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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请君入瓮 “你,下来。”谭芷愤愤然道……

随着进度条的推进, 原本乐呵地躺在床上刷手机的谭父逐渐坐了起来。

他是了解自己儿子的,所以无需二次求证,他就知道这次这个跟其他内容比起来格外离谱“绯闻”绝对是真的!

而“绯闻”这种东西,一旦你开始信了, 你就会去寻找所有能支持这个“绯闻”的内容。

于是谭父点进了这个视频下方的推荐视频, 然后一口气刷到了凌晨三点半。

在把彻底没电的手机充上电后, 强制自己关灯躺在床上的谭父依然睡不着。

自己妻子去得早, 可以说他是一口饭一口菜得将谭盛风带大的。

为了同时肩负起“父亲”和“母亲”两个身份的指责,谭父还买了很多的育儿书籍逐字学习。

在自己悉心的呵护之下, 谭盛风也算是成长出了一个绝大多数父母满意的样子,而且在肉眼可见的未来里也会保持着这个状态,完成“念书-找工作-结婚-生子”一套相对世俗但绝对稳妥的人生流程。

取得了如此惊人的成果,谭父一时间就放松了警惕。

结果意外就那么发生了。

自家儿子怎么喜欢了个男人啊!

发现这件事后,作为一个将不同阶段的育儿类书籍都烂熟于心的家长,谭父第一时间反思了自己的教育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反思的结果就是——没有问题!

自己没有问题,自己儿子肯定也没有问题, 那么问题一定出在那个可恶的男人身上!

于是, 抓起勉强充到50%电量的手机, 愤怒的谭父开始搜索岳莫隐的相关信息, 并用显微镜级别的观察方式去挑对方的刺儿。

然而直到第一缕晨曦透过窗帘照在谭父的脸上, 他也没能找出岳莫隐任何一个可以被拿来上纲上线的缺点。

论颜值, 这人在央视的残酷镜头下依然保持着几乎雕塑般棱角分明的状态

论身材, 这人就算不比得那些专业比赛上的健美先生, 跟其他同级别的企业家站在一起时也称得上一句鹤立鸡群,或者说,腹肌立啤酒肚群。

论财力,这人在三十岁以下白手起家财富排行上榜上有名, 名次还不低。

论社会地位,但凡是什么跟文化产业有关的会议,这人肯定会出现在前三排的座位之中。

越是了解,谭父对岳莫隐的感觉就越是复杂。

但凡……奈何……总之就是这个性别对不上号!

发现自己居然隐隐开始向岳莫隐的存在妥协后,谭父立刻强制自己进入了睡眠。

一定是因为自己熬了个通宵,大脑才产生了这种幻觉。

等到再次醒来,谭父发现居然有斩妖人相关的综艺节目向自己发来了邀约。

在看到嘉宾列表中那昨天反复在自己视野中出现的那三个字后,谭父当即答应了这个邀约。

网络上的东西都是虚假的,可以被假冒和伪装的,只有在现实中面对面的相处才能挖掘出一个人的真实面目。

桀桀桀,带歪我好大儿的妖孽,现行吧!——

带着这样一种目的,自打节目开始,无论自己是否在现场,谭父都密切关注着岳莫隐的动向。

顺便把谭盛风拎在身边防止这个胳膊肘向外拐的去通风报信。

在自己鹰一样的注视下,谭盛风果然没有跟岳莫隐有过多接触,只是兢兢业业地完成着他被节目组安排的份内之事。

很好,就这样继续下去,早晚自己可以找到岳莫隐的破绽,然后以此为理由劝说谭盛风分手。

不多时,谭父就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明明岳莫隐所负责的嘉宾就在他的身前,为什么他的眼神却时不时在朝着另一个方向看去呢?

顺着岳莫隐目光的方向看去,谭父很快就锁定了岳莫隐所注视的目标——谭芷和屈嘉隆二人组。

虽然谭父年轻时意气用事直接宣布脱离了谭家成为了独立斩妖人,但在谭盛风被谭家挖掘出斩妖天赋并捞回去大力培养后多少还是重新跟谭家建立了表面联系。

所以他自然是认识谭芷的。

至于另一位嘛……

虽然在接受节目组的邀请之前,上网冲浪老能手的谭父就知道屈嘉隆的存在。

但因为在大多数的互联网平台上,娱乐圈和科普圈的壁垒比企鹅和北极熊的壁垒都要大,所以谭父对屈嘉隆的认知仅限于“这是一个受到很多小姑娘喜爱的当红炸子鸡”。

把屈嘉隆和谭盛风放在大脑中的天平上比较了一下,谭父毫无心理负担就让谭盛风把屈嘉隆跷飞到了天边去。

如果岳莫隐此时当真看的是屈嘉隆,那么谭父将给他贴上一个“没品的东西”的标签,然后直接扫地出门。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岳莫隐观察的对象是谭芷!

这岳莫隐如此关心谭芷,一定是想攀这个高枝儿跟谭家主家这种真正的名门大户搭上线儿以谋取更好的发展。

肯定是这样!商人重利轻别离,古人诚不欺我!

自顾自地给这件事下了定论后,谭父一下子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整个人容光焕发了起来,满心期待着今天的节目录制结束后去跟谭盛风告状的场景。

作为谭父亲生的崽,谭盛风也察觉到了岳莫隐的古怪之处。

虽然注意的事情完全一致,但谭家父子俩的所思所想却截然不同。

谭盛风想的是:难道岳莫隐还在记挂着当初屈嘉隆偷偷溜进他办公室试图得到代言机会的事情?

应该不至于吧。

还是说,他觉得上次输给谭芷是个意外,想近距离观察一下她的出招逻辑,等到下次有机会的时候再次证明一下自己?

一定是这样——

如果说谭父得出的结论相当于在解答物理答题的时候只抄对了一个基础公式,那么谭盛风得出的结论就相当于整道大题已经快解完了,结果在最后一步算错了数。

岳莫隐关注的是谭芷没错,但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谭芷正在传授于屈嘉隆的枪法上。

虽然这个的枪法简单到可以用“简陋”来形容,基本上只包括了一些诸如“刺”、“架”、“扫”、“挑”、“砸”和“崩”等单一动作。

但即使如此,这些单一动作在被谭芷连缀成体系后还是有一种令岳莫隐倍感熟悉的虎虎生威之感。

见屈嘉隆反复练习却始终不得要领,谭芷一不做二不休地直接将他当成了对战对象,以棍代枪地实践上了。

尽管下手极轻,但她那一套丝滑的招式还是打得屈嘉隆抱头鼠窜。

嘴里念着京剧武生“哪~里~跑~!”的戏腔,谭芷闪身出现在了屈嘉隆的身后,一个上挑接突刺直接将齐眉棍的棍头捅在了屈嘉隆的心脏位置。!

看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岳莫隐只觉得自己的眼眶都在发热。

注意到节目组在场外斩妖人嘉宾对调查员嘉宾的训练环节即将结束,将目光收回后的岳莫隐转而对着自己负责的调查员嘉宾耳语了几句。

在之前的节目录制中,岳莫隐已经充分展现了他的个人能力与领导能力,甚至隐隐有超越主场作战而且在斩妖人考核中拔得头筹的谭芷的架势。

所以被分给岳莫隐的这位调查员嘉宾不疑有他,只是将岳莫隐所说的内容牢记于心。

“好了,终于到了万众期待的检验和无穷老谭老师判断的时刻!”列于八人四组中间的主持人用着极具煽动性的语调揭示了本日的最后一个环节,“请各位调查员按照刚刚的抽签顺序进入比赛场。”

被主持人点到名,持有“重弩”’和“双持峨眉刺”的两位调查员嘉宾信心满满器宇轩昂地走下了场。

有着一定的预先考量在,节目组所邀请的四位调查员嘉宾都有着武侠剧的拍摄经验,并不是完全的武打小白。

在这两人进行过一番点到为止的交战后,便轮到了岳莫隐所负责指导的持有“反击盾”的调查员嘉宾和由谭芷指导的持有“长枪”的屈嘉隆进行对战。

或许是真的有一些家传天赋在,拎着长枪的屈嘉隆只觉得自己战神附体,不断地进攻着。

被分配到反击盾的嘉宾其实一开始是有些怨言的,毕竟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以攻代守”才是最好的防御方法。

然而在经过岳莫隐的指导后他的观念就有所转变了。

加之反击盾这种乍一听奇奇怪怪的法器能跟其他刀枪剑戟等冷兵器之王并列排布于这谭家旧训练场的武器匣之内,甚至还被钦点出来作为即将被制造的法器,肯定是有其过人之处的。

心中回想着刚刚岳莫隐最后那两句嘱托,他佯装不敌屈嘉隆,向后节节败退而去。

被奔涌的肾上腺素冲昏了头脑,屈嘉隆学着之前谭芷的样子大叫了一声“哪~里~跑~!”,随后一个上挑接突刺就朝着对手的后心口刺去。

尽管为了保证安全,所有的调查员嘉宾都穿着了防御背心。可要是当真被刺上这么一下,后背疼上个两三天肯定是免不了的。

眼看着屈嘉隆的枪尖就要戳上对方的身体,谭盛风便要下场制止可能发生的伤害。

然而就在他惊尘出鞘的瞬间,站在他身后的岳莫隐却将惊尘按了回去。

紧接着,一句“你且看。”被岳莫隐用他那标准的成竹在胸的语气念在了谭盛风的耳边。

说时迟那时快,岳莫隐话音未落,训练场中的局势就发生了变化。

眼见那长枪的枪尖就要触及持有反击盾嘉宾的后心口,那嘉宾居然没有继续之前的躲避策略,甚至反其道而行之地停在了原地。

“当啷!”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自那两人所在的位置响起。

原本一往无前的屈嘉隆猛然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反作用力从枪身上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

然而尚且发挥着作用的肾上腺素驱使着他先行收势,随后再进行二度猛攻。

于是他向后撤步……

怎么撤不动?!

屈嘉隆抬头看去,只见之前光滑一片的反击盾此时围绕他的枪尖绽成了一朵“莲花”,而“莲花”最中心的两层“花瓣”此时正将他的枪尖死死地缠裹了住。

抓住屈嘉隆愣神的这么一个瞬间,持有反击盾的嘉宾立刻抢攻到了长枪所不及的近身处,一个过肩摔就把他掀翻在地。

“哎呀!”这场大逆转看得谭芷直跺脚,“你真就木头转世,学多少会多少吗?”

被摔在地上暂时还没能缓过来的屈嘉隆无法反驳谭芷,只能一个劲儿地喘息。

跃下对战场来到屈嘉隆的身边,谭芷先是一勾脚将那柄长枪踢了起来握在手里,随后抬起枪尖指向了岳莫隐。

“你,下来。”她愤愤然道,“我们当师父的来比划比划。”

听到这个要求,岳莫隐缓缓向谭芷走去。

这个过程中,他慢条斯理地将飒踏拆成飒踏·斩长鲸和飒踏·劫化生,又将它们分别持在了左手和右手之上。

“求之不得。”

说完这话,他摆出了由飒踏第一位主人,也就是丘岿丘将,亲身所授功法的第一式——

请君入瓮。

第182章 收到,岳总 接下来的这几天,或者这段……

这并不是岳莫隐和谭芷在公开场合第一次交手, 至少对于在场的绝大部分人来说一定会有在其他平台上刷到着两人的对战精彩瞬间。

但是相比于比赛主办方那为了传播度已然有所取舍的镜头去观看远在天边的战斗,在现场亲眼目的那刀刃与枪尖所撞击所产生的火花所带来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节目组自然不会放过这天选的热点,便当即安排人手在战斗场地的四面八方架起了长枪短炮,生怕错过这两人任意一个交战的瞬间。

谭芷会向自己发起挑战其实完全是岳莫隐计划之外的事情。

不过, 这算是计划之外的好事情。

于是, 他表面八风不动, 心中欣然应战, 并且摆出了由丘岿亲授刀法的第一式——请君入瓮。

在之前与对方的交战之中,就算是战斗到白热阶段, 岳莫隐也一直避免去使用丘岿那套大巧不工但着实古怪的功法套路。

一切都是为了能在最恰当的时候将它发挥出最好的效果。

而此时,正是良机。

在他架起这个起手式时,现场有三个人愣了一下。

前两人是谭盛风和谭父。

接受过最正统最权威的斩妖人科班教育,他们知道的一些斩妖冷门知识比普通的斩妖人要多上不少。

这其中就包括了由自家先祖手记存留下来的有关丘岿与他那古怪法器的详细内容。

“余曾于鸡鸣之时得见丘将习武,其手中宽刃大巧不工,如惊鸿掠空直取敌首。虽为直劈之式却借暗生之机巧,纵势生横势。端的是四伏杀机, 凌厉无匹。”

无论是谭盛风还是谭父, 在第一次看到这段文字的时候都很难想象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

究竟是什么武器能允许一个人在向前纵劈的时候还对横向范围造成伤害啊?

直到今天他们看到了持有着飒踏的岳莫隐, 一切疑惑都迎刃而解。

原手记中“大巧不工之宽刃”指的就是岳莫隐左手所持有的符合绝大多数人认知中飒踏模样的飒踏·斩长鲸。

而“纵势生横势的暗生机巧”自然指的就是他右手上装配着的随时可以与斩长鲸以不同姿态合体的飒踏·劫化生了。

剩下的一人, 自然就是谭芷了。

虽然与另外两人同样停顿了一下, 但紧接着她表现出了一种极端的狂喜。

那边岳莫隐甫一抬头, 电光石火间, 她的枪尖已经点到了岳莫隐的身前。

不同于那位拿着性能优异的反击盾却依然需要很长前摇去准备的外行嘉宾, 已然身经百战今非昔比的岳莫隐瞬间就将飒踏·劫化生持到了对应的位置。

刚刚屈嘉隆与那位嘉宾战斗时所发出的是两声略显拖沓的“当啷”。

而谭芷的枪尖与岳莫隐的盾面相互撞击只发出了一道极为利落的“铮!”。

在听到夹杂在那声“铮!”之中的微不可闻的异响,谭芷眼神一动,当即就以百倍于屈嘉隆的速度将长枪抽了回来。

待到她稳住身形,便看到如同龙鳞般震颤绞索而来却扑了个空的飒踏·劫化生正在岳莫隐的操控下缓缓恢复原状。

另一边, 从右臂上传来熟悉的撞击感,骤然让岳莫隐回想起了他曾为了初级斩妖人考核而强行与梅临渊进行的那场对战。

时至今日,他已经不记得当时尚且是一个只有一腔心气战斗起来毫无章法的愣头青的自己是如何从梅临渊那连绵不断的枪法中硬挺下来的了。

但有一件事一直都存放在他的脑海中,从来没有褪色过。

那就是……

“明明是亲选的继承人,居然只能拿到一半的飒踏。”

这是什么声音?

“可悲!”

梅临渊的嘴没有在动,那这是谁在说话?

“正手剑部缺位,盾部反挡无力,脚步琐碎松散。”

什么正手剑部?难道是自己缺失的那二分之一的飒踏?

“判断迟缓慢如龟、炁术僵硬无通变、完完全全不像样。”

这个非男非女甚至不属于人类的声音每吐出一个字,那时的岳莫隐就会觉得自己的炁脉回路一次高频的共振。

“可笑!”

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管都在沸腾,透过皮肤蒸腾出了丝丝缕缕的白汽。

“你以为这样的你还能……”

这样的我?!怎样的我?!你究竟是谁?!

“杀——死——我?!”

曾经的那个岳莫隐在听到这一句八面临敌山呼海啸般的问话后没能给出任何的反应就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而如今的岳莫隐,则是端端地立在过去自己影子倒下的位置,嘴角微勾。

好啊,杀给你看。

就在这个回答被岳莫隐在心中默念出口的同时,他的刀刃与谭芷的枪尖相互碰撞摩擦,划出了一道堪称耀目的光泽。

待到这如白虹一般的光芒消散开去,两人以接触短兵交接产生的反作用力暂时分离开来。

看着场地另一端卷土重来的谭芷,至此,岳莫隐觉得自己的猜测得到了完全的证实。

甚至还有了些意外收获。

他不得不感慨,有时候世界很大,大到他在人生的前二十多年里一次又一次与妖兽和斩妖人擦肩而过。

有时候世界又很小,小到足以让一切看似分散在天边的机缘际会不期而遇——

“二位,请停手吧。”

在那边导演眼神的疯狂暗示下,谭盛风主动出面阻止了岳莫隐和谭芷这场愈演愈烈的场下较量。

一手抓住谭芷的枪柄,另一手持刀架住岳莫隐的刀刃,谭盛风宛如武学大师般有模有样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可不必如此计较。”

这话是对谭芷说的。

在谭盛风的认知中,作为谭家新生代最有天赋的斩妖人,谭芷可能确实对于自己的“徒弟”输给别人的“徒弟”一事心存不满。

说完,他又看向了岳莫隐:“这百尺竿头想要更进一步,也不能如此操之过急。”

岳莫隐可能不会像谭芷一般在乎这节目内的据图情况,但在中高级斩妖人考核中,他本人却是实实在在地当着所有观众和记录摄像头的面儿输给了谭芷。

对于他这样一个骄傲的人来说,这或许是不能接受的。

但话又说回来,你一个才入行一年的人对吧……

想到这里,谭盛风眼神中所包含的含义就有了变化。

从“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变成了“怎么你也跟着人家小孩儿胡闹?”。

“谭首席所言甚是。”岳莫隐不紧不慢地将法器飒踏收了起,“下次一定。”

明摆着是在得了便宜卖乖。

轻咳一声后,谭盛风继续推进了今天的任务:“既然已经选好了法器,那么接下来就需要各位调查员前往谭家藏书阁去调取对应法器的铸造图纸并呈递到铸造间。”

其实所有藏书阁的图纸在铸造间那边都有对应的备份,没有必要驱使嘉宾特意跑一趟藏书阁。

究其原因,主要是谭斯言想要借这个契机将谭家藏书阁这个能够证明斩妖人在筚路蓝缕之下依然取得如此辉煌成就的最佳代表展示在万千观众之前。

这也是谭斯言各种决策中为数不多的谭盛风明确表示支持的内容了——

藏经阁地下室。

在带领着调查员嘉宾来到他们被分配到的法器对应的藏书行列后,几位斩妖人嘉宾就暂时退居幕后,把舞台让了出来。

“让他们这些外行人去选图纸,真的没问题吗?”在摄像头和收声器之外的位置,一位斩妖人问同僚。

同僚耸耸肩,“反正那些工匠们也会在打造的时候进行自由发挥,最终成品出来之前谁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所谓一切解释权归官方所有。

被分配到了双持峨眉刺的女嘉宾突然激动道:“这个好看,我要这个!”

闲不住的谭芷立刻凑了回去,“哪个哪个?给我看看。”

不同于其他几位漫无目的左挑右看的调查员嘉宾,屈嘉隆则是在长枪类法器所属的行列中快速地筛选着。

这个不像。

这个也不像。

“在找什么?”谭盛风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吓了屈嘉隆一跳。

心虚地将手上的图纸放了回去,屈嘉隆开始寻找理由解释自己的古怪行为:“没什么……”

“是在找跟梅主席同款的长枪吗?”谭盛风又问。

被说中了。

等等?!

屈嘉隆惊恐地转过头。

自己跟梅临渊的关系什么时候暴露的?不应该啊?!

观察着屈嘉隆的反应,谭盛风已然得到了刚刚问题的答案。

“梅主席的长枪并不是官方产出的,你在这里大概是找不到同款了。”说话间,他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

听谭盛风这么说,原本还想出言否认自己跟梅临渊关系的屈嘉隆缓缓合上了嘴。

虽然接触很少,但是他知道面前的首席斩妖人谭盛风是一个性格很好的人。

所以……自己能不能从他这里多得知一些有关梅临渊的事儿呢?

在妖兽潮爆发前,为了保密,梅临渊从不跟屈嘉隆说任何有关斩妖相关的内容。

以至于他对自己这位舅舅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而妖兽潮爆发后,梅临渊全身心都投在了与妖兽对抗的第一线,跟屈嘉隆可以说是聚少离多。

甚至很多时候屈嘉隆都需要通过外界消息来得知梅临渊的去向。

而他脑海里有关梅临渊法器造型的概念也是在某一个新闻中匆匆闪过的一帧里得到的。

就在这时,岳莫隐的声音远远自书架行列的尽头传来,“时间差不多了,这边挑好了吗?”

“马上好!”谭盛风代屈嘉隆回应了岳莫隐后,偷偷从一旁拿出了一张图纸塞到了屈嘉隆手中,小声道,“我个人觉得这把最像。”

在屈嘉隆感激的目光中,谭盛风快步向集合点走去。

然而当他走到一半,却突然被一只手拉倒了最内侧的书架后方。

“跟屈嘉隆两个人凑在那儿偷偷聊什么呢?聊梅临渊?”双手撑在对方身体的两侧,岳莫隐把额头抵在谭盛风的额头上轻声问道。

“你都猜到了还问我?”谭盛风无奈。

岳莫隐感觉自己低估了身为斩妖人主席的梅临渊在这几十年间沉淀出来的影响力。

“真不该把屈嘉隆和梅临渊之间的关系告诉你的……”

本来是希望谭盛风跟屈嘉隆保持点距离的,结果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谭盛风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也没做什么其他的啊?”

时间实在紧急,地点也人多眼杂,总之是容不得岳莫隐多解释些什么了。

他必须立刻进入正题。

“接下来的这几天,或者这段时间,我对你就一个请求。”岳莫隐侧身俯在谭盛风的耳边说。

“无论发生了什么,假如你能够确认我依然是岳莫隐本人,那么就请一定要相信我。”

谭盛风先是错愕地看了一眼岳莫隐,随后缓慢但坚定地点头:

“收到,岳总。”

第183章 请还给我 她说了不算,为什么你说了就……

待到所有调查员嘉宾都挑好了心仪的法器图纸后, 节目就即将进行到当日的最后一个环节——将所有被选中的图纸集中送到铸造区,交给专业人员评审。

就像绝大部分工厂都位于远离市区的地方一样,谭家的铸造区所在之处跟其他功能区的位置几乎是呈现出一个对角线形态。

尽管位于如此偏远的位置,可这铸造区的受重视程度却相当之高。

一条几乎有八条马路之宽的笔直通道就那么跨过山河大海地平铺在前往铸造区的必经之路上。

为了方便运输货物, 其中最左和最右两条的通道两侧还额外铺设铁轨, 一辆又一辆类似于集装箱一般完全密封的车厢正在其上极有秩序地移动着。

不等众人搭乘一辆特殊调派过来的载人车厢来到通道的尽头, 就圆圆见到一座虽然体积不大但很明显是出自建筑设计师手笔的三层小楼。

而这小楼的后方则坐落着藏于深山洞窟之中真正的铸造功能区。

一众人刚走进这栋小楼, 便进入了一间类似于展览馆一样的大厅。

在规划得极为有序的导览路径的引导下,一把又一把被保养得十分到位连缺口都用石膏进行了补全的法器被依次呈现在了众人眼中。

根据这些法器下方的立牌以及后方其持有者与凶恶妖兽战斗的插画, 不难得知这些法器曾经属于那些在斩妖一业上立下汗马功劳的前辈们。

当然,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因素在,这里边陈列的绝大多数法器的持有人都姓谭。

唯一令人略微有所不适应的是,这里展品的陈列顺序一反常态,是以“由近及远”的逻辑排布的。

显然,这一个环节的核心看点还是集中在诸位调查员嘉宾的反应上,所以其他几位斩妖人嘉宾非常有自知之明地继续让出了舞台。

岳莫隐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后方, 时刻观察着谭芷的动向。

一开始在浏览近百年斩妖前辈的法器时, 她还是一副非常轻松自在的模样, 只有在路过一组在顶灯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的缀满铃铛的环佩时稍稍停顿了脚步。

于是, 岳莫隐在路过那环佩时特意去阅读了一下其下方的小字注解。

【谭瑾荷, 谭家第一百六十八代家主。性喜动, 好以小事寻得妖兽之蛛丝马迹。常年外出云, 虽以信件治家, 却自有其法。时常生些奇思妙想,勒令群策群力予以尝试,叫人有些许无奈。】

虽然只有短短几行字,但岳莫隐依然能感受这位第一百六十八代家主行事洒脱不拘小节的气派。

而法器后方立着的人物插图上, 那战斗于风中英姿飒爽的女性斩妖人可以说是完美还原了谭瑾荷应该有的模样。

就在岳莫隐将谭瑾荷这三个字记到心里的时候,前方几位调查员嘉宾已经例行完成“看展-震惊-上价值”的流程并迫不及待地抱着他们选中的图纸奔向了远处的柜台。

柜台后方的谭家子弟们接过调查员嘉宾递过来的图纸,依次将它们投影在了半空之中。

至此,今日的拍摄彻底收工,毕竟法器制造不是非科班斩妖人可以染指的领域,即使是谭盛风和谭父也对其知之甚少。

在完成了对“重弩”、“双持峨眉刺”、和“长枪”这三把相对常规法器的评定后,这几位谭家子弟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最后的“反击盾”上。

其中一人扶额小声哀叹:“反击盾啊,造起来最麻烦的法器。而且最近这种单子下真的是越来越频繁了,真是令人头秃。”

“没办法,还不是因为有人不知道从哪儿把飒踏给拼出来了。”另一人安抚道,“飒踏是什么影响力级别的武器你应该也清楚的,现在这个情况已经是司妖监那边协调的结果了,知足吧。”

作为对方口中的“有人”,岳莫隐选择默不作声。

“主要是这图纸拿给我,不看字的我都不一定知道自己拿没拿正。”之前那第一人继续说,“总不能又向那谁求助吧……”

第二人耸耸肩,“成年人的世界面子算什么?还是完成任务要紧。”

说话间,他敲上了一旁几乎与墙身融为一体的管道,“麻烦过来一下。”

下一秒,一阵如同藤蔓在管道中疯狂生长的声音在管道中逐渐响起并停在了柜台后方的通风口处。

那第二人站到通风口下方,向上翻起手掌开始施展炁术。

随着炁的扩散,一道又一道细密的纹路在通风口金属盖板的表面浮现出来又转而隐没消失。

就在八枚镶嵌在通风口的螺钉都被卸下来后,几根成人小指粗细的浅绿肉藤自通风口的缝隙中伸了出。

在缠住了通风口盖板后,它们一齐施力将通风口拆了下来。

紧接着,一个近似人形的身影便从通风口落到了地面。

待到那身影走到光线充足的地方后,岳莫隐终于看清了来者的相貌。

来者的身体姿态呈现出一种二八少女的状态,但脸上和身上都挂着细碎的灰绿铠甲,身后还挂着一条如电缆粗细的链接回到通风口的肉藤。

乍一看,居然和当年谭盛风带岳莫隐去挑选法器时见到的花溪有七成相像。

只不过花溪是红色的,它是绿色。

除此之外,花溪的对于自身化形的控制能力明显要高于面前这只妖兽。

至少没有出现左手六根手指右手八根手指这种级别的低级错误。

与此同时,岳莫隐注意到这妖兽铠甲的间隙可以影影绰绰地看到些许不同颜色的陈年伤口。

不等那唤它出来的谭家子弟说些什么,那妖兽便主动抬端详起那悬在半空之中的图纸来。

看到妖兽如此反应,之前那两位谭家子弟随意地抛了一句“这个就交给你了”后,便离开了这个区域将注意力放回到了另外三把法器的铸造思考上。

然而岳莫隐却觉得,这只妖兽真正的眼神是穿透了那半透明的发光图纸落在自己身上的。

几番观察后,他并没有从妖兽那宛如失焦般的瞳孔中得出什么答案,最后只能下了一个自己最近神经实在是太过紧张的结论。

可刚转一身,岳莫隐就感到一股力量拉扯着自己的手臂,令他完全前进不得。

更准确地说,是一股力量反复拉扯着自己的右小臂之装配的飒踏·劫化生。

等到回过头,岳莫隐毫不意外地看了那妖兽正凑在自己的身边,试图将飒踏·劫化生从自己的小臂上剥离下去。

“我的。”那妖兽反复扣动着飒踏·劫化生与岳莫隐小臂箍合的部分,小声却固执道,“这是我的,请还给我。”

*

虽然不久前岳莫隐才感慨过这世界小到小到足以让一切看似分散在天边的机缘际会不期而遇。

可是,也不应该这么吧?

不过考虑到谭家存在的特殊性,一切稀奇古怪之事汇集在这里也算情理之中。

确认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正在发生的内容,岳莫隐稳住小臂,蹲身到那妖兽视线所在的高度,问:“这是花溪给我的。你凭什么说是你的?”

那妖兽看都没看岳莫隐一眼,只死死地盯着飒踏·劫化生,继续固执道:“花溪说了不算。”

“她说了不算,为什么你说了就算?”

听到岳莫隐这么说,一直表现得唯唯诺诺的妖兽突然变得强硬了起来。

“因为是我第一个拿到它的。”它猛然抬头,两只相较于人类来说大上了不少的眼直勾勾地看着岳莫隐,“它被你拿走的时候也没经她的手。她没有拥有过,自然说得不算。”

至此,岳莫隐算是正式确认了面前妖兽的身份——当年他跟随花溪去取飒踏时见到的,包裹着数把法器硬是让自己浑身是伤也绝不撒手的那个肉球。

那时候他就有过这肉球也是妖兽的猜测,但没什么机会和动力去验证这件事。

“那你又是在哪儿拿到它的,拥有它的上一任主人同意你拿走它了吗?”

“东西掉在地上。”妖兽的气势不减,似乎认定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半分问题,“我问他了还要不要,他没回答我,我就拿走了。”

可以说是非常朴素的类似乎动物的思维方式了。

岳莫隐很难理解这种有些非人类的脑回路,但他还是尝试着去站在和对方相同的高度去对话。

“你是什么时候拿走的?不是心问也算问的。”

他尚且没有向丘岿确认过到底有几个被执念选中人在完成了【请获得一把趁手的法器】时候获得的是飒踏,但想必达成这个条件的人不会很多。

而这些为数不多的人之中,应该也不会有第二个类似于自己一样的“逃学威龙”了。

换言之,一个能够凭借自己的个人能力拿到完整飒踏的人,不太可能会被妖兽近身到能够被偷走法器的级别还毫无察觉。

除非……

那妖兽当即回答道:“他很久很久都一动不动的时候,我开口问的,很大声那种。”

很久很久都一动不动!

岳莫隐的猛然瞳孔震颤了一下,一段多日之前他完成了【补全《北行识妖录》(残篇)】后第一次尝试召请存在于执念的虚无世界中斩妖前辈时所进行的对话骤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所以你是怎么死的?”】

【“也不知道。”】

如果自己面前的妖兽所言非虚,那么……

久违地再次调动系统,岳莫透过界面上开始不断倒扣的积分紧盯着面前的懵懂妖兽,并在心中平静地陈述道。

“丘岿,我认为你需要来听一下接下来我和这妖兽的对话。”

第184章 不甘心 我也很希望你能依靠我一点点。……

大部队离开后, 谭盛风独自一人坐在铸造区小楼的休息室中。

他的脑海中反复回忆着刚刚在藏书阁地下图纸储存区中岳莫隐俯在自己身侧耳语的那两句话。

【“接下来的这几天,或者这段时间,我对你就一个请求。”】

【“无论发生了什么,假如你能够确认我依然是岳莫隐本人, 那么就请一定要相信我。”】

但凡是个正常人, 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往往会想问出一个理由。

谭盛风的第一反应自然也是如此。

但是就在下一个瞬间, 他就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只是简单直接地答应了岳莫隐的请求。

就像他一直以来都习惯去做的那样——接受命令,然后执行命令。

可当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的时候, 一种巨大的空虚感还是会如同回南天返潮墙角的霉点一般,悄然布满他的心间。

他的手指不断地扣在气泡水的拉环上,发出有些刺耳的细微声响。

这些金属震颤的声响就像一柄又一柄锐利的小刀,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把他那名为“佛系”、“躺平”和“不在乎”的遮羞布划得四分五裂。

等到这片遮羞布中间部分与四周相互连接的最后一道纤维也被划断后,骤然向下翻落而去的遮羞布所在的位置露出了凌乱的几个字——

不甘心。

这三个字所包含的含义实在是太过于复杂,完全超出谭盛风那稍显笨拙分析能力和语言表达能力的范畴。

然而或许是因为这其中有那么一种情绪实在是太过强烈,所以他还是勉强地将它分拣了出来。

那就是对自己的怨怼。

是全华国屈指可数的专家级斩妖人能怎样, 被尊称为“谭首席”又能怎样, 在战场之外的地方, 自己还是太过于弱小了。

弱小到岳莫隐并不会把自己当做可以并肩战斗的伙伴而是需要护在身后的……

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宛如一枚自高空投下的石子般打破了谭盛风周身那死寂般的氛围。

当那脚步声的主角驻足于自己身边时, 谭盛风适时地将手中的瓶身递了过去, 问:“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其语气之平静, 就好像自己刚刚真的只是静坐在这里发呆, 等待着对方的到来一样。

坐到谭盛风的身边, 岳莫隐拉开了易拉罐上方的拉环。

“刺啦——”

直面过无数凶残妖兽那些仿佛来自地狱边缘的嘶吼声而毫无动摇的谭盛风,居然在听到这一声再平常不过的声响后微微瑟缩了一下。

“难得碰上能交流的妖兽,一时好奇就多聊了几句。”

听着岳莫隐的回答,谭盛风表面没有什么反应, 心中想的却是:

实话。但却是不完全的实话。

这很岳莫隐。

抬头朝着对侧展厅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岳莫隐问:“我想求教一下,等哪一天我不在了,飒踏会怎么处理?”

“第一步肯定是比司妖监收回了。”谭盛风回忆着他曾经草草翻过的那一厚本的司妖监办事流程指南,缓缓道,“对于一般的法器来说,它会视情况匹配给下一位合适的斩妖人。”

但很明显飒踏并不在“一般法器”这个范畴内。

再考虑到如今为了适应现代化管理策略而逐渐简化的法器体系,飒踏被收回后大概率就会跟它同期法器一样被摆进展览室里,正式成为一个时代的符号。

给出这样一个相对具体的回答后,谭盛风反问:“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触景生情了?”

“有点吧。”岳莫隐垂眼看着自己手中的飒踏,回忆着不久前他、丘岿与那灰绿版本的“花溪”之间发生的对话——

岳莫隐从来没有尝试过在有着其他人的场合召请丘岿,所以他并不清楚被召请出来的人会不会被其他人观测到。

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非常冒险的事情。

但他依然决定这么做了。

将心比心,如果他在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决战之前死得不明不白,也一定会希望有朝一日得知当年事情的真相。

带着抓住自己右小臂的飒踏死不放手的灰绿“花溪”来到一个相对合适的位置后,岳莫隐发动了系统的召请。

果不其然,丘岿身形刚一影绰地出现便引起了在场这些水平普遍较高的谭家斩妖人的注意。

但在看到灰绿“花溪”的存在后,他们又默不作声地将头转了回去。

尽管已经多次跟这只“有利”于斩妖人的妖兽相安无事地打了交道,但在多年系统训练的熏陶之下,他们依然选择与它保持距离。

等到周围的环境重归平静,岳莫隐便对灰绿“花溪”说:“只要你告诉我,你在拿走它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场景,那等我死后,你能不能把它拿回去就全看你的本事。”

“你,能,保证?”灰绿“花溪”小幅地歪过了头,堪称涣散的瞳孔流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怀疑。

“无论我怎么保证,人世间的变量因素都超乎你的想象。”岳莫隐没有选择哄骗或者欺诈,反而是以一种开诚布公的态度对灰绿“花溪”说,“既然你已经开始跟人打交道,那么就要学会接受和认识人类的规则。”

“就比如,在人类的社会中,不告自取视为偷。”

“既然偷来的东西,那么就要接受被别人偷走的结局。”

听岳莫隐这么说,灰绿“花溪”明显焦虑和愤怒了起来。

它浑身那细碎的铠甲开始震颤游移,逐步拼凑出一种极具攻击性的犄角样子。

“作为飒踏的主人,我当时没有听到你的请求。”就在这时,终于完成了召请流程的丘岿开了口,“麻烦你再问一次吧。”

宛如听到从九天之外传来的雷鸣,灰绿“花溪”的气势一下子就减弱了下去。

半晌后,她缓缓开了口,用着略显前言不搭后语的句子断断续续地讲出了她当时的所见所闻——

待到灰绿“花溪”完成了它的讲述,之前还算热络的角落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去。

旁听的岳莫隐虽然听得有些不得其要领,但作为事件的亲历者,丘岿显然已经拼凑出了自己暴死的真相。

“谢谢你愿意把这些内容如实告知。”他长出一口气,淡淡道,“也谢谢你替我保存了劫化生。”

有丘岿这一句话,灰绿“花溪”过去那“不告自取”的行为就变得正当化了起来。

岳莫隐怎么可能听不懂丘岿的言下之意。

“既然丘岿都这么说了,那我刚刚所说的内容也同样起效。”他重复了一遍之前自己说过的内容,“等到我死后,你能不能把它拿回去,全看你的本事。”

灰绿“花溪”点点头。

对于活得过人类这件事,它还是很有信心的。

感受到灰绿“花溪”心情的变化,岳莫隐突然一本正经地说:“不过说实话,以你现在这个状态,花溪都更有可能比你得到它。”

灰绿“花溪”又立刻紧张了起来,左右手加起来十四根手指再次死死地拽住了飒踏·劫化生。

立在一边的丘岿觉得岳莫隐的举动好像是在欺负小孩。

好言好语地送灰绿“花溪”离开了这里,丘岿轻叹着感慨:“真没想到它居然活到了现在,甚至还……”

虽然表面上十分平静,可后半句的感慨他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那是我应该解决的事了。”岳莫隐当然知道丘岿想要表达什么,便主动解围道,“当然,也不保证能完全解决得了,尽量。”

换成是其他人,丘岿多少得宽慰一句“倒也不必如此有压力”之类的内容,但面对岳莫隐,他觉得这种话就显得矫情又多余了。

就像调侃大学一起打球的兄弟那样,岳莫隐突然拿腔拿调道:“秉承丘将臻训,弭妖肃世,百无禁忌。”

原本还略有伤感的丘岿突然平地顿了一下,然后主动解除了召请。

就在对方身影消散之前,岳莫隐似乎看到了丘岿比划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明明见识到如今的世界也没多久,偏偏好的不学,坏的一学一个准。

现在自己得想办法安抚一下,那只一定会开始七想八想的卡皮巴拉了——

“下一班接运车应该马上到了,我们走吧。”把岳莫隐手中已经喝空的易拉罐拿了过来放入了靠近自己椅子那侧的垃圾桶内,谭盛风主动将话题扯了开去。

平心而论,如果不是对谭盛风有着长足的了解,岳莫隐必然察觉不到对方在见到自己后产生的那微乎其微的情绪波动。

看着站起身立在夕阳之中的谭盛风,岳莫隐柔声道:“等事情结束,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我知道的。”谭盛风回了一个非常温暖的笑容,“我信你。”

理论上,这是岳莫隐此时能获得的最好的回答。

可不知为什么,他想听到的并不是这个。

但他想听到的是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这种漫无目的的状态和烦躁情绪对于岳莫隐来说是极为罕见的。

然而就在岳莫隐尝试着消化自己这种不好的状态时,背着身的谭盛风突然又开了口:“那什么……”

谭盛风抬手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非常小的,小到令从他指尖穿过的阳光显得格外刺眼的距离。

“我也很希望你能依靠我一点点。”

“不管是多是少,有就好。”

原来如此。

被那道刺眼的夕阳驱散了心间上的阴郁后,豁然开朗的岳莫隐轻咳一声,苦恼托腮道:“目前确实有一件我个人觉得相对棘手,但对于你来说做起来应该没什么难度的事情。”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帮帮我吗?”

“等等。”谭盛风的眼神突然从欣喜变得严肃了起来,“请先证明你是岳莫隐本人。”

岳莫隐:……

这只卡皮巴拉哪里都好,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犟。

但这个要求又确实是自己亲口提出的,想甩锅都找不到第二个对象。

略有恼羞成怒的岳莫隐当即就把面前的谭盛风扯了过来,令对方跨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之上。

在大腿内侧的肌肉感受到那熟悉的起伏后,谭盛风顿时意识到面前的岳莫隐打算用什么去证明他就是岳莫隐本人了。

“证明完成,不用继续了!”他立刻就打算重新站起来,逃离这个危险的状态。

岳莫隐自然不能遂了他的愿。

“我才刚写了个解,你就给批满分了?不行,等我把过程写完。”

第185章 全力倚父 行,谭高枝儿,您且坐好吧。……

“你是说要临时把节目的取景地改到祭祖峡谷里?”谭斯言从他办公桌上三台高低错落的显示器后方对谭盛风投出一道审视的目光, “岳先生不懂那地方的重要性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掺和?”

这反问句的言下之意自然是——他对此表示拒绝。

虽然对于这个结果已然有了心理预期,但在听到对方拒绝了自己的请求时,谭盛风的心中还是多少有些许波澜的。

过去的人生中, 佛系如他很少有主动对别人发出超越本职工作内容以外的请求。

毕竟在公司的工作中, 他只需要根据工作流程找对应的人交接工作就行。

而后来在阴差阳错之下成为了总裁助理, 他的请求就是岳莫隐的要求, 自然也没有人会推拒。

在斩妖领域,更没有人会对一位专家级斩妖人的要提出异议。

总体来说, 尽管“将节目最后一日的取景地改到祭祖峡谷”是岳莫隐的委托不假,但这也是谭盛风第一次主动独立出击去完成一样看起来极具挑战性的内容。

虽然在听到谭斯言的拒绝后,从谭斯言办公室谭盛风的第一反应就是向岳莫隐汇报事件的进度,并确认后续的行动方法。

然而就在拿起了手机,手指几乎就要按在了屏幕上的解锁按键时,他如梦初醒般将手机又收了回去。

首先,根据节目组的流程安排, 身为斩妖人嘉宾的岳莫隐今天必然会忙得抽不开身, 连看手机的功夫都没有。

其次, 自己昨天才放出豪言壮语让对方多少依靠自己一点, 总不能第二天就打脸了吧。

最后……

不同于其他人是岳莫隐大获成功后才去追溯他的成长史, 谭盛风是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关注这个男人了。

可以说他一比一地完整见证了岳莫隐所经历过的各种艰难困苦, 以及如何凭借各种机遇和努力逆风翻盘最后更上一层楼。

既然岳莫隐都能逢凶化吉绝处逢生, 那么受到他器重和信任的自己也应该能。

或者说, 必须能!

如此自我坚定一番信念后,谭盛风开始回想刚刚自己与谭斯言的对话详情并试图从中挖掘出一些更深层的内容。

很快,他在细微之处发现了一些端倪。

刚刚在谭斯言的办公室内,自己拿出了面对岳莫隐时的工作态度, 就多个方面向对方论述了“将节目最后一日的取景地改到祭祖峡谷”这件事的好处。

可无论谭斯言在倾听期间时如何点头赞同,可落到最后的永远是一句“这件事目前在我这里没商量。”

如今想来,当时谭斯言说的是【目前】在他那里没商量。

也就是说,倘若自己能达成一定前置条件,那么【届时】在他那里就可以商量了?!

那么这个条件会是什么呢?

尽管如今谭盛风跟京平谭家的走动不多,但作为全国屈指可数的专家级斩妖人,很多事情总是会不胫而走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在谭家上一辈人的眼中,不安分的谭斯言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刺头。

明明这么多代人身体力行地证明了“偏安一隅地为‘朝廷’效力”是多么稳妥的选择,这个刺头偏偏叫嚣着什么“自我造血”和“独立行走”之类的鬼话。

奈何新一代本家斩妖人中,谭斯言的能力最强履历最好,所以他们不得不接受他的存在。

但这种接受是有限的,有条件的。

也就是看在中高级斩妖人考核获得了司妖监的肯定并大获成功,他们才能点头同意谭斯言借用谭家界的场地折腾这一出小打小闹。

那么从这个案例来看,对于这些掌握谭家主导权上一辈人来说,只有已经被证明了可行性的的实打实的成功才能引起他们的兴趣和合作。

同时,这些成功能换取的合作也是非常有限且对等的。

而属于谭斯言的那一次成功已经被消耗掉了。

想来,这也是谭斯言虽然确实对谭盛风的提议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却始终没有明确表态的缘由了——一种微妙的分寸感。

总而言之,如果谭盛风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就需要自己拿出对等的筹码才行。

问:时间紧迫(明天就要开始最后的节目收官录制了,今天就是完成任务的最后一天),任务艰巨(需要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证明“把节目的取景地改到祭祖峡谷”这个方案的成功程度),自己该怎么办?

谭盛风毫无心理负担地重新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老爹,你在哪儿?”

答:全力倚父——

看着谭盛风在那边折腾着稍后直播用的手机和手机支架,谭父第一次觉得自己生了一个坑货。

直到对方第三次设置公告失败被平台的审核驳回后,终于还是看不下去的谭父接过了手。

“一边玩去。”一巴掌抽在谭盛风的胳膊上,谭父咬牙切齿道,“要不要我再给你搓个面剂子打发一下时间?”

谭盛风嘿嘿一笑,闪到了一旁开始为自己老爹加油助威。

娴熟操作着直播间的各种设置,谭父有意无意地问:“为了这种无聊的小事儿就把你的第一次直播交出去了?”

作为常年混迹于互联网的老油条,谭父对于自己儿子他这个级别的人物的首次直播代表着什么很是清楚。

如果前期运营得当,那么这次开播必然能引发一场腥风血雨。

可惜没有任何运营,连搭子都是临时摇来的自家亲爹。

若是没有爆出什么堪称灾难的翻车丑闻,那么谭盛风就将成为短期内最为炙手可热的顶级主播。

可惜他喜欢的人是同性这件事一旦暴露,就足以让平台以“传达不良风气”为由封禁了他的账号。

但很明显,以上内容谭盛风自己并不知道。

也有可能知道,但完全不在乎。

“什么叫这种无聊的小事儿?”谭盛风不满地叉腰,“这可是正经的大事儿。”

呦呦呦,还正经的大事儿呢?不是完全被人当枪使?

谭父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嘴里小声念叨道:“我看人家已经计划着以你为跳板去攀高枝了呢。”

“不可能。”谭盛风想都不想地就否决了谭父,“老爹能不能想点好的。”

“怎么不可能?”身为互联网高级杠精镇压师,谭父当即就犯了病,机关枪似的就对着谭盛风一顿输出。

“你知道的,你爹我说话一向讲究个有理有据。”

“网上那些有的没的咱先不提,就说我昨天亲眼所见的事儿吧。”

“你那个男朋友,可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就在往谭芷和那个小明星那边瞅。”

“他在瞅啥?你觉得他在贼眉鼠眼瞅啥?总不能是那个除了脸要啥没啥的小明星吧?他还没你好看呢!”

一想到岳莫隐那放在什么时候都绝对超出华国人平均审美标准的脸被自己老爹形容为“贼眉鼠眼”,谭盛风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趁谭父换气的时间,谭盛风顺着他的推断问:“谭芷跟岳莫隐都没什么交集,他看她图什么?”

“要不说你傻呢。”谭父痛心疾首道,“之前没交集现在不就有交集了?对于你男朋友那种有钱还会装蒜的人来说,想打动谭芷这种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而且就算打动不了谭芷,他的存在也足以打动我那些同辈了。”

至此,谭盛风已经完全理解了自家老爹想要表达的含义。

“所以呢?”

听见自家儿子这么说,谭父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

所以所以所以?!你居然还在问所以?!

古往今来,多少男人负心薄幸只为搏一条康庄大道?多少男人忍辱负重只为有朝一日鸡犬升天?多少男人表面重情重义只为有朝一日能够以最高的价格出卖别人?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你不要去赌那个男人的良心!

但这种话谭父是没办法对着自己儿子直接说出口的。

平复了一下心情,他委婉地说:“在我们国家,一男一女才能登记结婚。”

谭盛风却非常认真地反问:“老爹,你不是自诩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还多吗?你当真觉得那两个红本子保护得了什么吗?”

方才还在侃侃而谈的谭父猛地语塞。

他突然有些后悔每年过年都用自己周围的朋友生活中的鸡飞狗跳去教育谭盛风要如何接人待物了。

无论是什么战斗,都讲究一个乘胜追击,打辩论也不例外。

抓住自家老爹语塞的这个时机,谭盛风仿佛听见了对方复杂心声那样逐一反驳了谭父对岳莫隐的偏见。

“如果岳莫隐真的是老爹你想象中的那种性格,那他肯定不会有如今的成功。”

“第一个例子。当年跟岳莫隐一起创业的人,很多都曾经受到过大公司的挖角。可时至今日,他们却依然留在他团队中。”

“第二个例子。岳莫隐曾经对一个早期开发的游戏的玩家承诺过永不停服,所以直到现在,那个游戏在公司内已经完全成为了负资产的情况下,他依然愿意投入资源区维持那个游戏的正常更新与运营。”

谭盛风看向自家老爹,目光很少真诚,“就算第二个例子在您看来可能有作秀的嫌疑,那难道第一个例子中的人也都是傻子吗?”

谭父深知“不要看一个人怎么说,要看一个人怎么做”的道理。

至少从谭盛风提供的这两个案例来看,这岳莫隐可能确实大概有那么一点人格魅力。

但这并不能说明他在个人感情上也会保持着如此的姿态!

“而且,说到高枝儿……”谭盛风单掌托腮,“至少在斩妖领域,我才是真高枝儿吧。”

……

对于自己儿子最后的这个结论,谭父竟然无力反驳。

“行,谭高枝儿,您且坐好吧。直播马上开了。”

第186章 退一步说 不撞南墙不回头也是成长的一……

无穷老谭这次的直播来得实在是突然, 在没有任何预告的情况下,并没有那么多观众进入到这个直播间里。

简单聊了两句后,谭父凑近调整了一下手机焦距试图将坐在一旁的谭盛风容纳到取景框里。

在正式进行调整之前,他回头确认了一下谭盛风的状态。

谭盛风正在手机上打字。

重重咳了一声并用眼神示意对方收起手机端正坐好后, 谭父方才正式完成了对于镜头的调整。

他坐回到刚刚的位置上, 语气中略带骄傲道:“儿子, 跟直播间的大家打个招呼吧。”

谭盛风冲着镜头摆摆手, “大家好,吃午饭了没?”

很快【谭盛风出现在了无穷老谭的直播间里】和【无穷老谭公开承认了自己和谭盛风的父子关系】这两个重磅消息就在互联网平台传播开来。

不到五分钟, 奔着吃瓜而来的观众瞬间就让无穷老谭直播间的观看人数涨到了五位数。

换成是其他科普区主播看到这个成绩恐怕是嘴都合不拢了。

可对于谭盛风想要达成的目标来说,这还差得远。

不过对此他已有准备。

他是和自家老爹先简单地聊了聊有关在今年对外公开的中高级斩妖人考核上亮相的谭家斩妖人,随后又潜移默化地将话题转移到谭家斩妖人与其他斩妖人的不同之处上。

很快【谭盛风首次公开点评斩妖人对战水平】的消息就力压刚刚那两个已经足以占据网友一整天的吃瓜注意力的内容登上了热搜第一。

尽管大众讨论得热火朝天,可直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个明牌过自己正规斩妖人身份的博主人敢于去触碰这个话题。

归根究底,这其实是一个相当危险的操作,言语中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和未来的斩妖大人物结下梁子。

但作出点评的人是谭盛风, 一个已经成为了斩妖届首屈一指大人物的存在。

对于其他斩妖人来说会成为顾虑的内容, 在他这里完全不值一提。

此时“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好处就凸显了出来, 谁人要是觉得谭盛风点评的不对, 可以选择用实力说话。

然而时至今日, 能在正面战场上和谭盛风打个五五开的斩妖人还没出现过, 而且在肉眼可见的未来十余年里也不会出现。

抛开这些背景因素不谈, 谭盛风在进行“锐评”的时候引用的例子都是各路斩妖人在考核比赛场上打出来的公开可查的操作, 完全符合“对事不对人”的标准。

聊着聊着,直播的重点就逐渐转移到了谭盛风的身上。

顺着网友的提问,谭盛风便将自己是在什么契机下成为的斩妖人以及在成为“谭首席”的整个过程中经历了些什么娓娓道来。

这期间,他特意提及了自己受训期间曾偶然进入谭家祭祖峡谷深处, 并见到了那里存放着的琳琅满目的妖兽残骸一事。

而有关妖兽科普就是谭父的老本行了。

每当谭盛风简单描述出他印象中妖兽残骸的模样,谭父很快就能把它跟很多名字如雷贯耳的妖兽对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