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栩闻言,看着城楼下,宁军阵前那道年轻的身影,陷入了深思之中。
不过此时宁军号角吹响,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能先专心应对眼前的战争。
第126章 离间
宁军攻城的号角吹响后,又一次战争打响。
但是攻守双方对于这次战争的结果,却默契的有着一致意见。
连州城守军虽然按部就班地准备了各种防御的准备工作,但是他们却并不觉得自己能守住这座城市。
守卫的士兵们麻木地看着城外的宁军,只觉得自己做的所有动作都是徒劳。
尽管领军将领谢栩几番试图激起将士们的士气,但是守城士兵士气,早在得知连州官员逃跑的那刻起,就已经消失无踪了。
守城的士兵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根本没有反抗的意志,所有人都在等待那个既定的结局。
相反城外的宁军如今对攻城战,已经是轻车熟路。
经过休息调整和物资补充后,宁军上下对这场战争充满了信心。
如同所有人的预料,这场战争没有持续多久,在宁军投炮机和散弹箭的双重压制下,连州城也没有逃过被打下的命运。
当天下午,宁军就打破城墙,攻入连州城中。
经过一天一夜的巷战后,连州守军终于败走,连州城楼上挂上了宁国的旗帜。
被赶出连州城的谢栩,带着席光康的遗言,找到了躲在岭南道北部祁州城中的谢氏家主。
三日之后,一封神秘的书信,送到了从军营中出来,准备回城的谢维手中。
当天下午,谢维就将这封信,转寄去了滢炆岛。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宁国占领岭南道大半领土的消息,也传遍了天下。
正在处于乱战中的各方诸侯,这才意识到,远在海外的大禹皇室后裔,那位以女子之身称王的宁王殿下,竟然也有争夺天下的野心!
正在同河东道交战的江南道闫氏,率先写了一封信给郁宁,对她打下岭南道诸城表达了祝贺,并且表示愿意支持宁军,继续占领岭南道剩余的地方。
与岭南道交好的河东道,却对宁王的举动表示了谴责,新登基的晋帝发了对宁国的征讨檄文。
当然,如今晋朝同时与江南道等三路交战,国内还有天灾和百姓起义,是没有余力真的派兵过来攻打宁国的。
只是在发表檄文后,晋帝对岭南道进行了安抚,希望岭南道能坚持住,并且击退宁国。
郁宁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正准备从清宁城出发,前往岭南道。
听了这些消息,她不得不暂缓了行程。
郁宁先给江南道闫氏回信,接受了他们的示好。
然后又让清宁城中文笔最好的苏浮生和喻石泉两人,针对晋朝的檄文,回写了一封昭告天下的文书。
如今大禹新亡,晋朝得位不正,天下舆论大多还是站在宁国这边的,所以宁国的诏书发出去,得到了很多大禹读书人的支持。
郁宁将这摊子事弄清楚后,正准备出发去岭南道时,谢芳芝突然来求见。
“殿下,臣想随殿下一起前往岭南道。”
谢芳芝进来后,同郁宁行完礼,就直接表明了来意。
说话时,她的眉宇间一直含着几分忧色,语气也不如往常的温柔,带着一股决绝的语调。
郁宁闻言有些诧异,不过如今宁国在各岛开办的学院,已经进入正轨,谢芳芝目前除了主持学院考试的事情外,倒是没有其他要事。
想到谢维出征这么长时间,她或许是想念儿子,正好岭南道被占领的地方,也需要开学院对百姓进行教化,遂点头同意了她的要求。
第二日,郁宁将宁国国内的事情交给苏浮生后,自己就带着谢芳芝、喻石泉等人去了岭南道。
十日后,郁宁带着人低调地进入了连州城中。
张川和谢维带着众将来拜见后,郁宁对后续岭南道的事情进行了规划。
宁国出兵六万人,后续陆续增援至十万,几场战争下来,有生力量还剩下七万左右。
想要既守好打下来的城池,又要继续攻打岭南道剩余的地盘,是有些困难的。
郁宁了解了军中情况后,决定先暂停战争,将已经占领的地方消化之后,再继续下一步计划,也免得将谢氏逼急了跳墙。
这次郁宁过来,也是为此。
她这次带来了喻石泉任连州府主官,另外几座城市也从滢炆岛调任了官员过来。
政务上的事情,安排完后,郁宁解散众人,自己带着刑悠和严琦在城中闲逛起来。
另一边谢维见到谢芳芝过来,很是惊讶,会后母子二人就匆匆回了谢维在连州城的住处。
“娘你怎么亲自过来了,难道那封信上写的事是真的?”
谢维带谢芳芝进屋后,就迫不及待地发问。
谢芳芝看着已经完全长成大人的儿子,眼睛有些发酸,闻言艰难地点了点头。
她拉过谢维的手,带着他一起坐下后,才缓缓将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
这原不过是一场烂俗的戏码,谁知却真实的发生了。
二十多年前,谢芳芝原本是岭南望族谢氏家主的嫡长女,及笄后的她多才多艺温柔貌美,求娶的媒人踏破了谢氏的门槛。
可是她却同自家的门客,早已两情相悦。
以谢氏的门楣,谢家主自然不同意这场婚事,谢芳芝见家中不顾自己意愿,另要给自己定亲,决然地带着情人私奔。
两人逃出岭南后,结为夫妻,生育了谢维。
她丈夫本是读书人,又想着出人头地后,能带着妻子名正言顺的回家,于是勤学几年后,决定赴京赶考。
可是,命运弄人,进京途中一家人遇上水匪,谢维父亲逝世,母子俩也落入匪窝。
谢维听完后,久久不能回神。
他父亲去世时,他年岁还小,家中之事,早已记得不清,如今才第一次知道父亲母亲的身份,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沉默半响,谢维才抬头道:“那些年,你没有联系过谢家吗?”
他说的是母子俩被困千湖岛的时候。
以谢家的势力,要是知道,定然能救他们早些离开匪窝。
谢芳芝闻言,低头垂泪。
不过,如今好歹她也在宁国朝中任要职,心性锻炼得更加坚韧,不过片刻就擦干泪摇了摇头。
“没有,你不知道谢家的规矩,若是他们知道我落入匪窝,恐怕第一个要杀我的就是谢家!”
闻言,谢维也无言以对。
他对谢家是没有什么感情的,这次突然收到信说他是谢家的外孙,他本以为是骗人的。
将信寄给谢芳芝,也是为了确认。
可是,如今这一切证实后,也并没有改变他对谢家的看法。
不过,谢家毕竟是谢芳芝的娘家,他担心地看着母亲道:“如今谢氏主动来信,娘你想见见谢家的人吗?”
谢芳芝此时已经从往事中回过神来,闻言摇了摇头。
“往事已矣,我现在是宁国人,维儿你也是,我们母子的性命都是殿下所救,殿下如今重用我们,你切不可以让殿下失望!”
谢维闻言终于神色一松,点头坚定地道:“那是自然,我绝对不会背叛殿下。”
就算母亲真的同谢氏有感情,他也不会为了母亲就背叛殿下。
大不了拿下岭南道后,他亲自去向殿下求情,保谢氏一族性命。
虽然宁国从不杀俘,但是谢氏毕竟杀了殿下的弟弟,这次说不定也会破例。
不过,如今既然母亲对谢家没有感情,那么这些自然也不用担心。
谢家该有什么结局,也是他们自己的命运,与他们母子无关。
谢维同母亲通过气后,也不再将这封信放在心上,每天仍旧在军营中带兵训练。
寄信的人见到谢维没有回信,不由得怀疑起来。
“会不会是搞错了?”
谢家主对着谢栩道。
谢栩摇头,肯定道:“伯父,连州城破之时,我亲眼见过那孩子,他肯定就是芳芝妹妹的血脉!”
“可是,这么多日都没有回信,他会不会是不相信我们?”
谢家主心中不觉得以谢氏的地位,对方会不想认回,只觉得无凭无据,对方可能不会相信。
谢栩也是同样的想法,闻言他想了想道:“伯父我记得二十多年前,雨山居士曾给芳芝妹妹画过一副画像,要不将这画送过去,想必他看到画像也就相信此事了!”
谢家主点头。
数日后,谢维再次收到一封信,连带信一起送来的,还有他母亲年轻时候的画像。
谢维见过后,将画像送给了谢芳芝,自己则带着信找上了郁宁。
原本他不想惊动殿下,但是如今对方一而再地写信过来,显然是不肯轻易的善罢甘休。
为了避免产生不必要的影响,谢维决定向郁宁坦白此事。
郁宁听了谢维的话后,心中惊讶,面上却没有表露,而是安抚道:“你先不要回信,看看他们想要做什么!”
谢维点头,走了下去。
郁宁却由此事联想到了其他的事情。
宁国的情报机构,是翠屏在负责,但是他们的主要工作却是监督外部的各方势力。
宁国自己的官员和内部的领地,是没有安排这些人的。
谢维这件事给郁宁提了个醒,重要的官员和城池,也应该放一些人才行。
不然,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时,郁宁不敢保证每个人都有谢维这样的忠心。
之后几日,见到谢维一直没有回信,谢氏那边又连发了几封密信。
这些信统统被谢维转交给了郁宁。
郁宁看着谢氏的催促,找来了谢维母子。
“你们可愿意同谢氏做一场戏?”
谢维和谢芳芝对视一眼,大概猜测到郁宁想做什么,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第127章 变故
郁宁同谢维母子商量之后,当即让人给岭南谢氏那边回了一封书信。
虽然如今郁宁的计划是先稳定后方占领的土地,但是能提前安排一下,让后面的战争可以更顺利的进行,也是一件不亏的事情。
后续郁宁借着谢维的名义,同那边又去信联系了几次,双方拉扯之后,郁宁假意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双方各自谋划着,都在等待下一场战争的时候,给对方一个惊喜。
正当岭南道双方势力汹涌不定之时,中原的战局却再次发生了变化。
七月初的时候,晋朝内部因为干旱爆发民乱,影响面积过大,导致晋朝不得不分兵去压制。
江南道闫氏趁此时机,占领了晋朝的荄州、襄州等地。
晋朝西边的陇右道也步步紧逼,新立朝的林氏,左支右绌,整个朝廷陷入危机中。
原本按照这样的节奏发展下去,对宁国和岭南道战争是不会有影响的,但是八月的时候,晋朝不知同陇右道达成了什么协议,双方竟然停战了。
剑南道看见陇右道停战,担心对方偷袭自己后方,加上战线拉长,剑南道占领部分巴蜀地区后,也停止了对晋朝的围攻。
加上晋朝内部干旱结束,朝廷派人赈灾后,民乱也逐渐平息。
这样一来,晋朝就只剩下江南道这边一处战线。
江南道见势不妙,赶紧同晋朝议和,晋朝也为了尽快稳定朝政同意将江南道占领的荄州、襄州划给江南道,双方达成一致意见后,交战停止。
江南道咬不动晋朝后,转过身看见岭南道被宁国占据大半领土,瞬间也想来此分一杯羹。
郁宁在八月底的时候,收到了江南道的来信。
对方表示,愿意同宁国结为联盟,共同攻打岭南道,为幼帝报仇。
这下子,郁宁陷入两难之中。
如果同意与江南道结盟,那完全就是与虎谋皮,谁知打下岭南道后,对方会不会调转头就来打宁国?
但是如果拒绝,却也并无用处。
江南道既然表明了态度,那么拒绝与否,其实并不能影响对方是否出兵。
反倒是拒绝后,可能会把对方推向敌人。
郁宁思考良久之后,亲自给江南道闫氏回了一封信,接受了对方结盟的请求。
有了江南道的兵力加入,岭南道的灭亡瞬间变得更加容易。
岭南道被左右夹击,不过半月时间就又连失数州。
原本他们还几次来信联系谢维,希望能策反谢维,但是郁宁如今同江南道结盟,己方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自然也用不上先前的计谋了。
没有收到回信的岭南道谢氏恼羞成怒,直接将谢维的身份宣传了出去。
企图以此,让宁军内部发生动乱。
谢维知道后,主动找到郁宁,请求退出对岭南道的战争。
郁宁看着站在下方的谢维,询问一旁的张川道:“军中有人议论这件事吗?”
张川摇头:“谢维屡次身先士卒,士兵们听说这个消息后,大多并不相信,就算相信也不认为谢维会叛敌。”
郁宁点头,对着谢维道:“你听见了,你对宁国的付出,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将士们都信任你,你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说完,拒绝了谢维请辞的要求。
谢维见此,面上微微动容,拱手同张川一起退了下去。
很快,宁军同江南道闫氏一起,对岭南道发起了最后的总攻。
双方兵马齐聚岭南道祁州城下,岭南道谢氏见到城外的三十万兵马,瞬间失去了战斗的意志。
在宁军和闫氏兵马到达的第二天,就主动开城投降了!
将岭南道一众官员和谢氏的族人收押之后,郁宁同闫氏统帅闫大公子一起,准备进入祁州城中。
闫氏在晋帝登基后,也在江南道称王,如今江南道刺史闫隽自称为齐王。
闫兆顺身为齐王的继承人,却礼让几分,主动请郁宁先进城。
双方进入祁州太守府后,开始商讨怎么处置谢氏和岭南道的官员。
“宁王殿下,谢氏派人杀害幼帝,谢氏一族要怎么处置,都交由你来决定吧!”
闫兆顺说到杀害幼帝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调。
当初江南道接到消息后,为了不摊上幼帝这个麻烦,特意将消息泄漏给了岭南道。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幼帝身死之后,就遇上宁国的人。
回去后,几番思索,闫兆顺越来越觉得,宁王的人出现得太过巧合,连带着自己收到的幼帝消息,都变得可疑起来。
如今他说完之后,立刻双眼紧盯着郁宁,不想错过对方脸上的任何反应。
郁宁却似乎丝毫没有看出他的用意,闻言拱手道谢,盛赞闫氏的高义。
闫兆顺见试探不出郁宁的反应,也只得转移话题,同郁宁商量起,怎么划分打下的岭南道领土一事。
对宁国原本就占领的振州、连州等地,自然归宁国所有,但是后面的州府,江南道出兵更多,他们自然想要占据更大的利益。
郁宁早在江南道出兵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对方的用意,如今听到这个要求也并不奇怪。
她拿出地图,将双方共同打下来的领地,一分为二,然后指着西边靠近焦州那块更小的道:“宁国就要这些,闫将军你看有意见吗?”
闫兆顺起身走到郁宁身边,顺着她画出来的地图看去,半响点了点头。
“殿下果然是个爽快人,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纠结,就按照殿下的划分各自管理吧!”
双方如此顺利的在战利品一事上达成一致,是闫兆顺没有想到的。
他看着身边身着朴素,长相明艳大方的宁王,突然开口道:“殿下,冒昧问一下,你如今婚否?”
郁宁不明所以,她身边跟着的张川和谢维等人,听了这话却瞬间紧绷起来。
闫兆顺见到郁宁不答,又出声追问了一遍。
看到郁宁摇头,他才笑着告辞而去。
等到他退下后,郁宁的属下瞬间激动起来。
“殿下,这人突然问这么唐突的问题,殿下又何必回答他!”
谢维想起闫兆顺最后出去时脸上那个笑容,恨不得跟出去打对方一拳。
刑北也点头道:“殿下此人居心不良,需得小心防范。”
郁宁无奈笑道:“此事他随便在宁国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我回不回答,又不能改变什么。”
说完,又安抚道:“如今我们同江南道交好,你们切不可以轻易同对方起冲突。”
众人点头。
郁宁等到众人散了之后,才叹了一声坐回位上。
其实她明白大家,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反应。
实在是上次滋於大王子对她求亲这件事,给大家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
如今见到闫兆顺突然提到郁宁的婚事,又早就听说他的妻子去年难产而亡,不敢保证他不会对郁宁也动了这个心思。
郁宁其实也并不是完全不担心。
宁国虽然暂时同江南道为盟,但是这个盟约因为岭南道的战事结束,也基本宣告终止。
如今宁国紧邻江南道,要是闫氏有想法,宁国恐怕很难同对方抗衡。
江南道可不是岭南道,就从这次闫兆顺带的兵,就可以看出,江南道治兵甚严,加上江南富裕,闫氏底蕴深厚,确实是个很不好对付的对手。
在宁国还没有在大禹站稳脚跟的时候,郁宁还不想同这样的人为敌。
第二日,因为祁州靠东部,被划分给闫氏,郁宁带着人返回连州。
连带着被关押的谢氏族人,也都押送到了连州城中。
众人进城之后,当日下午连州如今的主事官喻石泉就找到了郁宁。
“殿下,岭南道谢氏的人,要怎么处理?”
屋中,正在同郁宁商量各城布防之事的张川、谢维和刑北等人,闻言,均停下动作,看向了郁宁。
郁宁看了一眼谢维,见他面色平静,才将目光移到喻石泉身上道:“你们如何看?”
喻石泉拱手道:“按照大禹律例,自然是诛灭九族!”
说着他也看了一眼谢维,先前的传说他自然也听说过,遂又补充道:“不过,如今宁国律法同大禹不同,臣认为应诛杀首恶,其余人等发配矿上。”
刑北也点头道:“喻大人说的有理,殿下,我们出兵岭南的名义就是为幼帝报仇,一定要对谢氏严惩,并且此事需得尽快办下去,诏告天下才好。”
其余人闻言,都表示赞同,谢维也没有发出异议。
郁宁见此,同意了喻石泉的提议,吩咐刑悠拟旨,下令明日午时将谢家主、谢栩等五名谢氏主要人物斩首示众,其余人等发配到滢炆岛的煤矿上,做工十年。
旨意写好,郁宁在众人退下之时,留下了谢维。
“这件事你回去同你母亲说一下,好好安慰一下她。”
谢维应是,后又认真回了一句。
“殿下放心,母亲早就对谢氏的下场有预料了,如今大多族人都能保全性命,她想来也会释怀了。”
郁宁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此事对谢维可能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对谢芳芝却并不一定。
谢家主毕竟是谢芳芝的生身父亲,能不能释怀,还真的不好说。
不过,谢氏弑君,郁宁作为大禹皇室,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过谢家主,所以此事只能期望谢芳芝自己想明白了。
第二日,连州城中,郁宁亲自监斩谢栩等人。
连州城的百姓,听闻昔日连州城的主人如今要被斩头,全都跑来围观。
看着昔日威风凌凌的谢家人,被缚着手,押跪在刽子手的刀下,众人叫好的有,唏嘘的也有。
随着人头落下,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从今往后,岭南道换天了。
第128章 拖延
祯文二十九年的下半年,大禹短暂地进入和平时期。
各家势力都在收拾自家的烂摊子,郁宁也在岭南道一直呆到年底,才返回滢炆岛。
岭南道的战争对宁国的消耗不小,不过经过这半年时间的发展,宁国在岭南道占领的领地也开始恢复。
从滢炆岛引进过去的各种工坊和政策,使得这些地方快速发展,短短几个月,百姓都快要忘记战争带来的痛苦了。
其中还发生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因为宁国占领的领地,百姓的生活逐渐富裕,隔壁被划分到江南道管辖区域的百姓十分羡慕,经常有偷偷跑到宁国这边来的。
一开始宁国和江南道的官府,对这个事情都并不重视,但是这件事很快就愈演愈烈。
最后,紧邻宁国领地的州府,甚至有超过三分之一的百姓,偷渡到了宁国生活。
江南道的官员甚至派来士兵,驻守在两地边界,都无法阻止这个现象,最后只得无奈的找到宁国的官员,希望他们能介入一下。
宁国的原始人口,十之有八,都属于这种移民,国内甚至现在都还有接纳难民的政策。
所有来到宁国的难民,也都被宁国一视同仁。
要宁国出政策,禁止百姓进入宁国,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是,如今江南道和宁国还属于友好关系,直接拒绝也不太好。
在岭南道主管政务的喻石泉,不得不同江南道的官员虚与委蛇,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政策,假装配合江南道的动作。
江南道的官员,见到宁国出手也无法完全遏制这一现象,只能放弃,任由其发展。
祯文二十九年的除夕,宁国的清宁城比之往年更加热闹。
滢炆岛上百姓越来越多,岛上另外两座城市,都几乎住满了人。
清宁城就更是人满为患了。
连云姑姑都说,就是昔日的禹京城,都没有如今的清宁城热闹。
年节过后,很快就是郁宁的生日。
距离郁宁来到滢炆岛已经过去五年,今年是她二十岁的寿辰,众官员都不再同意她不要大办的决定。
郁宁看到大家都渴望一场盛宴,加上这样还能吸引更多的人来清宁城围观,也算是间接促进到岛上的消费,就不再坚持。
所以春节之后,清宁城中不但没有摘下节日的装饰,反而张灯结彩更胜过年之时。
宁国其余地方的百姓,连同大禹内陆的不少商人,听闻这一消息,也在不断地向滢炆岛赶来。
往日的滢炆岛码头,如今广场周围都新建了不少建筑,其中不乏酒楼饭肆,更有各种商铺林立。
许多运送到滢炆岛的货物,都不用进城,在码头上就能销售一空。
二月初一,全滢炆岛的人,都在准备迎接宁王的寿辰的时候,滢炆岛的码头,突然迎来了一行气势壮阔的船队。
数十艘船霸占了整个海面,所有人都好奇地向船队张望。
只见那些船上都挂着同样的旗帜,众人一看就知道是江南道的势力。
让人瞩目的是,这些船无一不装扮得富丽堂皇。
就连一向以富裕闻名的滢炆岛,在这些船年前也显得朴素了许多。
虽然看不到船上的具体货物,但是光看外表,就能感到上面有不少值钱的物什。
负责迎接江南道官员的苏浮生看见对方这个阵仗,眉心微蹙,心头泛起几分疑惑。
不过看着对方即将下船,他只有按下心中疑惑,笑着走上前迎接。
见到江南道带队向郁宁祝寿的人,居然是闫氏大公子闫兆顺,苏浮生心头再次跳了一下。
“不料是闫世子亲临,苏某有失远迎,还望世子恕罪。”
闫兆顺打量了苏浮生一番,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客气地还礼道:“苏大人客气了!”
两人寒暄着,苏浮生带着闫兆顺坐上前往清宁城的马车。
剩余自有人协助闫氏的船队卸货。
闫兆顺也丝毫不担心自己船上的货物,同苏浮生坐上马车后,一路观察着滢炆岛的情况。
从码头到清宁城,他都在沉默地听着苏浮生的介绍。
进入清宁城后,他终于忍不住问道:“这岛上的所有建设,都是宁王殿下的主意吗?”
苏浮生闻言,面上露出几分自豪,点头道:“是的,殿下雄才伟略,我等不能及也!”
闫兆顺想到那位干净利落划分了岭南道领地的宁王殿下,也不禁道:“你们宁王殿下,确实是天下第一奇女子!”
苏浮生听到这句感叹,心中默默反驳,殿下不但是奇女子,还是他见过最圣明的主上。
随后两人来到清宁城的议政大厅时,就见到了刚刚正在议论的对象。
郁宁听闻齐国世子,亲自来访,特意亲自出来迎接。
双方见面后,自然又是一番见礼,才进入厅中。
所有人都坐下后,郁宁才看向闫兆顺笑着问道:“闫世子怎么亲自来,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也好亲自到码头迎接才是。”
闫兆顺常年带兵,有些不苟言笑,闻言客气道:“殿下言重了,我是代表家父来贺殿下寿辰。”
郁宁闻言,又问候起齐王闫隽的身体。
闫兆顺回道:“家父一切都好,多谢殿下关心。”
双方客气的交谈一番,随后郁宁设宴招待了闫兆顺一行人。
一场宴,算是宾主尽欢。
但是当天晚上,苏浮生从码头上收到的消息,却让郁宁的心情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你确定他们没有看错?”
郁宁听完苏浮生的汇报后,双眉紧皱,不可置信地追问道。
苏浮生点了点头:“属下接到消息后,亲自去码头上确认了一遍,闫氏带来的东西确实是聘礼的用品。”
郁宁闻言,心中再不存侥幸之心。
看来闫氏确实是对她起了心思了,准确地说是对宁国起了心思。
这件事,也不能说完全出乎意料。
在宁国发展得越来越大的时候,郁宁就已经做好会迎来各方觊觎的准备,只是又是这老套的求亲、联姻的把戏,她就有些无语了。
难道这些人都没有看到,上一个向她求亲的滋於国的下场吗?
还是说,见到她是个女子,就觉得将她娶过去,就能不费一兵一卒的占领宁国的势力了?
看来她上次对滋於王室还是太过仁慈,让这些别有用心的人,没有吸取教训。
苏浮生看着郁宁沉默,以为对方是担心怎么拒绝闫氏,出言建议道:“殿下母亲刚去世不过一年,如今殿下还在孝期,不如就用这个借口回绝闫氏?”
郁宁闻言,笑着摇了摇头:“闫氏可不像滋於王室那么好糊弄,这个借口连滋於大王子都拒绝不了,你觉得闫兆顺能认?”
苏浮生也知道不太可能,但是此时同江南道为敌,着实不是一个好主意。
“殿下有什么办法吗?”
郁宁沉思半响,开口却叹了口气。
“闫氏来势不善,恐怕我们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一战了!”
苏浮生摇头:“以如今宁国的势力,想要同闫氏作战,恐怕是凶多吉少呀!”
郁宁自然知道,如今的宁国还不是闫氏的对手,但是她别无选择。
要让她束手交上自己一手打下来的势力,这更不可能。
半响,她叹道:“为今之计,只有拖!”
“拖?”
郁宁点头:“能拖多就拖多久,明日过后,就开始多招兵马,尽快做好大战的准备。”
苏浮生闻言,点头表示明白了郁宁的决定。
第二日郁宁的寿宴上,闫兆顺果然开口提亲。
“自从岭南道一见,我对殿下的风姿就不能忘怀,回家禀明家父后,此次特意带着聘礼,来向殿下求亲!”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在座之人,除了郁宁和苏浮生之外,都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瞬间场上议论纷纷。
宁国的官员,有聪明一些的,已经想明白闫兆顺这一举动背后的含义,纷纷对闫兆顺怒目而视。
其余人,有的没有想明白的,也担心地看着郁宁,害怕她会同意。
闫兆顺全然不管周围人对自己的目光,见到郁宁没有答话,又重新问了一遍。
“我是诚心求娶,望殿下能同意!”
郁宁见无法再保持沉默,只得道:“闫世子,这个请求太过突然,请允许我考虑几日。”
闫兆顺见郁宁没有一口拒绝,松了一口气,也点头同意了郁宁的回答,坐回了位置上。
旁边宁国的众官员,却一脸震惊地看着郁宁。
他们不敢相信,郁宁竟然没有直接拒绝对方的请求。
难道,殿下真的对这个闫世子动心了?
有人连想着郁宁如今的年龄,又看着闫兆顺长得一表人才的样子,不由开始猜测起来。
之后的宴会,众人吃得心不在焉,在送走闫氏的人后,郁宁的几个心腹立刻来找到了郁宁。
“殿下,你真的要答应那个闫世子的求亲?”
谢维按捺不住,率先问道。
其余人倒是记得给郁宁行完礼,才开始询问。
郁宁见到众人这幅担忧的样子,不得不将昨日同苏浮生的讨论,告诉了众人。
众人听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川甚至哈哈笑道:“殿下如今确实到了婚嫁的年龄,这个闫世子,殿下看得上的话,招上门,做个驸马也不是不可以!”
云姑姑却嫌弃道:“这人听说是个鳏夫,年纪又大,如何配得上殿下!”
谢维闻言,赶紧道:“云姑姑说的是,将军你不要乱扯红线。”
张川闻言,转头拍了下谢维的肩膀,笑道:“你小子,如今胆子越来越大了,敢这样说你张叔。说来你也到成亲的年龄了,怎么,要不要叔给你也做做媒!”
谢维瞬间脸上爆红,脱口拒绝:“不要!”
众人瞬间大笑起来。
第129章 曲线救国
众人说着说着,竟然真的讨论起郁宁招婿的可行性。
郁宁见此,只得无奈地开口,把大家的注意转回到对付闫氏上。
“今日宴上的说辞,拖延不了几日,大家还是想一想,后面要怎么应对闫氏吧?”
闫氏既然已经提亲,此时招婿不是朝着对方脸上扇巴掌,明着与对方为敌*吗!
何况招婿的人选也是一个问题,郁宁对感情看得倒是不重要,就是担心会影响宁国的内政。
她本来的想法,是等自己年龄更大一些了,再来考虑这些事,如今看来,倒是不如当初认真挑选个人,永绝后患了。
众人听到郁宁的话,也不得不收住话头,开始沉思起来。
闫氏所在的齐国,如今基本是大禹仅次于晋国的势力,对于底蕴单薄的宁国来说,确实是一大劲敌。
众人都知道,两国要是开战,很有可能宁国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势头,就会毁于一旦。
“殿下可知道齐国军队如今有多少兵力?”
张川负责宁国全国的军队,对这场即将发生的战争,很重视。
“听翠屏前面传回来的消息说,齐国去年对战晋国出动了近五十万兵马。”
郁宁面色沉重地回道。
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但是也有人想到了什么,疑惑问道:“这次齐国世子提亲,怎么不见江大人提前传信回来?”
郁宁闻言,心中叹了口气。
去年岭南道谢氏联系谢维的事情发生后,郁宁为了发展宁国内部的监察系统,曾把翠屏秘密叫回了国。
过完年,翠屏把这边的事情弄清楚了,才启程返回内陆。
估计是同闫兆顺等人错过了,还根本没有打听到这件事吧!
本来王其仁在齐王闫隽身边,应该是能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的,但是他毕竟不会武艺,也不是专业的情报人员,郁宁早就传令给过翠屏和他,不到十万火急的时候,不能动用王其仁这条线。
为了确保王其仁的安全,他如今在齐王身边,就是真正的太医一样。
但是,这些事情,却不方便解释给众人听,只得模糊道:“那边的来信在路上被耽误了,这两日才到。”
众人闻言也不再纠结。
想到齐国的实力,众人心中都沉甸甸的。
谢维看众人的样子,忍不住怒道:“怕什么,大不了与闫氏的人决一死战!反正不能让殿下,嫁给什么世子。”
“对!大不了拼了!”
张川也道。
其余人,也纷纷表态,均表示要同闫氏斗争到底。
郁宁见众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不由得笑道:“好了,也不用这么严重,大不了就是损失掉在岭南道打下的土地罢了!”
郁宁这两天已经想明白,闫氏对滢炆岛等地,应该兴趣不大,突然对宁国产生兴趣,应该是宁国去年占下的岭南道的原因。
岭南道紧邻闫氏所在的江南道,以闫氏的霸道,自然不愿意这块地落入宁国手中。
郁宁出兵之前,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当时闫氏正同晋国交战,她没有想到双方的战争会结束得这么快。
只要对方能晚两年结束战争,宁国趁此机会在内陆站稳脚跟,现在也不会陷入这样尴尬的局势。
苏浮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提出了同众人不一样的思路。
“闫氏如今有时间对付我们,完全是因为同晋朝议和,我们要是能挑动齐国和晋国的战争,那么如今的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众人闻言,瞬间被打开思路,纷纷叫好。
郁宁也正好想到这块,闻言点头道:“我等下就去信给翠屏,让她去安排一下这件事情。”
之后众人又讨论了,假如真的同闫氏交战,要怎么应对,这些事情,一直到深夜,大家才散去。
第二天,郁宁接到消息,闫氏的人,将码头上几十艘船上的礼物,都往清宁城方向运来了。
原本按照闫兆顺的计划,是在郁宁寿辰前,将礼物送上来的,但是滢炆岛码头上的卸货装货的手续较多,昨日城中进出人太多也不便运货,拖到今日才运来。
郁宁听说对方已经进城向着议政大厅的方向过来,赶紧走了出去。
看到领头的闫兆顺,郁宁不禁皱眉道:“闫世子,这是做什么?”
闫兆顺挥手,让身后的人停下,对着郁宁道:“宁王殿下,这些都是闫氏的一点心意,望殿下笑纳!”
郁宁看着这望不到尽头的送礼物队伍,不由摇头道:“这太过贵重了,小王不能受纳!”
闫兆顺道:“殿下不要误会,我不是逼你立刻答应在下的求亲,这些都是父王为殿下寿辰准备的礼品,殿下不用有负担。”
听到消息赶过来的苏浮生见到这个情况,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上前对郁宁道:“闫氏的人押的东西太多,如今把进城的道路都堵住了,殿下要不让他们先运进来再说。”
郁宁听了也觉得将人怼在外面,不太合适,遂收敛了心中的怒意,对闫兆顺道:“世子,我们进屋再说吧。”
闫兆顺自然不会拒绝,跟着郁宁就要进入议政大厅。
闫兆顺身后跟着的手下,抬着礼物,不知道要去哪,不由叫住闫兆顺。
“世子,这些东西要怎么办?”
闫兆顺看着前面已经快步离开的郁宁,转头看了看议政大厅前的广场,随口道:“先放在这上面吧!”
说完,也不管身后的人,快步跟上郁宁,进入议政大厅之中。
双方在屋中坐下之后,言兆顺才开口询问郁宁昨日的事情,思考得如何。
郁宁闻言,只摇头道自己还没有考虑好。
闫兆顺见此,再次开口道:“殿下,如今天下大乱,如果宁国能和齐国结盟,对我们双方都是很有利的一件事,合两国之力不但能对付晋朝,就是一举统一天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但是郁宁听后,只点了点头,并未有其他表示。
闫兆顺接着道:“如今我是齐国世子,也还未有子嗣,要是能同殿下结亲,你我二人的孩子,就是今后双方势力共同的继承人,如此大禹皇室的血脉也算是得以延续,殿下为何还要犹豫呢?”
郁宁闻言心中哂笑,面上却假作沉思之态。
一旁的苏浮生却装似疑惑道:“延续大禹皇室血脉,闫世子是要入赘宁国吗?要是殿下与世子结亲后,生下的小殿下随殿下继承大禹皇室之姓,这件事确实值得考虑。”
苏浮生突如其来的话,让郁宁瞬间绽放了笑容:“哈哈,苏大人说得有理,原来是我想岔了,误解了闫世子的说法,若是能娶闫世子为夫胥,宁何乐不为!”
闫兆顺被两人这一番胡乱解释,气得面色涨红,半响才吐出一口气,勉强笑道:“公主说笑了!”
说完,也不管郁宁的反应,匆匆告退而去。
郁宁和苏浮生见到闫兆顺落荒而逃的背影,相视一眼,大笑出声。
“哈哈哈!”
谢维等人听到消息,来见郁宁,听了这番话,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笑归笑,闫氏的聘礼都放在议政大厅外的广场上了,这番话,恐怕只能吓退闫兆顺一时。
实话说,郁宁看了广场上闫氏的聘礼后,相信了闫兆顺口中诚心结盟的说法。
这满广场的礼物,除了能看出闫氏的富裕外,也间接说明,对方是真的想同宁国结盟。
可是,郁宁不是普通女子,她的愿望也不是嫁一良人。
闫氏的这番打算,注定要落空了。
昨日给翠屏写的信件,已经发出去了。
当天晚上,谢维也同刑北等人悄悄出发,前往岭南道。
宁国上下,已经开始准备迎接拒绝闫氏之后,对方会有的盛怒。
出乎郁宁意料的是,那天闫兆顺被口头占了便宜后,并没有一怒之下,离开滢炆岛。
接下的时间,他几乎每日都会来见郁宁,其余时间,也在清宁城各处闲逛。
似乎一点都担心郁宁会拒绝他。
二月底的时候,郁宁仍未松口,闫兆顺却突然来向郁宁告辞。
“殿下,我随时等候殿下的回复,只要殿下愿意,我立刻来迎娶殿下。”
闫兆顺走之前,向郁宁告别时,还在表明自己的心意。
见到郁宁没有正面回复,闫兆顺又道:“还望殿下想清楚,什么才是对殿下、对宁国最好的选择!”
说完这句似威胁的话后,闫兆顺才转身离去。
郁宁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心中十分不满这样被人胁迫的感觉。
当天下午,郁宁收到了翠屏的回信。
二月初,翠屏收到郁宁来信后,就想办法潜入杭州城,找到了襄州原太守何征。
何征在河东道攻入后,就投靠了林氏,晋国立国之后,襄州原本也是晋国的领地。
去年江南道闫氏伐晋,攻下荄州、襄州,何征被俘,襄州落入闫氏手中,何征也被押至杭州,关押至今。
但是他本是野心勃勃之人,如何甘作阶下囚,一直在想法逃出去,向闫氏报仇。
翠屏接到郁宁的信后,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
这日何征发现,来送饭的狱卒,长得跟往日的不太一样,正疑惑间,就见到对方突然出手,敲晕旁边另外一个狱卒,打开了牢门。
“何大人,属下来晚了!”
何征正奇怪,自己手下什么时候有这等人的时候,外面的守卫似乎听见了动静,出声询问起来。
翠屏见状,也不管何征一脸的疑惑,直接拉过对方,迅速打晕进来的守卫,向外逃去。
出了牢房,很快有一辆马车驱了过来。
翠屏拉着何征刚踏上去,马车立刻飞驰而出。
从头到尾,何征连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问出。
第130章 难料
“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
出了杭州城门,何征紧张的心终于放松了一些,开始追问翠屏的来历。
翠屏没有看何征,只淡淡回了一句:“闫氏的仇人。”
说完,不论何征如何问都再不开口。
何征想到在监狱里看见的对方的身手,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沉默地呆在马车角落。
半个月后,晋朝都城,突然出现了一个落魄的身影。
二月底,晋朝内部主战派和主和派争论半月后,因为新皇宠妃何氏的耳旁风,最终以主战派占了上风,原襄州太守,宠妃何氏的兄长何征,被封为征齐元帅,出征襄州。
晋朝和齐国闫氏的战争,再次打响。
郁宁看完翠屏的消息后,才知道闫兆顺为什么匆匆离开滢炆岛。
见到计划进行顺利,郁宁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是这口气,郁宁松得有些早了。
三日后的早上,郁宁又收到了一封加急来信,将宁国的平静打破。
郁宁看完信后,紧急将张川和苏浮生叫来。
“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刚起床,早饭都还没有吃就被叫了过来,都清楚定然是出了大事。
“连州城被围了!”
郁宁也没有心思细细解释,直接将收到的信,递给了两人。
张川和苏浮生面色沉重地接过信,快速地浏览了一遍。
“闫氏!”
看完之后,张川瞬间面露怒容。
苏浮生却是十分不解地道:“前面不是刚收到消息,闫氏同晋朝开战了吗?他们怎么会分兵来包围连州?”
郁宁也想不明白这件事,两线同时开战,就是对势力雄厚的闫氏来说,也并不是一件好事,他们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殿下,既然他们主动开战,我们也不用再顾虑,直接跟他们打就是了,如今连州有谢维镇守,一时间还不用担心,我们尽快派兵过去支援就行。”
张川反应过来后,原本的怒意转换成了熊熊斗志。
苏浮生却有些担忧:“援军是要调的,但是闫氏这番举动,着实难以理解,他们会不会有其他的阴谋?”
郁宁一时间也想不明白这件事,只能道:“我回头再去信给翠屏,让她查一查这件事。”
说完又接着道:“至于救援连州,就让刑北带兵去吧!”
刑北如今驻守在振州,振州城中有三万兵马,加上岭南道其余地方驻守的宁军,总的能召集齐五万兵力,配合连州城中谢维手下的五万宁军,应该足以应付闫氏的人了。
随着郁宁调兵命令发出的,还有她写给刑北等人的一封信。
让他们不用与齐军力战,只要能拖住对方,守住连州城,就足够了。
如今闫氏同晋朝交战,一时半会定然结束不了,只要宁军能坚持住,闫氏定然会率先退兵。
可惜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并不能每件事都按照人的设想进行。
此时的连州城楼上,谢维看着前来攻城的队伍,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并不适合战场。
连续几次攻城不利,齐军似乎终于控制不住,开始另辟蹊径。
只见如今城楼下的齐军阵前,不再是往日满身盔甲的士兵,取而代之被士兵用刀枪逼着往前走的,是连州城周边的百姓!
看着手无寸铁的百姓,被齐军逼着向城墙靠近,谢维准备发令的手,怎么也放不下去。
宁国不论是进攻何处,从来都是善待百姓,他第一次见到有人居然用百姓来充作攻城的武器,这是一向以百姓为先的宁国士兵接受不了的。
城楼上的士兵都痛苦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齐军,有些宁军占领连州后新招入伍的,甚至能在下面看到自己熟悉的身影。
沉默在连州城楼上蔓延,所有人都陷入两难之中。
最后还是白玉堂上前,对谢维道:“将军,齐军已经快开始登城了,再不下令就来不及了!”
想到身后的连州城中还有数十万百姓,谢维终于挥手道:“射!”
万箭齐发,散弹箭落到城楼下的人群中,瞬间引起一片惨叫之声。
城楼上的士兵不忍目睹,但是又担心敌军攻上城墙,只能强忍着恶心,继续机械地射箭。
终于,在散弹箭的密集攻势下,齐军抵挡不住,选择了退兵。
看着城楼下堆了三尺高的尸体,谢维攥紧了拳头,重重砸在了城墙上。
城楼上的士兵,也丝毫没有退敌之后的喜悦。
所有人跌坐在地,面上都是麻木的表情。
白玉堂无声地走到谢维身边,看着同他一起看向城楼下的尸体,轻声道:“他们的命,也要记在齐军头上。”
谢维沉默地点了点头。
士兵们休息后,也渐渐缓了过来,开始准备下一场战争。
但是今日连州城楼上宁军的反应,还是被齐军察觉到了。
发现宁军果然如传闻一般,比较仁慈,下一次攻城的时候,齐军干脆聚集了更多的百姓。
企图用百姓的性命,消耗掉宁军手中的武器。
这场战,宁军打得异常艰难。
手中的箭射出去,杀死的不是自己的敌人,而是周边的百姓,这个事实让很多士兵都几近崩溃。
但是如果不射,那么这些百姓就会变成敌人的帮凶,连州城守不住,兴许会死更多的人。
如此纠结之中,第二场战争结束后,谢维就同两位副将道:“我们不能任由齐军继续这样下去!”
谢维的副将白玉堂和金远对视一眼,由白玉堂出口问道:“将军准备怎么做?”
为防齐军再次来袭,三人如今还在城墙之上,谢维看了一眼城外的齐军大营回答道:“我们要主动出击!”
白玉堂闻言一惊,沉眉思索起来。
金远却道:“好!我早就不耐烦当缩头乌龟了,出去同齐军痛痛快快地战一场,才是大丈夫应该做的事!”
白玉堂白了一眼激动的金远,泼冷水道:“你怕不是忘了,如今城外有多少齐军!”
金远看了一眼城外连绵不绝的齐军军帐,瞬间哑了声。
此次齐军出兵二十万到连州,以连州如今城中的宁军兵力,定然是敌不过的。
谢维也摇头道:“我不是要同他们正面作战,只是想派兵出去骚扰他们,拖延他们攻城的时间。”
算时间,如今宁国的援军,应该也快到了,只要能坚持到援军到来,内外夹击,兴许就能击退齐军。
白玉堂闻言,心中虽然不是特别赞同,但是想到白日惨死的百姓,还有战后神色恍惚的士兵,也点了点头,同意了谢维的决定。
当日晚上,谢维就同金远,带着两万宁军,打开城门,突袭齐军。
齐军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宁军收获颇丰。
第二日,受损之后的齐军,果然没有再次组织起攻击。
接下来几日,齐军被不按常理出牌的宁军,骚扰得烦不胜烦。
一般晚上齐军做好防御的时候,不见宁军的身影,一等到齐军放松警惕,宁军就如同阴影般,又钻出来了。
而且宁军往往并不同齐军正面对抗,基本都是一触即走。
有时甚至大白天的,连州城门还会突然打开,跑出一群宁军冲入齐军军营之中,将正在用饭的齐军,打了个莫名其妙。
这一连串的干扰,使得齐军没能发起几次有效的攻城战。
连州城中的宁军,终于一扫前面被齐军逼着杀百姓的苦闷,士气终于又恢复了不少。
数日后,连州城中谢维收到刑北带来的援军接近连州的消息。
双方一合计,立刻制定了一个计划。
一天夜里,连州城门再次打开,数万宁军冲出城门,向城外的齐军阵营冲去。
齐军一开始还以为这又是宁军的一次扰敌之计,并没有在意,但是交战片刻后就发现了不对,当即开始号令全军应敌。
正当此时,齐军背后也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支宁军的军队,被包围的齐军,顿时陷入困境之中。
这场战争,谢维和刑北配合得十分默契。
毕竟一年前,同样在岭南道的振州城外,他们就是用这一手打败了谢栩手下的岭南道兵马,成功拿下振州的。
如今被围的敌人换成了齐军,双方交战的人数也更多,敌人也更难打,但是他们没有一丝害怕,也坚信自己能够取得胜利。
事实也果然如宁军的设想,交战一夜之后,第二日,齐军因为阵型被攻破,军队陷入混乱中,开始溃逃。
刑北乘胜追击,一举将齐军追出几百里。
“将军,前面好像是齐军主帅闫三公子,要不要追上去?”
金远策马来到谢维身边,面露激动地道。
谢维看了看身边,除了金远带着的几百人外,其余人都被他们甩到后面去了。
但是前面的闫三公子身边的人更少,而且谢维一想到对方这次在连州城外干下的恶心事,就恨不得亲手斩下对方的头颅。
思索片刻后,终于点了头,继续追了上去。
很快谢维带着人追上慌乱逃跑的闫兆吉,对方也发现追兵,返身开始迎战,
双方很快交战到一起,因为宁军人多势众,闫兆吉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但是同谢维交战的闫兆吉本人,却丝毫不落下风。
两人你来我往,各自都是往死里下手,身上都染上了一道道血痕,却没有人退却。
半响,金远带着人消灭了闫兆吉的随从,准备围过来帮助谢维之时,远处却再次响起了马蹄之声。
众人听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瞬间纷纷变色。
不同于宁军的一脸吃惊,闫兆吉却是面露喜色。
只见他看着一马当先飞驰过来的人,大声道:“哥!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