第81章 依靠 不会再让你受这种苦。
适时, 门外的孙年海解释道:“孩子,爹爹和娘亲在玩游戏呢。”
“咦?玩什么游戏?爷爷,月渺也想玩儿!”
姜妄南扶额:“……这就是夫君说的办法?根本就在添乱好不好?”
“嘘, 再听。”
只听孙年海道:“这个游戏要等月渺长大才能玩,月渺现在连饭都不吃饱,怎么长大呢?来, 跟爷爷回去。”
“好叭。”
门外一大一小的身影终于消失了,姜妄南大大地吁口气, 好在他宝贝女儿比较好哄, 若是换作思渺那家伙, 还不一脚揣进来?
萧权川从他身上下来, 侧躺着从背后抱着他,手指饶有趣味地绕着他被汗水打湿的发丝, 闻着他淡淡的发香。
“真希望我们能一直安安稳稳过下去, 找个宜居的村庄,买个小屋子, 置几亩田, 我打猎, 你织衣, 带着两个孩子, 一日三餐四季, 去过平淡安逸的日子。”
“可夫君能适应吗?”
姜妄南不是没想过, 只是萧权川含着金勺子出生, 养尊处优,天之骄子,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可能为了他和孩子放下这些普通人最渴望的一切。
直到现在, 他信是信,唯一担心的,是害怕萧权川无法从山珍海味跳到粗茶淡饭。
萧权川道:“分开的这些日子,为夫想了很多,在遇到南南之前,为夫只把治理江山、天下归顺当作一生的追求,没日没夜操劳政务,提防小人,玩弄权衡之术,当看着百姓安居乐业,国家海晏河清,为夫反而觉得了无生趣。”
“直到南南出现在身边,为夫才发现,一辈子的尽头,不再是引以为傲的事业,而是一个爱人,一个不惜为之折腰的伴侣,只需牵着对方的手,走遍四季轮回,就是最大的满足。”
“南南,我们不能再错过彼此,为夫自会证明,这躯体,披得了华裳,亦穿得上麻衣;这张嘴,吃得来鱼翅,亦喝得下米汤;这双手,批得了奏折,亦拿得起锄头;这双脚,踏得平沙场,亦下得了水田;这肩膀,担得起一个国,亦撑得起一个家。”
姜妄南微微睁大眼睛,不曾想,萧权川已经思虑了这么多,决心这么大。
良久,他把手指扣进对方发颤的指缝,轻轻颌首,目中含泪如流水桃花:“夫君,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远远少于分开的五年,我们,不要再分开了。”
屋头春色无垠。
从正阳高照到夕阳西斜,霞光满天,已尽黄昏。
吱呀一声,浴室的门堪堪打开,萧权川随意披着一件外衣,领口打开,胸肌若隐若现。
他如视珍宝般抱起软榻上滩成一团水的姜妄南,若非还浅浅急急地喘着游丝之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萧权川怀里抱着的人,已经双脚踏入阎罗殿。
把人安置在柔软的床上,掖好被角,慢慢地喂完了一碗参汤,不多时,姜妄南黑睫微动,半撑着疲倦的眼皮,朝脸色微沉的萧权川笑了笑:“夫君,别担心,我好多了。”
一开口,他稍稍愣了愣,声音比难以想象中还要嘶哑百倍。
“南南,为夫想连夜回一趟赵国,你在这里等,可以吗?”萧权川用手帕擦拭他嘴角的汤汁。
他清了清嗓子:“回去有什么事吗?”
“嗯,把跟以前有瓜葛的东西都处理掉,然后就回安国接南南,我们再一起回赵国,寻个清静的小地方,带着孩子们,安然共度余生。”
“夫君,我等你。”姜妄南拽着他的手。
萧权川离开后,姜妄南每日习惯去茶馆吃茶点听曲儿,实则全程只有思渺月渺在认真敞开肚子吃,他光是喝一杯茶都要喝上半天。
每每听到有人在讨论赵国之事,他就像兔子警惕那般高高竖起耳朵,尤其听到萧权川之名,巴不得整个人都贴上去,遑论虚的实的,清一色地一字一句刻在心里。
后来,一封书信快马加鞭送上门。
姜妄南才明确知道,他这一趟回去,割掉了子虚王的身份,把与这个王爵挂钩的月俸、府宅、赏赐、仆人等,一律还给萧家。
然,毕竟赵国是萧权川一手整治下来,而萧广楼是他兄长,又贵为新帝,虚以委蛇,面子功夫总要做到位,不然传出去不好听,便阔绰地赏他万两黄金,保其一生无忧。
可是萧权川果断拒绝,只要了三样东西。
一,帮孙年海在老家买宅置地,按每月二十两黄金发放,令其安享晚年。
二,野山人参、千年灵芝、冬虫夏草、天山雪莲、怀集燕窝、鹿茸、黄精、海马、熊胆、天麻、斑蝥等只有皇室才能享有的珍贵药材。
三,一把他常年自用的弓箭,震天弓。
次日,萧权川陪同他回清萍村。
路途说远不远,租一辆便宜的驴车,用一个时辰便差不多,何况萧权川今者已净身出户,身上所留余钱得省着点花。
可是,萧权川偏偏不让,非挑中一顶最柔软舒适的马车,价钱不菲,他道:“南南如今身体没养好,不能受累,该花的钱还是要花,钱用完了,再挣便可,为夫四肢健全,再苦再累都没关系,就是不能委屈了我的南南。”
由于天刚亮就出发了,思渺月渺还在呼呼大睡,便留在院子里,托孙年海帮忙看着。
马车徐徐驶入村口,一路穿过大街小巷,行人频频驻足,眼睛发亮,你一言我一语,指指点点,似是没见过这么华贵的车辆,不知是哪家大户人家光临寒村。
秋若正焦急不安地站在家门口,她昨天已经收到姜妄南的信,早已候着。
遥遥看见车前坐着一个半百老人,正是往日的御前红人孙年海,她迫不及待挥手,喊道:“公子!公子!”
马车车帘立马掀起来,探出一个头,不是姜妄南又是谁?
“秋若,我回来啦!”
适时,一个女人磕着瓜子走来,尖锐地“哟”了一声:“我就说怎么没看见阿亡呢,原来是耐不住寂寞进城勾男人去了,还挺有能耐的嘛,我呸,死狐媚子。”
秋若瞪她一眼:“孙丽娘,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
那孙丽娘翻了个白眼,扬起声音生怕没人听见:“我还说错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看看这马车,多么华贵,不明摆着钓了个金龟子嘛,还在柳大哥面前装什么坚贞寡夫。”
“我看啊,就是嫌弃柳大哥不够有钱,呵,还是个贱种,一边占着柳大哥的好,一边又去寻花问柳,四处留情,若是被人家知道他一个大男人还从屁股里拉出两个娃,这等糗事岂不被笑掉大牙哈哈哈。”
这孙丽娘嗓门颇大,音色像针一样尖细,马车里听得一清二楚。
姜妄南不以为意,早就习惯,有时候听的话还更难以入耳,这几句的杀伤力真的还算可以的。
但是萧权川脸色格外阴沉,每听一个字,就暗下一度,最后简直昏暗如世界末日。
“南南,你这些年,就是在这些尖酸刻薄的话语里熬过的吗?”
姜妄南道:“额……还好啦,其实,日子是自己过的,旁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夫君别生气,反正我们要走了,不跟她计较。”
“哼,不可能。”萧权川森然一笑。
“夫君,我真不在意,我们收拾好东西就走吧,好吗?”
萧权川沉默不语,只一昧攥紧沙包大的拳头。
车轮缓缓停下,马儿仰头嘶叫。
但见萧权川先行下车,伸手去接姜妄南,还没看清正脸,孙丽娘已经看呆了双眼,瓜子还悬在牙齿间。
大概没想到,那阿亡的手段居然如此了得,勾了个身材极佳、气质上乘的男人,就是头发白了大半,年纪老了点。
呆滞片刻,孙丽娘眨眨眼,嘴巴跟淬了毒似的还在吧啦:“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去给一个老男人当小情儿了,哈哈哈哈,怪不得人家不嫌你咧,欸,大爷,你眼神真好,我们阿亡的屁股能生得很,一下子跟下饺子似的生了俩,个个白白胖胖,哈哈哈哈。”
萧权川眼角抽搐,戾气极重,一把抢过马夫的马鞭,电光火石之间就抽在孙丽娘身上:“我去你大爷!”
“哎哟!”孙丽娘臂膀的衣料立即开花,鲜血染红,她疼得龇牙咧嘴,撕开喉咙骂道:“你他娘的怎么还打人啊!你们这对奸夫□□,狼狈为奸欺负人是吧!”
萧权川的脸色就没有回晴过,举起手欲再狠狠抽过去,姜妄南担心他用尽蛮力闹出人命,忙抱住他:“夫君,别打了!”
萧权川绷紧后牙槽:“南南,为夫今日不打死她,誓不为人!”
孙丽娘索性坐在地上,凄惨地哭喊道:“哎哟,乡亲们快来看啊,阿亡竟然带着他的老嫖客要打死我啊,呜呜呜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他要来取我的命啊,我孙丽娘好歹这几年也照顾过他,他就这样报答我啊。”
周围的人闻声而来,人越来越多,斜着眼睛看姜妄南他们,一张张嫌弃、厌恶的表情,早已是家常便饭,姜妄南为了能和孩子们有个安身之所,强行忍了将近五年。
从今以后,他身边有了萧权川,去哪里不是去,只要牵着彼此的手,四海皆为家。
“闭嘴!”
姜妄南拿过马鞭,气势汹汹指着孙丽娘的鼻子,腰杆支愣起来:“你可以说我,但你不可以说我夫君!你一个人老珠黄皮肤松弛满脸斑点眼袋比眼睛还大额头比脚先出门的臭女人凭什么说我天底下最好的夫君!”
孙丽娘霎时目瞪口呆,瞳孔放大,嘴巴微张,一下子忘记呼号卖惨。
接着姜妄南把炮筒对准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每天闲得蛋疼吗?赶紧给我滚!”
“夫君,我们进去,别理这个疯婆子,晦气。”姜妄南毅然决然牵起萧权川的手回屋去。
这屋子不大亦不高,萧权川被拉着进门时,没来得及弯下腰,额头砰的一下撞到门顶。
“啊,对不起,夫君,我太急了,疼不疼啊?”姜妄南愧疚道。
“没事,一点都不疼。”
“都肿起来了,秋若,去煮个鸡蛋来。”
“好。”
姜妄南倒水之际,萧权川逡巡四周,客厅很小,几乎一览无遗,光是放着一张八仙桌,就已占用了三分之一面积。
往里走,有两个小房间,一张一人宽的床,一个边角被虫蛀烂的的旧衣柜,柜门还左右不对齐,轻轻碰一下,吱呀吱呀叫。
还有一张当作桌子来用的小凳子,上面放着彩色发带、梳子、镜子等杂物,再也挤不下旁的。
放眼从后门望去,有一个外搭木棚。
棚子用一个又一个摊开的麻袋遮住缝隙,补丁似的拼接起来,以免漏水,棚下,秋若正往灶头里塞柴火,火星子劈里啪啦。
“来,夫君,喝口水。”姜妄南道。
萧权川接过茶杯,一摸就知道是格外劣质的瓷料,他喉结紧了紧:“南南,这些年,你和孩子过得很苦吧?”
他微微一笑,道:“还好,夫君不是看到了吗?我们的孩子,很健康。”
萧权川摇头道:“可你呢?”
“我?我……没什么的。”姜妄南心虚垂下眼帘。
“撒谎。”
“身为人母,总要牺牲点什么吧,既然选择把他们生下来,那就要他们从不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不是吗?”
萧权川神色严肃、郑重其事道:“南南,为夫绝不会再让你受这种苦,以后,我的妻儿,只需安坐云端,背对山河,踏清风明月,长乐常安。”
第82章 散聚 小窝。
姜妄南来来去去穿的就是那么几件衣裳鞋子, 加上思渺月渺的,还有拨浪鼓、毽子、跳绳等一些小玩意儿,林林总总, 只有三个不大不小的包袱。
萧权川全拎在自己手上,姜妄南两手空空,便挽住对方胳膊, 和秋若道别,一同出门。
秋若依依不舍两眼含泪, 对萧权川细细叮嘱道:“公子他四季手脚冰凉, 你要随时热好手炉, 不然他容易睡不着;他一天要喝三次药, 早上饭前喝,中午饭后喝, 晚上睡前喝;他的指节因常年拿针缝衣, 容易压红,长茧, 尤其到了冬天, 干裂破皮是常有的, 公子为了省钱, 不舍得 买蜜油涂, 你记得多买点好的, 保护好他的手, 还有……”
姜妄南眼睛颇红:“好啦好啦, 秋若,你别再说了,再说下去,我都想把你带走了。”
秋若道:“公子, 我愿意的。”
“不行,我耽误你太多时间,你为了照顾我,多久没回老家看你那未婚夫堂哥?我知道他愿意等你回去,但是,人这一辈子,又有多少时间来等呢?”
“公子哪里的话?我入宫十年,一路战战兢兢,唯独公子待我如亲人,我无以为报,这几年,就算是老天给我报答公子的机会吧。”
姜妄南轻轻搂住她:“秋若,谢谢你一直陪着我,与你相识,三生有幸,日后,我会常常同你联络的,有机会再聚。”
“等等……我去拿点东西。”
秋若欲转身回房,姜妄南似乎早有预料,拉住她道:“我说过很多次了,你那箱嫁妆,不能动。”
“可是……”
“真不用,有夫君在,我一定会很好的。”
秋若看了眼朴素打扮的萧权川,一身力量,毕竟做过皇帝,脑子很灵光,应该值得放心,便妥协道:“好吧,拜托了。”
萧权川颌首:“嗯。”
秋若送他们走出门口,将要上车之际,有人远远喊道:“阿亡!”
姜妄南定睛望去:“阿佩?你怎么来了?”
柳佩瞄了一眼萧权川,似有心事:“啊,我听说你回来了,就来看看你,你这是……要走吗?”
“嗯,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夫君。”姜妄南道。
萧权川微微颌首,颇有风度,道:“内子叨扰多年,有劳了。”
“不碍事不碍事,”柳佩险些看直了眼睛,悄咪咪在姜妄南耳边道,“你夫君长得好俊,就是,有点老,比我哥年纪大很多吧?你居然好这口啊。”
“阿佩。”姜妄南嗔道。
“好好好,那祝你们顺风顺水,白头偕老啦,有空回来玩呀。”
“谢谢你,哦,对了,夫君,去帮我把车上的东西拿来。”姜妄南道。
“嗯。”
柳佩趁势而入,低声道:“阿亡,我哥刚刚看到你带男人回来了,他哭得好惨,不敢来见你,我是替他来送你的。”
“帮我带声抱歉给你哥,我……给他添麻烦了,也感谢他这些年对我们的照顾,真的,若是没有他,难以想象我会过得多么糟糕。”姜妄南真心诚意道。
柳佩叹了口气:“其实,他大概也猜到了,你当年搬到这里来,应该是和你的夫君闹了点事,对吧?现在你们和好了,你也该离开了,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他怎么留也留不住。”
彼时,萧权川抱着一个长形盒子下了车,双手递给柳佩:“一点薄礼,还请收下,感谢你们照顾内子与犬子犬女。”
“这是……”柳佩见包装不凡,不大敢领。
姜妄南将之塞进她怀里:“普通药材而已,柳婶一大把年纪还在昼夜劳作,很损耗身体的,还有柳大哥,没日没夜操劳村里的事务,精神容易不佳,平日里要注重调理才行。”
听其说得云淡风轻,应该不是什么特别之物,柳佩向来直爽大气,道:“行吧,那我就收下啦,谢谢你啦,阿亡,常回来看看。”
“好,一定。”
马车滚滚而去,扬起一阵灰尘,周遭安静下来,好似前一刻上演的依依惜别,跟做梦似的。
唯独手里沉甸甸的盒子在提醒着,阿亡这个人,来过此处。
柳佩颇为好奇打开它,眼睛瞬间瞪大如铜铃,如见世间珍宝:“我的天!居然是人参啊,好漂亮好大的一根人参!”
微晃的马车里,姜妄南把头靠在萧权川肩头,后者不冷不热道:“南南,那千年人参,是为夫特意从宫里拿的,仅此一根,专门给你补气。”
“夫君,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柳家,值得我这样做。”
萧权川也无法评价,一想起方才那孙丽娘的饶舌多事,吐出的鼻息难免很重。
“行啦,夫君,我一定会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不再让夫君操心哦。”
“来,撒个娇。”
“我现在不会。”
“南南可会这一套了。”
“也得看心情嘛。”姜妄南道。
“为夫心情应该更差才对。”
“好啦,夫君看这样行吗?”话罢,姜妄南仰起脸,亲了一口他的脸颊。
萧权川垂下的眼睫立即掀起来,绿色的瞳孔亮得反光,略微诧异地转头看着他:“媳妇儿,你现在怎么这样?”
“哪样?”姜妄南眨眨眼,一脸无辜。
“五年未见,南南越发勾人了。”萧权川附耳轻声道。
“痒~”
萧权川心更痒,干脆一口咬住他白嫩的耳垂,顺势把他压在身下,活像一只大狼狗耍赖道:“为夫不开心,南南要负责到底。”
“夫君没那么小气,一根人参而已。”
“南南,为夫现在钱袋空空,一穷二白,可能努力一辈子都买不起那根千年人参。”
“额……”确实。
“我不嫌弃夫君啦,我相信夫君可以把我照顾得很好哦,没有人参,可以有夫君帮我热手炉、暖被窝、煎药喂药、每一顿都有肉吃呢。”
“南南,我们回去还要半个时辰吧?”萧权川忽然顾左右而言他。
“是啊,怎么啦?”
“时间勉强够。”
“夫君要做什么?”
“想要南南安慰为夫,为夫还是好气,怎么办?”萧权川可怜巴巴趴在他胸口道。
“那我再亲亲夫君?”
“就只有这样吗?会不会太敷衍了?”
姜妄南道:“我怎么会敷衍夫君呢?夫君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以吗?”
“可以。”
下一秒,萧权川露出狡黠的笑容,拿出帕子,沾了点水,慢条斯理擦净右手中指和食指。
姜妄南心下一惊,不好!
还未反应过来,他腿上一凉,裤子已经被褪到脚踝。
“啊啊!夫君!不行啊!外面有人!啊嗯!”
萧权川开始一边喘息一边探索:“怕什么?南南,你不知道,你叫得好迷人,为夫喜欢死了。”
呜呜呜呜呜怎么会有人脸皮这么厚?QAQ
翌日,他们在赵国与安国的边界道别孙年海,萧权川搭出手背,一如孙年海近二十年那般伺候他。
“这可万万使不得啊。”孙年海受宠若惊,推辞道。
萧权川托起他微微发颤的手,轻笑道:“孙叔,一路平安。”
孙年海先是一脸惊讶,已经佝偻如枯枝的后背登时直了些,耷拉发皱的眼皮很快泡在眼泪里。
他瞳孔浑浊发黄,拍了拍对方的手背,点点头,看了一眼姜妄南,重复叮咛道:“好好过,好好过。”
萧权川道:“嗯。”
就这样,萧权川亲自送这个半百老人,安安稳稳上了马车。
这一刻,没有身份之差,没有阶级之别,只有朝夕相处近二十年的、感情深厚的长辈与小辈。
彼时,秋风乍起,萧瑟微凉,萧权川负手驻足在原地,目送孙年海的马车往东离去。
发丝在风中鼓动,衣袂猎猎而飞。
良久,载着一家四口的马车,沐浴着晨光,一路向西。
原本,他们想找一个离京城近一点的乡镇买屋安居,生活会方便些,日后孩子们上学,也能就近挑个好的私塾。
然而,近来不知怎得,大批旧越国流民从四周涌向了京城,像有组织有头目似的,据说有上千人。
频频闹事,漫无目的地烧杀抢劫,无恶不作,就怕风浪不够大。
碍于他们像暗道里的老鼠那般,狡猾无比,狡兔三窟,官府焦头烂额,至今只抓到十来个人,根本只是冰山一角,朝廷能想的办法都用了,还是无法找出那群乱贼的老巢。
因此,京城人们个个诚惶诚恐,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当做目标泄恨,死无全尸。
于是,出于安全隐患,萧权川和姜妄南一致落居在爱莲村,远离京城,要山有山,要水有水,土地肥沃,宜自给自足。
他们先是住了两天客栈,然后去村里看房子看田地,盘下一个四房的小屋舍,朝南,家具皆有,还有前后院,以及附近两亩田地,约莫花掉了手头过半的现银。
一家四口在街头各吃了一碗热腾腾的馄饨,便租了一辆车,搬着所有行李出发。
姜妄南怀里抱着早已睡着的月渺,萧权川一手抓三个包袱,思渺不甘示弱,用尽全力提了个最小的箱子。
甫一进门,萧权川抽出一块干净的抹布,去门前小溪沾了点水,利落地擦净床板,不一会儿,大汗淋漓,衣领被汗水浸深了一个度。
天气热,湿气一下子散开,萧权川把床褥铺上去,细细整理每一个角。
他从姜妄南怀里轻轻接过月渺,孩子被吵醒了,小脸一皱,正要破喉大哭,吓得萧权川忙问:“怎么办怎么办?她……”
“夫君快摇一摇,就像我刚才那样。”
“哦哦。”
他学着姜妄南的样子,左右轻晃,手心拍着她的背,但是他没哄过孩子,动作格外青涩,长手长脚,肢体不大协调,时而忘记该往哪个方向扭,简直就是赶鸭子上架。
姜妄南没忍住捂住嘴偷笑。
不消一会儿,月渺舒展小脸,微酣起来,还往萧权川胸口拱了拱,便再也没动了。
姜妄南点点头,指了指床铺,萧权川轻手轻脚把宝贝女儿放上去,拉过被子盖好。
姜妄南暗暗给他比了个大拇指,低声道:“夫君好厉害哦。”
萧权川双手撑腰,无奈又幸福地笑了笑,长长呼出一口气,摇摇头,大概在示意:带娃太难了。
他们悄悄走出房间,就看见思渺趴在桌子上也睡了。
姜妄南正欲弯腰去抱起他,萧权川抢先一步:“一回生二回熟,为夫得多练练,还请南南多多指教。”
“行,去吧。”姜妄南踮脚亲了他一口。
这一次,萧权川一点儿都没有吵醒思渺,从客厅到床上,非常顺利。
看着床上并排熟睡的两个小不点儿,萧权川搂住姜妄南,两人相视一笑,心里史无前例地塞得满满当当。
照姜妄南对这俩孩子的了解,他们约莫要睡上半个时辰,刚好他和萧权川能歇口气。
他们坐在屋檐下的长椅上,肩并肩,头靠头,今日阳光正好,不热不晒,伴着习习凉风。
萧权川往后一仰:“空气真好。”
姜妄南看着前院的空地,突发异想:“夫君,我们在那边弄一块菜地吧,刚好门前就有一条小溪,浇水省时省力。”
“好。”
“唔,那边地势有点低,下雨天容易积水,会很麻烦,我们以后找个时间弄点砖头掂高一下。”
“好。”
“还有那边,我们可以种些桃树桂花龙眼荔枝什么的,虽然长得有点慢,但三五年后,我们这个小窝遍地开花结果,肯定很漂亮,可以吗夫君?别总是我一个人在想嘛,夫君没有什么意见吗?”
“南南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有你和孩子在,为夫什么都喜欢。”
“可是,这些都需要我们自己亲手去做,不再是夫君以前那样,动动嘴皮子吩咐下人就行的。”
萧权川道:“为夫又不傻,自然知晓,现在啊,请媳妇大人吩咐,为夫第一件事要做什么呢?”
“嘻嘻,”姜妄南指了指簸箕和锄头,“去田里挑泥土,垒菜地!”
算了一下,萧权川来来回回大概挑了三十余担泥土,才堪堪够垒起一掌高的菜地。
接下来,姜妄南撸起袖子,拿起锄头准备和他一起划分这堆土。
萧权川满头大汗,还没来得及擦,就抓住他的手:“为夫来做就行。”
“没事啦,夫君,一个家,并非只靠一个人撑住的,夫君还有我呀。”
“为夫怕南南累着。”
姜妄南看了看天上已经西斜的太阳:“行叭,那我去准备一下晚饭。”
“今晚吃什么?”萧权川舔了舔唇,问道。
第83章 温馨 “做家务一点儿都不难。”……
“方才来的时候, 我看见有一块荒地长着番薯叶,还挺好的,我去摘些来清炒一下, 顺便跟村民买点鸡蛋,煎荷包蛋。”
萧权川眼睛亮了亮,很快又暗下去:“南南很熟练如何生活。”
“其实我本来就会啦, 不是这几年学的,之前在宫里丰衣足食, 我就像猪一样吃了睡睡了吃, 夫君不知道很正常, 就好比夫君也一样啊, 我居然不知道夫君挑东西这么厉害呢!”
萧权川笑了。
照着姜妄南所交代的,萧权川撸起裤腿, 面朝黄土背朝天, 兢兢业业把那堆土划分成六块,每一条土沟宽度长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修理得平平整整。
他直起腰那瞬间, 不知哪里咔咔两声, 整个背部酸痛酸痛的, 胸前身后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汗水浸透, 浑身散发着酸臭味。
“夫君, 我回来啦, 快来帮忙!”姜妄南提着两个沉甸甸的篮子, 很是吃力。
“娘亲!”月渺思渺兴冲冲跑过来抱住他大腿。
姜妄南累得无力笑道:“哎哟,你们两个小家伙就别给我添乱啦。”
萧权川大步流星,一手一个篮子轻而易举拎起:“不是番薯叶吗?怎么这么重呢?”
“我还挖了红薯,那块地是沙地, 种出来的红薯会特别甜,就多挖了点,薯类放着不容易坏,能吃三五天的。”
萧权川拿过脖子上的毛巾替他擦擦汗:“以后啊,别自己提这么重的东西,回来叫为夫过去,还能拎更多。”
思渺拍拍胸脯道:“我也可以!我以后会比这个老东西强多了!”
“嘿你小子……”
萧权川掌风还没落下,思渺就一溜烟跑了,末了还转身伸出舌头:“略略略。”
姜妄南揶揄道:“亲爱的皇帝陛下,才刚来过苦日子,就这么会精打细算了?”
“那可不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柴米油盐酱醋茶,不算不行啊。”
月渺踮起脚扒拉那篮子,一股酸味冲天,不禁皱起鼻子:“咦,好臭臭哦。”
姜妄南牵起她的手往屋里走:“不臭不臭哦,这是酸菜。”
“哪来的?”萧权川问。
“卖鸡蛋的阿婆送的,她说以后有需要,随时去她那里买,还有菜干、萝卜干、咸、咸鸭蛋什么的,都是她自己做的,手可巧了呢。”
“这酸菜可以怎么吃?”
姜妄南答道:“清炒就行,如果你能吃辣,放点小米辣,味道更下饭,若是有鱼的话,还可以做酸菜鱼哦,酸酸辣辣,可好吃了,干三大碗米饭都不为过。”
“南南会做?”
“这不废话吗?夫君,别总把我当成猪一样又懒又笨,我能耐可多了去了。”
“好好,为夫啊,就盼着今夜的伙食了。”
已经入秋,天干物燥,山上多的是枯枝,萧权川拿着麻绳去绑了一大捆,空空荡荡的厨房立刻堆满了树木的气息。
冰冷的灶头开始闪烁着火光,柴火一点点塞进去,劈里啪啦,姜妄南先倒入油,热好锅后,把洗干净的番薯叶全然倒进锅里,吱吱啦啦,锅铲和铁锅间歇碰撞,铿铿锵锵。
在萧权川听来,比宫廷乐师所奏的名曲还要悦耳动听。
烟囱袅袅生烟,大地的阳光一缕缕被回收。
天慢慢变黑了,夜也慢慢变凉。
矮小的屋舍里,灯火昏黄,两小只早已洗好手坐好,敲着碗筷就等开饭。
姜妄南铲出最后一个油滋滋的荷包蛋,让萧权川端出去,思渺月渺立即站上凳子疯抢起来,却被萧权川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吃饭要等娘亲,都坐好。”
月渺悄悄跟思渺道:“哥哥,你不觉得爹爹刚刚很可怕吗?”
思渺切了一声:“有什么好怕的?”
“那哥哥为什么也不敢吃呀?”
“那是……那是我们要等娘亲啊,笨。”
月渺完全没发现个中逻辑问题,只乖乖“哦”了一声。
萧权川回到厨房,赶忙抢过姜妄南手里的灶帚:“为夫来。”
姜妄南失笑道:“夫君会用吗?”
萧权川愣了愣,自嘲地弯起唇角:“真不会,还请娘子不吝赐教?”
“好说好说,吶,你先舀一勺水放进锅里……”
姜妄南说一步,他便做一步,每一个步骤暗暗熟稔于心,完事后,他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虚心问道:“为夫有无记错?”
姜妄南捋了捋虚无的胡子,感慨道:“嗯,嗯,孺子可教也,必成大材。”
“学生想要奖励,先生可否满足?”
“说吧,想要什么?”
萧权川往前一步,视线在他脸上含情脉脉地扫视,定格在他嘴唇上。
“不行,孩子们都等着呢,饭要凉了。”
萧权川置若罔闻,高大健壮的身躯一步步靠近。
“夫君,别这样。”姜妄南本能后退,须臾,背部抵在门后。
“这里看不见。”
话音未落,萧权川掐着他的脖子吻了上去,后脑勺被大手温柔托住。
“唔唔……嗯……”
这时,月渺迈着小短腿走进厨房:“娘亲,爹爹,月渺好饿呀,可以吃饭饭了吗?”
两人神色匆忙分开,一个拍拍滚烫的脸,一个理理抓皱的衣服,姜妄南暗暗瞪了他一眼,回应月渺:“啊,就来,就来。”
“娘亲躲在这里做什么呀?”月渺睁着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问道。
“没什么,吃饭吧。”姜妄南脸颊红如晚霞。
两碟蒜蓉炒薯叶,绿色盎然,八个煎蛋,蛋黄都被包进了蛋白,每一个形状都很完美,七根蒸红薯,软软糯糯,甜香四溢。
小圆桌塞得满满实实,简单而又丰富。
思渺月渺早已吃得满嘴圆鼓鼓,姜妄南却见萧权川双手撑腿,无动于衷。
“夫君,怎么啦?是不是不合胃口啊?”姜妄南小心翼翼问道。
萧权川笑了笑,低下头,声音跟寻常不大一样:“不是,为夫感觉就跟做梦一样。”
“夫君别想这么多先,吃饭比什么都重要,嗯?”
“好,时间也不早了,一会儿还要给南南煎药,耽误不得。”话罢,他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吃起来。
他一边吃一边说:“做的真好吃,没想到,南南手艺这么了得。”
但就是没抬眼去看姜妄南。
后者坐他很近,怎么可能看不见他眼眶里闪烁的泪花呢?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说话时夹着的哭音呢?
姜妄南没说什么,只顺顺他的背,温和道:“夫君,吃小口点,别噎着。”
吃完饭后,萧权川主动收拾碗筷。
他动作很慢,碗和筷子迭得乱乱的,有时候还会看着碗里的薯皮,或碟里剩下的菜汁和蒜蓉碎,会停下来陷入沉思,大概在想该怎么处理它们。
姜妄南看不下去了:“我来收吧。”
“不行,为夫要慢慢学。”
“行叭。”
洗碗之前,姜妄南给他缠好襻膊,他坐在小矮凳上,有点强迫缩骨似的,时不时晃一下。
他从冷水里拿出一个碗,手忽而滞在半空,眉头皱了起来,显然有点嫌弃。
坐在他旁边的姜妄南老洗碗人了,一眼洞穿,道:“滑滑腻腻的,还透着一股子菜味,对吧?”
“……嗯。”
“要不……”
“欸,别,可以的,习惯习惯就好。”
说着,他拿起抹布一点点擦起来,那俩孩子吃饭太慢了,红薯早已硬邦邦黏在上面,得用刮的。
谁知,萧权川眼神发狠,神情一如抵挡外敌般坚韧,手速加快,才好不容易让碗壁变得像新一样光滑。
“看,干净了吧?”他抬了抬下巴,向姜妄南展示战利品。
“哇,夫君好棒!真的好干净哦!加油加油!”
自动夸夸机老婆能不可爱吗?
“做家务一点儿都不难。”
萧权川大乐,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牙齿,继续埋头擦碗,伊始的扭捏姿态很快就不见了,干劲儿十足。
其实,一共也就七八个碗碟,萧权川却刷了差不多两刻钟。
期间,姜妄南偷偷捶着发麻的双腿,不停给他鼓掌吶喊,趁孩子没看见时,悄咪咪亲亲他。
偶尔会吐出舌尖挑逗他,眨眼间就缩了回去,连格外机敏的萧权川都无法准确捕捉到。
待他把碗筷整齐摆进橱柜里,趁姜妄南不注意,将之抵在逼仄的角落报复似的啃咬一番。
月亮移出云朵,天幕被白雾遮住。
萧权川把药材和水倒进药炉里,生火熬制。
他长手长脚缩在竹椅上,一手用扇子扇风,时不时弓腰看火候大小,剩下的没什么事干。
思渺和月渺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玩捉迷藏,两个大人坐在火堆前,脸颊双双印着火光,瞳色极亮极深。
姜妄南倚在萧权川怀里,抬眼看着天上璀璨的星星,一条腿搭在对方大腿上,晃啊晃,不知有多舒服。
“南南,为夫明天就去附近山头打猎。”萧权川忽然道。
“不再休息一下吗?”
“不了,已经入了秋,很快就转冷,我们现银不多,买不了太好的袄子,趁现在天气还不错,我得行动起来,再说了,我们不能每顿的荤菜光靠鸡蛋吧,你,还有两个孩子,都需要补充营养,不吃肉怎么行?”
姜妄南微微愕然:“夫君,你想得好周全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是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残废?”萧权川揶揄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想,夫君一下子从锦衣玉食转变过来,大概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适应,没想到,夫君这么快。”
夜里的风有点凉,萧权川搂紧他:“傻南南,我在做皇帝之前,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姜妄南摇头。
“领兵打仗,立功凯旋,江南塞北,峭峰戈壁,无处不去,若没有一定的适应能力,岂不早就死外头了?而且,我身为人夫,亦为人父,若让家人吃不饱穿不暖,算什么东西?”
姜妄南却担忧道:“可是我听说,好像附近山里有老虎出没,要不夫君还是别去了吧,老虎好凶好猛的,见人就咬。”
“没事,为夫没那么倒霉,若真遇见了,就跑回家。”
“我夫君好机智,嘿嘿。”说着,趁孩子们转过身去,姜妄南把手放在他肩上,在他脸颊嘬了一口。
谁知,萧权川皱起眉头,低低地嘶了一声。
“夫君你怎么啦?”
第84章 家常 亲亲。
“没事。”萧权川一如既往道。
熠熠火光下, 萧权川肩膀下意识放低了点,斜方肌部位红得发紫。
姜妄南拉开他的领口,粗布里面几乎掩盖了一半的伤势, 还有几块薄皮翻起来。
他心疼得要死,语气微愠:“夫君,你受伤了, 好严重,怎么不说一声啊。”
“真没事, 南南……”
“闭嘴, 不听!我去拿点药来。”姜妄南黑着脸回屋去了。
膏药冰冰凉凉, 姜妄南只顾抹药, 一声不吭,眼睛红了一圈。
“好烦你, 夫君, 你不能这样的,你又这样, 什么都不说。”
哭腔很重。
萧权川握住他另一只手, 温声道:“其实真没事。”
“那你刚刚还嘶一声?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不是疼是什么?”
萧权川失笑一声, 有时候觉得自家老婆还是蛮聪明的, 便承认道:“说出来, 还挺丢人的。”
“死要面子活受罪。”
“主要是, 为夫连挑泥这种活都要喊苦喊疼的话, 那接下来,还怎么照顾南南和孩子?不想南南后悔跟了为夫,明白为夫的意思吗?”
“哦~”
萧权川道:“别哦啊,老实说, 南南是不是开始嫌弃为夫没用了?”
“要是嫌弃,那两个孩子算什么?我拣来的吗?”姜妄南没好气道。
“对不起,南南,为夫错了,以后不再犯,好吗?”萧权川握紧他的手,晃了晃,
姜妄南收起药膏,拉上他衣领:“臭夫君,若再有这么一次,我就不理你了,疼死你算了。”
“南南忍心?”萧权川挑挑眉。
“哼。”
“你又在撒娇。”
“哪有。”
萧权川捧起他的脸深吻几下,晚风拂过,两人的发丝纠缠在一起,散发着同样的木槿叶发香。
夜凉如水。
姜妄南冷不丁一哆嗦,对方越来越急,越吻越黏上来。
他忽然想到什么,立即抬手抵住他胸膛,气息还没稳定,便问道:“夫君明天什么时辰了去打猎?”
“大概辰时吧,怎么了?”
“没什么,问问而已。”
“那……再亲一下?”
萧权川眼眸含笑,表情再寻常不过,但姜妄南却下意识往后退,因为那笑有点森然,藏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宛若野兽撞见心仪猎物且非要囫囵入肚。
“夫君……”姜妄南转身就跑,不曾想,后脖颈被一捏,整个人就软了下来,后背撞进萧权川怀里,下巴被捏起,萧权川的吻便强硬地覆了上来:“唔唔!唔嗯啊……”
好恨,死腿什么时候才能跑快点呜呜呜QAQ
翌日破晓,一缕晨阳透过窗缝打在萧权川闭合的双目,那薄薄的眼皮往眉心挤压,好像在隐忍着什么痛苦。
大概平时睡惯了柔软大床,如今躺在一张硬板床上,着实浑身难受,一点不得劲儿。
加之脚边放着一个给姜妄南暖脚的炉子,宛若整夜被夹在蒸笼里,老婆躺在他怀里睡得很熟,他不好翻来覆去,便清醒着维持一个姿势到天光。
这时,床板吱响,怀里的人动了动。
姜妄南动作很轻很轻下了床,替萧权川拉好被子,后者立即抓住他的手,生怕他转身就消失似的。
“夫君吓死我了。”
“去哪儿?”
“做早饭。”
萧权川道:“哦,要这么早吗?再睡会儿吧。”
“不早了,我还要准备夫君出门打猎的干粮呢。”姜妄南亲了他一口,“夫君多睡才对,昨晚干了这么多活,今天打猎也会很辛苦的。”
萧权川抿抿唇,丝毫没有提及自己一夜未眠:“好。”
看着萧权川安安静静合眼,姜妄南又亲了亲他,才悄悄关上房门。
怀里香香软软的老婆离开了,萧权川更加难以入睡,索性也起了床,和姜妄南一起去看了眼思渺月渺。
只见那俩孩子睡得七仰八叉,月渺的白白胖胖的脚丫正抵在她哥的嘴边,思渺还含住一个脚丫子吧唧嘴,不知梦见在吃什么好吃的。
两人相视一笑,扣住彼此的手,轻手轻脚洗漱,然后,一个转去厨房做早饭,一个转去杂物间准备捕猎的工具。
说是工具,只有一把跟了他大半辈子的震天弓、一桶佩箭、一捆麻绳,说实话,他脑子半片空白,不大清楚具体要准备些什么。
他只有围猎的经验,那是有人已经把猎物圈起来,等着人追赶射击,同即将要面临的野生捕猎基本不同。
他不清楚怎样的环境会比较容易出现猎物,他担心吃饱喝足出去一趟,空手而归,老婆孩子都等着他凯旋。
身为夫君和父亲,就该做表率,他怎么能让人失望?否则,老婆怎么想他?会不会觉得跟错了人看错了人?孩子又怎么想他?会不会觉得他没用?
“夫君,夫君?”姜妄南唤他。
萧权川擦着弓箭,恍然回过神来:“……嗯?要帮什么忙吗?”
姜妄南眼眸弯弯:“该吃饭啦,想什么呢?”
“没什么,这么快的吗?”
“还快,都半个时辰过去了,倒是夫君,准备得如何?”
萧权川心里没底,但依然故作坚强:“还行。”
姜妄南踮脚亲了他一口:“我就知道夫君做什么都很厉害,今天肯定大丰收哦。”
“嗯,走吧,吃饭去。”
今日早饭依旧很简单,红薯切块和大米一起煮成香甜红薯粥,一碟朴实无华的清炒酸菜,几个水煮鸡蛋。
姜妄南道:“抱歉,实在没什么食材,将就一下哈,这里离市集比较远,我中午再去阿婆那里买点别的菜。”
思渺月渺跟着姜妄南吃惯了粗茶淡饭,一声不吭就炫了起来,显然,姜妄南这话,主要是对萧权川说的。
萧权川抿了一口红薯粥,甜到心里去,顺手剥了一个光滑的鸡蛋放进姜妄南碗里,道:“为夫觉得很好吃,南南做的,什么都好吃。”
“是吗?哈哈,那夫君多吃点,捕猎很费力的,”姜妄南道,“对了,说起这个,我还得买些佐料来,生姜八角桂皮什么的。”
萧权川:“要做什么吗?”
“嘿嘿,做肉菜呀,什么野鸡野兔,要用这些去腥提鲜的,要是夫君扛了一头大野猪回来,好几天都不愁没肉吃呢。”姜妄南想想就很开心。
月渺眼睛瞬间亮了,起哄道:“猪猪,猪猪,月渺喜欢吃猪脚~娘亲炖的猪脚可香香啦~”
萧权川摸摸她的头,有些心不在焉:“嗯,会有的。”
思渺白了一眼,一脸傲娇:“我才不信他有这么大能耐。”
姜妄南轻斥道:“思渺,跟爹爹道歉。”
“哦,对不起。”语气漂浮毫无诚意。
“你……”
萧权川此刻没兴致教训小屁孩,阻道: “没关系,南南,时候不早,为夫该出发了。”
姜妄南道:“夫君,你没吃两口呢,再多吃点吧。”
萧权川一口一个鸡蛋,然后仰头咕噜咕噜干完一碗粥,几秒钟把食物清空入肚,道:“走了,你们慢慢吃。”
萧权川拿起门边的震天弓,背起箭筒和一捆麻绳,迎着日光,宽阔的肩膀晕出重影,好似背了一个重重的包袱,那挺直的脊梁依然故作轻松。
“夫君等等。”
姜妄南追来,把一沓用布裹好的东西塞进他手里,还留存着温度。
“这是什么?”
“简单烙了几个红薯饼,夫君饿的时候,将就着吃。”
“好香。”
“嘿嘿,辛苦啦,早去早回,我和孩子都在家等你平安归来。”
萧权川心不知所感,弯腰抱了抱姜妄南,鼻尖拱进他脖颈,嗅了嗅熟悉的香味:“嗯,为夫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姜妄南在家没什么事干,便早早准备午饭,左手思渺右手月渺,去那酸菜阿婆家买了点当季的新鲜菜,聊了一会儿天。
那阿婆格外热心好客,还送了不少菜苗给他拿回去种,他着实不好意思拿人家东西,还是给了一点钱。
孰料,阿婆坚决拒绝,你来我往推推搡搡,十来个回合下来,姜妄南胜。
回去的路上,太阳已经很热烈,万里无云,约莫巳时,从阿婆家走回来不到两刻钟,姜妄南已经额冒汗珠,后背粘腻,思渺月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蹲下身,拿帕子给孩子们擦汗。
月渺心细,一眼就看出姜妄南神情不对:“娘亲怎么不开心啦?”
姜妄南道:“这么热的天,不知道爹爹受不受得住。”
思渺毒舌道:“八成晒晕了,被老虎吃进肚子里了。”
姜妄南难得厉声道:“别胡说八道,盼点好的,思渺,他可是你爹爹,你要是再敢和爹爹作对,娘亲定不饶你。”
思渺尖声道:“他这么欺负娘亲,娘亲就不讨厌他吗?我讨厌死他了,整天把娘亲弄哭。”
“什么?娘亲什么时候哭了?”姜妄南不解道。
“今早,昨天,还有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大大大前天……天天都这样,一天好几次,娘亲都求饶了那老东西一点都不听!我在门口听得一清二楚!”思渺认真道。
姜妄南愣了愣,须臾,脸颊一红,道:“谁……谁让你偷听的!那是爹爹和娘亲在……”
月渺天真道:“爹爹和娘亲在玩游戏呢,哥哥,不是打娘亲哦。”
姜妄南百口莫辩,只道:“以后不许这样,听见没有?”
思渺撅着嘴巴,把脸偏向一边。
姜妄南很是无奈,扶额道:“走,回家吧,别再提了。”
南方的初秋干燥炎热,不宜吃上火的食物,何况萧权川这样经常出去打猎的话,更需要降秋燥。
姜妄南把莲藕表面的泥土洗净,切成均匀的薄片,月渺站在小板凳上,一点点摘掉芹菜叶子,思渺憋红了脸蛋,把木柴一根根地从院子里搬进灶前,准备生火。
“孩子们,爹爹回来了!”
第85章 动乱 “打仗?”
月渺率先激动地爬下小板凳:“是爹爹!是爹爹!”
姜妄南在一旁扶着她:“你小心点儿。”
思渺无动于衷。
姜妄南拍了下他脑袋:“走, 一起出去接爹爹。”
“哦。”他起身极慢,走得极慢。
姜妄南懒得等他,抱起月渺就往外冲去, 但见萧权川袖子裤腿撸得高高的,露出好看的铜色肌肉,一手拎着两只半死的灰色山鸡, 一手抓着一只安身待命的白鸽。
他仿佛松了一大口气,满面笑容道:“今天加餐, 我们有肉吃了!”
月渺无比兴奋拍掌跺脚:“哇哇哇, 爹爹好腻害!”
思渺在一旁扁嘴不语, 眼睛却时不时瞟过去。
姜妄南上前替他擦汗, 柔声问:“夫君辛苦啦,累不累?”
萧权川含情脉脉看着他, 如不见三秋:“不累, 先吃鸽子还是鸡?”
姜妄南摸着下巴,犹豫不决, 问道:“夫君想吃哪个?”
萧权川依旧道:“你们吃什么, 为夫就吃什么。”
“要不煲鸡汤吧, 放点药材?”
月渺抱着他大腿呼叫道:“要吃大鸡腿, 大鸡腿!”
萧权川宠溺笑道:“好。”
姜妄南历来不敢杀鸡的, 之前在清萍村生活, 都是秋若揽的这些活, 而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干, 洗菜做饭样样他来,厨艺就是这么磨出来的。
萧权川连人都杀了无数,一只鸡又算得了什么?然而,他经验一片空白, 不知何从下手。
姜妄南没见过猪跑吃过猪肉,站在一旁,一步一步地教萧权川杀鸡,先是把鸡一刀割喉,丢进滚烫的水里,泡软皮囊,接着一搓搓拔毛,开膛破肚,掏出内脏,洗净。
萧权川力气大,头脑灵活,肯听肯学,三下五除二就弄好了,姜妄南刚把药材拿出来,却见对方手起刀落,光亮一闪,咚咚咚把鸡砍成均匀的一块块。
他手臂线条紧实,随着一起一落的动作绷出完美的肌肉,阳光下,覆在其上的汗水反射出薄膜般的柔亮,性感极致。
姜妄南心痒得不得了。
见他后背衣服全湿透了,淡蓝色的布料染成深色,姜妄南便道:“夫君,还有热水,洗个澡吧,舒服些。”
萧权川瞥了一眼院子里玩泥巴的两小孩,俯身迅速亲了老婆一口,顺手在屁股上捏了一把:“南南帮为夫洗?”
“讨厌,人家要做饭。”
萧权川又亲了亲他,眼神黏糊,拉出老远距离才收走。
房间里,萧权川慢慢脱下衣服,褪至臂膀时,忽而眉头紧蹙,稍稍倒吸一口凉气。
灶头火焰正好,姜妄南闲来无事便去寻萧权川,却不见他在澡房,房门微开,里面隐约有些动静传来,他走进去:“夫君怎么还不洗?”
萧权川匆匆拉起衣服:“哦,很快就去。”
一股子药味扑鼻而来,姜妄南又不是傻子,忙上前道:“夫君受伤了吗?”
“没事,擦破皮而已,小伤。”他云淡风轻道。
“不信。”
姜妄南流氓似的脱下他衣服,继而惊呼一声,瞪大眼睛:“怎么会这样?”
只见那健壮的上臂里戳开了一个血洞,边缘的血已经凝固,有点黑黑的,不知有多深。
“追野鸡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刚好脚下都是没砍干净的细竹,就直接撞在竹头上了,”萧权川笑笑:“南南是不是觉得为夫特别笨?连路都走不好。”
姜妄南鼻头红红的,眼泪在眶里打转:“夫君怎么可以这样?我从没这么想过夫君,很疼吧?”
“还好。”
“什么叫还好?疼就疼,干嘛不说出来?夫君明明知道我会很担心!”姜妄南哭道。
萧权川替他轻轻擦眼泪,缓缓抱住他:“对不起,南南,为夫没做好,对不起。”
“夫君不用道歉,我……我帮你涂药包扎一下,”说罢,他拿药瓶的手抖得不行,“还很疼吧?要不我们去镇上看看大夫吧,能好得快一点。”
萧权川欲言又止。
原本下意识开口就是两个字“不用”,但一想到老婆哭得这么厉害,这么担心,又想到顶着这个伤会影响日后打猎,便点头道:“好,我们吃了饭就去。”
“嗯。”
姜妄南用纱布缠住他伤口,绕着臂膀一圈又一圈,末了,他低头在上面亲了一口,继而仰头吻住萧权川,伸出舌头轻轻□□对方的软唇:“夫君,我爱你。”
萧权川单手环过他的腰贴向自己,语调低缓、缱绻、无可比拟的温柔:“为夫更爱南南,很爱很爱,在这世上,没有人能比为夫更爱你。”
搬来爱莲村的第二天,午饭就比第一天要丰盛很多,酸辣莲藕、芹菜炒胡萝卜、甘苦清甜的药材鸡汤。
有荤有素,有汤有菜,有说有笑,有风有阳光,有烟火有人家。
饭后午睡醒来,萧权川去附近租了一辆驴车,他单手揽住思渺月渺,一举抱上车。
姜妄南垫后,萧权川下意识伸出双手去抱他,结果被老婆指了指伤口,才掩唇轻咳一声,改换成扶的。
甫一进了镇口,满大街乌泱泱人头,每个人手里至少一个麻袋,脚步匆匆,脸色慌张,几乎每一个店铺都挤满了人,尤其是米铺、油铺、盐铺等店,排长龙的队伍都站到街上了。
姜妄南好不理解:“大家都在做什么啊?”
萧权川这几天都在忙自己家事,两耳不闻窗外事,他历来掌握天下事,无不对答如流,此刻的神情难得同姜妄南如出一辙的空白与茫然。
忽而,月渺惊呼:“娘亲,爹爹,那里打起来了!”
但见盐铺门口两个男子互殴,你一拳我一腿,都在争一袋沉甸甸的东西。
此时老板模样的人跑出来:“你们别打了,已经是最后一袋盐了,再抢下去,袋子破了谁也拿不着。”
两个男子听不进去,都拽着袋子,喊对方先松手,都说自己先到的,又是一番扯来扯去,嗞啦一声,袋子被撕破,白如雪片的盐呼啦啦洒在地上。
来往的人眼睛大红,从四周蜂拥而上,能抓多少抓多少,犹如群魔乱舞。
前方的路全被这群人堵住了,姜妄南他们只能侯在原地,静静看着这场闹剧,连一路吵吵嚷嚷的月渺思渺都吓得钻进姜妄南怀里,瑟瑟发抖,沉默不已。
姜妄南全然不知怎么回事,只觉这些人不是人,而是一群鬼。
大概一盏茶功夫,人都散了,地也干净了,唯留撕成两半的盐袋孤零零没人要。
驴车继续徐徐往前,抢油的,争米的,和老板坐地起价吵架的,一概有之,闹哄哄一片,比平常街市吵上一倍不止。
车停在一家医馆前,年过半百的大夫剪开萧权川臂膀上的纱布,重新上药。
姜妄南在一旁坐着,闲来无聊便问道:“请问大夫,这里怎么这么多人在抢粮食啊?”
那大夫摇摇头,叹道:“何止这里,哪里都是啊。”
“为什么?”
大夫沧桑的声音徐徐道来:“要打仗了,不屯粮,等着饿死吗?”
萧权川眉心微动:“打仗?”
那大夫换了一种药继续抹:“不错,要说起来,也不知道该是谁的错。”
“老先生此话怎讲?”
姜妄南见他夫君搭在腿上的手紧紧纂着,青筋微突。
“你先别激动,伤口溢血了。”大夫提醒道。
“好,抱歉。”
姜妄南把手覆上去,轻轻捏了捏。
那大夫道:“你们可能不知道,那高宰相前段时间居然提议把旧越国的领土还回去,以此安抚旧越流民。”
“自打新帝上位,一改先皇萧权川的风格,延续柔政之策,不就是胆小怕事不敢硬碰吗?你们说可笑不可笑?先皇萧权川当年用了十万兵马堂堂正正打下来的土地,却因为一点点流民暴动,而轻易拱手让回去?”
萧权川默然。
姜妄南只觉手心下的那只手,有点发凉,快要紧绷成满月弓。
那大夫嗤笑一声,继续道:“更可笑的是,皇上丝毫没有自己的想法,只道‘就依高卿的吧’,不是一条被牵着鼻子走的狗,又是什么?”
姜妄南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左右看一眼,这大夫嘴巴可太敢说了。
“公子别怕,赵国上下都是这么说的,罪不罚众哈哈哈。”那大夫有种濒死的乐观。
萧权川忽然开口道:“不是同意割地了吗?怎么还要打仗?”
那大夫答道:“虽说普天之下莫非黄土,可土地是百姓的根啊,当年迁移到旧越领地的百姓几乎没有搬移,亦有不少朝臣抗议,两方力量拉锯,割地圣旨迟迟没有颁布。”
“而后,旧越流民就急上眼了,直接就烧杀抢掠硬抢,搞得国人天天心惊胆战,就怕哪一天,那帮流民冲进村子里杀人占地,据我听说的,陆陆续续有十几个村庄遭难了。”
姜妄南还是不解:“百姓惨遭屠戮,朝廷就眼睁睁袖手旁观的吗?”
萧权川语气不免冷下来:“他们要的,就是袖手旁观。”
那大夫缠着纱布道:“没错,朝廷已经决定割地,谁也改变不了,最大的阻碍就是抗议的百姓,而这帮人,扫除的,正是这些拦路虎,他们啊,就是借刀杀人,等着收网。”
姜妄南又不懂:“为什么非要执着于把土地还回去?明明可以流更少的血啊。”
萧权川回握他的手,猜道:“大概,是有什么利益交换之类的吧。”
那大夫显然愣了一下:“这位公子好生敏锐,确实,民间传言,那高宰相和旧越势力有见不得光的勾结,才会借机利用皇上的权力。”
“老先生不妨说说?”
那大夫放下纱布,捋了捋白须,笑道:“我只是一个普通大夫,又不是什么洞察风云的世外高人,怎么可能知道具体的隐情呢?”
话到这里,萧权川的伤势也包扎好了。
姜妄南买了一些常用的跌打损伤等消炎药,就搀着萧权川胳膊走出医馆。
然后,他们还买了一些生活物品,如一些入冬的被褥,平时要吃的米油盐,各种做菜的佐料,虽然价格略微上涨,还要冒着烈日辛辛苦苦排队,但能买的都一概买齐了,整整装满一车。
月渺坐在姜妄南大腿上,思渺没地儿坐,只能坐在米袋上,怀里抱着一缸醋,驴的脖子上还挂着两块熏肉。
就这样,颠簸了一路回到爱莲村。
夕阳没落,天色已经昏黑。
姜妄南遥遥却见家门口站着一个背对着他们的人影,是个男子,身高同萧权川差不多,宽肩腿长,显然练过武,手边牵着一匹马。
有点眼熟。
不知为何,姜妄南眼皮突然跳了一下,心里闷得慌。
“夫君,那是谁呀?”姜妄南拉了拉萧权川袖摆。
只见萧权川抬眸望去,瞳孔微动,眉宇不松反紧:“南南别怕,一个老朋友罢了。”
“可是夫君不开心。”
“别担心。”他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车轮轧轧停下,那似乎恭候已久的男子闻声转身,不知看到什么,神色陡然定住。
萧权川先跳下车,二话不说,依次单手抱下老婆孩子。
那人上前几步微弱的月光打在他脸上,浓眉大眼,气质粗犷,不是任潜又是谁?
他神色严肃,眉头紧锁犹如隐忍着什么痛楚,躬身作揖,声如洪钟:“参见陛下。”
顿了顿,他补了句,语气从未有过的诚意:“参见娘娘。”
“我早就不当皇帝了,他也不是什么娘娘,”萧权川不以为意,只一昧把东西搬下车,把只装了两本医书的袋子给他:“南南,你们先进去。”
姜妄南很好奇他们要聊些什么,但还是乖乖点头:“嗯,月渺,思渺,跟上娘亲。”
任潜走到萧权川身边,同样望着那一大二小的背影,叹道:“不曾想,他还真的被你找到了。”
须臾,他拴好马匹,逡巡四周朴素的村屋:“陛下就住在这儿?”
“别再这样叫我,说吧,找我什么事?”萧权川直入主题。
还未等任潜开口,他道:“如果你是想来找我干涉割地之事,恕我不能奉陪。”
任潜瞬间哑言,片刻,嘴角扯出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弧度,道:“我就知道你猜得中。”
“不送。”
“欸,哪有这样绝情的?阿川,兄弟大老远跑来,也没口茶喝?”任潜道。
萧权川轻笑一声,拍了拍他肩膀:“这样叫就对了,走,进屋。”
屋内点起蜡烛,一地暖黄,姜妄南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任潜,悻悻道:“不好意思,家里没有茶叶。”
“多谢,我喝什么都行。”任潜仰头两口喝光一杯水。
萧权川道:“我记得,你被贬去驻守锦州?”
“嗯。”
萧权川道:“挺好的,锦州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比起我常年让你待的边境,是个不错的地方,你啊,也该休息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