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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偷情 好刺激……

他挑眉觑来:“你亲眼所见, 还能有假?”

“我的亲娘啊,这么疯?你真不怕他在床上再给你捅一刀子啊?”任潜满脸不可思议。

萧权川问:“自从摔了一跤后,你觉得现在的他做得出来吗?”

任潜不是不知晓, 先前,姜妄南夜探北镇抚司牢狱,扮作太监送吃食。

知情人都以为, 他是心有解救那越国人之策,才会只身赴险, 熟料, 他只是带了一些吃食、香料、玩具。

要知道, 谁会用自己一条命去做这种鸡毛小事, 除了笨蛋,还有谁?

后来还被狱卒骗财, 当时任潜听到这儿, 差点没笑喷。

是个弱冠之年的人都懂,姜妄南那种贿赂人心的做法一点都不谨慎, 可以说是傻到极点。

萧权川又道:“我试图给过他很多次机会, 可他并未动过杀我的念头, 不也说明了吗?”

顿了顿, 他似乎想起什么, 又轻笑一声:“他变成现在这样, 挺好的。”

“嘶, 你能不能别一提起他就笑, 瘆得慌。”

“哦。”嘴角的弧度从未下去过。

任潜剜了一眼,直白道:“傻人有傻福吧。”

萧权川耳朵被刺了一下,难得有失体统地抬腿踢他:“闭嘴。”

出了南书房,蝉鸣躁动, 仿佛在替姜妄南庆祝些什么。

手里的玉佩质感润泽,颜色翠亮,萦绕着一圈淡淡的木质龙涎香,仿佛还残留着萧权川的体温。

他还未回到熹盈宫,便远远看见秋若和罗景在门外等候。

“走走走,拿上几个袋子,去内务府!”

秋若一脸疑惑。

罗景兴致盎然,大胆猜测:“娘娘,难道是陛下有赏赐?”

“正解哦!”姜妄南打了个响指。

“奴才这就去拿,拿最大的!嘻嘻!”罗景的双脚立马变作螺旋桨。

秋若反倒面容愁苦:“娘娘的身子可有不适?要不要传太医瞧瞧?”

姜妄南摆摆手:“不用啦,陛下没有对我怎么样。”

秋若不太相信,自家娘娘容貌过人,侍寝两次,陛下又正当壮年,且次次都有重赏,怎么可能没点事儿发生?

她东张西望,凑近几步,轻声问道:“娘娘,奴婢冒昧,陛下真的没有对娘娘……”

“嗯!怎么啦?”

“仔细一想,奴婢觉得有些奇怪,陛下今年二十有五,后宫如云,一直没有子嗣所出,恐有别因。”秋若道。

姜妄南顿悟,云淡风轻道:“无所谓,我又生不了孩子,只要有钱拿,我就很知足了。”

秋若道:“岁月无情,色衰爱驰,娘娘若膝下无子,这份荣宠,怕是维护不了多久。奴婢曾在民间听闻过男子怀孕的奇人奇事,或许娘娘体质与常人不同?”

罗景拿着麻袋冲回来:“娘娘你看,够不够大?”

“够够够,太能干了你这,”姜妄南对秋若道,“你就别担心这么多啦,走一步看一步吧,你要一起去吗?”

秋若笑笑婉拒:“奴婢还要为娘娘准备明日参加品茗会的事情呢”

“品茗会?”姜妄南不解道。

“是的,娘娘,太后头风好了,打算在慈宁宫办一场品茶会,半个时辰前才通知六宫娘娘以及各王公世家的家眷。”

“哦哦,那你去吧,我替你挑一些贵重又好看的礼物。”

罗景急不可耐:“嘻嘻,银子银子!”

姜妄南:“嘿嘿,金子金子!”

然,内务府掌管皇家衣食住行之事务,设有“七司三院”,可以说是赵国最大的机关部门,岂是说进就能进的?

那门卫毫不犹豫拦下他们:“来者何人?可有通行令?”

姜妄南理直气壮道:“没有。”

那门卫不耐烦道:“那还站在这儿做什么?滚滚滚。”

“但我有这个哦。”姜妄南扬起下巴,亮出萧权川送的翠竹玉佩。

他有人撑腰!

那门卫眯着眼睛端详片刻,看不懂这厢操作:“一枚玉佩咋的?没有通行令,一律不给进!”

罗景插话道:“擦干净你的狗眼看看,在你面前的是陛下的宠妃,姜贵人。”

“姜贵人?还是男的?没听说过。”

罗景:“……”

“……这位哥哥,麻烦你看清楚,这真是陛下给我的玉佩!陛下啊,你懂不懂?”

那门卫差点没笑喷:“陛下?哈哈哈,就这破玉?哈哈哈哈。”

“不许笑!这玉佩怎么就破了?给我停下!”

一中年男人恰好要进门:“何事啊?”

那门卫立即恭敬有礼打招呼:“费总管,此人要闯进内务府。”

那人身着绯色朝服,鼻子下有两撇翘起的胡子,他目光落在姜妄南手里的玉佩,神色一惊:“你是……姜贵人?”

姜妄南不太明白此人是怎么认出自己的:“正是,参见费总管。”

“快,快请进,微臣不知姜贵人到来,有失礼数,请多多包涵。”费总管堆起笑脸忙道。

那门卫见顶头上司都得让他三分,立即慌了,跪下磕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贵人,还请从轻责罚。”

姜妄南不喜欢这种动不动就惩罚的封建规矩,门卫本来就没机会见过皇帝,即便见了,也一律低下头,看不着样子。

“没事啦,你并不知情,不怪你。”

“谢谢姜贵人,谢谢姜贵人,你人真好。”

费总管亲自领着姜妄南进屋:“姜贵人有何需要?微臣一定尽心竭力。”

“你们这儿的金、银、珠、宝。”

费总管瞥见罗景腋下夹着的袋子,征然片刻:“请随微臣来。”

推开一扇门,一股淡淡的熏香飘来——暴富的味道!

东边,是一箱箱金子,长条、短条、元宝状,金光灿灿;

南边,是一箱箱银子,整块的、零碎的,银光闪闪;

西边和北边,是首饰区,青玉笄、云凤纹金簪、孔雀白铜钗、四蝶银步摇、莲花手镯、藤曼宫铃手链、明月珰……应有尽有,应接不暇。

“这个好看!这个也很好看!那个好像很适合秋若呢!”姜妄南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把那个拿走,还有那个,那个,和这个,金子拿多点……”

都好想要啊!qaq

罗景呼喊道:“娘娘,快装不下了!”

“惦一掂,还能装!加油加油!”

费总管静静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摇摇头。

这个姜贵人,当真是不简单啊。

“咦?那个盒子好漂亮,里面装的是什么呀?”姜妄南说着便想伸手去拿。

“娘娘别动!”费总管大步流星上去。

他乖乖收回手,还是很好奇:“很昂贵的吗?”

“娘娘有所不知,这是金玉楼特意送给高贵妃的云鬓凤凰步摇。”

“这么珍贵?一定要好好放起来啊。”好在他没碰坏。

凤凰寓意重大,普通妃子怎敢乱用?想必纳后谣言并非空穴来风吧。

其实,萧权川打心底里喜欢着她?日后准备宠幸她?

这感觉有些像看上的男模被别人点走似的。

彼时,有人喊走费总管去打理事务,屋内只剩下姜妄南和罗景二人。

“走吧,回宫去。”姜妄南不知为何,方才的那股兴奋劲儿消失殆尽了,突然觉得这样有点没意思。

“娘娘,袋子还没满呢。”

“差不多了,不想装了。”

罗景问:“娘娘,你怎么看起来没有刚刚那么开心啊?”

姜妄南道:“可能是钱太多了,有点无聊。”

“……”

旦日,卯时。

姜妄南睡眼惺忪坐在镜台前,以手撑颌,沉重的脑袋一点一点地在钓鱼。

上次早起,还是给太后请安那一次,如若不是踩点出门,他又怎会被高疏曼罚劈柴?

这回,姜妄南没有赖床,到点就起,他可不想再遇着那女魔头了。

秋若用一根素簪替他束好了乌发。

罗景拿来一件月白色的衣裳。

“这件衣服不行,太衬气质了。”

他跑去拿了一件赤红色的。

“更不行了,高贵妃最爱穿红的,娘娘若穿上,风姿更为出彩。”

他又挑了件蓝色的,布料一般、款式偏老。

结果,姜妄南一穿上,秋若又道:“不行不行不行,惹人注目,太高调了。”

姜妄南:“……”

罗景叹道:“哎哟,娘娘,大家都是人靠衣装,怎么到了你身上,就反过来呢?真是愁死个人。”

“还是穿跟之前那件差不多的吧,要出门了呢。”折腾几回,姜妄南的困意算是一点都不剩。

正下着毛毛细雨,如烟如雾,地面潮湿,青灰早已变成深灰,水洼东一个西一个,空气倒是新鲜不少。

甫一撑伞出门,便见宫门前站着几个太监,似是恭候已久,他们身后停着一台崭新的轿子。

走近一看,原是熟人。

孙年海道:“老奴参见姜贵人。”

姜妄南疑惑道:“孙公公怎得来了?”

“雨天路滑,老奴来给娘娘送轿子的。”

秋若纳闷:“孙公公,不是五品妃嫔以上才能坐轿吗?这似乎不太合规矩。”

孙年海笑笑道:“陛下口谕,老奴照办而已,娘娘请勿担心。娘娘,时候不早了,请上轿吧。”

通往慈宁宫的大道上,人声渐沸。

宫中五品以下的妃嫔步行在路旁,宫外的王族家眷离得远,大多数选择坐轿子。

“秋若,外面人很多吗?好像挺热闹的。”

“秋若,你看见高贵妃了吗?”

“秋若,我想透透气。”

……

姜妄南缩在轿内,问这个问那个,愣是不敢掀开帘子。

秋若尽量用伞挡住自己的脸,一一耐心回答完,道:“娘娘还是在里面比较安全,陛下给了娘娘莫大的荣宠,是福亦是祸。”

“嗯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特别是高贵妃,被她看见的话,我十条命都不够她玩的。”他公然承认自己就是个怂包。

“咦?这不是姜贵人身边的婢女吗?叫……秋若?”

声音很耳熟。

姜望南心脏猛然一跳:“……”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QAQ

他稍稍侧耳,听到秋若回道:“奴婢参见元嫔娘娘,祝娘娘万福金安。”

好死不死,居然是元嫔!

那高疏曼是不是就在附近?!

姜望南不由得后背发毛。

他真是怕了这两姐妹了,怎么像冤魂似的死缠不休?

那元冰道:“姜贵人这轿子可真漂亮,是陛下赐的吧?”

对方高他一品,姜望南没有理由忽视,否则,容易落人口实,搞不好又要受皮肉之苦。

他很清楚这一点。

昨日他受诏入南书房伺候,想必已经传遍后宫,便如实答道:“姐姐位列嫔位,我这些个自然不如姐姐。”

谦逊,谦逊,再谦逊,就对了!

呜呜呜他也只会这一招。

元冰笑了一声:“可惜啊,今天的风头,你怕是抢不过贵妃娘娘了。”

轻飘飘抛下这句话后,她居然没再多言一二。

姜望南大大松了一口气。

抢吧抢吧,都抢吧,这泼天的福气他可不敢要。

从熹盈宫到慈宁宫,往日步行约莫要半个时辰,如今有轿在身,节省了一盏茶功夫左右。

其实不算多,但姜望南还是很开心,起码日后可以晚起一点,如若早日晋升,出门再也不必胆战心惊地跟做贼似的。

光凭这两点,就可以激起他继续往上爬的斗志!

所以,还是要继续抱紧萧权川的大腿。

把钱袋攒得满满当当,同时,在逃跑之前,尽量让自己的皇宫日子过得舒坦些,茍住小命!

品茶会设在慈宁宫偏殿。

中间一张匠心独具的长形桌,左右一共两列位子,各有柔软的椅子与红木桌子。

后宫贵妃乃一人,妃嫔各四位,方有资格坐在长桌上,其余品级的妃子以及各王府家眷都散落在两侧。

姜望南去到时,大家按照自己的身份稀稀拉拉坐着,大概来了一半,这个时间不早不晚。

女眷们穿着华艳,妆容精致,偶有几个像他这样的男宠,衣裳无不精挑细选,有的还描眉敷粉、腮画胭脂。

他低着头进场,秋若引他去了第一列的尾巴处。

不多时,人陆陆续续到齐了,好似位子有多余,到了后面,妃嫔们几乎往圆桌靠拢——

所有人心知肚明,萧权川会在桌首落座。

如此一来,头重尾轻,姜妄南便落单了,看着孤零零的,像茫茫江心的一粒沙洲。

挤在他周围的人散开了,姜妄南反而感觉空气变新鲜了很多。

面前桌上放着三盘没见过的点心,颜色各有不同,造型还挺别致,不知道吃起来是什么味道的呢?

门外一个高扬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全场整装肃穆,走出座位,自觉转身排在两边跪拜,齐声洪亮:“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姜妄南穿插在队伍的中间。

须臾,眼前缓缓拖过一片玄色衣袍,金丝与黑丝交错镶嵌,时暗时明,奢华尊贵。

今日的木质龙涎香似乎浓郁了不少,宛若在释放一个个钩子,有意撩起昨夜床上的缠绵悱恻。

姜妄南不经意抿了抿被萧权川吮吸无数遍的嘴唇,血脉应激般喷张,顿时老脸一红。

“众人平身。”

嗓音浑厚低沉,威严八方,距离感很强。

凶凶的。

姜妄南依然低着头,回到了原位。

萧权川先让唐奎兰坐上位,再掀袍坐旁边,一眼便扫见了姜妄南在鬼鬼祟祟偷吃。

腮帮子圆鼓鼓的,粉雕玉琢,趁人不注意时,还舔了舔沾着酥屑的纤细指尖,像一头饿坏了的小粉猪。

唐奎兰甫一理好衣摆,抬头便瞧见萧权川正盯着一处略略入神,嘴角难得勾起浅浅的弧度。

她顺势看去,那是一个极其秀气清俊的男人。

尽管身上的黄色衣衫略显廉价,,发髻的木簪粗糙,但完全没有给他的气质减分,反而更显干净。

犹如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纯粹无暇,犹如一朵悄然绽放的白莲,让人爱不释眼。

唐奎兰暗暗笑了笑,忍住没当面揶揄这个大侄子,轻轻咳了两声,端庄起来,端的太后做派,正欲宣布品茗会开始。

一旁的负责嬷嬷道:“回太后,还差一人。”

“谁还没到?”

嬷嬷看了萧权川身边的空位:“高贵妃。”

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一声:“高贵妃驾到——”

只见高疏曼一身绯红华裳,玄色袖肩,金丝绕边,款款而入,浓妆艳抹,发髻张扬,尤其是那支云鬓凤凰金步摇,摇曳生辉,日月失色。

皇上与太后都到场了,她一个贵妃却姗姗来迟。

可想而知,她背后靠着高家,多么地恃宠而骄,有恃无恐。

底下诸位面面相觑,偶有掩袖窃窃私语。

“贵妃娘娘这身打扮,不觉得很像赵国未来的皇后吗?”

“纳后还是谣言而已,她就自作多情地把自己捧上天去?”

“胆子真的太大了吧。”

……

姜妄南倒没有想这么多,只怕被高疏曼抓着偷吃的把柄,讪讪收回爪子,静静端坐,低眉顺耳,似在盯着某处虚空发呆。

高疏曼顶着沉重的发髻,福身道:“臣妾祝陛下金安,祝太后娘娘大安。”

萧权川淡淡瞥了一眼,就当是给高家一个脸面:“嗯,起来吧。”

唐奎兰没由得嘀咕一声:“看着脖子生疼。”

萧权川知道他小姨在这种正式场合端不住多久,便道:“母后,可以开始了。”

所谓品茶会,即承蒙圣恩相聚一堂品尝好茶,或论其义理,或吟诗作对,或随兴歌舞,共享伦乐。

先是上茶、倒茶、喝茶。

别人一个个端茶时姿态优雅,抿了一小口,神色投入,不一会儿开始你谈我论,你言我驳,你出我对,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逐渐热闹开来。

她们引经据典,出口成章,文采飞扬,姜妄南听起来觉得超级厉害,但大部分都听不懂。

才华横溢的模样令他这个学渣羡之慕之,更不敢吭声了。

秋若恐怕是看着他很无聊,低声道:“娘娘何不参与一下?”

“不了不了。”

喝了十几款茶,他只喝得出很苦和没那么苦,浓还是淡,那些个“甘味回香”、“清茶滤心”、“芬芳怡人”、“味浓香永”的感觉,他一概没有。

“秋若,陛下的母亲好年轻啊,保养得真好,她今年几岁了?”姜妄南闲来无事,开始八卦打发时间。

“娘娘,太后并非陛下的生母,而是小姨,算是半个养母。”秋若压着声音答道。

“原来是这样,那他生母在哪儿呀?”他喝了一口茶,感觉还有点好喝。

秋若答道:“出家去了,好像在平溪寺。”

这些原书细节,他忘得差不多了,如今谈论起来,好像还想起了一些关于萧权川父亲的。

他十八岁被立为储君,代政两年,有一次,其父从高楼坠落,摔断了脊骨,不能自理,后来还中了风,至今瘫痪在床,不能言语。

萧权川才得以授受天意,委以重任,于二十岁登基为帝。

桌上的点心被他吃得差不多,这一环节也算是熬过去了。

下一步,互相敬茶寒暄。

几乎一群人上涌着排队与萧权川、唐奎兰搭话,长桌被围得水泄不通。

这种自由活动更让姜妄南的社恐魂焦虑不安。

他尽量低头不出声,时而扣扣指甲,时而数数桌纹、时而喝口茶、时而擦擦衣服……装作很忙的样子。

良久,秋若弯腰同他道:“娘娘,高贵妃过来了。”

姜妄南立刻竖起飞机耳,想逃,但不知往哪里逃。

高疏曼顶着大头,却走得不慢:“怎么?一脸不欢迎本宫的样子?”

姜妄南连忙起身行礼:“给贵妃娘娘请安。”

“贵人而已,在这里清高什么?连陛下和太后也不去敬茶,这里王宫侯爵的家眷都在,若传出去,岂不笑话本宫管治不严?”

还没当上皇后呢,后宫之主的气势就拿捏起来了。

姜妄南唯唯点头:“是。”

他先沉默地敬了她一杯,后者一口没抿,直接把茶杯倒放,茶水茶叶弄脏了他桌子,衣裳溅上不少斑斑点点的茶渍。

“哎呀,本宫手滑了,抱歉啊,”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转而呵斥秋若:“还不快带你主子下去换身干净的来?”

秋若扶着他,小声道:“走吧,娘娘,回宫清静些。”

“嗯。”

适时,一个婢女手执茶壶,前来给高疏曼的茶杯斟上。

姜妄南准备离席。

忽然听见高疏曼尖叫一声,杯子摔碎一地:“想烫死本宫吗!”

她堪堪转身,鞋子踩在水渍上滑了一下,又大叫了一声,整个身子倾向了姜妄南。

———

“小心!”

他下意识伸手扶高疏曼,结果脚下打了个刺溜。

砰的一声,高疏曼后背落地,发髻被撞斜。

那支云鬓凤凰金步摇顺势弹开,头发变得凌乱,镶嵌在凤凰身上的金珠轻易地散落一地。

幸亏姜妄南及时被秋若扶住。

从外人眼里看去,就像是姜妄南推了她,借力打力,自己也遭了殃。

姜妄南心跳加速,像一只受惊的小猫,生怕被周围的眼睛围起来盯着他、瞪着他。

可奇怪的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高疏曼身上。

“金玉楼的手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损坏?”

“金玉楼乃皇商,若无陛下或太后旨意,不会将凤凰样式的首饰拱手给人,可想,她那支步摇是假的吧?”

“呵呵,在这种场合用赝品唬人,可还真行。”

“若非有这一出,恐怕大家都信了她是未来皇后吧。”

……

唐奎兰瞧了萧权川一眼,后者目光一直停在姜妄南身上,不冷不热道:“高贵妃受伤了,来人扶她下去,传太医看看。”

而后,他眉宇蹙起,语气放缓:“姜贵人,可吓坏了?”

姜妄南木讷地摇摇头,八成魂儿还没回到躯壳。

萧权川伸出手:“过来,给朕瞧瞧。”

储秀宫一地遭乱。

“娘娘,消消气……”

“住嘴!”

“啪啦!”

高疏曼举起一个青花瓷瓶猛然摔下,哗啦一声,瓷片飞射,唰的擦过妙娟的脸,一条红线赫然出现,红白分明,看起来很割裂。

“啊啊啊啊!去,把那个斟茶烫到本宫的狗奴才叫过来!本宫要了她的命!”高疏曼神色狰狞道。

妙娟跪下道:“娘娘,那是慈宁宫的宫女,若要罚她,恐怕要征求掌宫嬷嬷的同意。”

“啊!”高疏曼崩溃尖叫,嗓子喊哑,抓起手边的茶杯又是一扔。

此时元冰进来了,似乎故意火上浇油:“娘娘,陛下准许姜贵人坐上您的座位。”

“什么?那贱人凭什么?!”她气得嘴都歪了。

在场的人都低头不敢言,大气不敢出。

元冰劝道:“娘娘,可别气坏的身子,否则就中了那姜贵人的圈套了。”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高疏曼死鱼般眼睛好不容易多了一丝清明。

元冰点头:“金玉楼既然送了娘娘一支凤凰步摇,那必定是陛下或是太后所授意,因此,绝不可能以假充好。”

高疏曼胸脯渐渐平静下来:“继续说。”

“那步摇送进宫后,暂存于内务府,今早才进储秀宫,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内务府里就被掉包了。”

片刻后,高疏曼道:“你说的有理。送到内务府的是真品,东西又是本宫让妙娟亲自去取的,绝不可能有差错。”

“娘娘深明大义,臣妾在来的路上,已经差人去传唤内务府的费总管来问话,大概很快就到了。”元冰道。

适时,有下人道:“娘娘,费总管求见。”

高疏曼急切道:“快让他进来。”

费总管一身风尘仆仆,惧然道:“参见贵妃娘娘,元嫔娘娘。”

高疏曼当即甩脸色:“费总管,你们内务府好大的狗胆啊!”

他以头抢地:“贵妃娘娘息怒啊,那凤凰步摇一送进来,微臣便立即加派人手看管,绝不会出现掉包的失误,还请娘娘明察!”

相对之下,元冰比较理智些:“娘娘,费总管此人,虽是一颗墙头草,但历来孝敬娘娘,恐怕没有撒谎。”

高疏曼心中知晓,六宫之中,除了太后,便是她的位分最高,内务府从来都不敢得罪她。

元冰又道:“费总管,这两天都有谁接近过放着步摇的房间?”

他深思一会儿,神情激动起来:“有!”

高疏曼:“谁?”

“姜贵人进去过,还想要拿走。”

“又是他?!”

元冰问道:“姜贵人怎么可能私自进入?”

费总管将那日姜妄南仗着陛下的青竹玉佩,提袋子装金银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出来,事无巨细,便全身而退。

听罢,高疏曼怒拍桌子 ,五官扭曲,火冒三丈道:“来人,去给本宫搜遍整个熹盈宫!”

元冰却拦截道:“娘娘,万万不可冲动,如今姜贵人正得圣宠,娘娘无凭无据大肆宫闹,恐惊动圣驾啊。”

“滚开,他算哪根葱?以下犯上,都骑到本宫头上了,本宫还能忍?偏不信了,这一次,还不人赃并获!”

高疏曼一把推倒元嫔,气势哄哄地踏出门。

元冰缓缓站起来,轻松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方才那一脸担忧之像,眨眼间就收起来。

她姿态优雅地把手搭在婢女腕上:“走,看戏去。”

这厢,品茶会结束后,姜妄南径自回去熹盈宫。

准备上轿前,不少人簇拥过来与他交好,嘘寒问暖,甚至已经开始送礼。

姜妄南很是猝不及防,多数笑笑,简单谦虚两句,礼品一概没收。

途中,秋若听见轿子里传出不停的哀叹。

秋若问道:“娘娘怎么了?”

“应付人好累哦。”姜妄南掀开车帘,下巴抵着窗棂。

“娘娘荣宠一身,自然受人欢迎,慢慢习惯就好了。”秋若答道。

姜妄南想了想道:“不过,说起来,刚刚那些人看起来比高贵妃友善多了,将来应该不会为难我吧。”

秋若提醒道:“娘娘还是太善良了,知人之明不知心,在后宫里,多个心眼子防范着,总是好的。”

“你说的也是。”这样子就更累了。

发呆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对了,高贵妃伤势如何?我看她离场的时候,好像快哭了。”

“高贵妃生性傲慢,凭一支凤凰步摇就想着尽出风头,结果弄巧成拙,被人摆了一道,不仅丢了自己的面子,更令高家颜面尽失,惹人笑话。”

姜妄南仔细一想,还有点解气,到底谁这么能耐,连高贵妃这个女魔头都能收拾。

果然,宫斗文里一山还有一山高。

他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谁在整她呢?”

下一个被整的,会不会轮到自己?

随意想想,姜妄南浑身起鸡皮疙瘩,原以为高疏曼是他宫斗生活里最大的boss。

不曾想,背地里居然还有一个超级boss!

轿子拐入一条宽敞的宫道,直行到中间便是熹盈宫。

登时,远处便听见有人在大喊他的名字,语气很不友好,似乎每一个字都嚼得咬牙切齿。

姜妄南探出头去,以手遮阳,极目远眺:“秋若,是不是有人在叫我?”

太远了,看得有些模糊不清,只隐隐见到迎面而来一群气势汹汹之人,约莫十来个,手里好似还拿着长长的棍棒,像是准备干群架。

秋若侧耳倾听,眯眼瞧去:“好像是在叫娘娘的名字……那些人是……糟糕!是高贵妃!”

“什么??!”

姜妄南心脏砰砰乱跳,声音带着哭腔:“你别吓我啊。”

而且,高贵妃来找他干什么呀?又不是他害她的!

轿子还未到熹盈宫前就被那群人团团围住。

高疏曼直直拦在轿门前:“给本宫出来!”

姜妄南好害怕,眼泪在眶里含着,不知该出还是不该出。

呜呜呜,陛下要是在他身边就好了,呜呜呜……

只听秋若镇定自如道:“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不知贵妃娘娘大驾光临,有何急事找我们娘娘呢?”

高疏曼像吃了火药似的,见人就轰:“混账,主子们说话,哪有奴才插嘴的?来人,先拿住她!”

“我看谁敢!”

一只素白的手掀开帘子,姜妄南钻出轿子,瞪了一眼抓住秋若的太监。

高疏曼抬了一下手,那太监便放人,回到原位。

姜妄南确定秋若没事后,朝对方作礼:“贵妃娘娘……”

啪——

清脆一声,姜妄南白皙的脸颊上辣红一片。

他整个人懵住了。

“云鬓凤凰金步摇,就是你偷换的吧。”高疏曼厉声扣下罪名,又高举手掌。

秋若忙上前去,心疼地把姜妄南护在身后:“贵妃娘娘,那步摇无关乎我们家娘娘,真的不是……”

姜妄南轻轻推开秋若,上前一步:“说我偷换了你的东西,那贵妃娘娘可有证据?”

高疏曼不屑笑道:“证据自然会有,时间的问题罢了,你们所有人,都给本宫进去搜,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可听明白了?”

“是!”

一群人来势凶猛,进去后,见着东西就翻,翻不动就砸,哐啷哐当,仿佛匪帮一般粗暴无礼。

不多时,熹盈宫整个被搜了个底朝天,尤其是姜妄南的卧房。

然而,云鬓凤凰金步摇的半个影子也没看见。

高疏曼正坐在湖边椅子歇息,烈日昭昭,火气更足了,气急败坏喊道:“再给本宫找!找不到就把你们的头都割下来!”

“娘娘,停手吧,”元冰恰好赶进来,好言相劝,“既然搜不到,那便不是姜贵人偷的,或许另有其人。”

“不是他?难道是你吗?”高疏曼翻了个白眼,“那费总管说了,就是这个贱人进去过!”

姜妄南总算明白她为什么会过来发疯了:“贵妃娘娘,我的确去过那个房间,但我只摸到盒子,并没有打开。”

“呵,你当然会为自己脱罪了,证据呢?”

当时房间里只有他和罗景,并无第三人。

换言之,他百口莫辩。

而高贵妃还有那个费总管可以勉强做半个人证。

元冰道:“大家各让一步?贵妃娘娘可别气坏了身子,姜贵人也是。”

高疏曼和姜妄南不约而同转头看她,神情疑惑、惊讶

前者不满道:“不是你指认他给本宫设圈套吗?怎么,现在倒回过头来替他说话?”

元冰苦着脸,扯了扯嘴角,不再吭声。

姜妄南道:“贵妃娘娘既然在我这里找不到,何不去别的宫也找找?”

这一点都不公平!

为什么第一个被怀疑的人总是他?qaq

这会子,高疏曼居然神奇地没有反驳他。

只见她看了一眼在旁边罚站似的元冰:“你觉得呢?”

许是天过热,元冰手心冒汗,拿帕子擦着手,强笑道:“贵妃娘娘做主便是了,臣妾不敢妄言。”

高疏曼狠目射来:“姜妄南,别以为本宫会就此饶了你,只要你在后宫一日,本宫有的是手段。”

“走,去别的地方搜。”

话音未落,她往旁边跨出一步,一个路过的小宫女猝不及防撞上她。

“冒冒失失的,没点礼数,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滚开!”高疏曼没好气推开那人。

那小宫女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啊一声,脚踝一崴,身子倾倒,扑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救命啊……救命啊……”那小宫女扑腾着手脚,一直在吃水,显然不会鳬水。

高疏曼慌了,愣了好一会儿:“还不快去救人!”

扑通两声,两个太监跳了下去,划向那半死之人。

然而,水绿而深,且这个是外湖,水流不算缓,那小宫女很快就被冲下去了。

加之她在胡乱扑腾,越扑腾越远,尽管那两个太监在努力游过去,却一直够不着。

没多久,小宫女的声音没了,人也沉下去了。

待捞起来时,人已经凉透。

高疏曼一脸吓呆:“怎么会这样……”

姜妄南亦心有恐惧。

他低头看了看方才小宫女崴脚的地方,明明很平整如毯,却莫名其妙多出一个石子,极其突兀。

——

很快,后宫淹死一条人命的事情,不胫而走,闻之于帝耳。

不久,储秀宫外响起长长一声:“皇上驾到——”

高疏曼正呆呆地坐在榻上,仪态全无,这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陛下?”

玄袍冰冷地拖过门坎,萧权川进去,一眼便看见角落里的姜妄南。

场景莫名熟悉,他跟上次过敏事件时站的位置大差不差。

不过,这回,还多了个元冰。

“臣妾参见陛下。”三人齐声行礼。

具体过程萧权川在路上听得差不多了,坐下后劈头直问:“高贵妃,你还有何话可说?”

高疏曼扑通跪下:“陛下,是她自己撞上来的,臣妾只是让她避开一下而已,并没有怎么用力推,是她自己没站稳,失足落水,请陛下相信臣妾。”

萧权川淡淡抬起眼皮:“你们两个觉得她所言当真?”

元冰没出声。

“姜贵人?”萧权川道。

姜妄南唯唯诺诺走上来,像极了被班主任点名发言的差生:“臣妾……。”

姜妄南心里记恨她那一巴掌,还有被翻乱的宫殿,给秋若和罗景他们增加了许多工作量。

“是不是高贵妃推了人?”

“是。”

“若她不推,那人便不会掉进水里,对吗?”

“……嗯。”

嘶,总觉得他的提问哪里不对劲,但又无从得知。

萧权川转而道:“高贵妃,你可认罪?”

高疏曼慌得一批,脸颊都哭花了:“陛下,臣妾无罪可认啊!真的不是臣妾害死她的!”

“你这是在怀疑朕的判断?嗯?”萧权川的语气不怒而威。

“不是,臣妾不敢……元嫔,对,元嫔还在场,你快说话啊!”高疏曼迫切地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元冰神色迟疑:“臣妾……臣妾也看见了贵妃娘娘推人,娘娘,这便是事实啊,臣妾在陛下面前,怎敢欺瞒?”

我去,这姐妹俩内讧了?

姜妄南虽然不知道缘由,但过程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你说什么?”高疏曼征然片刻,目眦尽裂:“贱人,本宫平时待你不薄,你怎敢这般污蔑本宫?!”

元冰一脸无辜:“臣妾着实感激娘娘的照顾,但陛下在此,圣心清明,又怎会因臣妾三言两语而被误导?”

“别吵了。”萧权川疲惫地揉了揉鼻梁。

须臾,他声威并具地道:“高贵妃身为后宫嫔妃之首,没能起到榜样作用,却德行有失,草菅人命,蛇蝎心肠,当罚俸两年,衣食从简,禁足一月,任何人都不得探望。”

高疏曼跪走过去,扯住萧权川衣袂试图狡辩道:“陛下,陛下,臣妾至此地步,全都是因姜贵人所害啊,陛下!”

“若非姜贵人有偷换臣妾的凤凰步摇在先,臣妾又怎会失去理智,上门要说法?否则,那小宫女也不会溺死,陛下若要责罚,姜贵人也不能放过!”

元冰僵着腰板,小心翼翼地呼吸。

高疏曼劈里啪啦讲一堆,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每说一个字,萧权川周身的气温便低一度。

萧权川看了眼缩在一隅的姜妄南,眼神柔软,可看向高疏曼时,似笑非笑,宛若从地狱而来的恶魔:“高贵妃,你倒是提醒了朕,姜贵人这事,朕还没算进去呢。”

高疏曼当即瞠目结舌,喉咙像被什么卡住似的,眼泪滚滚掉落。

“再罚两年月俸,”萧权川云一挥袖子,丝毫不顾念旧情,高大的身姿居高临下,“今日之事就此了结,可有不满?”

余光中,角落里那小东西显然抖了一抖。

高贵妃的眼泪快流干了,伤心欲绝,无力可辨:“臣妾……叩谢圣恩。”

萧权川欲抬脚离开,似乎想到了什么,皂靴转移角度,朝姜妄南踏出一步。

不料,对方怯怯地往后退了退。

萧权川挑了下眉毛。

姜妄南不知所措,黑溜溜的眼珠子飘忽不定。

后面是墙壁退无可退,他不敢直视那冷若冰霜的帝王,忙着行礼截断:“臣妾恭送陛下。”

那龙纹皂靴悬在空中,滞留了一会儿,眼底暗潮涌动,继而迈出门去。

元嫔小步快走,紧跟其后,好像在害怕什么追她似的。

高疏曼呆呆地坐在地上,干涸的眼泪弄花了整个妆容。

姜妄南觉得她有一点可怜,明明丢掉凤凰步摇的人是她,品茶会上出丑的人也是她,结果被皇上惩罚的还是她。

那个的小宫女更可怜,因一颗无端端出现的石子而落水丧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回熹盈宫的路上,姜妄南心中百感交集,疑惑、惊讶、担忧、恐惧……

短短一个时辰,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虽然萧权川前来做主裁断了,但姜妄南并不认为这就解决了问题。

那支云鬓凤凰金步摇,还没有下落。

他百思不得其解:“秋若,你说,陛下怎么不派人继续追查下去呢?万一我和元嫔说谎呢?”

秋若道:“娘娘为人真诚,陛下自然信任娘娘,至于那元嫔为何不帮高贵妃,奴婢也想不明白。不过,即便元嫔帮她说话,想必也没有用。”

“为何?”

“恕奴婢直言,在皇宫之中,一个小宫女的命形同草芥,死了便是死了,很多时候,大家都不会去在意,但这一次,陛下却拿此大做文章,恐另有他意。”

“怎么说呢?”

姜妄南喉咙紧了紧,心口被什么堵住,更不是滋味了。

秋若继续道:“娘娘稍思片刻便会明白,朝廷之中,以高家为首的旧皇党一直在压制着陛下推行各种政策,而高贵妃是高相的女儿,打压她,便是间接敲了高相一棍子,警示他该收就收。”

“哦,原来如此啊。”

姜妄南这才知道,后宫妃嫔的生活居然与朝堂权谋能挂上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表面上,扬言后宫不得干政,实际上,是萧权川在背后操盘,令这后宫中的任何一个人,在某个时机里尽可能为他所用。

有朝一日,萧权川会不会把算珠子打在他身上?

光是想想,就觉得这个人很可怕很可怕。

一代暴君,心如同铁石那般强硬,专势蛮横,不讲感情。

“对了,那支步摇怎么办啊?好贵的吧?”他忽而想到。

秋若道:“娘娘,陛下不去追查,就是没有必要去查,说明那支步摇,已经不重要了。”

“又是为什么呀?”

怎么这么多弯弯绕绕?萧权川的脑子到底是有多大?一个首饰都搞得这么复杂?

姜妄南试图推测:“因为,高家已经吃到苦头了,对吗?”

秋若点头:“差不多吧,又或许,陛下留着那支步摇,在等着钓别的鱼呢。”

“我的天,他到底有多少个心眼子?我不想听了,听得我头要炸了。”姜妄南捂住耳朵逃避道。

熹盈宫被高疏曼闹得一片狼藉,他回到时,下人们还在忙里忙完收拾。

捯饬了大半天,如今一闲下来,困意立马涌了上来。

罗景一边扫地一边叨叨:“晦气啊,今日忌拆迁,也不知道这个月会不会被倒霉鬼附身。”

这种封建迷信挺无聊的,姜妄南打了个哈欠,随口问:“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秋若答道:“回娘娘,五月十二。”

他忽而驻足,抓住秋若手臂,紧张问道:“多少?”

“五月十二,怎么了,娘娘?”

“幸好幸好,差点错过了。”他拍拍胸脯喃喃道。

秋若问道:“错过什么啊?娘娘是有什么吩咐吗?”

“不不不,跟你们没关系,今夜我要出门一趟,不用谁跟着。”

秋若很有分寸,并不多问:“好,娘娘放心,奴婢会守好这里。”

丑时,夜沉如水,皇宫灯火寥寥无几,听取蛙声一片。

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提灯而来,那灯偏暗,只能照亮脚下的路。

男人悄悄来到御花园假山,东张西望,仿佛在急切地寻找什么。

甫一抬头,不远处,那颗高出屋檐两倍的黑色树影,像一把撑天巨伞。

他悄悄走进去,每一个假山石都长得一模一样,大大的,灰灰的。

他只盯着柳树的方向,沿着小径左拐右拐,感觉每走几步,就会有一个分岔口,跟在迷宫兜圈似的。

“不对啊,我分明看见大柳树就在这边,怎么没个出口?”姜妄南嘀咕道。

好像又走错了……

他叹了口气,准备往回走,陡然间,耳边传来一阵女子断断续续的呻·吟。

姜妄南直接原地石化。

紧接着,男人也在不停微喘低吼,好像在拼尽全力冲刺什么,女人越叫越大声,伴随着痛苦与哭腔。

卧槽……

好刺激……

姜妄南鼻血快喷出来了。

后宫真他妈贿乱不堪啊。

那对偷情的男女就在他旁边一个假山洞里,离他不足三米。

可是他若要往回走,就必须经过它。

这运气真他妈服了!

到底要不要走?

眼看着丑时一刻就要到了,不知刘伯深会不会冒险等他。

纠结之中,那洞里的女子娇滴滴地说话了:“阿荣,你好厉害啊,你是不知道,这段日子我有多想你。”

咦惹!

姜妄南鸡皮疙瘩掉一地。

那阿荣道:“抱歉,冰儿,是我不好。最近不知为什么,统领总是不让我去后宫出勤,我太想你了,约你到这种地方来,着实委屈了。”

冰……儿?

是……元冰?元嫔?!

卧槽啊,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元冰道:“别这么说,这里的锦衣玉食令我日日作呕,下半辈子,跟着你吃粗茶淡饭我都心甘情愿。

“嗯,我们很快就可以真正在一起了,不用再偷偷摸摸地过日子。”

“对啊,那一支云鬓凤凰金步摇,差不多够吃一辈子了,到时换了钱,我们就去乡下,置办些房屋田地,牛郎织女一般恩爱无疑,再生三五个小孩,三个像你,两个像我,一大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元冰美妙地畅想道。

原来,那东西,是他们两个合伙偷换的!

——

今早那元冰帮他劝阻高疏曼,合着还在做好人?

那阿荣道:“不过说起来,今天高贵妃大肆搜宫,差点就搜去你那儿了,好在你聪明,借着替姜贵人说话来拖延时间,不然,我还真来不及转移步摇。”

可恶啊!居然都是套路!

他差点就被感动了!

“你还真别说,我万万没想到,三言两语就把那高疏曼劝住了,但那姜贵人也不简单,他居然会想到去搜别的宫殿。而且,我那里离熹盈宫很近,想必高疏曼会第一个转去我那边。”

“所以你的小脑袋就灵机一动,踢了一颗石子过去,制造意外,把事情闹大,拖住高贵妃,我的冰儿啊,你人如其名,冰雪聪慧啊,我实在太爱你了。”

元冰娇嗔道:“哎呀,认识半年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肉麻死了。”

惊雷一个接着一个砸在姜妄南头上,他早已被炸得面目全非。

一条人命,就这么被她玩没了,仅仅是为了给那个阿荣争取转移赃物的时间?

只听那男人又道:“如今高贵妃被责罚,势头暂时嚣张不起来,陛下不再追究步摇的下落,我们差不多该找个时机逃出宫去,双宿双飞。”

元冰开怀笑道:“还是你厉害,出了这么个主意,既拿到了钱,又替我教训了高疏曼,看着她那副惨样,我心里爽快极了。”

那阿荣道:“冰儿,若我带走了你,元御史那边该如何交代呢?”

她切了一声:“我爹?呵,他妻妾成群,儿女满大街,怎会在意我?”

“再说了,若非他要站在高页旧皇党那边,陛下怎么会宣我进宫为质?他还经常写信关心我这个那个,惺惺作态,短命的糟老头子,我偏不如他愿。”

直到这里,姜妄南握着灯笼木柄的手指蜷了蜷,不知该作何感想。

他不想再听下去了。

“我们的冰儿受了好多的委屈,我好心疼。乖乖,再来一次。”那阿荣不满足地道。

“哎呀,你坏死了,人家还累着呢。”

“不用你动,不累的。”

“哈哈嘻嘻,轻点儿!”

……

夜色淫靡。

他耳朵又脏了呜呜呜。

姜妄南深呼吸几口气,轻轻抬脚,准备悄无声息地经过那个脏污不堪的石洞。

忽而,他肩膀被拍了一下。

第25章 挂念 “陛下是不喜欢我了吗?”

他猛然一抖, 整个灯笼掉了,发出一声动静。

糟糕!

元冰和阿荣立马停下缠绵,互相对了一个眼神。

侍卫出身的阿荣身姿轻盈, 一下子躲进角落里警惕地探勘洞外。

山色重重,树影婆娑,一片宁静。

他判断道:“没人, 可能是野猫什么的吧。”

元冰以手抚息,泄了一口气, 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适时, 两个人影绕出假山群, 疾步走到那颗大柳树下。

树干格外粗壮, 大概要三个成年男子张开手臂才能勉强抱住。

“过来这边。”刘伯深拉着他躲去了树干背后,极其隐蔽, 仿佛提前踩好点似的。

姜妄南压着气音,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你……兄长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刘伯深伸出手指着方才来路的方向,温柔一笑:“你其实就在那里, 兄长瞅着背影像你, 便过去瞧了瞧。”

姜妄南踮起脚尖看过去, 心情难以言喻。

“……”

实际上, 他与这边, 就只隔着一座假山。

当时只要从旁边的小路挤出来, 就可以完全摆脱迷阵!

刘伯深疑惑道:“被关在深宫已久, 你不仅吃东西的口味变了, 连最厉害的方向感,也变差了许多。”

对方的神色一如既往地似水波那般温和。

不知为何,姜妄南隐隐感觉到,那格外平静的湖面下, 藏着不为人知的克制与压抑。

“可能是环境变了吧,我觉得没什么关系呢。”

人变了,其他的,自然而然也会跟着变。

姜妄南不知该说什么好,干脆直入主题:“对了,兄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刘伯深往前一步,慢慢把他的小手揉进掌心,眸光款款深情:“南南,两日不见,兄长特别特别挂念你,你呢?”

大哥,我冒着生命危险出来和你见面,你就只是想说这些?

姜妄南不好意思不给面子,吞吞吐吐道:“额……我……也差不多吧。”

刘伯深又靠近了一步,神情悲伤道:“南南,南南,当初兄长没有及时带走你,害你落入萧权川魔掌,你还恨兄长吗?”

姜妄南努力想象原主受的感受,大概给了个让对方安心的答案:“嗯……不恨吧,你也挺无奈的,我能理解。”

“那太好了,我以为你还在气头上,那如果有机会的话,你愿意跟我走吗?离开这里,远走高飞。”

多一个帮手,他就多一点机会,原书里,刘伯深这个温柔男二不错的,专一又靠谱。

不像那个霸道男一萧权川,心眼多得如同蜂巢,待在一颗定时炸弹身边,几乎等于慢性自杀。

“好啊好啊,我早就想跑了,你有什么办法吗?”

刘伯深放心一笑:“这次约你出来,就是想和南南商量此事,我们必须要连手才能成功。”

“兄长想怎么做呢?我能帮得上忙?”

刘伯深拍了拍石头上尘土,搂过他瘦削的肩膀坐下:“自然的,南南,你知道我为什么执意要进太医院吗?”

“兄长就是学医的呀。”

他们靠得太近了。

刘伯深身上有股清雅的檀香,温暖细腻,令人心安,不似萧权川的龙涎香,浑厚浮沉,神秘莫测。

“不,这一切,都是为了萧权川。”

月光被柳枝筛下来,斑驳光影落在他脸上,姜妄南有些看不清他的眼神。

一提到萧权川,刘伯深就咬紧后牙槽,下颌微动:“你可知,他的左耳听力不好?”

“嗯!我知道,他一直戴着那个绕耳翎,很漂亮,怎么了吗?”

“兄长怀疑,他体内有一种蛊虫,叫做逆生,这种蛊毒会侵蚀他的听力和视力,继而吞噬他的意识,至其疯癫。”

“但兄长在太医院潜伏多日,仍然没有找到相应的药方,去证实我的猜测。”

姜妄南并不记得原书里的攻有逆生蛊在身,是谁给他下的蛊呢?

若果真如他所言,定然会有院判按时替萧权川医诊。

院判有出动,太医院便会有时间、地点以及药方的记录。

除非,萧权川下令保密。

如此一来,刘伯深即便神通广大,也绝不会查到蛛丝马迹。

“人体耳目相通,若真如此,那他迟早会变得又聋又瞎。到那时,就是我们报仇的好时机。”

刘伯深眯了眯眼,眸底里翻涌着一片血海,杀意四起。

姜妄南眨眨眼,听不太懂:“啊?报仇?兄长不是说要带我走吗?这跟报仇有什么关系?”

刘伯深的眼光忽然炽热起来:“南南,萧权川必须要死,你我才能安享余年,否则,岂能心安理得活下去?”

“……能吧。”姜妄南咕哝道。

“不能!怎么能呢?南南,此仇不报非君子,我们与他有国破家亡之仇,再者,这种暴君本就不配存活于世。”刘伯深眼圈发红,越说越激动。

姜妄南不禁往旁边挪了挪,身体缩起来,这人怎么一时一个样?

“兄长……兄长先别急嘛,吓到我了。”

刘伯深轻轻摸他的头:“南南,你继续留在他身边,注意一下这个情况,尤其是他格外疲倦时候,容易复发,如有异动,就告诉兄长,好吗?”

姜妄南抓抓头:“兄长,你到底是想我留下来?还是要带我走呢?”

对方失笑道:“傻瓜,当然是带南南走啊,兄长怎么舍得你被困在这里呢?”

他顿了顿:“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萧权川真有软肋在兄长手里,就不一样了。”

姜妄南试图理解他弯弯绕绕的语言:“意思是,我替兄长去刺探他的病情,然后兄长借着职务之便取他性命?再带我离开?”

“不错,你觉得呢?”

姜妄南其实不太赞同这个做法,他再笨也知道危险,支支吾吾道:“弑君乃大罪,到时我们还跑得掉吗?”

刘伯深道:“南南放心,杀死他有很多种方法,我们可以选择最低调的一种,神不知鬼不觉,届时尽量争取逃走的时间。”

“整个赵国都是萧权川的,我们能逃去哪儿?”

尽管刘伯深语气温柔,计划听起来特别周全,但姜妄南的心还在悬着,惴惴不安,似在无声抵抗。

刘伯深笃定道:“北方,安国。赵国的手再长,不能也不敢伸过去。”

姜妄南回想起这段日子,感觉萧权川也没有坏到必死无疑的地步吧。

然,他只是一个穿书人,并非往事的亲历者,没资格评判谁。

萧权川与原主受、刘伯深之间有着不可消亡的灭国大仇,他占据着人家的身体,好像没理由阻止书中人物之间的角逐。

如若他拒绝了,岂不就是帮别人原谅别人的仇人?

如果换做原主受,会答应刘伯深提议的这个暗杀计划吗?

须臾,姜妄南道:“好,我试试看。”

翌日。

姜妄南昨夜很晚回来,一觉睡到下午,头昏昏沉沉的。

酉时用膳。

姜妄南喝了一口汤问道:“秋若,孙公公有来传召?”

“没有的,娘娘。”

他小脸皱起,今天的汤不太好喝,便放下没动了。

“娘娘不是爱喝绿豆牛乳汤吗?”秋若问道。

“可能熬夜,胃口不大好。”

接下来的两日,萧权川也没有传召过他。

姜妄南闲来无聊,和罗景一起剪花,无意提起:“陛下有去别的娘娘那儿吗?”

“回娘娘,奴才并未听说过,陛下日理万机,尤其是最近。”

“发生什么了吗?”

罗景瓮声瓮气道:“据说啊,高相告病假,本该由他审查的文书,全转到陛下手里了,还有,近来东南部发生涝灾,朝廷上下忙得不可开交。”

“这样啊,那确实很累。”姜妄南心不在焉地咔嚓掉一根黄枝。

他满脑子清一色回响着刘伯深那句——“尤其是他格外疲倦时候,容易复发”。

会不会是此时此刻呢?

撇开刘伯深的计划不说,他其实挺想知道,萧权川到底是否有疾在身。

复发的话,会不会很痛苦啊?

罗景忽而大叫:“娘娘小心!”

“啊?”姜妄南回过神来,手里的剪刀已经被他抢走了。

“哎哟吓死奴才了,差点见血了,娘娘还是歇着吧,这种粗活由奴才们干就好。”

姜妄南坐在门口,双手捧脸,眸子随着花丛里扑腾扑腾的蝴蝶,转过来,转过去,幽幽叹了一声。

好无聊啊。

罗景眼珠子滴溜一转,凑过来道:“娘娘,奴才听说,昨个儿从岭南运来的荔枝到了,鲜呼呼的,嘿嘿。”

“真的吗?!”他眼睛水光潋滟。

“奴才的消息,保证可靠,娘娘要不要去弄点来尝尝?”

“好,我这就去找陛下,”姜妄南立刻精神了,提起衣摆欢快往屋里小跑去,“秋若,秋若,帮我挑件好看的新衣裳来,头发也重新弄一下。”

不久,养心殿外停下一辆轿子。

轿子里的人还未下来,门口的孙公公便转身去禀告。

案台上奏折成山,书信如海。

萧权川正合着眼睛,仰头靠在金丝楠木龙头椅上,眼下晕染了一层薄薄的乌青,满脸散不去的倦意。

“陛下,姜贵人来了。”

椅上之人无动于衷。

孙年海清清嗓子,扬声重复道: “陛下,姜贵人来了。”

这回,他才缓缓睁眼。

墨绿色的眸子一动未动,似乎没有那么清亮,有种蒙上一层白雾的僵死之态。

孙年海担忧道:“陛下,等会要去一趟慈宁宫,老奴让姜贵人现在回去?”

他半抬起一只手,孙年海立即上前托住,扶起他。

萧权川绕出案台,低头寻了好一会儿,松开孙年海,一步一步地走下阶梯。

“让他回去吧。”

“是。”

殿外,姜妄南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有点疼,疼得想哭。

“孙公公,陛下是不喜欢我了吗?”

“娘娘莫要胡思乱想,陛下近来繁忙至极,确实没心思陪娘娘,还请娘娘体谅体谅。”

“哦,好,我知道了,那麻烦公公好生照顾陛下。”

孙年海道:“自然,那是老奴的本分,娘娘是有事相找?”

“也不是什么啦,就是……”他口峰一转,两朵红晕飘上小脸,“想见见陛下。”

这一问一答下来,姜妄南脑子似乎拨开一层迷雾,好像比起吃荔枝,他更想见到赏赐荔枝的人。

萧权川其实已经移步到大门之后,紧紧一步之遥。

他的话,全听见了,一清二楚。

目送姜妄南离开后,孙年海甫一转身,便看见萧权川从门后踱出来。

他捂着扑通扑通的小心脏道:“哎哟,陛下怎么在这里了?”

萧权川遥遥看着姜妄南的背影,疲倦的面容终于松了一点,露出眷恋的笑意:“他穿什么衣裳都很漂亮,不是吗?”

轿子咿咿呀呀,轿子里的人一路唉声叹气,犹如一唱一和。

秋若安抚道:“娘娘别伤心了,咱们明日再来?”

“明天这件衣裳就不能穿了。”

“娘娘还有一柜子衣裳呢。”

姜妄南惋惜道:“可这件是最漂亮的,腰间的几处细带缀得很好看。”

“咦?那不是陛下的龙辇吗?”秋若突然提高音量。

“什么?哪里哪里!!”轿子还悬着,姜妄南便急着掀开帘子探出头去。

第26章 病发 他好凶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