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VIP】(1 / 2)

第20章

段云枫闻言猛地扯下脸上蒙的布, 才发现自己正对着营帐的幕布一通乱摸。

一转身,萧珩就站在身后,正平静地看着自己。

“………………”

段云枫的脸有点红,他拧着眉, 瞥了萧珩一眼, 一言不发地走出了营帐。

气死了。

他现在是真的生气了。

段云枫决定今天都不再理公主了。

他现在要去打死那个姓钱的,以泄心头之恨。

……

段云枫率军撤离约莫一个时辰后。

钱勘从晋州城中派来的使者指挥着几个推粮车的吏卒, 缓缓走入了镇北军军营。

那使者只见坐在外头巡营的几个士卒抱着刀, 皆有气无力地靠在树上, 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哪有半点警觉可言,就连他们运粮到了都无人注意。

而后方的整个军营更是一团糟, 辙乱旗靡, 仅剩的几面军旗东倒西歪地倒在地上,完全没人管。

使者摇醒了一个昏睡的士卒, 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那人揉着惺忪的睡眼,“啊……稍等,我这就去通报宋将军。”

使者随着那人走到一顶营帐前, 对方掀开营帐的一瞬间, 昏暗的夜色中,一道白影就这么晃了出来。

使者头皮一麻,险些原地跳了起来。

鬼……

他蓦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只见那人一身白衣缟素, 行走间悄无声息, 蓦地就出现在人跟前, 幽幽烛火衬得那俊美容颜愈发神鬼莫辨,一双乌黑的眼瞳自上而下地扫来。

使者简直怀疑自己见了活阎王。

下一秒,对方的身影就走远了, 仿佛出现只是为了在他面前晃一下。

士卒解释道:“别怕,这是我们世子妃殿下,大概晚上出来散心的吧。”

使者如果没弄错的话,他记得现在是丑时,鸡都睡了,谁会在这个时候出去散心?

而且这未亡人为什么看起来比亡人的阴气还要重啊?

然而他悬着的心刚放下去一息,就听营帐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就连段云枫那小子也得给我几分颜面,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指挥我?”

营帐中一鬓发参灰的老将猛地拔出刀,对宋时裕怒目而视,“现在他死了,我还得听你个乳臭未干小毛孩的话?岂有此理!”

紧接着就是几声针对宋时裕的国骂。

说话的这人名叫康成业,年纪比镇北王段昱还要大,是军中颇有威望的老将。

被对方这么一问侯,宋时裕自然也很生气,他伸手搭上剑柄,“你这个老……”

他一骂人就有些卡壳。

康成业有些急了,朝他连眨了几下左眼。

不是说要演将相不和吗?这么干杵着是什么意思?

宋时裕:“老老老老……”

他一骂人就有些卡壳。

其实宋时裕能当上段云枫的副将是有原因的,不是因为他冲阵最猛,也不是因为他聪明。

镇北军军营中比他更勇猛、更上头的大有人在。

这一切都是因为宋时裕脾气最好。

段云枫冲他发火,他能忍。

段云枫冲动失去理智,他能劝。

段云枫像脱缰野马一样追着人猛冲猛打的时候,他总是在后面坚定地、任劳任怨地跟着对方。

“你这个老匹夫!”

宋时裕终于骂了出来。

紧接着就是一阵刀枪剑舞声,宋时裕与康成业两人纷纷拔剑,在营帐中你来我往,好不精彩。

最后康成业提着剑,怒气冲冠地冲出了营帐,吓得使者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怕就这么被他顺手一削。

“竖子不足与谋!” 康成业登高一呼,立马叫上了自己的部众,约有两三千人,离开了军营,就此与宋时裕等人分道扬镳。

就在那使者扭头想看康成业率军往哪里走了之际,他又蓦地对上了那道白影。

出去散心的世子妃大概是回来了,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立在自己身后,不知道看了多久。

使者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他捂住自己剧烈颤动的心脏,准备扔下军粮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望着几人匆匆离去的身影。

萧珩用匕首在粮袋上划了一道小口子,澄黄的粟米漏了出来。

他用指腹碾了碾……

没掺沙子。

钱勘这人还挺实在的。

正好这几袋现在就可以煮了吃,吃完就去打钱勘。

……

晋州诚笼罩在漆黑的夜幕下,刺史府却灯火通明。

钱勘身着胄甲,身后跟着几个手持长戟、威风凛凛的侍从,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你可都打探清楚了?”

使者拱手道:“千真万确,宋时裕的部众已是强弩之末、上下离心,将军即刻动身,便可轻取敌军!”

“好!”

钱勘大手一挥,率领晋州城精锐步骑共一万五千人趁着夜色,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临行前他看向自己的佐官张志诚,“我领兵出击的时候,晋州城中的事务便交由你统管了。”

张志诚向他点头,“将军放心,我等在此恭候将军得胜归来,想必天明时将军便该率军凯旋了,这一夜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钱勘戴上盔甲,转身离去。

晨曦的一抹微光照在张志诚的半边脸上,映照出他眉宇间的深深沟壑。

他的神情全然不见先前的轻松。

……

淲沱河滩沿岸的镇北军军营。

随着一支火箭划破营寨上空,面对敌军趁夜偷袭,镇北军毫无防备,瞬间阵脚大乱。

主将宋时裕看起来刚睡醒,他连盔甲都来不及穿,单脚跳着冲出营帐,仓皇地套上靴子,勒着马缰就是一顿狂奔,身后数千镇北军也随着他一道仓惶溃逃,丢盔弃甲者不计其数,队伍车辙错乱,军旗接连倒下,哪里还有半分气势、军纪可言。

钱勘见状,提着长枪,率领晋州军精锐穷追不舍,他冲宋时裕喊道:“你不是段云枫的副将吗?就这点能耐哈哈哈哈哈哈——”

宋时裕慌不择路地冲入一片高耸的丘陵间,他一边观望着山势,一边跑,一边喊,“要是世子还在,论得到你这鼠辈欺负到镇北军头上来?”

钱勘嗤笑一声。

段云枫手下副将被自己追的这般抱头鼠窜,想来段云枫多半也就是个徒有虚名的世子爷,没什么能耐。

什么名将?

什么战神?

不过尔尔。

钱勘不屑道:“段云枫算什么,就算他活着,也不是我的对手!”

两人就这么你追我赶地追逐了一阵。

直到临近那片丘陵地势最高处,钱勘扭头一看,才惊觉身边跟着的部众越来越少了。

原来他们在追击宋时裕的时候,所走的地势并不不平坦,因此晋州军的整体战线被拉得很长,此刻只有部分骑兵还跟在自己身后,而步兵大多数都落在了后方。

而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的宋时裕忽然大喊一声“世子!”,颇有一副“你可要给末将做主啊”的架势。

钱勘心下一惊,他抬头望去,却见不远处的丘陵上竖起了许多面威严的镇北军大旗。

而为首的那人身着玄甲,横刀立马,神情戏谑,“听说我不是你的对手?”

他身侧骑马并立的那人鬓发皆灰,俨然就是先前与宋时裕大吵一架并分道扬镳的老将康成业。

在段云枫与康成业身后矗立着的是万余军纪严正、蓄势待发的玄甲军。

也不知道在此处伏击了多久。

钱勘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随我冲——”

激昂的擂鼓声响彻长空,段云枫抽出腰间长刀,随着他号令声下,千军万马自丘陵上方俯冲而下,如黑云压境、江潮奔涌。

在段云枫的率领下,漠北铁骑精锐反复冲阵四次,摧枯拉朽般地将钱勘带领的晋州军冲了个七零八落,再也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镇北军当场阵斩三千余众,俘虏八千,其余晋州兵皆丢盔弃甲、望风而逃。

钱勘本人则被生擒。

……

大败晋州军主力后,段云枫命人绑了钱勘,让人不要再管淲沱河沿岸驻军营寨里留下的那些物资,直接率军围城,“小小一个营寨算什么?今日我就要住进晋州城,在刺史府用膳。”

说着,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睨了眼自己的俘虏。

钱勘双手被缚在身后,还是十分努力地抬起头,讨好地看向段云枫,全然不见先前那副傲然自恃的模样,“世子,此刻留守晋州的张志诚是我的佐官,不如让我进去劝降吧?”

“劝降?” 段云枫一扬眉,“还用得着你?”

负责看押俘虏的士卒当即抽了钱勘一鞭子,“老实点!”

钱勘瞬间变成了只缩头鹌鹑,不敢再吱声了。

他只能在心里默默期望张志诚能率领守城士兵坚持得久一点,让段云枫意识到靠自己是无法攻克晋州这座坚城的,最终只得求助于自己,或者段云枫久围不克、弹尽粮绝,被楚王派来的追兵两面夹击,吃了个大败仗……

钱勘眸底闪过一抹阴暗的神色。

哼,说不定段云枫到时候还要沦为自己的阶下囚。

正当钱勘沉浸在对未来的各种美好期愿中之际,镇北军斥候忽然来报,称晋州别驾张志诚已率余众主动开城献降,望段云枫能即刻入主晋州,接管城中大小军政事务,只求勿伤城中百姓。

钱勘:“……”

“走——”

段云枫一挥马鞭,率军挺进。

他不忘扭头嘲讽钱勘,“看来你这别驾可比你机灵多了。”

巍峨的城门下,张志诚派来的使者恭敬地向段云枫递上正式的投降诏书,随即数千余晋州守城军卸除了武器与战甲,将城门的控制权全权交由镇北军。

“公主呢?” 段云枫骑在马上,四周环视了一圈自己身旁的部众,并未见到预期中的人,他当即看向一旁的宋时裕道:“你派人去接了没?早和你说了让你派人去接。”

宋时裕急忙给自己辩解,“我去了。”

段云枫左看右看,“人呢?”

宋时裕:“我去的时候晚了一步,已经让那个晋州别驾叫张什么的来着,派人七抬八轿地给迎进晋州了,那阵仗可比世子你成亲的时候还要气派。”

段云枫:“什么?姓张的……”

他把“那么有钱?”几个字给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宋时裕:“姓张的绝对是个人精,他现在就这般努力地讨好公主,估计是怕自己遭到清算,到时候肯定要让公主给你吹枕边风,世子你就等着吧。”

段云枫‘哼’了一声,“那他这算盘可就打错了,我的枕边风是那么好吹的吗?”

说着,他扭头看向参军周业,“周叔,你可认识这张志诚?”

周业点点头,“这张志诚,也是个‘人物’啊,早些年,他就是朝廷委派的晋州刺史的佐官……”

段云枫:“那这人比苏悦的资历还深?”

周业:“是啊,他当官的时候,你才这么点大呢……”

他将手掌放到腰侧,比了个很矮的手势。

段云枫:“……”

周业言归正传,“那时候恰逢叛军从山东起义,声势浩大,晋州也接连沦陷,他先是劝当时的晋州刺史献降于叛军,后来王爷率军夺回了晋州,苏悦委任晋州刺史,他又给苏悦当起了佐官,结果苏悦这狼心狗肺的义子钱勘倒戈,张志诚还是官居原职。”

段云枫眉头一皱,“此人留不得。”

前前后后,算上给自己开城门,这个张志诚总共献降了四次。

简直比不倒翁还能摇摆,给他一个城门,他就能原地投降。

段云枫这边刚策马通过城门,便见前方宽阔的官道上跪着一身着文官衣袍的中年文士,而他身后跟着一众晋州官员及其宗族亲眷,浩浩荡荡约有百余人,态度十分恭敬,“下官张志诚,率晋州官吏,恭迎殿下!”

段云枫接受了张志诚的跪拜,他示意身后大军严整军纪,不可侵犯农田、百姓,手持长刀的拔斩官当即出列,监督着大军队列继续前行,凡有违反军纪者,斩。

一路行至刺史府前,段云枫翻身下马,将马缰交给自己的长随,回头冷冷地看了眼被五花大绑的钱勘等人,下令道:“此人谋逆犯上、为虎作伥,投靠逆贼李冀昌,杀害刺史苏悦及苏家老小,罪大恶极、罄竹难书,按律当斩,将他给我看押入狱,日后我亲自监斩。”

“是!”

段云枫手下士卒得令,当即将人给抬走了。

段云枫处置完钱勘,回眸向张志成投来一瞥,这一眼险些让张志诚哆嗦了一下,生怕对方下一秒就要处理自己了。

段云枫只是笑笑道:“听说,张别驾已派人接了我夫人。”

张志诚点头,“是,下官已命人护送公主先行回府休息,请殿下随我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