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月站定了,没有回头。
她语调和缓地说:“如果他因为这些就动摇,那么在婚前出了这样的事,反倒是我的运气了,这种男人也不值得我嫁。”
她说完,径自下了楼,走出这片暗沉沉的居民楼,走到了日光地里。
今天太阳很好,附近居民都把洗过的棉被拿出来晒,空气里浮动着皂角的清香。
林西月在路边站了站,打车回了东远。
第65章 相思 没有谁会怪你
065
郑云州没睡多久, 就被一阵轻微的交谈声吵醒。
“你觉得怎么样?”赵木槿把郑从俭扶起来,她问。
郑从俭往后靠了靠,揉了下太阳穴:“好多了, 昨天吓到你了吗?”
赵木槿点头:“吓得我要死,还好云州没有走远,他把你背出去的。”
“哼,我要他背, 你就不会叫医生?”郑从俭心里一动, 但嘴上还是不服输。
赵木槿替他掖了掖毯子, 轻声说:“医生得多久才来啊?我们能坐在那儿等吗?”
郑从俭看着沙发上躺着的儿子,点了下他:“他在这儿待了一夜?”
“是啊,一个劲儿催我回去,他自己在这里守着你。”赵木槿接过护工递来的湿毛巾, 给他擦了一遍手,“你以后能少骂他两句吗?骂我儿子骂得够难听的,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郑从俭觑着她的脸, 委屈地说:“他骂我难道骂得好听?就知道心疼他!”
赵木槿笑了笑:“你不是爸爸吗?跟小孩子计较。”
“还小孩子, 有身高一米九,张嘴就阴阳怪气的小孩子吗?真是。”郑从俭气得拿手指着儿子说。
赵木槿把他的手拿开:“好了, 一睁开眼睛就不依不饶的。我说, 你就不能让儿子去结婚啊?还是你真就愿意看他打光棍?”
郑从俭把头一扭, 力不从心般地说:“我说话还有什么用, 有谁听?”
知道他这是答应了,赵木槿高兴地奉承他:“别那么说, 您在人民群众心里,地位还是很崇高的。”
她一说您,郑从俭又想起他们恋爱那会儿。
那时候赵木槿还很怕他, 给他写信时口吻尊敬极了,一口一个您,后来结婚了仍然这么叫,成为夫妻间的情趣。
郑从俭拉过她的手:“好,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去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赵木槿紧接着追问。
郑从俭瞥了她一眼:“什么办法?我舔着脸去登苏占庭的门,去和他解释,请他谅解,生出了这么个不肖子孙,我能有什么办法!”
郑云州就是这个时候醒的。
他突然坐起来,吓了他父母一跳。
郑云州睡眼惺忪,也不忘犟嘴:“用不着你去!我媳妇儿的事情,我自己去和苏伯伯说,正好我还有事问他!”
“你别乱来。”郑从俭紧张地吼了一句,“你还要问他什么事?”
郑云州掀了毯子,站起来:“问几句你们不敢问的事,我总要知道我媳妇儿是怎么被他扔到乡下去的吧?否则林西月问我,我怎么回答她?”
赵木槿也来劝他:“你算了,还是让你爸爸去说,他们交情深,你那脾气,别讲两句吵吵起来,弄得不可收拾。”
他轻蔑地笑笑:“那就不收拾了,他又不是我亲爹,有什么可收拾的?”
郑云州说完,径自进了洗手间,拧开温水冲了把脸。
他走出来,擦干下巴上的水珠,拿上外套走了。
赵木槿还要去追,被郑从俭拉住了:“行了,你别管了,让他去。”
“让他去,万一他说错话怎么办?”赵木槿担心地说。
郑从俭摆了摆手:“不会的,你儿子粗中有细,否则能管得好铭昌吗?他也就看着雷霆万钧的,其实比谁都精,他长在府右街,能不知道怎么说话吗?他那是懒得应付!”
赵木槿斜了他一下:“就你了解他!那你们还见面就掐。”
医院外灰尘大,粗粝的土屑被北风扬起来,下着一场雾蒙蒙的黄沙雨。
郑云州走出医院时,差点被迷得睁不开眼睛。
他先去了集团,把事情加快进度处理完。
一个上午,他都坐在办公室里没动,聚精会神地看文件。
袁褚进来换茶,但上一杯凉透了的茶都没喝一口。
他小声提醒了句:“董事长,我新泡了一杯,您喝点水吧。”
“不用。”郑云州把文件夹合上,手一抬,揉了揉鼻梁,吩咐说,“联系一下苏占庭的秘书,看他下午在哪儿,就说我今天要去拜访他。”
袁褚点头:“好的。”
“出去吧。”
袁褚有些担心,怎么一夜之间又变了个样子。
等他走后,郑云州拿起办公室的座机,熟练地拨出一串号码。
他从来没用这部电话给她打过,总不至于被挂了吧?
林西月正在审合同,看手机里进来一个固定电话,她下意识地认为是哪个单位的,摁了接听:“喂,你好?”
听筒里一道紧得发哑的声音:“是我。”
林西月的指节微微发白,她低下头:“哦,什么事?”
还好她没就这么挂了,郑云州呼出一口气,他像是无奈极了:“能有什么事,还不就是想你了?”
一句直白又软弱的话,顷刻间让林西月的后背紧绷起来。
她差点握不住手机,手腕轻轻发着抖,嘴唇扁了又扁,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忽然发生了这么些事,她有好多话要和郑云州说。
她才二十几岁,也不是那么坚强,能在黎岫云面前装得若无其事,但不代表心里也无所谓。
正相反,林西月的脑子里,现在是一团乱麻。
这段日子,她和郑云州朝夕相处,几乎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他给予她的情感回应充沛而稳定,她早习惯了事事说给他听。
郑云州也许不是个好儿子,好老板,但一定是个好男友。
但她在使性子,在生气,已经高傲地把男朋友给删了,还怎么说呀?
林西月把头转向窗外,嗫喏着说:“我我不想你。”
“知道,你肯定是不会想我。”郑云州认命地叹了口气,他求饶似的,“咱这扎心话就别反复说了,也考虑一t?下我的自尊心,成吗?”
林西月一下子又想笑,脸上却是要哭的表情:“你还有没有事?”
郑云州说:“当然是有大事。”
“什么?”
他想了想,柔声问:“你昨天睡得好吗?早上有没有吃东西?”
林西月鼻音浓重地反问:“这是什么大事?”
“这就是大事。”郑云州笃定地说,“回答我,有没有?”
林西月的睫毛沾了泪珠,它们变得好重,像结在玻璃上的霜冻,眼前一层挥之不去的雾气。
她吸了口气:“睡得很好,也吃了东西。”
“好,那就好。”郑云州连说了两句好,“晚上我去找你,事情没你想得那么吓人,我会让郑从俭给你道歉,也会跟你解释清楚的,听话,在家里等我。”
他说完就要挂,也不管她答不答应。
林西月捏着手机,叫住他:“郑云州,你知道我的事了吗?”
“我知道,但那有什么影响吗?”郑云州冷嗤了一下,“我爱你,和你爸妈是谁,做过什么事都没关系。”
林西月掩着嘴,险些呜咽地哭出声来:“嗯。”
然而还是被郑云州听出一丝异样。
他急道:“你怎么了?还真为这些事哭了?”
“没有。”林西月清了清堵塞的喉咙,“含着水呢,说话说不清楚。”
郑云州生气又心疼地说:“别傻了林西月,他们是他们,你是你,我爱上你的时候,连你有没有爸妈还不清楚呢,谁会在乎这些!”
林西月没说话,嗓子里的眼泪越积越多,她怕她会露馅。
她好没有用,一路回到办公室都好好儿的,只是听见郑云州的声音,就忍不住委屈起来了。
郑云州还在那头说:“小西,别为这些不相干的事伤心。没有谁会怪你,听到没有?”
她点头,她用力地点头,鬓边的头发擦过听筒,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林西月做了个深呼吸,泪眼朦胧地说:“我挂了,要上班了。”
“好。”
她丢下手机,压抑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伏在桌上哭了起来。
林西月哭了一会儿,怕有人进来,又抽出纸巾擦眼泪。
她抽泣着想,她确实没有理由难过。
她已经单枪匹马地闯了出来,站在了这么广阔的平台上,身份显赫如郑云州,都把她高高地托在肩膀上,她并不比任何人差。
郑云州处理完事情,下午四点去见了苏占庭。
袁褚约上了苏占庭的秘书,说他今天都在大院里。
院门口不能长时间停车,郑云州让袁褚先开去别处转转,自己进去了。
按规定,他在警卫处登记清楚了,才慢慢走进去。
午后气温高,苏占庭穿了件白衬衫,外面套件深蓝色的羊绒背心,正在院子里给树松土。
“苏伯伯。”郑云州推开半人高的铁门,进去就叫了他。
苏占庭抬起头,哎了一声:“你来了。”
郑云州看他满头大汗,伸手去他手里的锄头:“还是我来吧。”
“也好。”苏占庭交给他,自己退到旁边喝了口茶。
他站着看了会儿,郑云州力气虽然不小,但每一下都没锄到点上,完全是白费劲,因笑道:“一看你就没干过活儿,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
苏占庭又坐下,手搭在石桌上问:“听说你为了娶个姑娘,把你爸气得去住院了,我还准备一会儿去看看。”
“对。”郑云州撑着锄头,直起后背说,“我就是来告诉您,我是我,我爸是我爸,我的立场不代表他的,你们还和从前一样。”
苏占庭听出他话里有话,笑说:“行了小毛头,来喝茶吧。”
郑云州放下家伙,拍了拍手:“您知道我要娶的人是谁了吧?”
苏占庭说:“闹出这么大动静,黎岫云都急得去认亲了,我能不知道吗?”
“这么说您不在意?”郑云州看着他的脸问。
苏占庭保养得不错,这些年位置稳,烦心事也少,离了纷争,一心地栽花种树,反倒比前几年更年轻了。
他端起杯茶:“我在意,你就不娶她了?”
“娶,您宰了我也要娶。”郑云州沉着地说。
苏占庭哈哈大笑,指着他:“你啊你啊,难怪把你爸气成那样。”
郑云州的手撑在膝盖上:“说真的,苏伯伯,我很爱她,我们两走到一起不容易,但我爸是觉得”
“我知道,我知道。”苏占庭变了脸色,抬手打断说,“她是盈盈的女儿,你爸怕我心存芥蒂。我呢,也不敢夸自己多么宽宏大量,但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了,人都死了,还计较什么?”
郑云州不解地问:“那当年为什么您又要把她丢到镇子口?还告诉别人孩子死了。”
“我?”苏占庭觉得滑稽,“这是黎岫云说的,还是你爸妈说的?”
郑云州说:“是我猜测的,伯母见的最后一个人,难道不是您吗?”
苏占庭摇了摇头,端起茶,神情凄凉地说:“盈盈生孩子那天,我还在办公室值班,很晚才坐车赶过去,夜里路又不好走,耽搁了很久,是她的爸妈在卫生院里照顾,我和你父母听到的,是一样的噩耗。”
这就说的通了。
郑云州一开始也糊涂,听信了他父母的猜测。
虽然很合情理,但昨晚在病房里想了想,总是觉得哪里不对。
在一开始知晓的时候,苏占庭就选择了沉默和隐忍,没对任何人发难,何必要在太太分娩时动手脚?
但人心就是这样,总忍不住往最糟糕、最阴暗的一面去臆测,总认为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副广大胸襟的人,即便有,那也是在装模作样。
可郑云州知道,苏伯伯不会是他们想象的那样,所以他今天敢来,也必须来。
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小时候他去苏家做客,误入了苏占庭的书房。
那个午后很安静,红墙外爬山虎的影子被风一吹,晃动在木地板上。
郑云州亲眼所见,他坐在书桌边,捧着一张发黄的旧照片在落泪,照片上的阿姨玉雪如画,绰约多姿。
平时再刚强不过的苏伯伯,含情凝睇起心爱的女人来,原来也会掉泪珠子。
他深深爱着他亡故的妻子,怎么可能下这样的死手?
何况这些年来,多少次审查他都顺利过关,要真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不至于瞒得这样好,会没一个人参他。
郑云州问:“您也没告诉任何人,孩子是您岳父岳母抱走的?并没有死。”
苏占庭叹气:“我忙着为盈盈的死伤心,哪里管得了她和别人的孩子?也是到了很后来才知道的。但那会儿我岳母过世了,岳父得了老年痴呆,记不清了自己做过的事,见了我总是诚惶诚恐,觉得女儿犯了错,怕我怪罪到他们头上。”
他还记得,他那个精明胆大的岳父,在女儿死了之后,一下子苍老了十来岁。
后来有一次,他路过傅盈的家乡,顺道去看了看他。
他岳父那时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但还能认出他。
苏占庭甫一进门,他岳父就要给他鞠躬,嘴里不停地说:“占庭,是盈盈错了,都是她的错,孩子我们送走了,我们远远地送走了,你别怪她,别怪我们两口子。”
冤孽。
郑云州听得伤神,闭了闭眼。
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了,谢谢您跟我说这些。”
苏占庭眼眸下垂,盯着脚底下的泥土瞧:“除了你,再没有第二个人有这个胆子,敢跑来问我这些事。”
“是,您担了这么久的骂名,也该沉冤昭雪了。”郑云州玩笑说。
苏占庭佯怒道:“还不是你爸在背后编排我!”
郑云州摆了两下手:“他可没这个力气喽,躺在床上等人伺候。”
“好好好,你帮我报了仇了。”苏占庭又缓和了神色,说,“看来明天啊,我真得专程去看看他。”
郑云州点头:“对,当份热闹瞧也不错。”
苏占庭笑着指了指他:“你小子,还好我儿子比你年纪小,要跟你一起长大,学得贫嘴薄舌,别把我给气死了。”
“那不能够,我这都是遗传了老郑的。”郑云州说。
又说了几句别的,他才起身告辞,说今天打扰了。
郑云州走到铁门边,苏占庭又喊住了他:“哎,云州。”
“怎么了?”他扶着门,回头问。
暮色里,苏占庭背着手,沉思了片刻后,他说:“你对我夫人的女儿好点,别欺负她。”
郑云州眼中一热,哑声说:“知道了,您放心。”
“去吧。”
年轻人走后很久,苏占庭仍然独自站t?在院子里。
他望着那株多年之前从云城移来的相思树,静静地出神。
这棵树是他和傅盈结婚那年种的,从南边移栽而来,枯瘦了几年后,花匠想了很多办法都不见起色,索性放任不管。
但又在某一个初夏,奇迹般地抽出纤长的枝条,一夜之间,整棵树挂满了黄色的小花,明艳洁净,像他见傅盈的第一面。
命运的轮回百转千结,花开了,人却不在了。
第66章 顺时 我哪哄你了?
066
暮色像一场势头迅猛的潮水, 迅速涨过街头巷尾。
郑云州坐在车上,看路旁叶子凋零的梧桐,将干枯嶙峋的枝桠刺向天空, 在斜阳里投下尖细的影子。
他的手架在车窗边,思绪还陷在那些过往里。
想来想去,还是可怜他命途多舛的小西。
先不去批判他父母的品质,他们至少有过眷恋缠绵的体验, 哪怕为这段情送了命。
可林西月却从一出生, 就因为外公外婆的憎恨和害怕, 遗弃在小镇的田地间,又被抱进了那样一个险恶的家庭。
好在她坚韧勇敢,好在她坚韧勇敢。
“到了,郑董。”司机出声提醒。
郑云州下了车, 吩咐他:“明天早上来接我。”
他快步进了电梯,上楼开了门。
风从窗外涌来, 卷起月白纱帘, 屋子里浮动浅淡的甜香, 和林西月身上的味道一样。
她应该还没有下班,郑云州脱下外套丢在沙发上, 进浴室去洗澡。
他身上穿的还是昨晚在医院的衣服。
一件衬衫穿两天, 这已经超过他的极限了, 他一刻都忍不了。
没多久, 林西月也回来了,怀里抱着路上买的一束百合。
客厅里插瓶的花谢了, 她今天早上才刚丢掉,也该换新的了。
她打开门,一低头, 看见两只皮鞋摆在鞋垫上,不知道他去哪里劳作了来,鞋尖上还沾了黄泥。
林西月放下花,提起来,走到阳台上,弯腰给他刷了刷,晾在了窗台外。
她又拿起花瓶去洗,洗干净后装上三分之一的水,把那束百合放进去。
目前还没有一朵开花,都碧绿地收拢着,像一支支待放的嫩荷,比那些全盛开的,另有一番新鲜风味。
里面传出哗啦的水声,浴室的玻璃门后,隐约有一道影子在动。
林西月站在门口,她知道是郑云州在洗澡,但还没想好要和他说什么。
没多久,水声停了,郑云州穿了件浴袍,擦着头发出来。
她就这么仰着头,轻柔细致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好像刚剃过须,下巴上还有一层几乎看不清的淡青色,把他的疲惫放大。
郑云州把毛巾随手放在柜子上,在和她视线交汇的那一瞬间,他笑了。
平时总是一脸不耐烦的人,勾起一侧的唇角笑起来时,有种笃定的意气风发。
林西月也试着扯了两下,但嘴唇好像不听她使唤。
她的卧室很小,除了床也没有坐的地方。
郑云州朝她走过来,一只手牵过她,把她带到了客厅里。
他在沙发上坐下,顺势把身体僵硬的林西月拉到了腿上坐着。
但她不敢看他,低下头,无声地绞着单薄的衣角。
“今天很晚下班?”郑云州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再动。
林西月抬眼,目光羞涩而温柔,毫不掩饰对他的想念,她摇头:“没有,我绕路去买了花,所以回来晚了一点。”
郑云州看了眼餐桌,只瞧见几束绿油油的花梗。
“这不就一捧叶子?”他笑了下,手心摩挲在她的脸上,稍一用力就能卡住,就要吻上去。
林西月脸颊微微发红,小声说:“什么呀,那是百合。”
郑云州沉迷地拿额头抵着她,妥协似的:“好好好,百合,你说是什么都行。”
“你爸你爸没事吧?”林西月的睫毛颤了又颤,呼吸滚烫。
两天没和他亲近了,郑云州一靠过来,比她的心先承认她很想他的,是她不争气的身体。
郑云州把唇凑上去,嗅着她皮肤上的香气,闭着眼说:“没事,休息两天就好了。”
林西月乖巧地嗯了一声:“那你不用去照顾他吗?”
郑云州笑,温热的气息洒在她唇瓣上:“我照顾了他一夜,今天再去照顾,老爷子都要吓到,以为我中了邪,一下子又那么孝顺。”
“是因为我的事吵架。”林西月小声说。
她没用疑问句,她是肯定的陈述语气。
郑云州睁开眼:“谁告诉你这些的?”
林西月迷蒙地看着他,声音也像是从喉咙里含糊地滚出来:“黎总,她今天找我了,她说她是我姑姑,说我的爸爸是连山,我妈妈是苏苏占庭的妻子,还说你顶撞父母,把你爸气病了,昨晚进了医院。”
她说完,又小心地掀起眼皮去打量他。
“没事,你接着说。”郑云州拨了拨她鬓边的长发,“你有什么担心和顾虑,你都说出来。”
林西月抱着他的脖子,用鼻尖蹭了蹭他,亲昵又委屈地说:“我没什么怕的,我是觉得你难做。我知道,你爸爸和苏占庭很要好。”
郑云州恍然大悟地哦了声:“所以要和我分手,昨天还把我给删了,理都不理我了,是吗?”
她迟钝了几秒后,点头:“是,我都劝服自己了,反正我们认真地谈过了恋爱,分开也没关系,也不是每段感情都能走到最后。”
“那你也没问我是不是想走到最后,就直接通知我,说我不合格?”郑云州推开了她一些,隔着一小段距离端详她。
林西月的手仍吊在他身上:“你想走,但你的家庭不让你走,有什么用?”
大概是太想她了,郑云州今天温柔又耐心,揉了揉她的后颈说:“你怎么知道没用的?对我那么没信心。”
“不是信心的问题。”林西月在他手里摇头,“今天黎总还说,情意千金,但重不过前程。”
郑云州一听就发了火,重重地骂:“听她放狗屁!她忘了她老公怎么娶她的了。我没什么难做的,我爸妈对你没意见,他们都很喜欢你,苏伯伯不仅不在意,还让我照顾好你,现在还要分手吗?”
这怎么可能?
林西月瞪大了眼睛:“你去找他了?”
他点了点头,沉声说:“找了,他没有伤害他的妻子,也没有伤害你,是傅盈父母的蠢主意。”
林西月摸着他的领带,浑不在意地说:“不重要了,就算是苏占庭做的,我也不想花精力去恨他,或是恨黎岫云,恨已经死了的长辈,恨命运不公,恨来恨去的也太辛苦了。总之,我遇上了疼我的妈妈,遇上了很爱我的人。”
“谁是很爱你的人?”郑云州加重了语气问。
明知故问。
林西月皱了皱鼻子:“你啊,我把你删了,你不生气,还给我打电话,还跑我这儿来。”
“被你删我有什么话说?”郑云州捉着她的手腕,往自己脸上打了一下,“你就是面对面扇我,我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
他用的力气好大,林西月又没防备,怕真打痛了他。
“你干嘛呀?”她低下头,往他脸上吹了几口气,“疼吗?”
郑云州笑,又把她重新摁回身上,避而不答:“你还生我气吗?”
他嗓音很哑了,因为她突然撅起来朝他吹气的红唇。
粉润润的,看上去很好吻。
忍了这么久,耐着性子和她说了这么久道理,有个地方早就绷得很紧了,绷得他生疼。
但没办法,该说的一定要先说完,免得又让她误会,以为他急匆匆地来,不是低三下四地求和,满脑子只有接吻和上床。
郑云州压抑不住,又闭上眼,鼻尖抵在她白腻的耳后,深深嗅着她。
林西月被他闻着,闻得浑身发烫,她打了个颤,软在了他肩上,声音发着抖:“不生了,我本来是想”
“嘘。”郑云州偏过头,充满侵略的气息压下来,构建出一道私密而危险的氛围,“用不着解释你本来是怎么想的。”
林西月被他勾引着,情不自禁吻上了他的下巴,气促着问:“为什么?”
“想生气就生气,你有这个权力,还要找理由吗?”郑云州的掌心扶住她的脸,臂弯里抵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就着这个姿势吻了下去。
他把她捧得好高,比天边那朵不肯飘走的云还要高。
她坐在上面,觉得身心都飘飘然。
郑云州吻得好凶,连适应的过程都不给她,舌尖扫荡着她的口腔,卷出她的舌头来吮,唇齿不止不休地纠缠,安静的客厅里,此起彼伏的口水声。
林西月很快软了,手自动去解他的浴袍的系带。
他们贴身纠缠了十来分钟,林西月的力气早就用光了,温顺又敏感地被压倒,四肢都陷在绵软的沙发上。
“我t?我还没洗澡。”
郑云州又来吻她的脸时,林西月侧着头躲了躲。
“那为什么还这么香?”他的嗓子哑得很彻底,那条薄薄的西装裙已经成了两片,几乎是毫无阻碍地在贴着她挵,沾满她热情的液,“小西,想我吗?”
林西月呜咽着,被他吊得不上不下,意识涣散地点头:“想,我好想你。”
“是吗?”郑云州终于舍得送进去,紧紧地抱着她含吻,“我也好想你。”
她说不出话了,徒劳地张着红润湿漉的嘴唇,落地的硬实感让她觉得饱胀,眼尾溢出几滴泪花,烧起红云的脸分外娇憨,别的想法都没有了,只会婉转迎合他的吻。
夜深了,阴霾的天空聚起乌云,眼看又有一场雪。
林西月摊开了个大行李箱,她还在卧室里收拾东西。
郑云州躺在床上看她,适时提醒:“哎,裙子没必要带那么多,有一条晚宴穿就足够了。日内瓦那个天气,出门你穿它得冻死。”
“那你看哪条好?”林西月举着在身上比了比。
郑云州看了半天,皱眉:“都不好,都太漂亮了,拿条丑的。”
“懒得理你。”
林西月瞪了他一眼,又继续弯腰去整理。
刚才折腾得不轻,她失神地哭叫了好久,一边吻他,一边无意识地抱紧,直到她累得昏睡过去,到半夜才醒,吃了点东西。
哪怕现在恢复了精神,穿着一条吊带在屋子里走动,但牛奶色的颈项上,还是压着几层鲜红的印子。
郑云州看了她一会儿,心猿意马。
他放下手机,催促道:“我说,你明天不上班了?能来睡觉吗?”
“马上了。”林西月折起裙子放进去,“周六下午就走,我怕来不及,落东落西的,多不好啊。”
她盖起箱子,拖到了一边放好,省得夜里起来,不小心碰到。
林西月踢掉鞋,伸手把台灯拧暗了几个度,钻进被子里。
就这个亮度正好,她经常这样在郑云州怀里躺着,说着话睡过去。
郑云州伸手来抱她,软绵绵的身体让他疲劳全消。
他闻着她的额头:“你们这一次要去几天?”
林西月说:“一周。会程是四天,周四下午结束,周五自由活动,周六回国。”
郑云州揉着她的后背,不时吻一吻她的脸:“你哪天发言,告诉我,我看直播。”
“你不要看,那样我会紧张,念不好稿子。”林西月抱住他说。
郑云州好笑道:“哦,全世界同胞看着你都不紧张,我一看紧张了?”
林西月点头:“嗯,全世界几十亿同胞里,我只在乎你一个。”
“我真荣幸,林西月。”郑云州含上她的唇,轻柔地吻着。
那份酥麻让林西月发抖,她说:“我明天还得去上班呢,不能做了。”
郑云州无奈地搂紧她:“你故意的,不能做你哄我干什么?”
“我哪哄你了?”林西月委屈地撅唇,“再说了,你也这么大的年纪了,那么不禁哄啊?”
郑云州点头:“我就吃你这一套,从见你第一面起,我就爱听你这张小嘴说话,你还没看出来吗?”
林西月翻旧账:“看不出来,你凶得不得了,多讲一句话都不行,什么都要我来猜,我伺候的累死了。”
“这点破事儿,我们以后能不提了吗?”郑云州捏了下她的鼻子。
林西月宽容大度:“好吧,看在你现在变了个人的份上。”
“郑云州。”快要睡着的时候,林西月又开口叫他,“你怎么会变这么多的?”
郑云州蹭着她的脸,哑声说:“因为你啊,不改变就留不住你。”
也许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屈服,那份庞大的、汹涌的、无处安放的爱,也会逼着他顺时应势地改头换面。
第67章 月光 随你高兴
067
周六就要去出差, 最后一个工作日的下午,林西月给部门里的人开了个短会,布置了几项下周的工作, 确保她走了之后,每一项都有人盯进度。
十来个人坐在小会议室里,气氛很融洽。
林西月开会,从来也不坐在主席位上, 有时甚至挤在同事当中。
好几次鲁小平路过, 都以为聚在一起闲聊, 凑近听了几句,发现确实是在讨论工作,只不过小林主任没架子,说话柔声细语的, 提建议也叫人如沐春风。
林西月说:“下面一周我都不在,有拿捏不准的文件条款, 你们就发到我邮箱里, 我每天晚上都会看。还有, 白天我可能在开会,接不到电话, 实在很着急的事情, 可以直接请示黎总, 当然, 最好不要去打扰她,我是说万一。”
靳瑶吐了吐舌头:“你让我打扰, 我也不太敢啊。”
“那确实。”林西月笑了笑,“另外,我提个小醒啊, 工作留痕这件事很重要,隔壁两个部门最近搞得水火不容,互相推诿的,都是因为没做好这点细节。我们不要再犯这样的错,任何工作事项,都不要依靠口头确认,无论如何用文字保存下来,免得吃亏。”
眼看快到下班时间,林西月合上笔记本:“好了,就这些,散会吧。”
她今天没在食堂吃饭,打完卡,知会了鲁主任一声,说下周的考勤记得勾掉她。
鲁小平点头:“晚上早点休息,明天别迟到,这次代表我们东远出去,好好表现啊小林。”
“知道了。”林西月跟他挥挥手,“那我先走。”
“去吧。”
林西月走出集团大楼,打给郑云州。
她从台阶上下来:“我下班了,你在哪儿啊?”
“怎么,我就那么不起眼吗?”郑云州不可置信地反问。
林西月往西边望了望,还真有那么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车边,手里拢着一支烟。
风吹动他黑压压的西装下摆,熨烫平整的衬衫勾出宽肩窄腰的线条,像古希腊罗马时期姿态生动的雕像。
哪里不起眼了?分明是天色太暗。
何况她也没有想到,郑云州会直接到门口来,以往她都是不许的。
金色余晖中,枝头仅剩的几片枯叶在风里转着圈,缓缓地落下来。
在郑云州的身后铺出一道浓郁的温柔。
林西月挂了电话,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你慢一点!”郑云州指着她说,“这儿台阶高。”
林西月三步做两步走,一下就跳到了他身边。
她仰起脸,眼中浮动清浅的笑意:“放心吧,我还是个轻盈的小姑娘,我们工会的张主席见了我,每次都要问,闺女,给你介绍男朋友好不好?”
“那你说好还是不好?”郑云州敛了脸上的笑,把烟从唇边拿下来,直接用手指捻灭了。
林西月歪了歪头:“你猜。”
“我猜是吧,啊?”郑云州大力揉搓着她的指骨,捏得她嘶起来。
“不好!我说了不好!”林西月尖着声音求饶。
郑云州松了力道,拉开车门:“上车,带你去吃饭。”
林西月坐上去,吹了吹自己泛红的手指。
等郑云州开出一段后,她伸到他面前:“你看看,连个玩笑也不能开,手劲儿真大,都红了。”
郑云州腾出手握住:“别闹,看不清路了。”
他低头瞥了眼,衬衫袖口里,雪白的手腕上箍了串碧莹莹的手串,像一汪流动的春水。
郑云州把她的手递到唇边,亲了一下:“这么多年了,你还戴着它。”
“戴着呀,这是你送我的东西,我不舍得取下来。”林西月把手抽回来,自己举起来看了看,“是有点麻烦的,不管走到哪儿都有人问,问我多少钱,什么地方买的,怎么水头这么足?我一律都说是祖传的。”
她不是招摇的人,愿意把这么一样点眼的物件长年戴在身上,不厌其烦地回答来自身边人的疑问,对林西月来说,已经是她关于爱最直白的叙述了。
林西月从不做即兴的承诺,连说爱都很谨慎。
但她就像是那一轮月,缺了圆,圆了又缺,始终高高地挂在天边。
现在这段清冷的月光,又重新照在了他的肩上。
郑云州拉过她的手:“这么说也没错。我跟你讲了,就当是你妈妈留给你的。”
“嗯。”林西月屈起手掌,轻柔地反握住他。
郑云州带她去了万和酒店,坐落在青山绿水之间。
这是一片古建筑群,酒店内遍布竹林翠柏,环境清幽宁静,举办过多场外交盛事。
他把车停下,牵着林西月进了一座垂花门。
“今天怎么到这儿来?”林西月问。
郑云州点头:“老沈从江城回来了,大家一起吃个饭。”
“好。”
一进门,郑云州就和沈宗良打招呼。
林西月朝他爱人致意:“且惠,又见面了。”
“你好,西月。”钟且惠走上前和她交谈。
入座后,众人闲谈了一t?阵子。
沈宗良的目光带过林西月,问了一句:“在东远还好吧,林主任?”
且惠翻了一下眼皮,小声说:“你听你听,我老公就喜欢把人叫老。”
林西月忍着笑说:“挺好的,鲁主任老跟我们提起沈董,说我们部门都是因为你才能建起来,要饮水思源。”
沈宗良沉稳而谦逊地说:“不是我来提议,其他领导也会要求的,这是历史的必然选择,看它选中谁来做。”
他说话不疾不徐,光华都敛于举手投足中,岁月里沉淀出的深刻。
林西月说:“历史的车轮碾过来,也得有人有那个魄力推动它,沈董就是那么个人。”
小姑娘讲话很动听,在任何交际里都收放自如,对人性又有足够的认知,既不骄矜也不谄媚,很会把握分寸。
沈宗良笑着摆了摆手,赞许地对郑云州说:“你女朋友哪方面都不欠缺,很适合待在东远这样的地方,这个路子走对了。”
郑云州也笑:“那当然,她做什么都能做得好。”
“我和周覆今天去看你爸了,你也是够有本事的,怎么把老爷子气到这份上?”唐纳言在旁边问了句。
郑云州哼了句:“气人还用怎么气啊?这我天生就会,什么是他听不顺耳的,我就说什么,什么是他看不过眼的,我就偏做什么!”
唐纳言笑:“那我的确不如你有天分。我说,家里都解决得差不多了,还不趁热打铁采取行动啊?”
茶烟袅袅里,郑云州小心地看了一下林西月。
她还在和庄齐说话,时不时地就相视一笑,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他轻声说:“就下礼拜吧,择日不如撞日。”
周覆挑了下眉:“择个屁啊,她下周不是要去日内瓦?”
“你怎么知道?”郑云州狐疑地看着他,“那么关注我媳妇儿?”
“谁关注你媳妇儿!我听我们家江雪说的,她们校长这次也要去。”周覆不屑地撇了下嘴,朝付裕安道,“你看看,这当惯了贼的人哪,看谁都是贼,老郑就是个例子。”
付裕安清了清喉咙,放下茶,抬头瞟了眼他如珍如宝的小妻子:“不是,你这话跟我说,合适吗?”
周覆拍着他的肩:“哦,对对对,你更胜一筹,外甥媳妇儿也要”
付裕安啧了一下,照着他的脚上踢过去。
吃完饭,有服务生提了个食盒上来,交给郑云州:“郑董,您要的鸡汤,打包好了。”
“放这儿吧。”郑云州指了指桌面。
沈宗良靠在椅背上,问道:“还要去看老爷子?”
郑云州点头:“给人气病了,不得献殷勤啊?”
“那是得去。”
郑云州叫了一声西月:“吃好了吗?我们先走。”
“好了。”林西月放下筷子,用餐巾抿抿嘴,和庄齐且惠道别。
他们从万和出来,车子开出那一面高大的牌坊。
“我也跟你一起去吗?”林西月望了眼后座的食盒,不安地问。
郑云州开着车,无所谓地说:“随你高兴,去不去都没关系,你不愿意就别去了。”
林西月低头,咬着唇挣扎了一会儿:“那还是去吧,怎么说,也是我惹起来的,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吵架。”
“你要是抱着这个想法,那就别去了。”郑云州的目光不紧不迫地落在她脸上,拉过她的手说,“我们起争执,那是因为老郑家的人脾气都臭,我和郑从俭的沟通从来就没有顺利过,无论谈什么事都要干一场仗,毫无礼让可言。你去看他,是你心善大方,尊重长辈,并不为别的。”
林西月抿着嘴笑,笑得肩膀都在抖:“哪有你说的那样。”
“一个标点都没夸张,等你嫁进来,多在现场观摩几次,你就知道了。”郑云州顺口道。
林西月的唇角抽了抽,声音娇娇柔柔的:“八字还没一撇,就嫁嫁的。”
“没说你嫁,我嫁还不行吗?”
“你嫁什么嫁?”
郑云州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做了个抽马鞭的动作:“我练骑马呢我,驾。”
“噗。”林西月实在忍不住了,抬手挡了挡自己的脸,侧过身子去笑。
她的人生太沉痛,就算比作诗书,也是最乏味黯淡的篇章,读来味同嚼蜡,但郑云州一笔一句的,给她谱上了鲜活的色彩。
林西月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爱上他——她苦闷的灵魂,被他精神世界的富饶和生动吸引,发生了强烈的共振。
车子停在了301医院,郑云州和她一道进了电梯。
林西月理了理领口,紧张地问:“我头发没乱吧?”
“打住。”郑云州气息平稳地笑,手指漫不经心地在她额头上点了下,“来看他就够给面子了,你很好,不要慌。”
“这不是慌,是礼貌。”林西月仍拨了下鬓发。
郑云州勾唇:“巧了,我妈天天说我们爷俩是全天下最不礼貌的。”
“”
到了病房门口,郑云州一手提了食盒,一手牵了林西月,直接就往里进:“妈,爸,儿媳妇来看你们了啊。”
“不是,你能正经点吗?”林西月一下子就脸红了,扯了扯他的袖子。
郑云州反手就握住了她:“没事,人都在这儿,这是爸,这是妈。”
赵木槿怕她不好意思,笑说:“你别勉强她,小林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
“伯母好。”林西月憋了半天,还是硬生生地挤出了三个字,她又看了眼郑从俭,“伯父,您身体好点了吗?”
郑从俭靠在床上,笑容和蔼地说:“好多了,谢谢你来看我。”
林西月羞涩地摇摇头:“不用谢,我回来以后,本来就想去看看伯母的,一直没什么空。之前我在这里上大学,得了她很多照顾。”
“哎,真是个好孩子。”赵木槿走过来,欢喜地拉过她的手,对郑从俭说,“我早就跟你讲了,小林乖巧伶俐,我做梦都想有这么个女儿。”
郑从俭点头:“那我得恭喜你,你现在如愿以偿了,儿媳妇就跟女儿一样。”
这跟她想象中的会面差别也太大了。
林西月看了郑云州一眼,不知道他是怎么把他父母说服成这样的。
也许不是靠嘴皮子,是在家里打砸闹。
但郑云州坐在床边,一副“你看,我说不用怕吧”的表情,冲她挑了一下眉梢。
赵木槿拉着她,在窗边的小榻上坐下说:“听云州讲,你马上去出差是不是?”
“是,去国外开会。”林西月说。
说起工作,郑从俭适时说:“那天刘勤找你谈话,没吓到你吧?”
林西月愣了一下:“没有,刘董事长很好,句句都很温和。”
“哎,你也不要太懂事了。”郑从俭摆了一下手,“是我的主意,这个做法欠妥当,也欠考虑,让你受委屈了,伯父给你赔个不是。”
林西月的唇用力抿着,眼眶红了红:“您千万别这么说,站在父母角度上,您没做错什么,我能理解。”
郑从俭叹气:“你跟我们家缘分深哪,都是认识几十年的人了。”
“是啊,当时她申请奖学金,在老宋拿来的一堆学生资料里,我一眼就看到了她,除了她会写字之外,那副水秀的眉眼,那股气质,我都觉得很熟悉,像故人,但一时又记不起是谁,现在才明白。”赵木槿也拍了拍西月的手背,笑着说。
怕林西月不爱听自己的事,也不喜欢人家说她像姑姑年轻的时候。
郑云州打断说:“好了老郑,我给你弄了份鸡汤,去倒给你喝。”
从医院出来,林西月坐回车上,长长地吐了口气。
“这又干嘛?”郑云州凑过来瞧了一眼,“表现那么好,我看你们都像一家子了,赵女士还舍不得你走。”
林西月拧开他的水喝了一口:“我心跳一直好快。”
“要不我给你揉揉胸口?我治这个很有一套。”郑云州趁机伸出手。
被林西月打掉了:“算了吧,我才不信你的。”
郑云州屈起手指挠了挠眉心,笑说:“行,晚上揉也一样。”
“今晚还要去我那里住吗?”林西月问。
郑云州疑惑地反问:“那你能去我那里住?”
林西月摇摇头:“我明天出差呀,你又忘了。”
他面无表情地发动车子:“那不就得了,你不肯去我那儿,只有我去你哪儿了。”
林西月咦了一声:“我们就不能分开,各睡各的吗?”
郑云州咬着牙:“你本来就要走好几天,留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还有心吗林西月?”
“好吧。”林西月最终妥协,轻声说:“t?但你和孤苦伶仃里的每一个字都无关,少装可怜。”
第68章 经纬 走了二十七年
068
冬季的日内瓦像颗明珠, 被拥在雪山与湖泊当中,熠熠生光。
林西月他们一行落地时,天色已经暗了。
河面结着薄冰, 将两岸巴洛克式建筑的倒影揉成淡青色的水墨画。
一群白鸽从天空飞过,圣母院的尖顶刺破暮色,翅膀上抖落了几片雪花。
她在酒店门口下车,驻足时, 看见街角巧克力店的橱窗里亮着暖黄灯光, 圣诞早就过去了, 但红丝绒装饰还没有摘下,袅袅升起的白汽在玻璃上晕开。
坐了将近十一个小时的飞机,林西月浑身酸软。
上一次坐国际航班,还是从纽约回香港, 好像没有这么累。
不知道是因为老了几岁,精力下降, 还是出发前晚做得太狠了, 郑云州把她抱在身上, 不管不顾地吻着她,不叫她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舌头探到了最深处搅着, 搅得她舌根发木。
早晨起来时, 林西月懵懵懂懂的, 连刷牙都在郑云州的帮助下完成,又被他抱上车, 从她家到机场那么远,她靠在他的怀里,睡了一路都还没饱。
郑云州好像陆续说着话, 交代她别乱吃生冷的东西,让她注意穿衣保暖,但林西月一句都没应,一直闭着眼,连上飞机都是头晕眼花的状态,还找错了座位。
她拉下口罩,推着箱子进去,在负责后勤的元主任那里领了房卡,跟众人道了别,就进了房间休息。
林西月连东西也不想吃,只想赶紧洗掉一身的疲惫,躺到松软的床上去睡觉。
她洗完澡,吹干了头发,拧开一瓶矿泉水,走到露台上看了眼,面前就是日内瓦湖。
林西月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郑云州。
她又关好门退回来,拉上窗帘,只留了一小盏台灯,准备休息。
很快,郑云州的电话就来了。
林西月看了眼时间,接听:“你还没睡啊?国内应该凌晨了。”
“没睡,和老唐他们在打牌。”他说。
林西月打了个哈欠,随口道:“哦,赢了吗?”
郑云州坦言:“输了很多,这帮人全神贯注要赢我的钱,都欺负我心不在焉。”
旁边周覆实在听不下去了。
他啧啧两声,朝唐纳言摇头:“老郑都不用看见林西月,听到她的声音就要摇尾巴,看到他手上的红绳没有?那根本就是一条拴狗链!什么叫我们欺负他?他从小到大挨过谁欺负,都是他欺负别人好不好?”
林西月笑:“你为什么会心不在焉?”
“你说呢?”郑云州反问道。
林西月找了个理由:“不知道呀,是不是因为明天要上班?”
“你还是去睡吧。”
“好的,你也别太晚了。”
郑云州没说话,气得直接给挂了,牌也推倒不打。
房间里光线昏暗,林西月笑了笑,把手机调好闹钟,放到了另一边。
睡了一夜起来,她的体力恢复了不少。
洗漱完,林西月换好西装,把会议的圆形标志徽章吸在领口,提上包下楼。
同行的人来了几个,在吃早餐。
“小林,到这儿来坐。”国际司的崔阿姨叫她。
林西月笑着点点头,放下包:“阿姨,您起得这么早。”
崔阿姨说:“老了嘛,没你们年轻人觉多,又换了地方,我一夜都没怎么睡,下次啊,还是得让其他人来,我不凑热闹了。”
林西月擦着刀叉说:“那恐怕不行吧,您经验丰富,这种会不知道开了多少,我们还要您指教带路呢。”
“哎唷,这小林真是会说话,快吃吧,一会儿就要进会场了。”
“嗯。”
会议议程安排得很紧凑,在听了一天的别国代表发言后,晚上回到酒店,林西月赶紧打开电脑修改自己的,改完以后,发给世经政所的专家过目,认真地询问她,这些提法是不是都恰当。
廖所长在看过之后,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小林,稿子写得很不错,但还有几个地方要斟酌,你来一下我这里。”
“谢谢,我这就过去。”
林西月取了条披肩,正要出门时,手机响了,是郑云州打来的。
她接了,顺手拧下门把手,开口便道:“我现在要改个东西,不和你说了。”
听着传回的忙音,郑云州把手里的烟掐断,高声哎了一下。
叫都叫不住她,这什么都还没开始说呢,她就来句不说了?
林西月抱着电脑,在廖所长那儿坐了半小时,按照她的建议,效率很高的,当面就逐字修改完成,又给她过了一遍目。
期间廖所长给她倒了杯水:“小林,有没有打算读个博士?”
“目前没有。”林西月抬起头朝她笑,“后期如果时间允许,应该会读个在职的。”
廖所长点头:“那也不错,年轻人还是多充实拔高自己,尤其现在重视培养女干部,你到时候别卡在学历这一关,读个博是很必要的。”
林西月一副受教的表情:“谢谢您的点拨,我心里有数了。”
“谈不上点拨,闲聊两句。”廖所长坐在她旁边,笑说,“难得看见你这么沉静,丁点不浮躁的小姑娘,你别嫌我话多。”
林西月也笑:“不会,您说的都是宝贵经验,我还想多听两句。”
她改完了,起身告辞,回了自己房间。
林西月放下电脑,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多了,国内应该是凌晨两点。
她没打电话,试探性地发了条微信:「你睡了吗?」
还没放下,那边就回过来:「睡了,睡死了。」
林西月对着屏幕愣了三秒钟,忽然嗤的一声笑了。
打字太麻烦了,她直接拨了语音过去:“你生气了呀?”
“没有啊,林主任工作要紧,我算什么。”郑云州站在露台上抽烟,指间红星明灭。
说到我算什么的时候,他的手指也像负着气,用力弹了两下烟灰,一股无处发泄的哀怨。
林西月笑:“怎么不算了?你是男朋友,是我的精神导师,是我最亲近的人。”
郑云州心里舒泰大半,嘴上还要逞强:“你就会拿这个对付我。”
听出他消了气,林西月轻声说:“我们后天就开完会了,你在瑞士住了那么多年,有没有好玩的地方建议?我看很多人都来这边跳伞。”
郑云州劝她算了,嗤笑道:“就你那点胆子,站在高处都不敢往下看,还跳伞?别等直升机一上天,你就哭着要下来。”
林西月撅了一下唇:“总要学着挑战自我嘛,我以前还想在三十岁之前,做一件从来不敢做的事,高空跳伞或者潜泳都行。”
“好,你想跳的话,可以从日内瓦坐火车到因特拉肯去,但一定注意安全。”
“这么晚了,早点去睡觉好不好?”林西月又说。
他嗯了声:“你也别搞得太累了。”
林西月放轻了语调,温柔地说:“晚安,我爱你。”
郑云州笑了一声:“好,去睡吧。”
在万国宫的对面,立着一个巨大的断了腿的椅子,是国际反地雷组织的标志,用于引发人们对和平的深思。
会议第二天,林西月他们一行出门时,天空飘着细雪,哪怕打了伞,仍有雪花斜飞过来,落在他们的手臂上、肩膀上。
许许多多的行人暂时躲避到椅下,使这个标志物的意义忽然具象起来。
林西月的发言顺序在第二个,上台前,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她把胸口的铭牌卡扶正了三遍,不断做着深呼吸。
会议厅穹顶垂着明亮的水晶灯,在蓝红相间的地毯上投下一个个圆形光斑,像把整个世界的经脉都凝聚在这片方寸之间。
同声传译的耳机贴在耳边,里面传来微弱的电流杂音,仿佛有只小蜂鸟在她耳道里振翅。
林西月站上去时,专注的目光环视了一圈台下,她的右前方坐着白发苍苍的英国代表,他的手指按在老花镜的镜腿上,链坠在灯光下晃了又晃。
得到现场翻译们的提示后,她摁下话筒开关,指尖传回一阵冰凉的触感,十分钟的计时器开始闪烁。
稿子是她亲手撰写,又反复改了多遍,林西月几乎能背出来,最初的不适缓过去之后,她的心跳趋于平稳,也越来越流利,到后来,面对不断亮起的闪光灯,也能保持微笑。
十分钟很快到了,林西月鞠躬下台。
步子沉着地走回座位时,她始终坚定地平视前方。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藏在袖口里的手腕一直在发抖,眼眶漾着一层淡薄温热的水光。
从云城到京城,t?从京城到纽约,从纽约到香港,再到日内瓦,这条路她走了二十七年。
她人生的种子埋在田间的淤泥里,即便身处困境,她仍然拼命地汲取着破局的养分,吸收阳光雨露,走到今天,她才终于能够说,原来她也可以出色、受瞩目到这种程度。
会议在周四结束,林西月和同行的人一起吃晚饭。
酒店里提供的食物就那么几样,日内瓦人吃了上百年的黄油牛肋排,点缀新鲜酥脆的炸薯条,但林西月的口味偏清淡,连吃了两三天也开始腻了,喉咙隐隐作痛。
她还没回房间,就接到郑云州的电话。
林西月在电梯里接了:“喂?”
“开完会了吗?”郑云州的声音有点沙哑,很疲惫的样子。
林西月蹙了下眉:“开完了,你怎么了呀,是着凉了吗?”
郑云州说:“嗯,你不是带了感冒药吗?帮我拿到顶楼的套房里来。”
“顶楼的套”林西月疑惑地重复了几个字,随即激动地失口喊出来,“郑云州,你来日内瓦了呀!”
总是安安静静的小姑娘,因为他的忽然到来而尖叫,郑云州忍不住笑了下。
他掩唇,虚弱地说:“对,我快病得不行了,你拿着药,快点上来抢救我。”
“呸!少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林西月挂电话前,骂了他一句。
她飞快地回房间,从行李箱里拿出两盒药,匆匆往顶层去。
林西月走的很快,脚步雀跃,从京城到日内瓦,他就这么飞过来了,总让人觉得不真实。
她想走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好确认这是不是真的,等下开了门,会不会真有一个郑云州,散漫而峻拔地站着,隔着湖面上飘来的雾气看她。
林西月在门口站定,呼出两口气后,伸手揿下门铃。
几秒后,法式木门从里面打开,一只强壮有力的大手伸出来,毫不客气地把她拽了进去。
“嘭”的一声,门很快就被她的身体压上。
林西月被他抵在门后,手上的药盒因为动作幅度太大,震掉了,无辜地落在地毯上。
她只看清了他一眼,身形修长清隽,但因为长途飞行,向来挺括的黑衬衫被闷得塌了一些,勾勒出一道疲倦的落拓,英俊得更不讲道理了。
郑云州把她压在门边吻,吻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激烈,柔软的舌尖不断把沉香味送入她口中,顺便把她的也勾出来,含得湿漉漉的。
林西月的脊背贴在门扇上,身体发着抖,腿软得就快要站不住了。
郑云州大力托住了她,手紧紧揉压在她的腰侧,软肉从指缝中溢出来,令他陷入了一种无法形容的舒服和放松里,林西月给他的全部感觉,就是温软而滑润,里外都是。
他现在知道昏君为什么都沉迷温柔乡。
这实在不能叫昏聩,只能算是人之常情,谁能抵抗这样的诱惑?
否则他也不会眼巴巴地赶过来,连轴加了两个晚上的班,处理完国内的所有事情,专心来日内瓦找她。
林西月被抱了起来,双腿悬空的同时,郑云州的吻又落了下来,他充满技巧地去吻她的唇,而他那张重欲的脸就在眼前,他含着她的嘴角:“你发言的时候,我在飞机上,从头听到了尾。”
“好好听吗?”林西月的睫毛颤抖着,一眨一眨,背后就是门,连缩都没有地方缩。
郑云州牢牢抱着她,感受着她紧致绵长的吞吐,偏过头去吻她的唇:“没听,不知道叽里呱啦说了什么,好像跟国际贸易有关吧,那十分钟我都在看你。”
林西月模模糊糊地低吟,脸上晕出一大片的潮红,字不成句:“看我看我什么?”
“你的脖子,又长又白,像只天鹅一样。”郑云州吻够了,又去含吮她小巧的耳垂,“我在想,今天你那里吃不下的话,我就都涂在你的脖子上,它太漂亮了。”
林西月秀丽的鼻梁隐没在阴影中,他完全地笼罩住了她,从背后看起来,郑云州托抱着单薄的、小声啜泣的她,正在进行一场极缠绵的安抚。
她伏在他的肩头,张着嘴微微地喘气,进来这个套间还不到十分钟,就浑身滚烫地咬住了他的肩。
郑云州低低地闷哼了声,他不住地啄吻着她的脸,在她咬着他的时候,紧紧地将她抱进怀里。
被放到沙发上时,林西月还闭着眼睛,过量的郐感让她仍然在颤抖,像只刚从冷风里抱回的小猫,瑟缩着,任由湓出的水栁到绒面上。
夜深了,风从外面吹进来,把厚重的窗帘折出一个角。
林西月洗完澡,躺在郑云州的怀里把玩他的手指。
她很喜欢这双手,生得干净漂亮,每次他伸手捂住她半张脸,眉眼癫狂,不管不顾地大动时,充满了禁欲的味道。
郑云州抱着她,另一只手摁在她后背上:“这几天睡得好吗?”
“挺好的。”林西月才想起他着凉了,“你还没喝药呢。”
郑云州哎了一声:“哪有什么感冒啊,你那么一问,我就那么一说了。”
林西月抬起眼皮瞪他,哼了下:“骗我,你不是病得不行了吗?不是等着人来抢救吗?”
“这个是真的,我不是感冒,但也病得很严重,没骗你。我来日内瓦,就是特地跟你说这件事,我怕你抛弃我。”郑云州一本正经地通知她。
“我怎么可能呢?什么病?”林西月吓得都坐了起来。
郑云州脸色严肃地报学名:“相思病,几天没看见你就骨头痒,跟有小虫子在里面爬一样,拼命抽自己耳光都没用。周覆吓一跳,他以为我沾上那玩意儿了,要把我送去戒/毒。”
就知道又是假的。
林西月气得要去掐他:“我心都跳出来了,你有没有一句实话呀,有没有?”
“嘶。”郑云州把她重新抱回来,“怎么几天不见,手劲儿变大了呢。”
林西月把头埋在他肩窝里,鼻音浓重地问:“你到底干嘛来了?”
郑云州揉着她的手臂:“你不是要去跳伞吗?我担心。”
“你担心又怎么了,你还能带着我跳吗?”林西月说。
郑云州抬起她的下巴:“把吗字去了,我可是考了跳伞A证的人,教练级别的,带你跳绰绰有余。”
林西月咋舌:“还有这种证书,也只有你这样有钱有闲,还有身体的人会去考。”
日内瓦的夜很静,从昨天下到今天中午的雪停了,屋顶上传来化雪声,沙沙的,像微风吹过树梢。
他们躺在黑暗里说话。
郑云州用手指卷着她的头发,小声问:“这几天想我了吗?”
“嗯”林西月很老实地说,“我一直担心演讲,没来得及。”
郑云州失笑,没再说话。
林西月摇了摇他:“你怎么不继续问了?”
“问什么问,再问显得我很不值钱,睡觉。”郑云州说。
林西月无师自通地说:“那说明这几天,你都很想我咯?”
郑云州的反骨又长出来了:“我是铭昌的董事长,我忙得要死。”
林西月哦了声:“知道了,你忙得要死,但还是非常想我。”
“我那一套你不要学。”郑云州捏着她的脸说。
“哪一套?”林西月拨开他的手,把唇凑到了他的下巴边,温热的呼吸侵扰着他。
郑云州低了低头,用鼻尖蹭她:“干什么,刚才在浴室里,不是说快死了,不能再来了吗?哭得那么可怜。”
林西月嗯了声,主动舔了一圈他的唇,又轻轻地含住:“这不是又过去一会儿了吗?”
“怎么了?又忍不住了?”郑云州的嗓子变得干哑,吞咽困难,“你又没空想我。”
林西月去吮他的舌尖,吃得很响,轻柔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带着他进去:“但它不用演讲,它一直在想你。”
“怎么一下子成这样了?”郑云州把她抱到了身上,捻了一手的潮润芬芳。
林西月被他捞起来,往上带了带,虽然是放缓了力道,但重新吻上的时候,两个人都像蛋糕上快要融化的奶霜,湿哒哒、软绵绵地往盘子里掉。
“乖,好乖。”郑云州哑声哄她,“再抬起来一点,好吗?我有没有力气太重,弄疼你了吗?”
林西月软成池塘的软泥,什么都依着他的话做,被揉开一大片深红时,也只会含他的唇来缓解:“不,很喜欢。”
“别说了。”郑云州紧扣着她的背,“再说我又要受不了,今天谁也别睡了。”
话虽这么说,但林西月还是到了天亮才睡,筋t?疲力尽。
她细声地呜咽着,把郑云州的手背咬出一道道暧昧的红痕。
第二天中午,她才揉着惺忪睡眼醒来。
林西月回自己房间换了衣服,吃完饭,办了退房手续,和元主任打过招呼,说她要去别的城市玩,就不和大家同行了。
队伍里两三个年轻人都这样,元主任没说什么,交代他们在国外注意安全,随时保持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