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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缺钱吗?”

肯定不缺。

“他缺名气吗?”

嗯,好像也不缺。

“都不缺!那他来这里干什么?浪费生命?”

说得好像确实很有道理。

虽然谭盛风自己跟谭父解释说,岳莫隐是因为自己的请求才同意参加节目的,但自家老爹的发问也多少提醒了他。

岳莫隐最近的行为好像确实有些古怪,好像经常会在自己睡下后单独去到隔壁的空置房间。

而不久后,便会有不同人的声音从那边隐隐传来,有时候像是在讨论,有时候像是在吵架。

谭盛风也不疑有他,只觉得岳莫隐是有什么紧急工作要处理,所以临时拉了什么视频会议。

可细想下来,这“紧急工作”是不是来得太规律又太频繁了点?

第176章 以身诱敌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

简单应付完从大巴前方晃过来的花絮拍摄镜头后, 岳莫隐开始回想这段时间自己跟丘岿以及其他存在于执念之中的斩妖人前辈的会议内容。

在他将自己面临的情况以及他大胆的猜测说出口后,一直都吵吵闹闹没事就相互怼起来的斩妖人前辈难得地齐齐陷入了沉默。

“不管各位是否认同我的猜测,我都要去尝试验证它。”随意地将手中的笔转了个花,又久违地捏了捏它那柔软的握笔处, 岳莫隐淡淡陈述道, “如果这个猜测是错误的, 那我也没什么大的损失, 充其量以后会遭受到冷落和排挤。但这种代价对我来说完全是不痛不痒的。”

“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

剩下的话不必岳莫隐多说,列位的斩妖人前辈已经自动在心中替他补了全。

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 那么这个潜伏于斩妖世家中实力强大又极为狡诈的对手就会被揭示在当代斩妖人的面前。

无论真格动手起来双方的战力几何,至少有岳莫隐这番行动将它从暗转明在先,斩妖人也不至于太过被动。

然而别看岳莫隐这话说得极为轻巧,这些多少都带过队伍也吃过苦头的前辈深知,相比于单纯斩杀妖兽,与其他斩妖人打交道的棘手程度要高得多。

更何况要是这个猜测成了真,怕是这一代斩妖人的权力格局会有极大的动荡。

可话又说回来, 无论会产生怎样的连带影响, 斩妖卫道永远是斩妖人的第一追求。

所以他们愿意群策群力, 为岳莫隐争取到一个尽可能两全的解决方案。

尽管不同斩妖人前辈对于岳莫隐应该如何处理当前的情况提出了五花八门的意见, 但他们至少有一条标准是统一的——

在岳莫隐当众证据, 而且是绝对不可撼动的那种。

“你这是在与睽明谭氏为敌, 所以你必须取得其他势力的支持和声援, 保你后期的行动畅通无虞。”

“你这是在挑衅司妖监的权威, 所以你必须站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制高点上,形成不可撼动的姿态。”

虽然反复地并且从不同角度告知着面前的岳莫隐他即将面对的艰难困苦,但这些斩妖人前辈更多的是希望这位被执念选中的当代斩妖人能够少经历他们所经历过的劳心折磨。

在其他人把绝大多数的行动要点告知给岳莫隐后,作为所有斩妖人前辈中名望最高的丘岿来进行了最后的收尾。

“不要低估了自己, 也不要低估了对手。人为归纳出来的妖兽能力往往会局限在自己所见过的妖兽身上。”他郑重地望向岳莫隐,“至臻级和至臻级的区别,可能是前者只能达到斩妖人定义的至臻级,而后者是斩妖人的定义只有至臻级。”

“多谢各位提点。”正式结束这场会议前,岳莫隐起身对着存在于系统之中的各位前辈鞠了一躬,“岳某,受教了。”

看着逐渐消散在空中的身影,岳莫隐拿出手机回复了他搁置了几天的节目邀请函。

“确认参加,把合同发过来吧。”——

根据“先把观众引进来,再把观众留下来”的原则,节目组在第一期节目的安排上就下了大手笔,直接调用了谭家界内部的山野实战训练场,并且制定了一套极具看点和刺激性的剧情。

四位明星嘉宾将扮演调查员深入,而四位被选中的斩妖人需要在嘉宾“捅出篓子”后“从天而降”。

在之后的剧情中,八人将两两分组去执行后续的任务。

虽然这几位斩妖人本身都没太把这个摊派到自己头上的综艺任务当回事儿,但总归还是不想“输”得太难看。

而谭芷很明显就没有这种顾虑。

只见她转过身反跪在大巴的座椅上,用手搂着靠背非常随意地说道:“嘉宾你们随便挑,我拣剩下的那个就行。”

听着她这过于随意的发言,岳莫隐先是在心中为谭斯言点了一根蜡,然后避着镜头出声提点道:“还记得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吗?”

谭芷信口答道:“树立人物形象,表达思乡之情。”

绝对是忘了,都开始乱套古诗文阅读理解的公式答案了。

“是让谭家长辈觉得你可以有足够抗衡谭斯言的影响力,进而着重培养你作为新一代谭家的代表人物。”岳莫隐选择直接给出标准答案。

这就是他之前所说的“坐庄家才可以压宝两边”的核心。

无论这场拉锯战结果为何物,这兄妹两人至少都不会相互为难。

显然,谭芷的脑子并不擅长处理这些弯弯绕绕,也志不在此。

听到那边车外导演组的召唤,她当即投身到显然更加轻松愉快的“游戏”之中。

一改之前看小孩一样神情,岳莫隐凝重地看着谭芷雀跃着跳下车的身影。

节目的录制一共只有五天,他必须在这五天之中找到那个足以颠覆斩妖人对妖兽上限认知的证据。

就像丘岿所说的那样,他不会低估了自己,也自然不打算低估了对手。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与其主动试探以至打草惊蛇,不如“无意”布局引其自投罗网——

有谭斯言这种专家在背后把关,节目组大胆选取了四类非常有代表性的妖兽作为第一天狩猎的对象。

于是在四位嘉宾出发后不到半个小时就遭遇了“天上飞的”的袭击,然后在逃亡的过程中吸引了“地上跑的”的注意力。

趁“天上飞的”和“地上跑的”两只妖兽展开了领地争夺之时,他们灵机一动躲进了一处山洞里,然后跟“土间埋的”打了个照面。

为了甩脱“土间埋的”,他们极力奔行,然后在跨过河水时惊动了“水里游的”。

至此,来到一处平地的嘉宾们陷入了腹背受敌的情况。

东边山巅立着“天上飞的”,南边湖里钻出“水里游的”,西边土丘露出“土间埋的”,北边林中走出“地上跑的”。

尽管知道这些妖兽绝对伤不到自己分毫,但在一番逃亡后,妖兽的可怖已经深深植入了这些在妖兽潮爆发后依然被养尊处优保护起来的嘉宾的脑海之中。

此时此刻,被这四只形态各异但个个战斗力惊人的妖兽包围着,他们的心还是下意识地提到了嗓子眼。

在遭遇“天上飞的”后就成为了队伍主心骨的屈嘉隆深吸一口气,小声安排道:“各位别慌,根据我之前的观察,那个天上飞的移动速度最快但生性最多疑。那个地上跑的特别贪婪脾气也大。土间埋的宁可按兵不动也不远冒险。水里游的受限于环境,行动能力极差,只能追求一击即中。”

站在他身边万分后悔答应了这个节目邀约的嘉宾抹了一把淌到下巴上的汗水,“所以你这是什么意思?”

“所以,待会儿要是救兵还没来,你们就朝那个鸟的方向跑。”屈嘉隆用眼神示意着方向,“我来勾引地上跑的去攻击水里游的。”

尽管在这些嘉宾的眼中,他们此时陷入了一种“与世隔绝”的绝境中,可那些分布在谭家界训练场的高清监控摄像头和被工作人员隐秘地藏在他们身上的收音装置却将他们的行动和对话悉数记录了下来。

看着挂在前方的屏幕,谭父惊奇道,“这小伙子有灵性啊。”

“无穷老谭老师为什么这么评价小屈?”主持人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他刚刚说的内容在您看来是怎么样的一个状态呢?”

“很野性很本能但意外很精准的状态。”谭父实事求是地说,“大家都知道,妖兽是从野兽衍生出来的存在,所以在一定等级以下,很多时候它们的行为方式会受到自己源生生物的影响,但落到细微之处,不同的妖兽还是会有不同的表现。”

众人点头,尽管这个基础知识被司妖监反复科普过,但只有在亲眼看到了妖兽后他们才骤然回想起这个要点。

恍然大悟般点头后,主持人看向了谭盛风,“这边谭首席怎么看?”

“确实是这样的,所以斩妖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往往会先行调研妖兽的源生形态,然后对应地制定应对方式。”谭盛风非常温和地配合道,“但就算是再严谨的计划,也会为斩妖人应对不同的妖兽预留随机应变的作战空间。”

就在谭盛风说到“作战”二字的瞬间,那边“地上跑的”有了动作。

只见它一个蹬踢在地面上留下几道深壑般的抓痕后,直挺挺地向着嘉宾们所在的方位冲来。

“快快快,按照我刚刚说的动起来!”屈嘉隆立刻推搡着其他三人往“天上飞的”所在方向移动,随后自己站在原地对着“地上跑的”张牙舞爪地挑衅了起来。

虽然向着另外三人逃窜的方向瞥了一眼,但“地上跑的”显然对更近一步的屈嘉隆更感兴趣。

眼看着“地上跑的”愈来愈近,屈嘉隆拔腿就朝着他计划中“水里游的”所在的方位跑去。

他刚一有所动作,那边“水里游的”就有了反应。

从水中微微冒头,它头顶上的复眼各自有序地转动着,盯准着移动中的屈嘉隆和“地上跑的”,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看着屏幕上宛如《侏罗纪公园》一般的画面,一位演播室嘉宾情不自禁地担忧道:“好紧张啊,他们真的不会有事的吧!”

“为什么要紧张,他们现在可以说是安全得很呢。”作为资深斩妖人,谭父早就看出了这片平地之上的端倪。

安全?得很?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有那四位实力强劲的斩妖人在,这些嘉宾绝对不会受到什么真实伤害。

可看着如此震撼的画面,他们还是免不得捏了一把汗。

尤其是此时,以身诱敌的屈嘉隆距离他后方追击而来的妖兽那前突的利齿已经只有不到一米了。

第177章 会赢的 麻痹陷阱、落穴陷阱、闭息陷阱……

正在拼命向前奔跑的屈嘉隆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炸了。

虽然在经纪人的耳提面命下, 他长期保持着去健身房训练的习惯。

但在那种专业场合锻炼出来主要以观赏价值为主的肌肉在面对生死危机之时就完全不够看了。

压下喉头的腥甜,他强行让略微涣散的目光汇聚到自己的目标——“水里游的”身上。

因为“地上跑的”脾气大,所以刚刚它会朝着发出挑衅的自己追来而放过另外三人。

又因为“地上跑的”贪婪,所以当自己这个小虾米和“水里游的”这只巨鳄摆在一起的时候, 它会毫不犹豫攻击“水里游的”。

所以坚持一下!

再坚持一下!

会赢的!

尽管没有任何理由, 但屈嘉隆就是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过去在一次意外事件中, 他层跟一队群居的结丹级妖兽打了个照面。

尽管那些妖兽下一秒就被及时赶到的斩妖人给降服了, 但屈嘉隆却就此意识到自己好像天生就感知到妖兽之间细微的不同。

黄皮黑斑的那只妖兽气质最招摇,是整个族群的领袖。它身边的紫毛白爪是他的大老婆, 一双精明的眼随时观察着族群内的动向。依偎在大老婆怀里的混白是领袖的二老婆,比起争夺领袖的爱,它选择依从于大老婆伏低做小。块头最大的那个妖兽则是大老婆生的嫡长子,整体有恃无恐地欺负其他兄弟姐妹。

屈嘉隆一度以为这是自己的大脑在惩罚自己偷偷熬夜看小说而产生的幻觉。

可后来,当类似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后,他就很难再以这个理由去逃避问题了。

他也有把这件事模棱两可地跟自己的经纪人讨论过,然后得到的结论是“你最近工作压力太大, 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和“手机拿来, 没收了”。

其实对于他来说, 这个问题最好的询问对象是自己的舅舅, 当前斩妖人群体中极其权威一举一动也非常有分量的梅临渊。

抛开那网络上的阴谋论不谈, 至少在屈嘉隆眼中, 自己舅舅是很好的人。

虽然因为各种不可说的原因, 他在自己成长的过程中对自己隐瞒了他的真实职业并撒了大大小小数不尽的谎, 但这不妨碍舅舅提供了他能提供的尽可能多的陪伴,并为自己的事业提供了极大的支持。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屈嘉隆总觉得假如自己真的把自己能感知到妖兽之间不同的这件事告诉梅临渊,就会得到一个非常糟糕的结果。

这个结果是什么?又为什么是糟糕的?这些问题他一概答不出来, 但他就会这么觉得。

就像他总是觉得自己肯定在妖兽潮爆发之前就见过妖兽一样。

没有任何的依据但他就是相信。

提问:当全世界都无法理解你、无法为你排忧解难、无法为你提供帮助的时候,你应该怎么办?

回答:相信自己,并相信自己可以。

想到这里,屈嘉隆又一次爆发出了一股力量,一鼓作气重新拉开了他与“地上跑的”之间的距离。

然而还有一句话说得好,叫“当你太过于弱小的时候,连反抗都会显得那么可爱”。

在发现到面前的猎物开始反抗后,“地上跑的”饶有兴趣地偏了一下头,随后缓缓停了下来。

察觉到身后脚步声消失后,屈嘉隆在奔跑期间抽空回了个头。

然而他目光所及之处竟然完全没有了“地上跑的”的身影。

人呢?哦不对,妖兽呢?

就在这时,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的神经都抽动了一下,仿佛瞬间感知到了无数不可言表的信息。

下一秒,他福至心灵般地顿在了原地,随后蹲了下去。

就在他膝盖弯曲的瞬间,两道迥然不同的风声从两个不同的方向袭来,随后对撞在了他身前的半空之中。

在那杂乱的风声中,谭芷优哉游哉的调笑不期而至。

“哟,反应这么快啊?这算不算是我们心有灵犀?”!

救兵终于赶到了战场!

屈嘉隆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谭芷正以接近于倒挂的姿势站在一棵树的树枝上。

而她手中的齐眉棍此时非常完美地卡在了“地上跑的”脚趾之间。

原本停步后接了以一个蓄力大跳的“地上跑的”如今被一根相比于它庞大身躯来说简直纤细如筷子的齐眉棍挑在了半空动弹不得。

从当前的情况来看,就算刚刚屈嘉隆没有做出刚刚的反应动作,他也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

如果谭芷没有出手,那么此时“地上跑的”应该会落在屈嘉隆的前方,然后直面“水里游的”,两者展开一番厮杀。

借此机会,屈嘉隆同样能全身而退。

“水里游的”……

对啊,那“水里游的”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趁机偷袭自己和谭芷?!

想到这里,屈嘉隆猛然抬头看向十几米开外的深湖。

就在一分钟之前,那里的湖面上还游荡着一道深色的阴影,阴影的上方缀着两小团令人看到就会感觉不适的眼睛。

而现在的湖面却闪耀到让人无法直视。

数千道白到微微泛紫的雷电于湖面上钻进又钻出,分岔又汇合,炸裂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并最终编织出一张几乎密不透风的网。

那不久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大小水体中追杀各位调查员嘉宾的“水里游的”在几个冲撞腾跃后,肚皮朝上地躺在了电网中央。

若不是它那扭曲的鱼鳍时不时还会抽搐一下拍起层层涟漪,恐怕没有人会觉得它还是活着的。

看到这一幕,演播室中的谭父一拍大腿,“真是大手笔的麻痹陷阱啊。”

麻痹陷阱?还是大手笔?

观察到其他演播室嘉宾不明所以的神情,谭盛风及时地递上了解释。

“为了保证即使是能力没有那么出众的斩妖人也能通过雷电来击穿妖兽的防护并且麻痹妖兽的动作,当前的麻痹陷阱是基于预先贮存了雷电的符纸构成的。”

一般来说,一张符纸会对应一道雷电。可就算一张高级符纸对应十道雷电,想要达到当前用于捕获“水里游的”的麻痹陷阱的效果,也至少需要数百张符纸。

结合这种特殊符纸的造价,怎么不算是大手笔呢?

除了“地上跑的”和“水里游的”,战场那边“天上飞的”和“土间埋的”的局势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扭转。

虽然在屈嘉隆的“舍身取义”之下,另外三位嘉宾获得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行动环境。

但也只是相对而已。

反复观察“土间埋的”的行动轨迹后,“天上飞的”抓住了“土间埋的”转身一个机会朝着那三人飞扑过去。

没了屈嘉隆作为主心骨,看着自上而下扑来的“天上飞的”,三位嘉宾立刻凭着本能四散而逃。

其中有一人还存留着些许的判断力,便朝着一旁森林的方向跑去,期望着那些旁逸斜出的树枝能够拦截住“天上飞的”的攻势。

然而他忘记了很重要的一点——“那个天上飞的移动速度最快但生性最多疑。”屈嘉隆如是说。

虽然那些树枝的存在确实会妨碍到自己的行动,但“天上飞的”眼球一转,看到那边“土间埋的”正蠢蠢欲动地打算对另外两位嘉宾发起攻击后,便决定抓面前这个小的当保底。

地底的树根对“土间埋的”的阻碍可比能够被自己强行折断的树枝大多了。

就在“天上飞的”调整好姿态,一个俯冲下去即将精准地抓住那人时,原本伫立在它前方的几棵参天大树突然消失地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几十条从树冠高度蔓延到地面的树藤。

看到这显然是人为的树藤之时,那位调查员嘉宾大喜过望,当即冲着树藤方向跑了过去。

而“天上飞的”因为惯性则直直地撞上了那些树藤。

原本松垮的树藤顿时向前倾倒而去死死缠住了“天上飞的”。

在被限制了飞行后,“天上飞的”当即朝着地面落去。

从这个高度摔到地上对“天上飞的”来说完全不痛不痒,于是下落的过程中,它疯狂地啄着缠在自己翅膀上的树藤。

然而就在它啄断所有藤蔓打算接着落地受身重新起飞之时,地面上的树藤竟然塌陷了下去,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坑洞。

听着来自落入洞穴再起不能的“天上飞的”的忿恚长啸,谭父不吝啬地评价道:“好巧妙的连环落穴陷阱。”

这次的陷阱名称比较通俗易懂,效果也非常直观,谭盛风也就没有多加解释。

调查员嘉宾一路上引到了四只妖兽,现在已经被解决了三只。

于是所有的关注点都放在了最后的“土间埋的”身上。

不同于其他几场很有看点的捕获,在那两位逃窜中嘉宾的喘息声外,此时“土间埋的”所在的区域可以说是鸦雀无声。

就在众人以为“土间埋的”会有什么大动作的时候,谭父缓缓看向了谭盛风,稍有犹豫地问:“闭息陷阱?”

看着刚刚在摄像头中一闪而过的岳莫隐,谭盛风骄傲道:“没错!就是闭息陷阱。”

当谭盛风向其他观察室嘉宾介绍闭息陷阱以及其通过抽空环境中的炁以降低妖兽活动能力的原理时,谭父陷入了沉默。

在他的认知中,为了保证效果,闭息陷阱往往需要一组八名斩妖人同时施放程度相差无几的炁术,否则就会出现东墙补西墙的情况,甚至还会反过来使得斩妖人本身深受其害。

可这岳莫隐居然只凭着自己和几个身外身就达到了如此之高的水平……

听完谭盛风的讲解,陷入了思维定式的主持人打算进行一番雨露均沾的介绍,便问向谭父道:“那请问这边谭芷使用的是什么陷阱呢?”

“她的使用的法就比较简单粗暴了。”谭父咳嗽了一声,“就直接给妖兽打到动弹不得,留口气就行。”

“虽然看起来却是非常原始,但这确实是斩妖人在最开始的蛮荒时期唯一可以使用的手段了。”不同于自家老爹有些难为情的表现,谭盛风反而十分陈恳地说,“若是没有通过使用这种原始的方法去捕获第一只妖兽,也就没有后来其他种类繁多的捕获陷阱的发展。”

*

将倒在一旁的“地上跑的”用特质的绳索捆绑起来装载到车辆上,谭芷意犹未尽道:“有意思,这还是我第一次用这种方式捕获妖兽。”

气息还没喘匀的屈嘉隆正想追问以往谭芷都是使用什么方式捕获妖兽之时,她说出了后半句内容:“之前都是直接打死的。”

屈嘉隆:……

真是一个杀伐果决的女人。

那边被导演组委托了“推进剧情”之重任的岳莫隐在反复检查妖兽的捆缚状态后,立在车头位置宣布说:“既然我们已经成功捕获了妖兽,接下来就是将它们带回去进行涵养,确保它们能恢复道未受伤时的鼎盛状态。”?

一番话硬是给屈嘉隆等调查员嘉宾听得目瞪口呆。

这好不容易才给妖兽打败了,结果扭头又要养起来?搁来回这儿玩吶?

明显感知到了调查员嘉宾的不解,但岳莫隐并没有进行解释,只是反问道:“各位觉得为什么普通的刀剑枪炮几乎伤不得妖兽半分,而斩妖人的法器却可以断其筋骨分其皮肉呢?”

谜底就在谜面上。

看着恍然大悟的屈嘉隆,谭芷依靠在装着妖兽的车身上摇头晃脑道:“这叫‘原汤化原食’。”

……这个说法虽然非常形象,但不得不说真的好地狱啊!

第178章 旧友重逢 你确实欠我一个道歉,但我也……

作为“皇权亲许”, 睽明谭氏总是有一些绝大多数斩妖家族没有的特权的。

就比如,谭家界的地下牢狱中关押并饲养着数以千计的妖兽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被谭斯言借调出来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和“土间埋的”在众多调研员嘉宾的狼狈衬托下显得尤其可怖,但放在这地下牢狱中就属实有些不够看了。

好在摄影师拍摄了一些巧妙的运镜和远景,而这些素材在后期的剪辑作用下成功营造出了一种押送妖兽的八人的身影极为伟岸不输人也不输阵的感觉。

尽管再三注意着自己的表情管理, 但在亲眼目睹无数形态各异的妖兽被峭壁两侧凿出的囚笼困在其中时, 屈嘉隆还是露出了极为震惊的表情。

“被吓到了?”谭芷回身看向屈嘉隆, 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你应该也多少在新闻里见过妖兽才是啊?”

屈嘉隆戚戚然地收回了目光,快走两步贴得离极为斩妖人更近了一些, “见过是见过,但这里的妖兽长得格外奇怪。”

突然,一道男声自众人前方幽暗深邃之处响起:“你的感觉是对的。”

对方话音刚落,两点泛蓝的明光便自远处亮起。

紧接着,一那两点泛蓝明光为起点,无数相同的明光在两侧峭壁之上铺展来开将原本昏暗的地下牢狱照得有如白昼般明亮。

而在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人影从一堆看着就令人肃然起敬的仪器后方走了出来。

只见那人影在路过某一个摞放着整齐的文件的柜子时顺手抄起了一个手写板, 随后朝着八人所在的位置走来。

一边行动, 人影一边回答着刚刚屈嘉隆的提问:“你们所在范围中的绝大多数妖兽都是在八百到一千年前被捕获起来的。”

“那个时候妖兽在野外的资源竞争非常激烈, 要么捕食别的妖兽要么就被捕食。”

“而在捕食的过程中, 越高级的妖兽越会吸收对手的优良特性, 也就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待到人影走近, 终于看清对方面貌的岳莫隐抬手打了个招呼, 那人也挥了挥手写板作为回应。

来人正是楼守贤。

自从初级斩妖人考核后, 准确地说,是自从梅临渊一枪把从自己、谭盛风和楼致远千辛万苦青冥叶王蛇体内救出来的楼守贤钉到地上押走后,岳莫隐和楼守贤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此时的楼守贤跟岳莫隐记忆中的状态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气质上却有了很大的不同。

注意到排列在八人身后的长枪短炮, 楼守贤不着声色地整理了一下衣袖和衣领,确认自己身上那宛如蛇鳞一般的痕迹被彻底挡了住。

因为知道今天有拍摄内容,所以他提前佩戴了美瞳以遮盖自己如今那会随着光线变化而变细变宽的瞳孔。

尽管他尝试了多种方法,但这些与妖兽错误融合而留下的痕迹却怎么都去不掉了。

这就是选择的代价。

“麻烦各位让一下,我需要检查被各位所捕获妖兽的情况。”来到众人身前,楼守贤向前递出手写板,“这是移交单,麻烦正确填写上边的所有内容,有几只妖兽填几份。凡是参与了本次狩猎的人都要签名。”

看着移交单上密密麻麻的空格,谭芷恐惧殊胜,后退一大步让岳莫隐成为了接过它的第一人选。

岳莫隐自是无所谓地接过了楼守贤递过来的手写板,并取下了上边的笔填写起来。

看着运笔如飞的岳莫隐,谭芷叹为观止道:“你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啊。”

“这就是天才。”岳莫隐泰然自若的答道,浑然不提之前自己被谭盛风抓壮丁补作业的事情,“话说,这个妖兽名字的位置是用标准谱系命名法填,还是什么其他的比如谭氏命名法?”

已经爬上车辆开始检查妖兽情况的楼守贤探头出来:“就用标准谱系命名法。”

收到岳莫隐的肯定回复后,楼守贤放心地继续了自己的检查工作。

很多时候判断一个人是否能够胜任某样工作,只需要看对方在面对专业问题时候的回答就行了。

想到这里,楼守贤多少有些感慨。

其实在自己和岳莫隐有所接触后,他很快就意识到岳莫隐并不是当时自己要去接头的那位网友。

但乌龙已经发生了,他也就只能将错就错地继续下去。

哪知这位当时只是斩妖萌新的假网友居然如此有实力,甚至帮助自己达成了更为重要的目标。

这才过了过久,斩妖萌新已经成功参加了中级斩妖人考核并且能够说出“标准谱系命名法”这种相当专业的内容了。

等到完成了针对押韵过来妖兽的检查,楼守贤从离众人最远的“土间埋的”身上一跃而下,“表填得怎么样了?”

听他这么问,岳莫隐将四张已经完成签名的表格叠在一起递了过去。

简单翻阅了一下表格,楼守贤对等在一旁的众人说:“当前需要一定时间去稳定妖兽的情绪和状态。还请各位明天早上九点钟在这里集合,届时我们进行下一步的操作。”

此话一出,就代表着今天节目的拍摄彻底完成了。

除了屈嘉隆,其他用意志强撑着的各位调查员嘉宾顿时瘫倒在地然后在地面被各家的经纪人捞了回去。

谭芷饶有兴致道:“你怎么不也晕一下?明明腿都在抖了。”

“胡说,我的腿哪有在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屈嘉隆立刻向下瞥视了一眼自己的双腿。

好像,确实有那么一些,极其细微的抖动?

这都能看出来?

“哦?是吗?”谭芷微微一笑,将手朝着她身后拎着齐眉棍探去。

生怕这个杀伐果决的女人当即给自己的膝弯位置扫上一棍,屈嘉隆立刻蹦到了三米开外的位置。

看着屈嘉隆的动作,谭芷朗声一笑,扭过头向节目组的场务说:“你们先撤吧,我自己出去就行。”

场务掂量了一下,最后点了头。

毕竟这是她自家的地界,总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借着这个机会,岳莫隐也朝楼守贤所在的位置示意了一下,“那位是我很久没见的朋友,难得碰上,想聊上两句。”

既然有朋友接待,想必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除开这两位主动留下的人,其他的人生地不熟的成员自然会跟着节目组的安排行动。

待到岳莫隐和其他人兵分两头朝着不同方向离开后,谭芷缓缓抬起头,三百六十度地转着身环顾着两侧峭壁之上的妖兽,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

“岳大名人的到来可真是让我的小屋蓬荜生辉啊。”将一个装满花果茶的烧水壶连带着两个一次性制备端到了房间内仅有的可以被称为“台面”的地方,楼守贤拉开椅子坐到了岳莫隐的对面,“就是不知道这次你还能不能在我这里有什么新发现了。”

岳莫隐无奈道:“那我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将对方面前的纸杯斟满,楼守贤开玩笑地说:“虽然你确实欠我一个道歉,但我也欠你一个道谢,那我们就算扯平了吧。”

虽然没有明说,但岳莫隐知道楼守贤指的就是自己在发现对方未发送的论文后,立刻回到考场救援的事情。

“算。”

虽然两人的杯中盛放的是超市中最为普通的花果茶,但这并不影响这两人碰杯之中传达的友情。

重新将两人面前的茶水续上,楼守贤主动提起了另一件事:“虽然我没能亲自听到你斩杀申楼兰的汇报,但我哥还是把一些对我个人来说比较重要的内容转述过来了。”

作为拥有着一起搞破坏经历的损友,岳莫隐也不搞什么弯弯绕绕,直接反问道:“是有关楼瑞卿的事?”

楼守贤点头。

论大事,他是楼瑞卿“离经叛道”研究的继任者。

论小事,当年尚且小小的他是把楼瑞卿从地牢放出来的“元凶”。

身为被医生判定为自闭症小孩的楼守贤自然不需要参加楼家祭典的。

于是当年小小的他就依照惯例去那个有橘子拣的小院子找那个会支使自己做奇怪事情的叔叔哪里玩。

而祭典的当天则是那个叔叔承诺要教授自己如何分辨橘子味道的日子。

然而当小小的楼守贤来到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院子时,却发现一直紧锁的地库此时居然门户大开。

那个常年站在窗边叔叔也不见了踪影。

以连滚带爬之势焦急地冲进地库,映入楼守贤眼帘的是一抹鲜亮的橘色。

一个橘子被放置在一摞纸质笔记之上,而这两者一同被放在了床铺的下方。

恰好是当年小小的楼守贤视线可以最直接看到的地方。

心中抱怨着对方这种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的行为,楼守贤愤愤地拿起了那个橘子。

有这么一个动作在先,他意外发现在橘子下方纸质笔记上方的中间位置夹了一张纸。

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

“想要准确判断橘子的味道,那就看完下边的笔记内容然后成为一个合格的斩妖人吧。对了,你要不猜猜你手上的这个橘子是酸的,还是甜的?”

当时小小的楼守贤哪经得起这种挑衅,当即就剥开了橘皮一口咬了下去。

是甜的,很甜很甜的。

等到把嘴里的橘肉咽下去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泪流满面了。

为什么呢?

在后来的成长过程中,楼守贤不断地在思考这个问题。

终于有一天,他意识到答案。

大抵是因为,这是小小的自己第一次经历如此突然而且下意识就感觉再也不会重逢的离别。

“当楼瑞卿知道是你用他留下来的数据推导出了跟他当年完全一致的结果,还完成了他未成功的实验时,他很高兴。”看着楼守贤略带缅怀的神色,岳莫隐补全了在会审中被他省略的内容,“非常非常高兴。”

彻底了却一桩心事,坦然一笑的楼守贤将双手交叉放到头后,“那我应该请你和谭盛风吃顿饭。主要感谢他难得没在我那次的汇报上打瞌睡,甚至还记住了正确的系数。”

岳莫隐眉头一挑,竟有此事?

他回去必须好好逼问那只卡皮巴拉有没有曾在自己开公司大会时打过瞌睡。

“不过请客的主体得是我哥,我现在是不太自由了。”

岳莫隐其实在看到楼守贤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个事情。

与其说是楼守贤被调来看守并研究谭家界的妖兽,倒不如说是楼守贤同样被谭家界以这种方式关押了起来。

知道岳莫隐肯定理解了背后的含义,楼守贤摆手道:“也不用伤感。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放在我这里大概就,自从被你们从青冥叶王蛇里边剖出来后,我好像能够大概感觉到妖兽的意念和情绪。”

“虽然也不是特别精准的那种,不过用在管理妖兽上是绰绰有余了。”

听楼守贤这么讲,岳莫隐心中一动。

“那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也请你一定真实回答。”

见岳莫隐如此严肃,楼守贤也正色了起来:“你说。”

喉头滚动了一下,下定决心的岳莫隐伸出手指在桌面上点划了起来。

一个又一个由空气中水蒸气凝华出来的细小冰晶组成的字在他手指经过的地方浮现了出来,组成了一句完整的问话。

第179章 原汤化原食 可没听说过哪家国宴的鸭子……

沉默着读完桌上的句子, 楼守贤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反问:“这是一个讨论存在性的哲学问题吗?”

抬手将桌面上的冰屑掸到四周,确认彻底毁尸灭迹后,岳莫隐方才否认:“不是。”

不得不正对现实的楼守贤将双手盖在了自己的脸上,气若游丝道:“给我一点反应的时间。”

岳莫隐知道自己的这个猜测确实是挺颠覆认知的, 所以他也愿意给对方一些时间去接受。

但也不能太多。

就在他打算二次确认楼守贤是否真的明白了自己发问的内容时, 这人终于再次有了动作。

将面前纸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楼守贤用余下的一些液体微微润湿了自己的手指, 随后将那让他的眼睛干涩万分的美瞳取了下来。

“你不用担心我对会直接否认你提出的猜测。”他用那双因为身处暗处而舒张的蛇瞳看着岳莫隐,“作为研究人员, 唯一能够否认猜测存在的只有实验结果。”

“不过话说回来,你应该第一时间把这事儿跟惊尘,不对,谭盛风说啊!你俩不是……”他猛地一个停顿了,将自己即将说出口的内容替换了一下,“不是那种关系吗?”

岳莫隐有点意外。

虽然自己和谭盛风并没有计划对外隐瞒两人关系的打算,但也没有公开出过柜, 怎么每个遇到的斩妖人都知道自己二人的关系?

甚至连这如今与世隔绝的楼守贤都知道了……

大概是从岳莫隐的不自然停顿中察觉到了对方的所思所想, 楼守贤主动答疑解惑道:“其实打最开始我就感觉出惊尘对你的态度很特殊, 而你也对于惊尘的事儿格外上心。当时我就觉得你俩关系不一般了。”

原来如此。

心动这种事情, 就算当事人没能自我发现, 也总归是逃不过旁人的眼睛。

“正因为我们现在是爱人关系, 所以我才更不能告诉他。”确定楼守贤对于自己和谭盛风的关系接受良好后, 岳莫隐也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以他那种藏不住事儿的性格,说不定扭头就把我的计划泄漏出去了。”

回想着惊尘那战绩彪炳的档案内容,楼守贤不可思议道:“不可能吧?”

谭盛风是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人?

“我又没说是他主动泄漏的。”岳莫隐有些无奈,“有些事就算他不主动说, 也会从他各种不自然的行为细节中流露出来,然后被有心之人注意到。”

楼守贤理解地点点头。

自从来了这谭家界他才发现,原来自己那几乎是用尽一切努力去当好一个杀伐果决家主的哥哥竟然是那么的“天真无邪”。

考虑到第一日的“捕获妖兽”环节实在是消耗了嘉宾太多体力,所以这第二日的安排内容就相对来说轻松不少,主要是在“捕获妖兽”的基础上进行“妖兽涵养”的环节。

显然,作为此地管理员的楼守贤就是这“妖兽涵养”环节最重要角色了。

因为预先在于楼守贤的那番交流中得知了“妖兽涵养”的存在,所以在酝酿计划时岳莫隐就把这个环节纳入了考量。

终于,他把话题转到了重点上。

“为了进行‘实验’,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他压低声音说道,“当然你可以选择拒绝,毕竟本来这事儿理论上应该是我半夜潜伏进来完成的……”

哪知楼守贤居然径直打断了岳莫隐,“无论这个忙是什么,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去做的。”

在那此处昏暗的光下,他的笑容显得非常真挚。

“你帮过我一回,那我自然也会帮你一回。”——

次日,谭家界地下牢狱。

在检查确认了四名调查员和四名斩妖人没有随身携带什么违规物品后,楼守贤便将众人引至关闸着昨日被移交入库的四只妖兽所在之处。

因为使用的捕获手段大相径庭,所以妖兽的恢复情况也各不相同。

被岳莫隐用闭息陷阱擒获的“土间埋的”在被关到囚笼中补充了炁后,已经恢复了全盛状态。

“天上飞的”是被落穴陷阱捕获的,除了在下落的过程中被彼此交叠的藤蔓卷下来了几撮羽毛外,基本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所以此时的它正器宇轩昂地灾笼子里走来走去,时不时还叨上两口地面的石块。

而另外的“水里游的”和“地上跑的”就没它俩这么幸运了。

作为被数千道雷霆电了个透心凉的倒霉蛋,“水里游的”此时正泡在混着大量用于镇痛冰块的池水中缓缓地复健中,连张嘴吃掉面前游过饲料的兴致都没有。

而那被谭芷直接打了个半死的“地上跑的”此时还厚敷着深绿的药膏躺在最低处的单间里。

当着摄像头,谭芷双手合十对着“地上跑的”拜了两拜:“事急从权,对不起啊。”

虽然“地上跑的”那左右开合的眼并没有可以被明确归类为眼白的部位,可屈嘉隆分明觉得对方朝着谭芷翻了个白眼。

站定在四只妖兽牢笼的前方,楼守贤转回过身向众人交代说:“正式使用一只妖兽之前,为了保证最大发挥它的价值,还有着一个预备的步骤——涤清炁脉。”

说话间,他将手搭在了一旁大得如同古法养鱼所用的水缸一般的石臼之上。

屈嘉隆探头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石臼之中看了一眼,只见里边放置着一些形态各异的绿色植物以及一些一看就非常坚硬的干燥果实。

那边摄像头也非常配合地将镜头给到了他。

“这些材料都是一些极难形成的植物类妖兽身上获得的。为了防止被妖兽分食,它们进化出了汲取捕食者体内炁量的反制手段。”楼守贤的解释在镜头之外响起,“而这恰好能帮助我们达到涤清妖兽炁脉的目的。”

“接下来,就需要各位亲手将石臼之中的物质搅打至均匀细腻,至少也要达到没有明显颗粒物的状态。”

搅打?

屈嘉隆虚心且小声地对岳莫隐发问:“既然这玩意儿能汲取炁,那你们斩妖人沾到这东西没关系吗?”

“这些物质只有在扎根堆积于妖兽炁脉的尽头时才能开始进行‘汲取’。”岳莫隐很有耐心地解释说,“而斩妖人体内的炁脉是以回路形式存在的,不受它们的影响。”

屈嘉隆大幅点头认可。

太专业了!

太可靠了!

就在这时,谭芷把药杵直接递到了屈嘉隆面前,“你来搞吧,我好虚弱啊。”

如果提出这个要求的是其他女嘉宾,屈嘉隆肯定不会介意展示一下绅士风度和男子气概。

但现在说这话的人是谭芷,那这就……

半天等不来人接手,谭芷“啧”了一声。

就好像被最为严苛的上级发号施令了那样,屈嘉隆以他自己都难以相信的速度接过了药杵捣了起来。

在四组人进行捣药的期间,楼守贤不断地在四只大石臼周围走动着,时不时会根据石臼中物质的状态添加一些其他辅料。

当走到谭芷与屈嘉隆所负责的药碾旁时,他驻足的时间显然增长了。

随后,他从一旁的柜子中取了一块紫色的物质就要往石臼里放。

然而就在他松开手的瞬间,他竟被抓住了手腕。

有这样一个变化,那块紫色的物质当即从他的指间飞脱出去。

眼看它就要掉入石臼之中,却被一只素白柔软的手接了住。

将紫色物质拿到自己与楼守贤之间晃了晃,谭芷说:“我下手有分寸的,只是皮肉伤的话,这个就没必要放了吧?”

“时间紧,它恢复程度必然达不到节目所需要的效果。”楼守贤不为所动,只是用眼神示意谭芷将那紫色物质还给自己。

感觉到这边对话隐隐染上了火药味,屈嘉隆适时地凑过来打起了圆场,顺便放松一下自己酸痛的手臂。

“怎么了?这是什么?”他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引发面前两人争执那紫色物件。

不同于之前那些不论出处的天然产物,这形状规整的紫色物件一看就是人工制造的。

“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炁的压缩态,对于妖兽来说食用一块更比在野外游荡十年强。”说话间,楼守贤那自美瞳之后投射出的目光始终凝视着谭芷。

屈嘉隆不解地抓抓头发,“听着像什么灵丹妙药啊,不应该是很好的东西吗?为什么不能放?”

谭芷突然冷冷说:“那给你来一口?”

不等屈嘉隆回答谭芷的问题,楼守贤就先行否决了这个建议:“人不能吃。”

可谭芷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楼守贤的话,径直就要把那紫色物件往屈嘉隆嘴里塞去。

不是?

怎么还生气了?

至此事情完全超出了屈嘉隆这个脑容量极其有限的人的处理能力,于是他只能把岳莫隐拉过来救场。

用指尖把玩着那紫色人造物件,充当起临时判官的岳莫隐问:“所以,当前的需求是什么?”

楼守贤先一步开始了自我陈述:“根据接到的任务文件,我需要让被抓捕回来的这些妖兽在本周四,也就是三天后,尽可能恢复到巅峰状态。”

“其他几只我多少还有些把握,但亚种林贼红冠龙的情况不容乐观。”

这亚种林贼红冠龙就是“地上跑的”的标准命名。

尽管楼守贤说得委婉,但身为打工人的众人都瞬间理解了他的处境。

“目前来说最好的做法就是在涤清炁脉的同时佐以一定的人工修复手段。”

“但是谭芷小姐好像很反对这种做法。”

楼守贤陈述完毕,众人的目光落在了谭芷身上,静候着她的解释。

“既然要追求‘原汤化原食’,那就要贯彻到底啊。”谭芷双手一摊,略显无辜地说,“我可没听说过哪家国宴的鸭子会使用激素速成的。”

“而且据我所知,这里出品的法器可从来没有使用过这种不上不下的妖兽作为原材料啊,”

作为需要对上负责的谭家人,她的说法也确有一定道理。

两边谁都不愿退步,最后还是岳莫隐提出了解决办法。

示意导演过来后,他当着导演和谭芷的面问楼守贤:“可能否换一只外形相似的妖兽用于后续节目的拍摄?”

回忆了一下地下牢狱中妖兽的名目,楼守贤回答:“是可以的做到的。”

得了肯定的回复,岳莫隐看向导演:“据我所知,后续没有近距离观察这些妖兽的机会了,大概不会有穿帮的影响。如果您这边还有担心,可以向谭斯言确认一下,他如果有异议可以来找我。”

本来这位导演就不愿意得罪斩妖人,刚刚在注意到斩妖人内部起了冲突时他整个人都紧张得要命。

如今岳莫隐出面不仅解决了现场的问题,还主动替他挡下了纸片人可能有的异议,他怎么可能不答应这种做法呢?

搞定了前两任,岳莫隐最后问谭芷:“现在这个做法可以接受吗?”

谭芷随意一点头,接近着驱使着趁机偷了半天懒的屈嘉隆继续干活去了。

看着她双手叉腰的身影,岳莫隐和楼守贤交换了一个隐秘的目光。

第180章 谭父在生气 《小潭映岳‖确认过眼神,……

在检查过后, 楼守贤的指挥众人将四个石臼之中的类似于米糊一般的粘稠液体倒入了对应的管道之中。

不多时,关押着“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和“土间埋的”的牢笼就发生了些许变化。

一道鸟形黑影以一种人眼几乎不可追上的速度倏地从“天上飞的”所在牢笼角落发射而出,在“天上飞的”面前一闪而过又消失不见。

原本还在牢笼中左右踱步的“天上飞的”突然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

它那双锐利的眼始终盯着黑影消失的方向。

对于聚炁级的妖兽来说,驱使它们行动的往往是其源生生物的本能。

换言之, 这种投食方式成功地引起了“天上飞的”的捕食本能。

终于, 功夫不负有心妖, 就在那黑影又一次窜出时, “天上飞的”一个大鹏展翅,敏捷又精准地叼住了黑影, 将其反复摔打后撕成了小块心满意足地食用起来。

类似的事情也发生在了“土间埋的”所在的牢笼中,只不过黑影的出现方式有些变化。

因为“水里游的”还处于一种缓慢恢复的状态,所以针对它所配置的涤清炁脉药剂被直接投放在了水体之中。

然而这些看似意外出现的事物,其实是经由安放在牢笼空间各个位置的喂食器利用刚刚由众人生产的粘稠液体制造而成的。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掉落定额的粘稠液体。

从分量上来看,刚刚被众人制作出来的粘稠液体大概需要一整天的时间才能消耗完成,正好与节目的进度安排不谋而合。

至此,终于完成了自己任务的楼守贤悄然松了一口气, 回转过身子对八名嘉宾说:“为了表达对各位的感谢, 请各位前去训练场挑选适合自己的法器形制。”

听到这句话, 四名调查员嘉宾很是兴奋, 而另外四名斩妖人嘉宾则是表面配合地鼓掌道贺。

他们深知, 目前所有被制造出来的法器都会上缴司妖监统一进行管理和配发。

所以就算是节目设置有“挑选”的环节也只是走个流程而已, 不同的妖兽会被做成什么类型的法器其实已经内定好了。

*

等到最后一名嘉宾踏入了谭家那临时翻新出来的老式训练场内, 一道略有模糊的人声便自远处的房檐之上传来。

“捕妖归来的勇士啊。”

众人顺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混在房檐脊兽之中的身影缓缓地站了起来,然后带着一抹白光从八层楼之高的位置一跃而下。

当那身影将白光贯入地面之时,几道细微的震动自白光所在的位置向四周传递而去。

紧接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武器匣自地面下方升起, 并在来到地面上停稳后骤然打开了匣门。

将白光从地面之下抽出挂在腰间,那身影信步从距离他最近的武器匣走去。

“你是喜欢‘破影似流星,快若惊鸿断水萦’的双刀呢?”

“还是喜欢‘轻盈游太极,一炁化电裂风鸣’的长剑呢?”

“或者说‘开山如裂岳,雷霆万钧碎岩屏’之巨斧?‘直刺穿千阵,点挑横扫定输赢’之长枪?”

每念出一句,那吸引着所有人目光的身影就会掠过对应武器所在的匣子。

好土俗又好经典的老式武侠台词。

跟某只自以为很酷的呆瓜卡皮巴拉很适配。

在察觉到自己早就在听到那略有模糊的人声就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浅淡容时,岳莫隐心想:

自己应该修改一下之前下的结论。

或许打一开始起,自己这份自以为毫不外显的心动,根本就是毫无掩藏的司马昭之心吧。

*

在成为全职斩妖人后,除了被逼着背稿做演讲的场合,谭盛风少有当着这么多人说话的时候。

当然,这里的“这么多人”指的不止面前的四位调查员嘉宾以及四位斩妖人嘉宾,还有后方的一整个节目组,以及……

坐在现场临时观察室里的自家老爹!

在谭盛风的余光中,此时端着一副专家作态倚在露营椅上的自家老爹正毫不掩饰且不留余力地打量着岳莫隐。

谭盛风是不担心从竞争对手设置的各种刀山火海里蹚过来的岳莫隐斗不过自家老爹。

恰恰相反,他其实更担心小孩儿心性的自家老爹会因为斗不过岳莫隐而给自己气出个三长两短。

基于这一点,岳莫隐严重怀疑自家老爹答应来这个节目的深层目的其实是借由观察室嘉宾的身份对岳莫隐施压。

而已经被司妖监那边耳提面命要好好当一个吉祥物的谭盛风如今只能用眼神暗示岳莫隐——今日来者不善,你好自为之。

站在谭盛风对面的岳莫隐接收到了谭盛风发来的信号,尽管他并没有很能理解这个信号具体意味着什么。

不过结合之前在候车室内谭盛风的表现,岳他也不难猜到这个信号跟什么因素有关。

在屈嘉隆等观察员嘉宾兴致盎然地走上前去近距离观察那些曾经他们只能在各种新闻上得见的法器时,主持人恰到好处地提问道:“无穷老谭老师能否向我们介绍一下有关斩妖人选择法器的内容呢?”

“选择法器这个事情啊,可是很有讲究的。”谭父老神在在地往后方一靠,“一般来说,我们都不太推荐斩妖人去选择那些用法比较奇特的法器。”

远远听到谭父的评价,屈嘉隆故作镇定地收回了自己那探向武器匣中躺着的看样子可以被拆成三节棍的法器。

“首先,法器本质上就是属性相对特殊武器,所有适配于武器的招式都能在法器上得到应用。重复造轮子并不是聪明人的做法,直接拿来才是。”

“其次,越是被广泛应用的法器其锻造技法就越是成熟。在使用同等材料去锻造的情况下,它们能够造成的伤害会高。”

“最后,如果你的法器在与妖兽的战斗中损毁了,越是常规的法器越是能方便去找到临时的替代品。”

面对这种有关自己专业部分,谭父的讲解还是非常尽心尽力的。

主持人将对话内容引回到节目本身:“那无穷老谭老师觉得什么法器会比较适配于我们的观察员们呢?”

“嗯……”谭父勉为其难地将目光从岳莫隐身上移走,开始观察其其他调查员嘉宾起来。

不多时,他就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如果抛开会被应用于制造法器的妖兽属性不谈,那么我会认为这从左到右四位调查员会相对适配于‘重弩’、‘双持峨眉刺’、‘反击盾’和‘长枪’”

远远听到谭父的建议,四位担心自己会因为乱选法器而在节目播出后引来网络嘲讽的调查员嘉宾长出一口气,当即朝着官方建议法器的位置走去。

站在对应的武器匣之前,屈嘉隆缓缓抬起一只手放在那柄长枪的正上方,却迟迟没有抓起它。

他知道,自家舅舅梅临渊所使用的法器也是长枪。

所以……他有点害怕。

虽然随着自己事业的蒸蒸日上,舅舅已经完全搞不懂自己在做什么了,但这不妨碍他持续地关注着自己的动向。

也就是说,在这项综艺播出的时候,梅临渊一定会第一时间进行收看。

要是被他看到自己拿着长枪法器却完全发挥不出它应有实力的模样,会不会对自己有些失望?

“发什么呆?拿啊!”谭芷的声音蓦地在屈嘉隆耳边响起,“别家都开始进行对战练习了,你怎么连第一步都没完成?”

回过神来的屈嘉隆连忙向周围三组看去,只见其他几位调查员嘉宾正在斩妖人嘉宾的指导下熟悉对应法器的正确使用方法,

就算是那位被分配到了“反击盾”这种闻所未闻的法器的调查员嘉宾,也在岳莫隐的指导下变得有模有样起来。

但怎么看都没有发展到对战练习的程度吧?!

胆敢谎报军情,拖出去乱棍打死!

就这样屈嘉隆身随心动,猛然抓起了那柄长枪。

看着被那看着轻巧实则重得令人发指的长枪带着栽楞了一下的屈嘉隆,谭芷“我能教老的,自然也能教小的。”“虽然这个小的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可恶!你在说谁不是很聪明啊!——

在应付完主持人的提问后,谭父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岳莫隐的身上。

他最近确实很生气,而且生气的原因和谭盛风所预测的完全一致——他在气自己居然找不出岳莫隐身上哪怕一个可以用于劝谭盛风分手的理由!

虽然谭父和自家儿子在妖兽潮爆发后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下同时露过面,可奈何网友中总有那么些个比肩福尔摩斯的高手,很快就凭借着蛛丝马迹把谭父和谭盛风的关系扒了出来。

好在谭盛风从来没有在官方平台以外的地方发表过什么言论,也没有公开过自己的个人账号,所以这阵风潮很快就因为当事人的缺位而不了了之了。

然而事情只要发生过就会有人记得。

自那之后,谭父账号后台的留言中就时不时会出现一些怪东西,主要是一些有关谭盛风的花边新闻。

谭父是了解自己儿子的,自然完全不相信这些绯闻。

但是架不住他喜欢看乐子,所以每当有人发送类似内容的时候,他还是会兴致勃勃地点进去浏览。

遇到什么过于离谱的,谭父还会通过微信转发给谭盛风,然后收获一个巨大黄皮耗子无语表情包。

直到有一天,他后台躺了一条名为《小潭映岳‖确认过眼神,是要当总裁夫人的人》的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