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知花裕树和重新戴好面具的苏格兰出现在米花町的街道上。
知花裕树对着手心哈了口气,在一团白雾里嘟嘟囔囔道:“怎么街上人这么多?”
苏格兰拉过他的手放进自己口袋里帮他取暖,“今天是情人节,小树不知道吗?”
欸?情人节?
知花裕树脑袋一转,这才明白过来工藤夫人为什么会说今天需要买花。
但是苏格兰喜欢花吗?
想到家里的绿植,知花裕树认真思考着是不是买点盆栽更投其所好。
他还没想好,口袋里就被苏格兰放了个小盒子进去。
知花裕树疑惑地打开,是枚小王子拿着玫瑰花的胸针。
苏格兰有点不好意思,“是今天的礼物,喜欢吗?”
因为知花裕树平时很喜欢戴些小配饰,又很喜欢《小王子》这本书,他才买了材料,自己做了这枚胸针,但又担心不符合对方的审美。
是早就做好的,还以为没机会送出去了。
知花裕树抱住苏格兰的手臂,开心地说:“喜欢!”
是朋友送的礼物,而且一看就是非常用心准备的礼物,他怎么会不喜欢!超喜欢!
可是他没有准备礼物。
知花裕树有点伤心:“要我再亲你一下吗?是不是不够?”
“确实不够。”苏格兰严肃地说,“如果你能开心地笑笑就够了。”
苏格兰捏了捏知花裕树的脸,“小树,学会喜欢别人的第一步,要先喜欢自己。而且我才是追求者,应该是我讨好你,不是你讨好我,知道吗?如果我哪里让你不开心,对我凶一点也没关系。”
知花裕树呆呆的,“哦。”
真的可以吗?不会被讨厌吗?
苏格兰又把知花裕树拿出来的手塞回暖烘烘的口袋。
为了私密性,知花裕树预定的餐厅房间是个包间,位于14层楼高,有一整面落地窗,可以俯瞰东京夜景。
高端餐厅的服务生看到两个男人在情人节挽着手臂亲昵出现也非常淡定,一路将两人引到房间,“先生,祝您情人节快乐,用餐愉快!”
苏格兰耳根微红,微微颔首道谢。
服务生离开后,知花裕树先对整个房间做了窃听器搜索,又装上反窃听装置。
苏格兰看着他忙活,疑惑道:“今晚到底是要见谁?”
房间里还有个小套间,知花裕树神秘兮兮地把苏格兰推进去,“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苏格兰看着他得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下,“这么神秘吗?”
小套间和大房间之间有个推拉门,没什么隔音效果,苏格兰在小套间里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他好笑地等着知花裕树邀请的神秘嘉宾出场。
其实苏格兰隐约有点猜想了,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就太好了——虽然情人节他还是想和小树单独过。
不过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隐隐让他感觉小树的心理状态不太对,但他和对方几个月没有见,又不知道在他身上都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来的真是零,或许能试探着问下小树到底怎么了。
零知道他喜欢小树,在以为他已经死了的情况下,应该会帮忙照顾下小树的。那样的话,他可能会知道小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
降谷零惊讶于知花裕树会在情人节这天邀请自己,收到他发来的讯息时,他正坐在白色马自达的驾驶座上。
瞥了眼信息后,他收起手机。
“这些就是全部的资料?”
副驾驶的白金发女人手指间夹着烟,袅袅吐出一口白雾,“这些资料已经很难弄到了,想知道更多,恐怕只能去问琴酒了。”
“琴酒?”降谷零装作不太在意的样子, “他为什么会知道?”
“那位大人很倚重琴酒,出门的时候经常只带琴酒一个人保护他,把莱蒙捡回组织的时候琴酒也在那位大人身边,不过当时的具体情况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了。给你个提示,莱蒙是八年前被那位大人捡回组织的,其余情况你可以自己根据资料推理,至于我的事情……”
降谷零露出标准的波本笑,“放心,会为你保密的。”
“那就最好。”贝尔摩德打开车门,临下车之前,她又瞥了波本一眼,警告道:“我不管你对莱蒙的兴趣来自哪方面,他不是那种愿意和你逢场作戏的类型,要是想捉弄他,就做好被他弄死的准备。”
降谷零一愣,车门已经关上了。
贝尔摩德……似乎还挺关心莱蒙的。
他看着手里的资料,轻轻叹了口气。如果莱蒙真是那种被捉弄就会把人弄死的性格他反倒不担心了。
看起来关心莱蒙的贝尔摩德也没有那么了解他。
那家伙看起来一身尖刺,实际上内里都是软的,你把手凑过去,他反而害怕弄伤你自己主动团起来,把自己戳得鲜血淋漓也无知无觉。
这样的人应该被家人、朋友和爱人宠得无法无天,根本不适合待在黑暗里。
谁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那天在半梦半醒间知花裕树脱口而出的那句“疼,不要,我不要做了……”让降谷零非常在意,只是知花裕树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没那么稳定,在没有搞清楚事情的全貌前,他不想贸然提及,反而给人造成二次伤害。
有关知花裕树的过去,降谷零一直在调查,只是关于他的情报非常少,对他的过去有所了解的只有三个人:组织的boss、琴酒,以及贝尔摩德。
想从前两个人那里得到情报暂时是不可能了,降谷零只能从贝尔摩德那里入手,但对方对和莱蒙有关的事情也讳莫如深,提供给他的零零散散的信息难辨真假,直到前段时间,他意外发现了贝尔摩德的秘密,事情才出现转机。
降谷零看着手里的资料,距离知花裕树约他的时间还有两小时,足够他看完了。
他不想再等,他要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构成了知花裕树的噩梦,害他露出那样可怜的表情。
——我不要做了。
那不像是不想做组织的任务,至少目前看起来,知花裕树很乐意给组织做事情,只要不是滥杀无辜。
假如是他猜的那样……降谷零的目光变得冷厉,他一定会让伤害知花裕树的人付出代价。
降谷零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他翻开资料。
大部分资料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实验记录,是复印件,看起来原件似乎被火烧过,以至于字句断断续续。
降谷零大概拼凑出主要内容。
这是一些人体实验的记录,实验点在一个名叫鼓川岛的地方。只看这些零散的记录无法判断实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组织也在进行实验,降谷零猜测组织的实验或许和鼓川岛上进行的实验有某种关联。
贝尔摩德将这些试验记录放进来,是想说知花裕树曾是这座岛上的实验体吗?
降谷零的猜测在最后一份实验记录上得到了验证。这是一份完整的备案记录,看样子出自组织研究员之手。
降谷零的目光快速浏览,定格在关键的那行。
【APTX4869】
莱蒙·实验母本
当前情况:依然维持18岁身体状态;数据紊乱,但整体状况良好;建议继续维持固定身体检查
记录:xxxx年xx月xx日,药物分析,第5076次,失败。
再往后是一则新闻报道,在一块小版面上报道了鼓川岛发生杀人事件,案件仍在侦破中。时间是八年前。
综合从各个方面掌握到的信息,降谷零大概拼凑出知花裕树过去的轨迹。
童年时代,他搬到长野县成了景的邻居,(很可能后来发生了某些事让他忘记了这段记忆);然后,他被人掳走,成为鼓川岛的实验体,在那里成长到18岁;再然后,可能是他,也可能是别人在鼓川岛上展开了屠杀,他被组织的boss带走,成为黑衣组织的一员,直到现在。
而因为实验的原因,他目前的身体状态一直停留在18岁。
降谷零眉头紧锁。
因为知花裕树实在生得好看,就算那张脸几年过去没什么变化也没人觉得奇怪,以至于降谷零看到这份记录才意识到这件事。
青春永驻是多少人的梦想,但依靠实验强行催出的结果真的没有任何危害吗?
降谷零越想越心疼。
最关键的是,有关鼓川岛的资料还是太少,他只能从只言片语里去浮光掠影地猜测知花裕树曾在那里经历过什么。
他那时候才多大,离开的时候也不过十八岁。会做人体实验的地方能是什么好地方,就算他喊疼,也不会有人安慰。
而且知花裕树长得那副相貌,降谷零身为情报人员,这些年没少出入那样的场所,他知道没底线的人能有多没底线。
更何况前段时间知花裕树因为他在浴室里对着他操起来而情绪激烈的事情,以及那句半梦半醒间的呓语都说明他已经出现了ptsd。
降谷零现在觉得,知花裕树倒不如被组织掳走,在组织长大,起码琴酒会护着他。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时光机这种东西就好了。
降谷零往后靠向椅背,轻轻叹了口气。
……
“您好,请问知花先生预订的房间是哪个?”
安室透出现在餐厅前台。
男人一身黑色大衣,手里抱着一捧花,两条腿挺拔修长,一张帅脸在前台的死亡顶光下也无可挑剔,嘴角勾起的笑容更是带着种令人很难拒绝的味道。
前台心里一咯噔。
知花先生,不用翻看记录他也知道在说哪位,长得那样好看的人一生也不会见上几次,自然令人印象深刻。
但前台清楚地记得那位知花先生分明是挽着另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的手臂进去的,两人态度亲昵,男人看他的目光满是爱意,很明显是小情侣。
那面前这位又是怎么回事?
怀里那捧花倒不是玫瑰,而且还是绿色的,前台对花的种类知之甚少,认不出品种,只觉得很漂亮。
是小三登门?还是正室捉奸?
高端餐厅的前台对豪门恩怨也算见多识广,面上不显,冷静地说:“先生,请稍等,我电话核实一下,请问您的姓名是……安室先生是吧?好的。”
电话向知花先生确认这位安室先生确实是他的同伴后,前台淡定地领着金发男人到了预订的包间,敲门。
漂亮的银发脑袋探出来,眸光如水般荡漾,雪白的脸颊被暖光照得微微泛红,眉眼弯弯地笑了,“透,你来啦!”
前台:啊啊啊啊啊啊!
好漂亮好可爱!!!!!
这么美好的人就算出轨又怎样给我原谅他啊男人!得到他一个笑还不赶紧感恩戴德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客人,您如果需要帮助,请随时按呼叫铃,我们会第一时间赶到!”尽管内心疯狂尖叫,前台脸上依然稳重严肃。
离开前,前台瞥了眼房间里,之前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没见他出去,大概是藏进了套间里。
知花先生还愿意骗骗金毛先生,他人真好。
知花裕树不明所以,和安室透感慨:“这家店的人好好。”
安室透没太在意,笑着和他一起走进房间,把花递过去,柔声道:“花,节日快乐。”
虽然是在情人节这天被邀请的,但安室透觉得知花裕树很大可能对情人节没有概念,约他估计是有别的事,不过他还是特意去买了花。
别人有的,知花裕树也要有。
花店推荐的是大束红玫瑰,安室透却特意选了绿色洋桔梗。
以两人的关系送玫瑰太冒犯,而洋桔梗又被称为无刺玫瑰,用来替代刚好。
至于选择绿色,则是因为绿色代表健康平安。这是他对花的期望和祝福。
知花裕树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花,连忙抱在怀里使劲儿闻了几下。
好香,好漂亮。
银发的少年雪白皮肤透着薄红,比花更好看。
看着这样的他,安室透目光却黯淡了几分。
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人舍得伤害他?
他连爱都怕吓着他。
“是特意买给我的吗?”知花裕树闻够了,抱着花小声问。
真奇怪。
他以前单方面把波本他们当朋友的时候,从来不在乎他们会不会给自己回报,反正只要自己单方面对他们好就可以了。有回报的话就是意外之喜;就算没有回报,也是他自己不想要。
可是现在,他好像变得有点贪心了。
完蛋,真的要变成坏树了。
都怪苏格兰,是苏格兰教坏他了。
安室透失笑,“难道我还能买花送给别人?当然只有你。”
知花裕树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我也有礼物给你哟。”
……
小套间里。
诸伏景光的表情从一开始听到幼驯染声音的欣喜逐渐变得疑惑、凝重。
帮忙照顾幼驯染的心上人需要连情人节的花都买吗?
还有那句心思昭然若揭的“当然只有你”。
不对劲。
Zero你很不对劲。
第82章
八百米外,另一栋建筑的顶楼。
2月的风仍然带着冷意,琴酒架着狙击枪,蛰伏在黑暗的苍穹下,静等猎物的出现。
目标是组织之前的交易对象,今晚他要将对方灭口。
然而此刻,狙击枪的瞄准镜里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人。
十字线交叉的中心,银发少年脸颊薄红,眉眼生动漂亮,不知道听到了什么,表情呆呆的,一只讨厌的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琴酒冷静地调整了焦距,瞄准镜将那只手的主人也框了进来。
琴酒隐约记得这张脸。
他关注着莱蒙的一切,自然知道他把千代田医院的事情都扔给了这个男人处理,叫圆还是方什么的他不记得了。莱蒙并不在意这个男人,所以他也只是简单看过了男人的资料,确认他背景干净就放到了一遍。
应该那时候就杀了他的。
今天是情人节。
莱蒙没回他的消息,没刷他的卡,但陪着另一个男人出来逛街。
还主动挽着他的手臂。
这男人肯定是给莱蒙下药了。
暴烈的妒火烧灼胸口,琴酒并未压制杀意,觉得周围气温骤降的伏特加察觉到不对,默默举起望远镜顺着大哥的狙击枪方向看去。
虽然情人节的大街上人来人往,但莱蒙那么惹眼一个人,伏特加还是一下子就找到了他。
这一看,后背的冷汗就唰地冒出来了。
琴酒在任务中从来不会感情用事,冷峻得就像那头天生银发的色泽般,安静地在黑暗中蛰伏,然后在猎物出没时轻易咬杀,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但今天,伏特加忍不住怀疑,大哥会在任务之外先把那个胆敢勾引莱蒙的男人杀了。
现在的人怎么这么没有道德!连别人老婆都勾引!
伏特加哆哆嗦嗦地提醒:“大哥,现在杀了他会惊了目标。”
琴酒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伏特加迅速噤声。
琴酒懒得和伏特加解释。他当然不会现在开枪杀了这个男人,但不是怕惊了目标这种愚蠢的理由。目标今晚的死亡在他这里已经是既定事实,最多不过是实现方式的改变。
他不杀这男人只是因为莱蒙此刻在他身边。这个笨蛋一向心软,不管这男人现在在他心里是什么位置,只要他因他而死,还是死在自己眼前,他必定会记这男人一辈子。
琴酒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优秀的杀手最擅长蛰伏,就算要杀,他也会挑个莱蒙注意不到的时间地点悄无声息地把这男人解决。
两人进入了这栋商业大厦,身影双双消失在狙击镜中。
目标今晚会出没的地点也在这座大厦内部,琴酒因此提前做了调查,如果按莱蒙的喜好,他毫无疑问会选择14层那个拥有整面落地窗的餐厅。
他喜欢亮闪闪的东西,也会喜欢夜晚灯光闪烁的东京。
十分钟后,狙击镜再次捕捉到莱蒙的身影。他特意打开窗户朝外面看去,夜风拂过鬓发还有柔软含笑的唇角。
琴酒奇异地感觉到躁动不安的心跳霎时得到缓解,但喉咙又开始干渴,肋骨生疼。
他知道那两瓣唇含起来的感觉,软得像即将化掉的冰激凌,微微发凉,轻轻咬还像是会爆出点柠檬味的汁水,舔过去,舌尖发麻。
今天晚上似乎谁都想来凑个热闹。
琴酒又在狙击镜里捕捉到波本,喉咙里溢出声冷哼。
好,很好。
谁都能见他。
组织的精英情报人员对狙击异常敏感,狙击镜的十字线刚扫过波本没几秒,他便敏锐地朝窗外看来。这么远的距离,又是在夜里,他自然捕捉不到。
又过了两秒,波本和坐在窗户边的莱蒙换了位置,看得出来银发少年不太情愿,但满肚子坏水的情报人员两句话就又哄得他露出笑。
琴酒啧了声,刚压下去的烦躁又冲上胸腔。
理智上知道不能开枪,可指节在扳机处打磨,总有些克制不住的冲动。
都杀了算了,实在碍眼。
他还敢对着这两个男人笑,真是欠操。
情报人员最擅长蜂蜜陷阱,而莱蒙再好骗不过。谁的话都敢信,给点好话就眼巴巴跟上来,谁能忍住不把他吃干抹净。
这次无论如何得给他点教训。
目标即将出现在商业大厦的第9层,琴酒将狙击枪对准的方向下移,决定让他比计划中更早上路。
……
餐厅包间,安室透含着笑看知花裕树神秘兮兮地拉开套间的门,然后从里面拉出一个男人。
安室透的笑容顿住,目光沉沉地在知花裕树抓着对方手臂的手指上停了一会儿,随后若无其事抬眸,看向男人的脸。
一张不认识的脸,大晚上还戴着墨镜,看起来和伏特加似的,安室透心里冷哼了下,温声问:“花,这位是?”
知花裕树想看看波本什么时候能认出自己的挚友,故意没有直接说实话,但语气里的兴奋藏也藏不住,“这位是我的朋友,千代田医院的副院长圆先生,他很厉害,我觉得透你会喜欢他,所以才想介绍你们认识。”
“原来如此。”居然特意这样正式地介绍,这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吗?
安室透牵着嘴角,“圆先生你好,我是安室透,是花的搭档。”
他故意用了搭档,这个在组织外的人听起来或许会显得暧昧的词语。
“您好,安室先生,我是圆光树。”诸伏景光遵守和知花裕树之间的承诺,哪怕幼驯染就在眼前,也小心掩饰着身份,用越来越娴熟的技巧改变自己的声线。
原来zero现在是小树的搭档。
花……连昵称都有了啊。
诸伏景光感受到了幼驯染对自己的敌意。这也正常,zero又不知道自己还活着,也不可能认出他,对一个出现在知花裕树身边的陌生男人有敌意也很正常……
这不正常吧!
根本就是在吃醋。
诸伏景光心情复杂。
一方面有种淡淡的赢了的感觉:zero,你看,我就说没人能不喜欢小树;另一方面就很难用语言形容:我明明是相信你才拜托你帮忙照顾小树的,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信任的吗?
最后是一种无奈:幼驯染可能是这样的,口味相似,所以连喜欢的人都一样。
仔细想想,这样也好。zero喜欢小树的话,一定会很用心地照顾他,他的幼驯染是个比他还要细心的人。
而且zero还不知道自己没有死,会喜欢上小树,说不定也有移情的因素在里面。
诸伏景光觉得自己不能太苛责zero,剩他一个人在组织里面对危机四伏的环境已经很辛苦了。
调整好心态的诸伏景光看着金发幼驯染不动声色地把知花裕树的手指从他手臂上拿下去,似乎是想牵在自己手里,略犹豫了下,却还是放下去,只是隔着些许距离和知花裕树一起走到桌边坐下。
诸伏景光:“……”(痛苦面具)
怎么办,幼驯染他也超爱的。
长年卧底养出的警惕性让安室透对危险格外敏感。刚坐下不久,他便朝窗外看了眼。
什么都没有,虽然有只是自己多疑的可能性,安室透还是和知花裕树交换了座位。
他不太开心,他就哄他:“在这边的位置更方便看到窗外的夜景,听说今晚这附近会放烟花,不想看看吗?”
“想!”
转眼就哄好了。
还是和小动物一样,顺毛撸几下,就乖乖来蹭脑袋。
安室透感觉到那个陌生男人在看他,反光墨镜令人看不到他的眼神,只直觉他的目光怪怪的。
“圆先生吃饭还戴着墨镜,不会不方便吗?”他夹枪带棒地问。
诸伏景光:“……抱歉,眼睛受伤了,不方便见人。”
两人太熟悉了,如果被看到眼睛zero一定会认出他,所以诸伏景光才紧急戴上墨镜。
第一次被zero这样针对,感觉怪怪的。
知花裕树也感觉怪怪的。
两人不是好朋友吗?怎么感觉不熟呢?电视剧里不是演一个照面就能认出对方的灵魂吗?
结果坐下来之后一共没说几句话,反倒是他面前的盘子堆成了小山。
肚子都吃鼓了,快撑死树了。
知花裕树愁眉苦脸地放下筷子,左看看,右看看。
诸伏景光温声问:“是吃太多了吗?要不要揉揉肚子?我来帮你。”
知花裕树确实吃得有点不舒服,都怪两人一直给他夹菜,还都是他喜欢吃的。
以前还是搭档的时候,他吃完东西,苏格兰也会给他揉揉肚子促进消化。
知花裕树正要点头,便听到波本咬牙切齿的声音。
“请你有点边界感!”
知花裕树一愣,转而滑跪道歉:“对不起,我会注意的。”
原来这样做很没有边界感吗?幸好波本及时教训了他。
安室透瞬间火气全消,卡壳了。他只是担心知花裕树会被揉肚子这样狎昵的动作冒犯到,进而触及不好的回忆。
难道对他来说,这个名叫圆光树的男人对他做出这种动作是可以被允许的吗?
花肯定是被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骗了。
诸伏景光看了幼驯染一眼,体贴地解释:“小树,安室先生是在教训我,你没做错什么,不用道歉。”
他的体贴没能让金发青年对他态度缓和,反而惹来轻飘飘带着些讽刺性的一眼,仿佛在点评一杯绿茶。
诸伏景光:“……”
虽然对zero生不起气,但他现在确实有点期待zero将来知道他还活着,而圆光树就是他的表情了。
他会提前准备好录像机录下来的。
知花裕树还是呆呆的,“哦。”
他觉得现在的情况有点奇怪。他对正常人类之间的情绪表达算不上敏感,只是隐约感觉波本似乎不喜欢苏格兰。
为什么?
知花裕树头脑风暴。
波本小声和他道歉,发誓自己刚刚绝对没在凶他。
知花裕树茫然。
那你凶苏格兰,这个事也不太对啊?
在他的设想里,应该是:波本看到苏格兰,波本在十秒内认出了挚友,不久前梦到挚友死去并因此痛苦的波本和苏格兰相拥而泣,终于朋友相见的波本和苏格兰对莱蒙万分感激,甚至决定将所有财产的二分之一,不,四分之一好了,四分之一献出,并宣布会永远将莱蒙视为朋友,就算他做错了事情也不会抛弃他。
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在第一步就卡住了。
知花裕树进行了反思。
他觉得问题可能出在自己身上,一定是因为他身上的黑暗气息(也就是组织气息)太强了,让两个人没办法完全放松。
而且苏格兰的伪装未免也太到位了,你倒是给朋友放放水呀!等等——
好像是他要求苏格兰好好伪装不可以被别人发现自己还活着的。
他那时候好像还拿波本的性命威胁了。
天呀,那在苏格兰看来,他真的很坏了。
苏格兰这样也能喜欢上他,一定是那个吧。他在书上学到过,斯德哥尔摩症(严肃)。
他以后一定会对苏格兰好点的,不然万一苏格兰治好了病,就不喜欢他了。
“我去上个厕所。”知花裕树凝重地说,并拒绝了陪同。
他打算把空间留给这对幼驯染。
出门后,知花裕树打算给苏格兰发信息,告诉他他可以在波本面前“活”过来。
他皱着眉头努力措辞。
高端餐厅环境安静,走廊里没有人,也几乎没有一点声音。
一只手忽然从背后袭来,捞过知花裕树的腰将他拉进旁边的房间。
知花裕树目光一凛,条件反射地向后肘击,被另一只手按住。
“是我。”低沉的嗓音沿着耳廓向上,钻进耳朵里。
知花裕树顿住动作,“黑?”
“嗯。”男人低低地应了声,在黑暗的房间里微微弓起脊背,将放松下来的知花裕树完全包进怀里。银色长发滑下肩头,垂到知花裕树身前,一下下蹭着他的手指。
琴酒轻轻按了按怀里人鼓起的肚子,冷哼了下, “看来是我没喂饱你,还要找别的男人吃?”
第83章
知花裕树感觉这话听起来哪里怪怪的,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
那只手绕着他的肚子打了几圈,又带着热烘烘的温度往下走。知花裕树慌忙按住他的手,小声地说:“不要。”
嗓音又轻又软,琴酒顿时立得更加笔直。他不意外知花裕树会拒绝,这样的拒绝已经出乎他意料地软化,但琴酒并不开心。
杀手的直觉格外敏锐,他觉得知花裕树的这种态度上的软化并不是因为他。
难道是因为隔壁房间那两个男人?
黑暗中,银发杀手的绿眼睛幽冷如翡翠,他慢条斯理地垂眸,盯着已经被锁在怀里的猎物,听着他又说。
“……会被听到。”
他的目光进一步沉下去。
不被听到就可以了吗?
“你还没回答我。”琴酒一只手从知花裕树身前穿过抓住他另一侧肩膀,将他禁锢在自己怀里,下巴蹭着他的鬓发,另一只手继续在吃得鼓起来的肚子上打转,“这么久不理我,却有时间来见别的男人?”
知花裕树郁闷又紧张。
他也没想到琴酒今晚居然会出现在这附近,不知道他到底看到听到了多少,要是被他认出苏格兰的身份,就完蛋了。
“不说话?”知花裕树只是沉思了一会儿,琴酒就带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故意威胁性地顶弄了他一下。
知花裕树哪敢乱说话,怕哪个字没说对琴酒转头就去隔壁把波本和苏格兰都开枪崩了,他憋了一会儿,破罐子破摔地控诉:“黑你明明也有别的男人陪着,为什么不许我来见朋友?”
他靠在琴酒软乎乎的大胸肌上,回头瞪了他一眼。
琴酒被他弄得一愣,认真思考了下自己最近有没有和什么人过从甚密,“什么别的男人?”
知花裕树信誓旦旦:“伏特加。”
琴酒:“……”
“对不起。”知花裕树使出转移注意力大法,主动软声道歉,但这歉意确实也出自真心,“前段时间是我反应过激了,你的伤还疼吗?”
知花裕树微微侧了点身子,摸上琴酒的肋骨处,雪白的指节轻轻触碰纯黑色的大衣。
他的力道很轻,又隔了两层衣物,传到人身上只余轻微的麻痒和绵延的疼痛余韵。
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是琴酒断了这么多肋骨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好。只是top killer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受伤的事情,就连伏特加都不知道。
短暂地休息了几天,他便比往常更频繁地做任务、做训练,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偶尔停歇时泛疼的肋骨才会提醒他,那些事情发生过,莱蒙也是真的不愿意再理会他。
他重新给他的那些钱都被他扔给了自己的医院。
琴酒近两次在任务中受伤——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再去地下医院找他,一次也没再见过他。
那个隐隐藏着对他的惧意的雪莉见到他都敢摇摇头啧两声嘴了。
以为莱蒙在意她,他就不敢杀她吗?
他只是不在乎罢了。意识到莱蒙近期不会再去地下医院,琴酒也就不再受伤了。因为连日奔波,肋骨处的伤好得很慢,不过也无所谓,他并没觉得疼。
正如他也不是很在乎莱蒙这种躲避式的态度。他知道自己吓到了他,所以愿意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冷静。
但他最终还是会将知花裕树抢回来、骗回来,无论什么手段,他总归要得到他。
很多年前,为了跟踪目标,刚成为杀手不久的黑泽阵曾在教堂停留。教堂的牧师向他传教,说上帝取亚当的一根肋骨创造了夏娃,你要找回你的肋骨。黑泽阵听了嗤笑。
而今的琴酒觉得,肋骨处的伤迟迟不好,也许正因为缺了根肋骨尚未寻回。
杀手最怕拥有软肋。
那是弱者的言语。
“一点小伤而已。”
琴酒观察着知花裕树的表情,确信知花裕树是真心实意地关心他,可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自己*得这么厉害,知花裕树不会看不到,感受不到,他居然没有气到再打他一顿。
到底是谁,做了什么,让他变了这么多。
琴酒警觉:“你和别人做了?”
“欸?没有。”琴酒忽然发问,知花裕树下意识回答。
虽然那个时候苏格兰如果真的要求和他做,他也不会拒绝,但事实上就是没有。而且知花裕树隐约觉得,那时候他如果真的要和苏格兰做到最后,苏格兰说不定会很生气。
知花裕树依然没能完全理解,苏格兰明明很喜欢他的身体,【心声识别】下只要他靠近就会触发[好香]的想法,为什么又不愿意进行到最后一步?
是苏格兰的话,他愿意为他服务的。
知花裕树的回答令琴酒的目光缓和些许,他抓住知花裕树缠着绷带的那只手搭到自己肩膀上,说:“房间用了隔音棉,不会被听到;我买了这个房间一整晚,屋门也上了锁,也不会有人进来。”
知花裕树一愣,从这些话里捕捉到了琴酒真正想说的话。
——他早知道他害怕被听到、被看到,于是在他感到害怕前就做好了准备。
“要亲你,不想要就拒绝。”
虽然给出了预告,但唇瓣在知花裕树处理好话语中的信息前就贴了上来。
知花裕树整个人又被琴酒包在怀里,两只手被举起来挂在琴酒的脖子上。男人微微俯身,有力的手臂圈着他,像要把他揉进骨头里。
琴酒在亲吻的间隙断断续续问:“手怎么受伤了?”
“不小心……磕到了……”
没有拒绝,知花裕树在放松身体迎合他。
在因为苏格兰的举动转变态度后,知花裕树也顺势思考了自己和琴酒之间的关系。
虽然说琴酒在心声还有行动上都是最过分的那个,但认真说起来,两人其实才是相识最久的朋友。
在多年以前,知花裕树刚刚加入组织,刚刚步入这个陌生的人类世界时,彼时还算是少年的琴酒每天都有一半的时间陪在他身边,尽管少年黑反复强调那只是boss的任务。
那时候黑明明知道他的名字却只叫他莱蒙,知花裕树将此视为他对自己在代号之争中败下阵来的挑衅,于是既不正经叫他名字也不正经叫他代号,而是叫他黑。
琴酒一直不知道,最初这样叫他,其实是因为知花裕树误将他的名字当成了黑泽。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姓黑泽,名阵。
知花裕树决定要将这件丢人的事当成永远的秘密。
他并不想和琴酒决裂。
如果完全否定琴酒,就像是要把他迄今为止的人生都撕下一半,就好像要他承认,自己又一次从最初就走上了错误的道路。
所以想通之后,想要和琴酒和好的念头自然产生。
知花裕树觉得既然自己打算和琴酒和好,那就要做出些补偿。
黑给了他太多东西,雪莉的营养液研究经费、数不清多少钱的银行卡,boss那里无声的保护,还有被他打断的几根肋骨……礼尚往来,等价交换,知花裕树知道人类社会的交友准则,没道理能给苏格兰做,不能给黑做。
不过苏格兰上次教训他说这种事要两情相悦……不管了,反正不让苏格兰知道就行了,黑这里肯定没有那么多规矩。
其实如果不是今天意外碰面,他应该会在准备好礼物后正式地去拜访黑。
知花裕树的迎合没能取悦琴酒。
银发男人单手托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插进和他如出一辙的银发间,将人压向自己,粗鲁地吻了几下,他开始恼怒。
“我把你咬痛了,为什么不生气,反而忍着?”
这不是他的莱蒙,莱蒙那么娇气,把他弄疼一点应该早抬脚踹过来才对,他睡*他的时候都不敢用力,怕这家伙第二天起来有一点不舒服,就得花好一阵子才能哄好。
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近乎小心翼翼地顺从他。
男人语气冷得掉冰渣,字句在牙齿间咬出来,像是把话当成人狠狠发泄了一通。
知花裕树不明白琴酒为什么会生气。
难道连他的技术都不能让黑满意吗?那他也太难搞了。
琴酒阴沉着脸将手往下探,察觉到知花裕树也不是毫无反应脸色才好上几分。
房间很大,靠墙的一侧摆着一条长桌,琴酒把知花裕树抱起来,后者下意识攀着他的身体稳住自己,琴酒单手将长桌上的餐厅宣传册扫在地上。
将知花裕树放到桌子上之前,琴酒又停住动作,哑着嗓音哄他。
“把我的外套脱下来。”
知花裕树在犹豫,琴酒没有催他,男人的手稳稳托着他的身体。
浅灰色的眼睛抬了抬,知花裕树对上琴酒的目光,恍惚竟从素来冷淡阴鸷的绿眼睛里看到一丝带了温度的光闪动,知花裕树感觉自己浑身的皮肤都被看得烫了。
“你别看我。”他小声说。
琴酒显然不会听,知花裕树只好自己别开目光。
但他并没有为此生气,因为能够感觉到。
黑好喜欢好喜欢他。
知花裕树默默在心里为当初骂黑是变态道歉,但客观来说,被他踹断肋骨却觉得爽真的有点变态。
只是作为多年的朋友,知花裕树觉得自己对黑的容忍度应该更高一点。变态就变态点吧,至少黑不会伤害他。
知花裕树相信这一点,黑的伯莱塔宁肯对准自己,也不会对着他。
琴酒托他的手很稳,知花裕树就用这个姿势将他的外套脱了下来。里面是一件灰色薄毛衣,被紧实的肌肉撑出弧度。
知花裕树偷偷瞟了几眼。
看起来黑就算受伤,也有在坚持锻炼身体,很好。
琴酒单手抱着知花裕树,另一只手把衣服铺在桌子上,这才把知花裕树放上去。
价值不菲的大衣材质柔软,还带着男人热乎乎的体温,知花裕树把手撑上去也没觉得凉,很舒服。
但糟糕的是,这面墙的后面就是波本和苏格兰在的房间。
他已经出来了有段时间了,知花裕树摸不准波本和苏格兰现在是在外面找他,还是在房间里聊天。
仿佛为了回答他的疑问,手机铃声响了。
琴酒从他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嗤笑,屏幕上显示着波本的名字,直接挂断。随后又很快响起来,这次是圆光树的名字,琴酒又想直接挂断,但一双手伸到了面前。
“给我。”
琴酒抬眸,看出知花裕树有点生气了。
刚刚被他按着亲都没生气,现在因为他挂别人电话生气,琴酒也生出些恼怒。
但他还是把手机扔回给他,知花裕树接住,接通电话。
“光……我没事,枪杀事件吗?”知花裕树听电话里苏格兰说楼下发生了枪杀案,瞥了琴酒一眼,猜测这就是琴酒今天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出门吃饭正赶上黑的任务现场,自己的运气还真是一如既往。
“我真的没事,刚刚遇到了点事情先离开了,抱歉,应该先和你们说一声的……”
在哄琴酒离开和骗波本、苏格兰离开之间,知花裕树觉得还是后者实现的可能性更大,他一边在心里为欺骗朋友道歉,一边忐忑不安地撒谎。
无论如何,不能让琴酒和苏格兰正面碰上。
黑暗里,知花裕树的注意力专注在手机通话上,一只手按着铺了衣物的桌子撑住身体,两条腿顺着桌沿垂落。
琴酒盯了他一会儿,实在无法再忍受知花裕树在他面前对别人温声软语,哪怕只是一通电话。
他做出行动。
于是知花裕树在电话里的声音变了调。
苏格兰马上警觉:“怎么了,小树?”
知花裕树瞪大了眼睛,看着琴酒脱掉了他的鞋,将他两条腿架在了自己肩膀上。
“没、没事。”
保持着这个姿势,他低头隔着布料吻他。银色长发落到他指间,柔软而冰凉。
落地窗的窗帘拉着,黑暗放大了感触。知花裕树空不出手去按他的脑袋制止他,只能在一片黑暗里感受隔靴搔痒的吻。
苏格兰还在电话里温柔地问他:“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真、真的没事!你们好好聊,我先回家了,下次再见!”
知花裕树快速挂了电话,终于被琴酒逼得忍不住,一脚踹在他肩膀处,“你干什么?!”
琴酒这下反倒低笑了声,把他的手机远远地扔到一边,慢条斯理地舔了舔嘴唇,目光紧紧锁定着他。
“在让你爽。”
他不清楚知花裕树刚刚自顾自在忍什么,这种事当然要两个人都能爽,不然他为什么等这么多年都不下手,难道在知花裕树看来,他是那种只顾自己爽的男人吗?
那他今天可要好好纠正他一下。
说好的教训,一点也别想逃。
他暗示性地按了按知花裕树微鼓的肚子,
“在你开口求我前,我不会进去的。”
第84章
餐厅的包间为了情人节特意装饰过,墙上挂着玫瑰花篮,桌上点着蜡烛,玫瑰色的桌布和精致的餐盘被烛光映照着,摇曳出如水波般晃动的光影。
在这样暧昧的气氛里,房间里的两个男人有五分钟一句话也没说。
安室透专注地吃饭,在对面的男人刚张嘴冒出一声“安室先生”时,淡淡道:“吃饭的时候请不要随便说话。”
诸伏景光:“……嗯。”
反复被幼驯染针对的感觉确实很新鲜。
和降谷零共处一室,诸伏景光永远也不会觉得尴尬。他乖乖闭上嘴,也安静地吃饭。刚刚只顾着看知花裕树吃饭,他确实也没吃几口,稍微有点饿了。一滴汤汁溅在了唇角。
安室透瞥了他一眼,目光掠过对方的身体,继而抽了张餐纸递过去。正要伸手自己抽纸的诸伏景光一顿,墨镜后目光莫名,他淡淡笑了下,说了声“谢谢”,接过餐巾纸。
安室透瞥过他的手指,也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不客气,我一向乐于助人。”
安室透做出判断。
手臂肌肉和胸肌非常发达,右手食指、中指、小指的第一指节都有明显的茧。一个常年坐办公室的文职人员或许能练出这样的肌肉,但不会形成这样的茧。
狙击手?
莱蒙物色的组织新人?
因为知花裕树那种性格,安室透时常会忘记他也是组织的人,而且很是忠心。组织近两年都没再出现新的代号成员,他会物色新人也说得过去。
还是说……
安室透又暗暗瞥了男人一眼。
不,不可能。就算脸能让贝尔摩德帮忙易容,声音也不对。而且如果真的是hiro,花都特意带他来见他了,hiro没必要现在还对他隐瞒身份。
自己大概是太想念hiro了。
他有点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将来真的见到hiro,他该怎么告诉幼驯染自己也对他的心上人动心了……
其实幼驯染喜欢上同一个人,也很合理吧?
Hiro应、应该能理解的。
十分钟过去了,知花裕树还是没回来。
安室透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花可能是迷路了,我出去找找他,圆先生你慢慢吃。”
诸伏景光马上跟着起身,“我和你一起。”
腿长在别人身上,安室透也不可能把人按回去。
穿过走廊,走向大厅的路上,两人随便聊了几句。
“圆先生和花似乎很熟悉?”安室透皮笑肉不笑地问。
诸伏景光虽然不会真的和幼驯染生气,而且还是一个不知道他是谁的幼驯染,但反复被针对也让他起了些和幼驯染对着干的心思。
他笑了下,“嗯,我正在努力追求他。”
金发男人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嘴角依然挂着笑,"是吗?那我劝你还是早点放弃比较好。"
两人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在哪里,去问前台也说没见他出来,不过餐厅走廊深处有扇消防门,消防门后是楼梯间,如果是从那里离开,前台确实不会注意到。
诸伏景光站在落地窗前,发现楼下来了几辆警车。他微微蹙眉,看向和前台沟通的幼驯染,“安室先生,你来看。”
安室透和前台道了谢,走过来,也看到楼下的警车,如出一辙地皱眉,“发生案件了?”
知花裕树不会被牵扯进案子里了吧?
案件发生在第9层,同样是一家餐厅。安室透远远地看到来调查案件的搜查一课警察是伊达航和松田阵平,后者对视线很敏感,回头即将看到他的时候诸伏景光不动声色地挡了下,结果换来安室透饱含警惕性的一瞥。
不想给幼驯染增加不必要的压力,诸伏景光动用精湛的演技做出茫然疑惑的表情,“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你找到小花了?”
安室透警告:“别叫他小花。”
松田阵平没发现那个如有实质的目光来源,扭回头继续和伊达航一起听服务生讲发现尸体的经过。
安室透和诸伏景光一起退到了无人的走廊上。
安室透:“我和花打电话试试看。”
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打电话,是因为知花裕树不太喜欢用电话,他更喜欢信息那种文字型的沟通形式,电话这种即时通信似乎会给他带来些许压力。
大概是因为打电话的话,他卡壳的时候就没办法切换页面去搜索应对的话术了。
这也是他很可爱的一点。
安室透拨通电话,电话铃声响完后也没有被接通,他摇摇头,“可能是不想接。”
“也许刚刚是没听到,我也试一下。”诸伏景光说。
安室透心里冷哼一声,嘲笑他一点都不了解知花裕树,面上好整以暇地微笑,“嗯,麻烦你也试一下。”
诸伏景光看了眼他嘴角的笑容。心里生出好笑的感觉,他真是越来越期待zero知道他就是圆光树的反应了。
铃声在响了一阵子后,通话接通了,听筒里传出知花裕树柔软好听的嗓音。
诸伏景光一边回应,一边看了眼安室透的表情。
很可怕呢,这个幼驯染好像坏了。
诸伏景光将通话音量调大了,这样的话,安室透也能听到对面在说什么。
听起来知花裕树那边似乎没什么事,说话虽然语气急了点,但不像是有遇到什么危险,考虑到9层的狙击案很像是组织的手笔,说不定是临时接到了什么来自组织的任务,才匆匆离开。
诸伏景光知道知花裕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只是他关心则乱。
挂断电话,诸伏景光看到幼驯染露出沉思的表情,“你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安室透回过神,客气地假笑了下,“既然小花已经走了,我就也先离开了。下次再见,圆先生。”
“下次见。”戴着假皮的诸伏景光笑容便真挚许多,他又起了逗弄幼驯染的心思,“虽然安室先生似乎对我有些偏见,不过我倒是很喜欢安室先生,有种一见如故之感,非常期盼下次再会。”
他越发忍俊不禁。
因为zero看起来真的被他恶心得够呛。
Zero竟然偷偷喜欢好友的心上人,也要让他发点小脾气吧。
……
与此同时,另一边黑暗的房间里,知花裕树几乎说不出话了。
桌子的高度对琴酒来说刚刚好,男人将近两米的身高将桌上的人罩得严严实实,两只手攀着大腿,分开。屋子里有暖气,露出来也不会冷。
更何况,露出的部分早被更温暖的口腔包裹。
这也是琴酒第一次做这种事。刚开始很不习惯,但他学什么都很快,做这个也一样。
倘若几年前有人告诉他他会给别人含这个东西,琴酒会把敢说这个和敢想这个的人全杀了,挫骨扬灰。
但事实上,前段时间他特意去找了红灯区的男性服务者,没让对方给自己服务,而是让对方教了他让别人爽的技巧。那人显然是把他当成了某人的下位情人,琴酒本打算学会了技巧就把人杀了。
结束后,那人哆哆嗦嗦地说:“您的爱人肯定很爱您,您才愿意为他做这些。”
琴酒在心里嗤笑,什么爱人?他和莱蒙的关系根本不需要被世俗的概念框定。
他扔了一沓钱让人滚,那人拿了钱三秒钟内滚出了房间,琴酒也就懒得再杀他。
对琴酒来说,他更喜欢在做的时候抛弃任何技巧,横冲直撞,将疼痛和愉悦一并施与,不断突破阈值上限,直到连叫都叫不出来。
他在脑海里想象过将莱蒙搞成这样的画面,白得像雪一样的人浑身泛粉,吐着红艳艳的舌尖叫他的名字,不把人弄到再也容纳不下根本不可能停下。
遗憾的是,现实中他无法横冲直撞。恐怕他还没开始,莱蒙就会和他不死不休。
对莱蒙,唯一的解法是温水煮青蛙。
杀手将能蹲守几日几夜等待目标出现的耐心也用在此处。
直接用后面会令人应激,那就先用前面。
琴酒自下而上地观察着知花裕树的表情。
银发少年脸颊薄红,咬着下唇,水汽氤氲的眼睛迷蒙地和他对上目光,过了好一会儿,才害羞似的移开。
嘴里呜呜地发出声音,像是想抗拒,又太过舒服。
撑着桌子的手在发颤。
即将到达最后时,知花裕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呜咽着拿受伤的那只手推拒,“不……不要,快停下,会弄脏……”
不会脏。
他全身哪里都是白的。
或许是过多的人体实验影响了身体构造,他的味道异常干净,甚至有着淡淡的柠檬味。
知花裕树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被吻了上来,说不清是谁咽下的更多,一点也没外漏。
浅灰色的眼睛慢慢找回焦距,知花裕树哑着嗓子、颤着声音说:“都怪你……”
黑肯定是有过了很多人,说什么只对着他这样绝对是骗人的,不然他怎么技巧这么娴熟,害他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
“衣服……衣服都弄脏了……”知花裕树抓着手下的大衣,语气崩溃。
琴酒觉得他的反应不太对,将他抱在怀里,摸了下大衣。
好多柠檬汁。
他一下下顺他的脊背,哄道:“不脏。”
都是没有颜色的水,只是洇湿了大衣,那是知花裕树有感觉的证明。
要是能永远固定,琴酒说不定会裁下那块布料做成书签,放到知花裕树最喜欢的书里,让他每次翻开都会想起。
他是怎样因他情动。
等知花裕树靠着他的胸膛稳定了些情绪,琴酒又掐着他的下巴微微抬起,窗外炸起了烟花。五光十色的烟花隔着窗帘将房间里映照得明明灭灭。
银色的绸缎般的长发半盖在知花裕树身上,琴酒低头舔掉他眼角的泪,又一次把伯莱塔塞到他手里,“有人说你脏,你该拿枪杀了他,哭什么?”
知花裕树的手指颤了下,他垂下眼眸,停了数十秒,才慢慢说:“可那时候我没有枪。”
都是那么久远的事情了,除了上次受噩梦捕梦网的影响又梦到了当时的事情,知花裕树以为自己都把那些事忘了。
可能噩梦的余音尚未结束。
手指抓着明显价值不菲的昂贵衣物布料,居然又触动他的回忆。
【“自己就……了啊,你看你……弄得到处脏兮兮的,舔干净?
明明是他故意把西装布料蹭过来的。
却要求他爬过去。给他处理干净。】
琴酒没说话,这时候说什么都没有必要。
那些属于知花裕树一个人的过去在两人之间铸了一道墙。
现在,那道墙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这是知花裕树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有关过去的只言片语。
琴酒无意深挖。
过去无法改变,正如他不会去记死人的名字。
他也不许知花裕树还记着那些早死在他手下的死人。
他会亲自将那些记忆覆盖。
他把知花裕树拿着枪的手包在掌心,另一只手插入发间托着脑袋压向自己,“你现在有了。”
“我会成为你的枪。”
他又开始吻他。
从未有过的,极轻柔的吻。
然后他感觉到了微弱的、没有忍耐感的回应。
琴酒的肌肉瞬间绷得更紧,一吻结束,他咬着知花裕树的耳朵说:“礼尚往来,现在该我了。”
知花裕树垂眸看他,蒙着水光的唇瓣柔软动人,喉咙里很轻地发声,“嗯。”
淹没在烟花的声音里,琴酒依然清晰捕捉到。
伯莱塔被放到了身侧。
琴酒没有做得太过分。
正如他所说,在知花裕树开口求他前,他不会真的进去。
只是并住了银发少年的双腿。
烟花的光让知花裕树隐约看清了两人的状态。
他身上衬衫的扣子都被解开,琴酒的衣服却还穿得好好的。
这种状态搭配他过去遇到过,今天却生出不满。
——凭什么只有我这样?
琴酒察觉到了他别扭的情绪,在知花裕树没想好到底该不该生气前便顿住动作,三两下脱了黑色薄毛衣。确实很热,他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他拿着愣住了的知花裕树没受伤的那只手放在胸口,又托住他的腰免得他失去支撑。
“随便玩,你不是喜欢这个吗?”
发力状态下不软了,手感很特别。
知花裕树狡辩:“没有喜欢。”
他命令道:“你快点,我腿酸了。”
……
烟花停止的时候,琴酒也结束了。
房间里有个自带的小卫生间,琴酒把知花裕树抱进去,给他清理身体,重新穿好衣服。
知花裕树试着走了两步,眉头一拧,瞥了琴酒一眼,观察了下他的表情,下巴一抬开始提要求,“你抱着我走。”
琴酒挑了下眉,将他打横抱起,知花裕树把脑袋贴在他胸口猫似的蹭了蹭。
那身黑色大衣被琴酒扔到了知花裕树身上,“帮我拿着。”
知花裕树手指触碰到微微的湿意,耳根红了些许。
“我不走电梯那边。”知花裕树强调。那边人多,苏格兰还说9层发生了命案,他现在这副样子完全不想被人看到。
那就要走楼梯。
得抱着一个人走14层楼。
知花裕树的体重并不算轻,肋骨的伤也还没好全,但琴酒却低声笑了下,“好。”
知花裕树还是怕碰到人,干脆拿琴酒的大衣蒙住自己脑袋。
琴酒低头看了下,在鼓起的脑袋那里找准地方,隔着衣服吻了他的额头。
知花裕树拍了他一下,声音瓮瓮的,“不许偷亲。”
事实证明,知花裕树蒙住脑袋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
琴酒抱着他走到9层和10层间的楼梯转弯处时,知花裕树听到了防火门的开合声,有人走进了楼梯间。
安静了几秒后,一个熟悉的嗓音传入耳朵。
“您好,搜查一课警察,在调查一起枪杀案。”
第85章
从案发现场的情况以及死者尸体上的伤口看,凶手毫无疑问是从对面的建筑物进行的狙击。鉴于死者的死亡时间在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之间,凶手还留在狙击点的可能性不大,案件的调查还是要从死者这边入手。
不过警察不能放过任何一条线索,伊达航依然安排了手下的警员去狙击点现场勘察,看是否有凶手不小心遗漏的蛛丝马迹。
至于他自己,则留下和松田阵平一起勘察了案发现场。
现场没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两人准备回警视厅的时候,咬着根烟站在窗前的松田阵平忽然说:“班长,不妙,下面好像来媒体了。”
“都说不要再叫我班长了,松田警官。”伊达航无奈地说,也走到窗边看了眼,“他们消息还真灵通。”
枪击和爆炸最容易引来媒体的关注,要是被逮到就有段时间回不了警视厅了。
剩下的事情就得交给现场取证人员了,两人向服务生问明了后门的位置,决定走楼梯从后门避开媒体。
“说起来,我真的没想到你会主动申请来搜查一课,虽然只是交流学习,不过我以为对这个感兴趣的会是萩原。”伊达航随口扯起话题,“你不是最喜欢拆东西了吗?”
“稍微有点事情想调查。”松田阵平没有就这个话题深入,反而好奇地问:“为什么会觉得萩对这个感兴趣?”
伊达航挠了挠头,“说实话,我一直觉得萩原当时之所以选择爆处组,最大的原因不是自己喜欢,而是你在那里。区别不大的选择,自然就选有你的那边了。但萩原的性格,其实更适合搜查一课吧?”
松田阵平对伊达航的话表示认可,萩那种和谁都能轻易交好的能力是更适合来搜查一课,萩也确实不像他那样对拆东西那么感兴趣。
说起这个话题,松田阵平又想起五年前的事情。
“前几年,萩其实差点死在爆炸案里。”
推开防火门前,松田阵平正和伊达航说这句话。
两人都没想到楼梯间里会有人。
楼梯间的照明灯很暗。身材非常高大的银发男人抱着一个身上盖了黑色大衣的人,停在两人上一层的楼梯转弯平台,正要往下走。
松田阵平和伊达航身为经验丰富的警察,在一个照面间便都感觉到了,从银发男人身上散发的浓烈的冷漠与杀气。这绝不会是一个普通人。
最重要的是,松田阵平清楚地记得,自己见过他。
因为事关知花裕树,他记得非常清楚。
大约一年前,他亲眼看着这个男人提着奇怪的手提箱走进了一家情侣酒店,后来他被知花裕树困在房间里,出来后不久情侣酒店就发生了爆炸案。那起案件后来被公安接手了。
而今天,这栋楼出现了枪杀案。
松田阵平感觉很多零零碎碎的画面逐渐在脑海里拼凑到一起,只差一根能将它们串起来的线。
选择来搜查一课果然是正确的。
伊达航默默将手挪到后腰枪托处的时候,松田阵平则上前一步,拿出警察证展示,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您好,搜查一课警察,在调查一起枪杀案,请您配合。”
琴酒感觉到怀里的人缩了下身体,把自己更严实地藏进了衣服里。
啧,还是那个娇气到烦人的样子。
他收拢手臂,将人揽得更紧。
“你怀里的人怎么了?”虽然心里有很多猜想,但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松田阵平还是拿出了普通的态度对待面前的人。
当然,他的普通态度在琴酒看来就已经够挑衅的了。
松田阵平全部的礼貌都用在了那句开场白——在伊达航和佐藤美和子的联手压制和强迫下硬背下来的开场白中。
伊达航的手依然按在枪托处,不忘帮松田阵平找补:“我们的意思是,如果您的同伴受伤了,我们可以帮忙送他去医院。”
卷毛警官的目光扫过黑色大衣勾勒的弧度和露在大衣外的双腿和双脚。是个男性,脚踝皮肤很白,白得像雪。松田阵平只在一个男人身上见过这么白却很漂亮的肤色。
“不是在偷运尸体?”他淡淡道。
松田阵平话音刚落,那团人类就蠕动了两下,似乎在极力证明自己是活的。
伊达航:“……”
松田你不然闭嘴吧,你还笑!
对面的脸色愈加阴沉,伊达航都不知道如果对方真的动手,到时候报上去会不会算松田先拱火。
松田阵平勾了下唇角,又敛起,直视银发男人幽冷的绿眸,“能把衣服掀开给我们看一眼吗?别担心,只是例行检查,还是说,这下面的人有什么理由不能被我看见吗?”
话刚说完,松田阵平就抿了下唇瓣,意识到自己还是有点冲动了。
班长还在身边,他拿自己的性命冒险没关系,但不能将班长牵扯进来。
伊达航继续替他找补:“不,我们的意思是……嗯……他真的不需要去医院看看吗?”
琴酒起了杀心。
虽然杀掉两个警察后续处理起来会很麻烦,但这两个人实在太聒噪。在无关人等身上,琴酒一向没有耐心。
知花裕树太了解琴酒会在什么时候失去耐心了,但他听出了松田阵平的声音,肯定不能让琴酒动手杀了他。
于是他拽了拽琴酒的衣襟。
琴酒感受到胸前微弱拉扯的力度,冷静下来。
知花裕树今晚在这栋楼的餐厅留下了消费记录,如果在这里杀掉两个警察,会让他也进入警方视线。
琴酒不是一个有勇无谋只知道闷头干活的杀人工具,当需要他使用计谋或者依靠欺骗达成目的的时候,他同样能做得很好。只是此刻并未被他归入需要迂回遮掩的时候,正好相反,他准备直白地表达怒意。
他极端讨厌卷毛警察看着他怀里人的目光。
琴酒在昏暗的光线下抱着知花裕树又往下走了几步,接近了两个警察。
他拧了拧眉,仿佛从两人身上闻到了浓重的臭味。
“我老婆累了,我想抱着他,有问题?”
伊达航眼睁睁看着松田阵平的脸色沉下去,要是能拧一拧,起码能拧出来三斤乌云。
他担心松田阵平彻底把人惹怒,然后使得场面更加不好收拾,但还没来得及开口,男人怀里抱的那一团又动了动,似乎是打了他一下。
松田阵平的表情迅速和缓。
伊达航左右看了看,脑袋顶冒出问号。
松田似乎很在意那团人,错觉吗?
“抱歉,因为这栋楼刚发生了案件,我们只是比较谨慎。既然没有问题,你们可以走了。”松田阵平主动让出位置。
伊达航更加惊讶,他以为松田阵平和他一样,是想先套问几句,然后顺便请这个看起来就不对劲的男人去警视厅坐坐。
就这么放走吗?
伊达航觉得奇怪,但他相信松田阵平的判断。
警察主动后退一步,琴酒自然也不会再多生事端,他抱着知花裕树继续往下走。
知花裕树一只手攀着他的后背。
擦肩而过的瞬间,松田阵平垂眸,雪白的手腕倒映在黑色的眼底。
银色手链晃动出微弱的、闪烁的光。
在某个晨光熹微的时刻,松田阵平曾见过这条手链的主人对着灯光摆弄它。
察觉到他的目光,对方朝他笑了下。
宛如春光葳蕤。
那是萩送他的生日礼物。
果然是他。
时隔多日的再会,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
一语不发,擦肩而过。彼此仿佛最熟悉的陌生人。
脚步声在楼梯间传来的回响越来越小,伊达航心有余悸,察觉背后已出了一层冷汗。
在他平生见过的罪犯中,银发男人身上那种阴狠感也是绝无仅有。他毫不怀疑男人可能随时会掏出把枪对他和松田发起攻击。
还有一件让他在意的事,“那人怀里的人不是男人吗,怎么会是他老婆?”
正在走神的松田阵平听到了这句话,思绪被抽回一部分,他对伊达航发表自己的见解:“他怀里的人可能暂时无法说话,关系还不是随便这个人编,应该不会是老婆。”
伊达航还没搞清楚松田阵平想表达的重点,“是啊,两个男人嘛,就算敷衍我们也认真一点。”
松田阵平马上反驳:“两个男人怎么了?班长你在搞歧视。”
“欸?抱歉。”伊达航道歉得很快,觉得松田阵平教训得很对,他身为警察不应该有这方面的偏见,不过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位同期兼好友一样看着他,“不过松田你居然会有这样的觉悟!”
松田阵平顿了顿,用平平无奇的语气扔下一颗炸弹,“嗯,因为我喜欢的人也是男人。”
“哦哦,原来……你说什么?!”伊达航捂了下眼睛,怕把眼球瞪出去。
他沉思,试探:“难道是……”
松田阵平眉头深深蹙死,“不是萩。”
“哦,当然不是。”伊达航松了口气,这样就不用担心自己无意间成为过电灯泡了。
继景光之后,松田也有喜欢的人了啊。
伊达航觉得这事还挺神奇,他以为松田会想和机械过一辈子,没想到他已经暗自有了喜欢的人。还是男人。
两人开始顺着楼梯往下走。
松田阵平:“班长,你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有恋爱经历的人。有件事想问你。”
伊达航有点小得意,“你说。”
“如果你还没向娜塔莉小姐告白的时候就发现她有了喜欢的人,已经和对方在一起了,怎么办?”
伊达航想了想,“我应该会祝福她吧。只要娜塔莉觉得幸福就够了。”他爽朗一笑,“至于是谁让她幸福的不重要。”
“不行,”松田阵平皱眉,“那个人一看就不是他的良配。”
伊达航明白过来,“……那松田你是他的良配吗?”
松田阵平正色道:“我会付出十二万分的努力成为他的良配。”
伊达航:“……”
你加油。
伊达航重新把话题拉回正事,“刚刚那个男人就这么把他放走吗?他看起来很危险,说不定和这起枪杀案有关。”
“我们没有证据证明他和案件有关,只是抱着人走在楼梯间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是犯罪。还是从死者查起吧。”松田阵平没有完全说实话。
真正的原因是,那个男人的事背后很可能牵扯到了公安,能让公安在意的东西不会那么简单,贸然深入可能会给自己以及身边的人都带来危险。
松田阵平不愿意让班长牵扯其中。
在这件事上,松田阵平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
如同排爆一般,他要先搞清楚炸弹每一处的构造,再下手拆弹。
切忌心浮气躁。
伊达航感觉到了松田阵平似乎在隐瞒什么,不过他相信自己的好友,于是不再追问。
又下了两层,伊达航忽然回过味儿来。
“松田,你知道在别人已经是一对的情况下,还在旁边努力挖墙脚的人,我们一般叫他第三者吧?”
……
伏特加在寒风中等待着。
他将保时捷开到了大哥要求的地方,在车里坐得闷,便出来吹吹风。
大哥今天真的非常生气。
伏特加作为跟在琴酒身边最久的人,自认为很了解大哥。琴酒最厌恶背叛与不忠诚,无论是对组织还是对他自己。而莱蒙的行为与背叛无异。
就算莱蒙没有接受大哥的求爱也一样,被大哥看上的人哪里还有逃脱的可能性,从一开始他就是大哥的囊中之物。早点臣服还能过得好受些。
唉。
伏特加叹了口气,他在担心大哥会不会一怒之下把莱蒙杀了……最好还是不要,稍微教训一下就好了。
倒不是他很关心莱蒙。
主要是万一杀了他,大哥很可能也会受罚。Boss很看重莱蒙。
保时捷停留的地方在商业大厦的后门,环境幽静,极偶尔才有一两个像是背着家长出来约会的高中生情侣悄悄走过,或者藏在阴影里交换一个浅浅的吻。
青春啊,伏特加忍不住想。
许久之后,看到大哥怀里抱着一个人出现的时候,伏特加心里一咯噔。
“是……是尸体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怀里那个人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衣服,一张脸被闷出浅浅的红晕。
“不是尸体。”知花裕树拍拍琴酒让他把自己放下来,然后把手放在伏特加手上,认真说:“你看,有温度。不是尸体,不要造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