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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谢稚鱼听见有人走动的脚步声,一旁的窗帘轻抚着她的手背。

半梦半醒中有熟悉的气味包裹着她。

那是在二楼的房间,她会和南初一起在那里写作业。

不能再继续睡下去了,她还得告诉妈妈自己和南初已经确认了关系,妈妈这么喜欢南初,一定会——

“稚鱼,我确实很照顾南初,但那是因为她年纪轻轻就失去了母亲。”

“她性格太好强,我相信她未来能够成为更优秀的人,但我不想你……”

不行。

亲人越不祝福,她越要证明自己的爱情。

她被爱包围着,所以一厢情愿地认为她爱的所有人也会同样爱她。

原来是不会的。

冰凉的指腹顺着她高挺的鼻梁往下滑动,在顿了一下后轻轻擦掉了她眼尾的泪。

谢稚鱼睁开眼,天花板上刻着浮雕暗纹,一侧挂着吊瓶,瓶里的药水正一滴一滴的流进输液管中。

她的头偏向一侧。

一双含着盈盈水光的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在看见她醒来之后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谢稚鱼猛地撑起身体,手上的输液针偏移,很快就被扯出了一连串的血珠。

南初扯住了她的肩膀,嗓音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伯母没事,已经转移到了重症病房。”

她上移的袖口处露出了一截绷带,嘴唇比以往还要更加苍白一些。

谢稚鱼挥开她的手,光着脚开门,却被门口的保镖挡住了去路。

她回过头,脸上的表情冰冷:“什么意思?”

南初站在病床前,过于强烈的光从窗外照射而进,她脸上的表情让人格外看不分明。

“我带你过去。”她抬起头,却根本没有看向她,只是问道:“先穿好鞋子。”

“……可以么?”

这种商量的语气从未在她的口中出现过,但总有人是她的例外。

她早该明白的。

***

谢稚鱼跟在她的身后,隔着玻璃窗看着房间内的女人。

她戴着呼吸机,因为头发被剃光,所以显得面色更加蜡黄,整个身体深深陷在雪白的床铺中,就连唯一露出来的那只手都泛着一股灰沉沉的颜色。

谢稚鱼终于松了口气,这个时候一天一夜未进食的反胃感觉才堪堪来袭,她用额头抵住了自己前方的玻璃。

从重生以来全都压在心底的悔意在这一瞬间全都迸发了出来。

她不应该在暴雨天开车,不应该离家出走,不应该不听话,甚至不应该认识南初。

谢稚鱼轻轻呢喃:“妈妈。”

南初的手猛得攥紧,就像在儿时曾紧紧攥住一只有着彩色尾翼的蝴蝶。

——直至死也不肯罢休。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手臂上的伤口崩裂,但她不觉得痛,只觉得曾经压在灵魂上的一切痛苦全都化作养料。

太好了、太好了。

永远都爱着她的爱人。

南初从背后抱住了谢稚鱼,带着血渍的手臂绞在她的腰间,听见了自己空荡荡的声音:“鱼鱼,好想你。”

在这间重症病房外,自认为被抛下的人就此诉说着,丝毫不顾及旁人的情绪。

她偏过头,薄唇擦过谢稚鱼冰冷湿润的肌肤,温热的吐息将这一小块肌肤点燃。

南初好像终于觉得满足,甚至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可看着重症病房内的状况,谢稚鱼只觉得冷,是连任何人的体温都无法取暖的寒冷。

她缓慢又坚定地将她的手臂拉下,转过身平静问道:“医生呢?我什么时候可以探视?”

“南小姐,谢谢你这些年一直照顾我的母亲。”

她看向南初,眸光清润明亮,又很快微敛:“我会想办法把钱全部还给你。”

谢稚鱼比南初高上半个头,说这句话时垂下眼眸,脸上的稚气散去,反倒有种看不分明的状态。

“……”

穿过走廊的风数着心跳,手中攥紧的蝴蝶挣脱腐朽的身躯穿过云野。

南初的手无意识地垂落在身侧,脸上刚刚浮起的红晕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仿佛一碰就碎。

从胸口处溢散开来的酸涩疼痛让她的眼眉更显寡淡清冷。

“……什么意思?”

她们总在询问对方,却又总不回答。

医生从病房内走了出来,谢稚鱼暂时没有心思解释,只是走过去焦急询问:“医生,现在是什么情况?”

医生很快开口:“中晚期肿瘤无法完全切除,我们现在的治疗计划是利用姑息性手术暂时抑制,然后等患者恢复身体机能后采用放射治疗……”

谢稚鱼认真听着,急忙问道:“病人什么时候醒,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没有特殊情况,还是等患者解除危险后再探视比较稳妥,以及……”她看了俩人一眼,回忆起刚才回办公室拿病历单时听见的八卦,委婉说道:“病人现在需要静养。”

当年的事或许因为时间过去太久而没多少人再记起,但她们这些一直在南家工作的人总也听说过许多隐秘的事。

也包括那段曾属于南小姐的爱恨。

谢稚鱼想了想,认真开口:“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她坐在走廊边的椅子上,准备等妈妈脱离危险后再做打算,从头至尾都没有看还站在原地的南初一眼。

也没有回答她最后一个问题。

几日后。

“这是我煲的汤,不过把盐少放了点。”谢稚鱼吹了吹汤勺,小心翼翼地喂了病床上的女人一口,“怎么样,还可以吗?”

病床上的女人柔和了眉眼,眼角的皱纹舒展:“谢谢你啊,很好喝。”

她的头上戴着一个毛绒帽,也不知为何今日的心情会这么好,就算总因为各种理由想起自己的女儿,也只想起了她抱着自己的肩膀撒娇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她笑着问道。

或许是昨天将这段时间所有的雨全都下完了的缘故,太阳的光毫不吝啬地洒下,谢稚鱼偏头躲了一下直射入眼睛的日光。

“伯母叫我小谢就好。”她有些紧张地抿起嘴,“需要我扶您躺着休息一会儿吗?”

谢明月好像看见小小的女儿在她怀中,依偎着她逐渐长大,她有时会怅然若失,但更多的是满足。

眼前的女孩紧张的模样和自己的孩子重合,而她不可能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

于是她再一次抓住了女儿的手。

“这个帽子,是你十五岁时送给我的礼物。”

“我讨厌的要死。”她有些虚弱地说着:“怎么会有这种女儿,把自己送不出去的东西当作礼物送给妈妈。”

她没有感到任何惊讶,只是问道:“是只过来看我一眼,还是等我一起?”

窗外呼啸着疾风骤雨,过长的枝桠敲打着紧闭的窗,些许叶片沾在玻璃上,雾蒙蒙一片。

谢稚鱼以为自己会痛哭流涕,但是没有。

像小时候那样,只要受委屈了,就忍住眼泪躲进妈妈的怀抱。

然后小声地说:“我会一直留下来。”

***

谢稚鱼回头看了熟睡的妈妈一眼,有些魂不守舍地推开门,立马就看到了坐在病房对面的女人。

“南初?”她有些讶异:“你怎么会在这?”

自从上次和她说清楚之后,差不多有两天时间未见,但她也没有太过于在意。

南初漆黑的长发垂落,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身上穿着素色的晚礼服,脖子与手腕上的珠宝交相辉映。

或许是其他的天赋太高夺走了她的表情,谢稚鱼从小时候开始就喜欢这样在心底腹诽。

除开那十年外,当年的她能自豪的告诉所有人,她比南初还要了解她自己。

“你找我有什么事?”

南初低着头,几缕黑发垂在脸颊两侧,她没有回答。

谢稚鱼好声好气地道:“要是不说话我就走了。”

南初终于抬起头,宁可她继续像之前那样用难听的话恨她,也不想听见这种话。

“我想过来看看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没有。”谢稚鱼平静打断了她的话,“恭喜你入围金棕榈奖。”

或许是因为要上镜的缘故,南初原本凛冽的眼眉被刻意修饰,在灯光下呈现出柔柔微光。

居然很温柔。

她没更换衣物,是在拿完奖后匆匆赶过来的。

“我们这么久不见,不如找个地方聊聊?”南初问了一句。

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她用来求和的方式。

谢稚鱼看了眼手表,再次拒绝:“我是真的有约,不是借口。”

她和魏之雪约好在附近餐厅见上一面,替她引见一下经纪人,现在已经快到约定好的时间了。

她朝南初点点头,匆匆走进下行的电梯。

南初感觉到心中的某处开始急促塌陷,她看着面前紧闭着的电梯,眼中伪装的冷静开始寸寸碎裂。

……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试图思考是哪里出错,却总是不得其解。

不过一会儿,站在另一侧的助理走了过来:“南小姐,董事会那边的工作需要由您来处理签字。”她顿了一下,“还有灵萱小姐,夏家那边似乎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夏灵萱。”南初终于明白,但脸上疏离的表情一如既往,“约她见一面。”

***

谢稚鱼到达时约定地点时,已经有人在位置上等待了。

这是一家私密性很强的茶室,满堂寂静。

魏之雪简单介绍了一下两人后很礼貌地换到店内的另一个角落。

经纪人是一个戴着眼镜,外表干练的女人,她没有过多寒暄,直接进入正题。

“我在圈子里听说,你和南影后之间有点龃龉。”她推了推眼镜,“我不管网上如何评说你们的关系。”

“只有一个要求,工作是工作,私生活是私生活。”她带着评估的态度继续说道:“不要影响到工作。”

谢稚鱼垂眼点头:“我知道。”

她和南初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一团乱麻,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说清楚的,要是说实话,眼前这个叫汤妍的经纪人说不定会觉得她疯了,直接把她扭送精神病院。

汤妍满意点头:“那就这样。”她站起身,伸出手,“欢迎加入绯金,我名下有三个演员,加上你是第四个。”

“大家都算好说话,不过平时也没什么能够碰见的地方。”

谢稚鱼握住她的手,露出礼貌的笑容:“我会努力工作的。”

汤妍拉她进了公司群,在交代她几句之后很快就风风火火的离开。

见两人聊完,魏之雪从隔壁过来,一边招呼服务员一边随意道:“汤姐就是这种性格,之前她手底下有个处于上升期的爱豆非要告诉粉丝自己谈恋爱,总之现在查无此人。”

“不过演员嘛,一般情况下粉丝的接受程度就会好很多……你参演的剧已经剪出来了,等会要来我家看看吗?”

谢稚鱼摇摇头:“之雪,真的很抱歉,按理来说我不应该拒绝,但是最近真的很忙,我现在还得回去。”

魏之雪即将脱口而出的那句‘我可以帮忙’又被吞了回去:“那,等你忙完再约。”

总得有点风度,这么急哄哄的要是惹人为难就不好了。

她看着谢稚鱼起身准备离开的背影,默默想着。

不过,我还可以送人回家啊!

她猛得站了起来。

夕阳的余晖透过斑驳的树叶,细碎的光影洒下。

一侧举着手机的女孩压低声音激动喊道:“是姐姐,在那边!”

“啊,可惜那边有保镖,没办法过去了。”

“粉丝群里都说了除非宣传工作,否则不要打搅姐姐,你到底是不是姐姐的粉丝?”

“那边坐着的人是灵萱吧?是约会啊……我也好想和姐姐约会~”

“你想得倒挺美,你有夏灵萱好看还是有她这么有才华?”

谢稚鱼偏头看过去。

其实看得并不够分明,只能看见两人面对面,有光影氤氲,夕阳的光打在她们的脸颊,像一幅巨大的画卷。

如果仅仅是以从小到大的朋友来看待,那么她们俩正如旁边那些叽叽喳喳的粉丝说的那样,确实很般配。

只是她的心好像被人用力撕扯过,但这种感觉才是正常的。

“真的很好看啊。”她感叹了一句。

魏之雪保持着一个亲近又礼貌的距离在她面前站定:“我刚好没事,送你回家?”

“是什么很好看?”她不明所以地顺着谢稚鱼的视线看过去,那边只剩下空荡荡的座位和转瞬即逝的烟雾。

谢稚鱼还得继续留在疗养院,正想委婉拒绝,却不妨身后有人语气冷淡地开口:“这就是你的约会。”

刚才还在旁边讨论的女孩们已经拿着签名乖乖走向另一边。

这见茶室内有一个巨大的天井,苔藓爬满中央嶙峋的巨石,后方是一大片竹林。

南初就站在那里,之前那件淡雅的晚礼服已经被换成了更符合约会的衣物,她往前走了几步,

谢稚鱼垂眼开口:“对,现在要回去了。”

南初走到两人面前,眉梢微微上扬:“我们要站在这聊?”

明明说着我们,但她的眼睛却独独看向谢稚鱼一个人,“我倒是不介意再上一个热搜。”

南初从来都是我行我素的资本,更何况南家早已开拓了与国家共赢的各种项目,自从事业更上一层楼后,大家遇见她时总有着各种谄媚的溢美之词。

她很少会回忆起当年那个自己。

谢稚鱼不想和她再产生过多的矛盾,特别是在她答应经纪人后。

“行,我们聊聊。”她率先往前走去,“就在这里聊。”

她重新在房间内坐好,还不忘给对面倒上一杯茶。

魏之雪虽然感觉她们俩之间的气氛很奇怪,但又不知道以自己的朋友身份到底应不应该参与进她的私事,就在这犹豫的一瞬间,门被南初反手关上了。

“……”

南初强行压住心中涌起的妒火,眼中的神色却更显清冷。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谢稚鱼的对面坐下。

氤氲的热气遮住了两人之间的神色,她们时隔多年,终于安静地坐下来共饮壶中茶水。

或许死亡真的能够让人拉近距离。

要是过去,她们两人的约会地点绝对不会被安排在这种地方,更多的地方是在那栋公寓里,只在极少的时候,南初会有几小时的空闲时间里,冷着脸陪她从古玩城一直逛到游乐场。

谢稚鱼将茶杯搁在南初面前,第一次没有带着任何感情倾向平静地面对她。

可应该说什么。

回忆起来,该说的话早已说过,仅剩下的一点余烬也在这些时日的纠缠中被消磨。

她想起自己在大雨滂沱的那天准备去做什么,于是认真开口:“也许你觉得现在说这些的我有些可笑,但对我来说,你出轨的事仅仅只是发生在不久之前。”

“不爱了说出来就好,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南初没有回答。

也许人就是这样,遇见难以解决的问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逃避。

“是因为魏之雪?”

她的皮肤冷白,在微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薄唇轻抿着,放于桌下的手指紧紧扣进肌肤之中,语气艰涩:

“就那么短短的时间,你就爱上她了?”

谢稚鱼原本舒展的眉头轻轻皱起,完全搞不清楚她的脑回路。

“和之雪有什么关系?”她将茶杯磕在桌上,默默想了片刻,“除非必要情况,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南初身姿板正,两侧的发色遮住了她的表情,却遮不住她周身的冰冷气息,她没听见般继续说道:

“我已经告知了夏家,等下一个项目上市就解除我们两家的合作,到时我可以开新闻发布会告诉所有人,”她微微仰起头,“我和夏灵萱之间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商业关系。”

室内一片安静。

并不剔透的光从窗外照射而进,水杯中的茶水消耗了最后一点热气。

“我们分手吧。”

谢稚鱼将对面女人的神色尽收眼底,认真说道:“确实应该有一个最后的告别。”

她站起身,拿起一侧的包:“再见。”

南初没有抬头。

***

“好,卡!”拿着卷筒的导演狠狠抽打一个工作人员的脑壳,“不是说了那个木箱要放在前面,挡住主演的下半身,你又是在搞些什么,差点穿帮!”

“抱歉导演,我放那之后就被叫走,还以为有人会记得……”

谢稚鱼坐在椅子上,一边翻着手中简短的剧本,一边听着那一侧的叫骂。

这是汤妍替她安排的工作,在一个傻白甜小网剧内给人做配,扮演的是一个疯狂爱着女主并时不时借着同学关系在女主伤心时偷偷关心的角色。

现在剧情已经进展到中段,她马上就要上场了,虽然她的台词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

以及,女主角还是熟人。

那个曾在她第一次迷迷糊糊扮演无名小配角时在拍摄中途和南初离开的女人。

“来,秋棠。”导演的脸上带着笑容,“怎么样?这个方向刚好可以把你完美的侧脸显现出来,到时候后期再给你打上柔光滤镜……”

谢稚鱼收回视线,继续看自己的剧本。

汤妍说等她客串的那部制作上网播平台就会好很多,甚至还问她脸色这么差劲,要不要再休息一段时间,但她还是拒绝了。

虽然南初从那天之后就没有再来见她,但总是住在南家的疗养院内总是有些不方便,她需要多赚些钱。

“我想找一下这里的导演。”

片场门口响起了嘈杂的声响,导演先是皱眉,在发现了来人之后很快迎了上去。

眼前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刺绣连衣裙的貌美女人,她轻柔笑着:“爸爸说这边有一个新剧组,我无聊时看了看,发觉挺有意思的,所以过来看看。”

“是夏小姐啊,”导演擦了擦脸上的汗,“这边拍戏比较乱,要不然我们去旁边的休息室聊聊?”

夏灵萱随意看了一眼,面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态:“其实是这样的,我想借你们剧组的一个人去说说话,有些急事。”

就算导演不想理会夏灵萱,也要给现在还攀着南家的人面子。

“那当然可以!我替你叫她出来?”

夏灵萱脸上的笑依旧谦逊:“谢谢导演,不必。”

“我已经看见她了。”

她走到谢稚鱼面前,伸出手来:“好久不见了,谢小姐。”

闷热的空气总是潮湿的,即使休息室内开着空调,只要将手触碰窗户上的玻璃,依旧能够感觉到炙热的温度。

面前的人弯着眼睛,笑的很温柔。

夏灵萱熟门熟路地从冰箱中取出一瓶冰水递过来:“这是Fillico,你应该没喝过吧?”

“这导演最喜欢挪用公款大吃大喝,她还以为谁都不知道呢。”

谢稚鱼没有接过她手中的所谓昂贵的水,而是冷静问道:“如果是想问南初的事,我想你恐怕找错人了。”

夏灵萱脸上温柔的微笑缓缓收起,将手松开,玻璃瓶摔碎在地,溅起冰凉的水珠。

“没有找错。”她坐在椅子上,用纸巾擦拭着高跟鞋上溅到的水珠,“我在圈子里也算是接收了一点人脉,只要你离她远远的,也不是不能推荐给你。”

“我和南初在一起十年。”

“从她还是南家一个毫无竞争力的继承人开始,一直到她现在成为权势极盛的金融新贵。

“她甚至在演戏上面也有着我完全比不上的天赋,出道才一年就拿下了含金量最高的新人奖项。”她将纸巾扔进垃圾桶,幽幽说道:“所以我很了解她。”

谢稚鱼抬起头。

夏灵萱脸上的笑容更大,她应该是误会了谢稚鱼脸上的神情,眉梢中带着一点讥讽:“你不会以为南初喜欢的人是你吧?”

“你只是那些人中的其中一个。”她轻柔说着,恶意的语气冲散了她脸上的温和笑意,“你还不知道吧?在你之前的那些,现在可都离开海城了。”

谢稚鱼没有对这些话有任何反应,只是看着她:“如果只是想警告我离南初远一些,那么大可不必。”

“还有你所谓的跟南初从微末时期开始走了十年。”她清丽的黑瞳透亮,眸光中倒映的影子让人无所遁形,“我记得那时南初早已出名,就连南家也下放一部分权力交给她运作……”

“我应该没有记错。”

屋外的阳光愈发爆裂,休息室内的冷气就更显得寒冷。

谢稚鱼的黑发比一般人更加漆黑,所以更显得皮肤白皙似雪。

夏灵萱胸口上下起伏,眼神惊疑不定:“你怎么……”

她觉得疑虑重重的并不是谢稚鱼知道这些事,而是她说出口时的笃定态度,就像是曾经经历过这些一般。

但她很快就恢复了镇静:“就算这样又如何,我确实陪伴了她十年时间。”

“而你,只是一个粗制滥造的赝品、一个替身。”她压低声音,“南初未来一定会和我结婚,到了那时候——

叩叩叩。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夏灵萱又变回了温柔的模样,她率先开门,朝着外面的人说:“抱歉,和稚鱼说话太开心了,不小心就多说了一些时间。”

“夏小姐。”导演眼中散发着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八卦的气息,“这倒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现在网络上……”

夏灵萱脸上的笑容僵住:“什么?”

#爆!南影后亲口承认与夏灵萱只是普通关系,两人从未……:说起来,姐姐好像确实没说过和夏灵萱在一起,就算之前主持人询问结婚问题,也只是说自己有结婚的计划吧:可是这样,灵萱岂不是太可怜了,她一直都在v博上发布甜蜜日常……既然没关系,那又是谁的甜蜜日常?:而且夏灵萱说她们已经订婚……没有戒指,也没有订婚仪式?:知情人士爆料,之前两人确有订婚仪式,连着房子被烧光了:现在网络上果然是换了一批人,我们这些老人都知道,之前不就是

谢稚鱼看着这条瞬间被删除的评论,关掉了手机。

“希望现在请你吃饭不算太晚。”她端起面前的红酒,诚挚开口:“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

坐在对面的魏之雪正对着手机屏幕悄悄整理发型,闻言马上坐好,端起酒杯:“都不算什么大事,就算是普通朋友我也会帮忙的、我的意思是我们俩起码要比普通朋友要更……”

或许是喝了点酒,她看见对面女孩勾起的嘴角有些脸红心跳说不出话。

谢稚鱼叼着蔬菜接过话头:“要更好?”

魏之雪的脸终于通红。

尘嚣远去,一瞬间的闷雷炸响,楼道间的等闪烁了一瞬。

南初站在疗养院的门口,眼中带着一点强压于心的希冀。

她花了好些时间,才绕过夏家那中间的弯弯绕绕,一并解决了她和夏家的绑定关系。

一辆车缓缓停在不远处,从车上下来了两个熟悉的人,她们巧笑嫣然,互相拥抱,就连告别也依依不舍。

脑海中各种各样的想法择人而噬,想要拥有能够主宰她人的权力,那就要去抢、去争夺,去利用。

利诱她,威胁她,关住她。

将她攥在手心。

南初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趋于淡漠,黑沉沉的眼看向面前一小片被昏黄色的光照亮的无名野花。

谢稚鱼停在她面前:“……南小姐。”她刻意用称谓来拉开距离,却还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你的脸色真的很差。”

南初抬起头,不知是怨还是怒的火焰烧红眼尾,她恨恨地吐出两个字:“很好。”

伴随着雨声,她冷冷说道:“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你欠我很多钱。”

谢稚鱼吐出一口气,知道南初这是又犯病了,她拿出一张卡说道:“这里面有四百万,先给你,等我赚到钱——”

南初浓密的睫毛下撇,病态苍白的脸上带着艳丽倦怠的红晕。

她用力咬住了谢稚鱼的唇角,伴随着刺痛与麻木的吸吮,舔过她尖尖的虎牙,搅动着舌尖一起沸腾。

血腥气在两人口中弥散开来,南初不得不退开,轻轻舔过自己的唇角:“你得还给我。”

“用你的身体。”

她的声音清冷,不容置疑:“我很快就会厌倦你。”

“所以在这之前,你得和过去一样看着我。”

第28章

谢稚鱼想起了之前夏灵萱曾说过的话。

这是什么,自己当自己的赝品?

口中依旧充斥着淡淡的血腥气,她抬手用大拇指抹过唇角,心中再也没有了当年那种悸动。

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不,应该说南初原本就是这样,只是她的喜欢给她镀上了喜爱的光环。

女人的脸色依旧难看,唯有嘴唇上的那一抹艳色耀眼,血渍装点在她的脸上,甚至也很好看。

谢稚鱼定定看了许久,突然笑了:“南小姐,你不会这么做。”

“我已经很累了,你去找其他人玩这种戏码吧。”

最恨的不是她的笑,而是她毫不在意的眼神。

南初心中的妒火被一盆冷水浇灭。

她们之间除了过往的回忆外,其实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连——

她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垂眼躲避谢稚鱼陌生的面孔。

她有时会隐秘的希望更像一些,又会觉得还是不像更好。

“不行。”南初的脸上是毫无血色的冷感,曾经那些人说过的话在她耳边环绕,令她说出口的话更显孤意,“你不能在我还想着你时和别人在一起。”

自私自利、冷情冷性才是她的本色。

她就是有那种资本,能够说出这样盛气凌人的话。

谢稚鱼再懒得和她计较,语气格外冷淡地道:“不行。”

“你现在没有资格管我。”她认真说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南初上前一步,两人都能够从彼此的眼中看见对方毫不退让的灼灼目光:“我没有同意。”

“不是你曾经说过的?”谢稚鱼放在身侧的手因为这句话而攥紧,“分手不是结婚,是不需要对方同意的。”

她们在大学时曾因为不合而闹过分手,谢稚鱼想要南初多陪陪她,而南初永远将事业放在第一位,从来不顾她的想法,甚至说过现在太忙根本没时间见她不如先互相冷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