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的白雾中，季恺城注视着他，慢慢抓紧他的手。
一直嚷着要闯荡要创业，直到这一刻，许睿才感慨，原来这才是创业。
是朋友风雨同舟，是爱人相扶相持。
第96章
鞭炮炸裂的红纸留在厂门口没叫人打扫, 胡师傅说这样看上去喜庆吉利。
虽说大伙在厂子里住了几天，但只有开业仪式后，才感觉到今天是真正的上班。
回到厂房大厅里, 除了胡师傅以外，其他人对服装制作什么都不懂, 于是接下来就是听候胡师傅安排了。
胡师傅原本到这个厂子不过就是打工赚钱, 这一下, 不仅员工，连同四位厂长都将他推上了老师的位置，就相当于工厂的总工程师啊, 这荣耀令他受宠若惊。
“没事，胡师傅。”许睿说, “你就敞开了教我们, 别有顾虑, 我们都相信你。”
胡师傅点头笑着说：“那行, 我没在厂里干活过, 我就按我开裁缝店的方法教你们了啊。”
“行行！”
开厂之前, 许睿他们以为拿块布直接踩缝纫机就行，直到胡师傅开始教学了才知道做一件衣服工序不少。
胡师傅取了一张宽大的牛皮纸摊开在桌上, 接着握着笔, 抓着打版尺在牛皮纸上画纸样。
一群人围着桌子认真听他讲解。
这种牛皮纸是胡师傅自己从家里带过来的，呈黄褐色, 韧性好, 强度高，平时用来制作信封和书本。
季恺城把亿万交给许睿抱着，自己去楼上拿来本子和笔记着，到时得去市场上购入这些牛皮纸。
由于在场人全是新手, 所以胡师傅就拣简要的讲，比如今天让大家练习缝纫一条裤子。
而裤子首先得打版，他在牛皮纸上画出臀围线，上裆线和下裆线。画完一张后，抓起剪刀沿着描绘的线条慢慢剪落。
“这样剪完了，就可以对照着纸样把布裁剪下来了。”胡师傅说完，又继续剪了几张纸样，然后分给其他人。
有了纸样，裁一条布就轻松容易了。只需把布摊平在桌上，将胡师傅剪好的纸样紧贴在布上，拿着剪刀对准纸样边缘多出一厘米，直接裁剪就行。
厂子里剪刀不缺，季恺城他们买了许多。于是一帮小黄毛纷纷抓着剪刀低着头，聚精会神对着纸样在裁布。
几个厂长也不例外，厂子规模这么小，厂长也就是个名头，大多数事情还是得亲力亲为，万一日后生意爆火，他们还能替补个劳动力。
所有人全在埋头干活，厂房里没了前几天的喧闹，只剩下剪刀剪过布料的咔嚓声，剪下的碎布头落了一地。
季恺城剪了半天，许睿也手痒了。
“你抱亿万，也给我来剪剪。”
季恺城正好剪得手指关节都磨红了，他放下剪刀舒展了下手腕后，抱过亿万。
许睿立即接他的班。
亿万光是看剪刀都看得入神，一条口水跟面条似的挂了半天，都快垂到了胖腿上了。
从早上八点半开始剪，剪到了接近十一点。胡师傅看了眼，觉得差不多够今天练习缝纫的量，便坐到一台缝纫机前，接着让大伙都过去先看他操作。
胡师傅讲完缝纫机穿线，又讲怎么踩踏板。然后压着块布先行示范了几遍后，就喊小黄毛们坐到缝纫机前去了。
他说讲一百遍不如他们自个去实际操作一遍。
于是小黄毛们就跟读书时候的乖学生一样，各自找了一台缝纫机坐下，还多出两台缝纫机，陈默和宋崎也一人一台坐过去了。
许睿倒也想参与，只是快中午了，他得赶紧安排大伙的午饭。这么多人吃饭，季恺城便拜托胡师傅抱着亿万，自己则去帮许睿的忙。
他俩刚去厨房间收拾早上买的菜，厂房内便响起一片“咔嗒咔嗒”的脚踩缝纫机声音，这间工厂今天也终于像模像样上起了班。
厂里人多，前几天他们买了两只大号的电饭锅，季恺城给两只电饭锅都淘上米，插上插头后，又和许睿把大炉子给抬到后门的空地上。
“午饭烧什么？”他问许睿。
许睿把篮子里的土豆倒出来，拿着菜刀坐在板凳上，“早上买了猪肉，中午就土豆烧肉，然后拍点黄瓜，再烧个番茄蛋汤。”
这里买的土豆都是薄皮那种，拿菜刀一刮就行。但这种土豆个头小，刮起来也麻烦。
昨天喝了不少啤酒，季恺城便进去拿了枚啤酒瓶盖，也搬了条小板凳坐到外面，然后抓着瓶盖刮土豆皮。
胡师傅抱着亿万监督大伙踩缝纫机，听着热闹的缝纫机声音，哪怕许睿和季恺城两个都不在，亿万也没闹。
这么多人的饭，许睿他们两口子足足弄了两小时，炒完菜后，喊季恺城拿不锈钢脸盆，握着锅铲舀到脸盆里。
两菜一汤，装了三大盆。
装完端到厨房间里，许睿走出去喊：“赶紧过来吃饭了！先吃完待会再忙。”
小黄毛们哪干过这种活，踩了两个多小时的缝纫机后，不仅头晕眼花，连两条腿都打颤。
一个个鬼哭狼嚎蹒跚地奔向厨房间。
许睿一边给他们的饭盒茶杯里打菜，一边笑着打趣：“不是吧，有那么累吗？这才半天班都没上到。”
小黄毛哀嚎：“腿酸啊，我左腿踩麻了换右腿，两条腿轮流踩。”
“还有手指都压出茧子了，还是收保护费轻松。”
陈默自个虽也累得半死，但他现在是厂长，哪能跟小弟们一起抱怨，他嗤笑：“收保护费轻松？当乞丐更轻松，你要不当乞丐去好了。”
小黄毛嘿嘿笑着：“还是跟兄弟们一起踩缝纫机好玩。”
别的工厂一般都实行三班制，但他们的服装厂刚开业，加上除了胡师傅之外，其他人都在摸索阶段。
于是他们四个商量过后，暂时把班次安排为早上八点到十一点，中午休息三小时，下午两点继续开工到五点钟，然后晚上七点到九点再开两小时。
等到大伙都学会技术了，到时候再重新排班。
一群人在大厅里吃过午饭后，房间里闷热，都拿了席子躺在大厅里午休。
到了两点钟，继续上班。
下午许睿和季恺城两个接替了宋崎跟陈默的缝纫机，也准备开始学习。
胡师傅抱了亿万整个上午，考虑到他年纪大了还要教学，便没好意思让他接着抱小孩。
“你们谁抱一下亿万？”许睿托着儿子的屁股问俩人。
陈默刚从凳子上起来，甩手甩腿扭脖子，他瞟了眼许睿手里的小孩。
流着口水呆头呆脑的小孩，背心短裤外露着藕节似的胖胳膊胖腿，肚皮圆鼓鼓的，看着就分量十足的样子。
陈默连连呲牙：“别看我，我踩半天要累死了，现在别说抱小孩，我光是站着都两腿发软。”
许睿：“操！你用手踩的缝纫机啊？我又没让你用腿抱他。”
陈默装作耳聋，拖着两条腿瘫到边上的椅子上去了。
没法，许睿只好托着儿子看向宋崎。
宋崎抽搐了下嘴角。
许睿嘿嘿笑：“来，亿万。让你宋叔抱你。”
亿万跟宋崎熟到不能再熟了，其他人都能抱，更何况是宋崎。
于是许睿只需要让他身体朝宋崎稍稍倾斜一点，亿万就下意识地张开两只手。
宋崎撇了下嘴，郁闷道：“我就知道，唉… …”
许睿忙把亿万塞给他，接着拍拍他肩膀说：“别唉声叹气，等你以后生了小孩，我跟季恺城两个轮流帮你抱，保证让你跟你以后的老婆不用操半点心。”
“… …”
把儿子安顿好后，许睿和季恺城两个坐到缝纫机前。
不过看似简单的缝纫，实际上想要缝好一条直线都得练不少时间。
宋崎抱着亿万站在边上，而亿万上午的时候看大伙上班还兴致勃勃，现在也看腻了。
于是他在宋崎的怀里吭吱起来，又伸出手指头去够许睿的头发。
“好好好别闹啊。”许睿哄了他两声，“爸爸给你做衣服呢，听话啊。”
“不吵你爸爸。”宋崎抱着他轻拍了拍，又转过头提醒许睿，“许睿，你注意安全，别把手指扎了。”
他话音刚落，季恺城抬眸瞟了他一眼。
宋崎立即尴尬。
真不怪他，许睿的缝纫机最靠边，而他恰好接过亿万的时候，顺脚站在这边了，好巧不巧就这么提醒了一嘴。
可现在大伙都是兄弟兼合伙人，总不能厚此薄彼，所以他又僵硬地补充了句：“季恺城，你也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眼神好着呢！”许睿说完已经转动缝纫机上的轮子，一只脚踏了起来。
小黄毛们学了几小时，速度明显比许睿快，不过许睿没想到的是季恺城居然也踩得这么流畅。
他下意识瞥了眼旁边，只见季恺城的那条长腿踏得飞速，看得他瞠目结舌。
“我靠！”他讷讷地望着季恺城，“有没有搞错啊季恺城，你学习比我好就算了，连踩缝纫机都比我强… …”
季恺城被他的话惹得忍不住轻笑了声。
见他手脚麻利，缝纫机的那根针头速度快得都产生幻影了，许睿看得心惊肉跳，他忙提醒：“不是，你踩风火轮啊。你慢点，别把手给扎了啊。”
“到时又得去医院花不少钱。”
“… …”季恺城都还没来得及感动。
胡师傅今天给大伙安排的任务是缝出一条长裤，那帮小黄毛们学了大半天还在纠结，反倒是季恺城后来居上了。
其他人一听季恺城做出裤子了，全都一拥而上。连瘫在那边的陈默和抱着小孩溜达的宋崎都冲了过来。
“可以啊季恺城！你缝纫机怪啊这么快？”许睿扯着季恺城刚做完的长裤看了又看。
“城哥牛批！”
“我们也得向城哥看齐！”
季恺城终究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被这么多人围着夸赞也难免有些得意神色。
不过他表面矜持，只是嘴角慢慢上扬。
他对许睿说：“你试穿看看。”
“行！”大夏天，工厂里的男人们几乎都穿着宽松的短裤衩，许睿也不例外，于是他接过季恺城做好的长裤只需轻松一套。
“卧槽，可以！我真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能穿上你亲手缝的裤子！许睿一边夸着一边将左腿穿了进去。
“怎么样？长度什么的还合适吗？”季恺城问。
季恺城这个学生进步飞速，胡师傅也难免骄傲，他手指抬了抬老花眼镜，笑道：“长度肯定没问题的，只要纸样量好画好，基本上就不会把裤子做坏。”
“合适合适！”许睿穿完左腿又继续穿右腿。
可问题来了，任凭他脚趾头戳穿，也没能将右脚给伸出去。
套了几秒钟后，金鸡独立着连带人都差点东倒西歪了。
“怎么了？”季恺城忙上前扶住他。
他抬起右腿，接着扭了扭脚后，一言难尽地看着季恺城，“我说，人家灰姑娘穿鞋得削后脚跟，我穿你做的裤子得削一只脚。”
“… …”季恺城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裤腿被缝死了，没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全厂人都笑得不行。
亿万听见突如其来的笑声不明所以，他呆着脸一愣，不过见其他人都笑得这么起劲，他也嘴巴一咧，跟着咯咯咯傻乐。
陈默笑得肠子都要打结了，他缓了几口气后打趣季恺城：“哎，平时看你这人最严谨了，没想到你也能出岔子啧啧啧… …”
“去去去！”许睿挥手推了推他，“你有什么资格嘲笑，那好歹我家季恺城学了两小时，至少做了条像样的，你瞧瞧你做的那条裤子？缝半天裤/裆都没缝上好吗？”
说完，许睿又朝季恺城竖了根大拇指，“不愧是你，已经很牛了！”
“真的？”季恺城向来抗拒不了许睿的夸奖，他做坏裤子的郁闷一扫而空。
“卧槽，你还质疑我的话？你一直都很屌的好吗！”
季恺城忍不住笑了。
陈默也是蛋疼极了，他拧着眉目光在对面两个人脸上转悠。
“妈的！这都能秀起恩爱… …”
宋崎抱着亿万朝陈默看过去，而后凉飕飕吐出一句话：“你又何必多嘴一句，自找眼骨头疼。”
“… …”
第97章
忙完一天, 到晚上九点钟下班，除了胡师傅外，每个人都拖着发颤的双腿从缝纫机前起身, 一楼厕所都排起了长队。
然而员工们可以休息，四个厂长却还得去楼上的办公室里开会。
亿万已经睡着了, 现在许睿和季恺城两个也得学习, 没空时刻抱他, 于是晚上七八点的时候，季恺城百忙之中抽空给他洗了个澡，然后迅速哄睡了, 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天花板上吊扇没停，他盖着一条毛巾毯睡的倒也舒服。
许睿舒展了下筋骨, 长时间低着头, 骤然间起身不仅眼花, 连脖子稍一扭, 骨骼都能发出嘎嘣脆的声音。
“嗷～舒服, 要是现在趴地上有人踩几脚就好了。”
陈默一听耳朵竖了起来, 立马朝许睿抬起一条长腿，他咧着嘴笑：“来来来, 我给你踩。”
接着作势要脱鞋。
许睿连连后退：“别别！有话好好说, 别动脚！我怕你脚臭。”
“切！”
“别闹了。”季恺城把地面的碎布头收拾了一圈后，喊宋崎陈默去关灯。
宋崎和陈默去关门关灯, 明亮了一整晚的厂房暗沉下来, 只剩下一楼宿舍到厕所的灯还亮着。
季恺城走到桌边，连毛巾毯带小孩一起裹着抱了起来。
四个人前后走上楼梯。
许睿只觉自己的两条腿又酸又疼，这么点长度的楼梯，每走一步都跟帕金森似的, 两条大腿都快抖到一起了。
他嗷嗷叫着：“当老板实在太辛苦了，还是打工好，上完班就能躺着去了，咱们累一天还得开会。”
季恺城听后笑道：“多练几天，等到肌肉适应了就好了。”
“靠！你真是会安慰人。”
许睿和宋崎陈默先去了季恺城的办公室里歇着，季恺城则把亿万放到隔壁房间的床上后才过来。
说是一人一间办公室，但现在工厂才起步，陈默和宋崎两个的办公室目前相当于摆设，而工厂的资金全放在季恺城的办公室里，所以平时都来这间办公室里谈事情。
宋崎从包里取出昨天去隔壁纺织厂的进货单递给季恺城，这阵子忙碌，没怎么算过账。现在季恺城把这段时间的开支都算了一遍。
算完后他告诉三人，目前他们的全部资金还有两万五。
许睿问他：“你把这个月小商品城的营业额算进去了没？”
“算进去了。”季恺城说，“阿龙阿虎每隔两天会过来交营业额，不过现在淡季，那边的生意也一般。”
宋崎靠在椅背上仰头算了算，“现在七月十号，冬款女装一般是九月底到十月初上新，那还有两三个月。”
说着他问季恺城：“两三个月两万五应该够用吧？”
陈默：“肯定够用了，一吨布算他两千块，那不是还有两万三吗？一共就二十来个员工，发工资能发掉多少？”
宋崎：“那也不是这么说的，布料也分品质，不是每种一吨两千块，我们要是做呢大衣，那布料价格又贵了，而且一家厂子总不能整个冬天只生产一种款式吧？到时还得进其他款的面料。”
许睿点头：“宋崎说的对，发工资确实发不了多少，但杂七杂八的费用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你看，二十多个人一日三餐，两菜一汤，每个月下来也得不少。最关键的是，到时候做出来的衣服究竟怎么样？卖不卖得动也得考虑进去。”
“得把风险算进去。”季恺城沉吟了片刻后说，“我是想最好能和那些偏远城市的批发档口谈订单。”
“谈订单？”许睿问，“你不是说咱们小商品城里的铺子后面转成批发档口去做吗？到时候让商户们直接去档口进货。”
季恺城忽然看向许睿，问：“如果我们是在新阳县开的服装店，你是会跑到海市进货还是本地的批发档口进货？前提是，本地的货和海市的一样。”
许睿想都没想，“如果货不行卖不动，那去海市进咯。你说货都一样，那还用说吗？肯定是新阳县啊，跑海市得坐一天一夜火车，我又不傻的。”
许睿话音一顿，眼睛立即亮了亮，“我懂你意思了，你是说咱们厂直销偏远地区的批发档口，跟他们走订单，按订单供货是吧？”
季恺城笑着点了点头，“小商品城的批发档口接散户，工厂就接订单。”
陈默：“这可以啊，这样一来，积货压力都轻了不少。”
季恺城：“所以，冬款样品可以每款先做几件出来，我们直接带着样品去偏远城市谈订单，接下来十月份之前，厂子就可以按订单生产了。”
“行！”宋崎说，“那让胡师傅尽快把样品做出来，以后就让他每天去你们房间看电视吧？”
许睿听了后说：“我觉得电视这个还得咱们自己看。”
季恺城问为什么？
许睿扯了下嘴角，说：“你忘了昨天他在我们房间看电视，他看到电影里大妈身上那衣服直叫好看了？让他选款式，说不定接下来的半年，咱们厂干脆转型做中老年服装算了。
我怕他审美不在线，最好是咱们把那些港片外国片先看了，然后选好款式再让胡师傅按上面的款式去做衣服。”
另外三人一听，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于是散会后，季恺城就回房间里打开电视机，塞进录像带了。
他拿了纸笔，抓着遥控器快进，快进到有冬天剧情或者女主角穿冬装的画面就按下暂停，然后在本子上记录播放时间，到时候胡师傅过来，就可以直接快进到这部分观察衣服版型。
许睿陪着坐在椅子上看了一小时，然后他受不了了。
“靠！我头一次知道原来看电影能这么折磨人，快进进到我头都晕了。”
季恺城见他整个身体都快从椅子上瘫到水泥地上去了，便让他先去休息。
“那你呢？”许睿从早忙到晚确实扛不住了，他看季恺城也和他差不多状态。
季恺城狭长双眸里弥漫出浓浓的倦意，但就算今晚不看，明晚也得继续。白天要学习要带小孩一堆事情等着他。
于是他拿过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后，对许睿说：“我把这几部快进完就睡，你快去。”
“行吧。”许睿伸着懒腰走到床边脱鞋，“你别看太晚。”
“嗯，我知道。”
许睿倒床就睡着了，季恺城关了房间内的灯，只留下屏幕中萤萤的幽光，忽明忽暗投落到他的脸庞上。
电视机关到静音，他又喝了几口水，让自己的思绪恢复些许清明。
床上传来细微的动静，应该是小孩醒了。季恺城按下暂停键，接着迅速走到床边。
房间里开着电风扇，许睿便和小孩盖了同一条毛巾毯。
许睿睡得沉，平时小孩轻声吭哧他是醒不过来的。而季恺城容易惊醒，所以起夜喂奶都是他在弄。
毛巾毯被两只脚蹬得一拱一拱，察觉到床边晃动的身影，亿万扭过脑袋。
房间内的光线昏暗，他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看清人后，他两只脚蹬得更欢了，连小拳头都捏得紧紧的，在那一下一下挥着，差点挥到许睿的脸上去。
季恺城曲膝上床，俯身越过许睿。他伸出手指勾了下小孩的下巴。
亿万顿时：“唔！… …”
接着冲季恺城小嘴巴抿得叭叭响。
季恺城碰了碰许睿，然后低声说：“许睿，侧过去躺。”
许睿养了亿万快五个月，在这么多日日夜夜里，身体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他还在睡梦中就含糊地“嗯”了声，然后翻了个身侧躺。
季恺城揭起许睿身上的背心，又把亿万的脑袋慢慢推过去。
亿万一看到许睿的姿势，季恺城都还没把他的脸埋过去，他就已经急不可耐地张开了嘴巴，直到一口咬住后，才哼哼着大口吞咽。
亿万吃着奶，季恺城得盯着，以防他呛奶。吃了十多分钟的奶后，又把他从床上抱起去外头的厕所里给他把尿，尿完后准备哄睡。
可没想到，这小孩被季恺城抱着尿完回来后，无意间看到了亮着的电视机，这一下，他俩圆眼马上睁大了。
季恺城一把他放床上，他就撅屁股不肯睡。季恺城抱着他在房间里来回哄，他就在季恺城的臂弯里翘起脑袋，想要去看电视机。
“才多大年纪就要看电视？”季恺城再次将他放床上。
但亿万不肯干，吭吭唧唧地闹起来，脚蹬得床板哐哐响。
季恺城担心吵醒许睿，没办法，他只好抱着小孩坐到那边的椅子上。
看到了电视机里的画面后，亿万瞬间消停下来。
他被季恺城抱坐着，就算没声音，他也高兴地两只脚翘来翘去。
由于季恺城昨晚看电视看太晚，第二天许睿起床，他还在睡觉。
等许睿吃完早饭后，上楼一看他还在睡。
不过季恺城情有可原，许睿只是纳闷这小孩平时醒挺早，今天怎么也这么能睡。
于是他走过去一瞧，直接傻眼了。
“喂喂喂季恺城！”他拍了拍季恺城的手臂。
“怎么？… …”季恺城睁开疲惫的眼，他见许睿一副无语的表情指着睡在边上的亿万。
“怎么了？”
“有没有搞错啊。”许睿盯着季恺城英气眉眼下的乌青，他郁闷道，“你见过五个月不到的小孩长黑眼圈吗？！”
季恺城一听，猛地侧头看旁边。
亿万正睡得香，两只紧紧闭着的眼睛下方果然有一点淡淡的青色。
“… …”季恺城瞧了眼许睿的脸色，底气不足道，“他不睡，要看电视… …”
“我服了！他要看你就给他看？你没看到他现在跟只熊猫一样啊？”
第98章
熬夜看电视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干什么都无精打采, 季恺城踩不了缝纫机了，因为踩着踩着额头都差点磕到缝纫机上。
许睿担心缝纫针把他手指戳穿，赶紧喊他再去补觉。
而小孩更离谱, 前一秒还饿得要吃奶，后一秒嘴里还含着就睡过去了, 洁白的乳汁当即从口中顺着脸蛋淌下。
“喂喂亿万, 不吃了？”许睿摇了摇, 可胖肚子晃了晃，根本不带醒。
认识季恺城以来，一直觉得他挺靠谱, 没想到现在居然也能带着儿子干出这么离谱的事。许睿只好把小孩也放到他旁边，让他们父子俩躺一块儿。
不过熬了一晚, 季恺城倒是把录像带都快进看完了, 连带服装款式也全选定。
到了下午季恺城醒了后, 就喊胡师傅上楼, 顺便又喊了宋崎。
以防亿万再把眼珠子盯电视机上, 许睿赶紧离开房间抱到楼下。
昨晚的录像带都快进到了结尾, 今天比对着本子上记录的播放进度时间，季恺城抓着遥控器又往前倒带。
“胡师傅, 这几套是我选的款, 你把它们的版型画下来，然后做纸样。”
“行。”胡师傅戴上老花眼镜, 握着笔坐到电视机前。
宋崎熟悉面料, 季恺城便让他把选中的款所需要的面料也记录下来。
一共二十多款，包括了毛呢大衣毛呢裙，休闲外套以及宽松牛仔裤。
花了一下午的时间，胡师傅看好了版型, 宋崎也确定好了面料。由于先做样品，所以面料就近在海市购买了。
第二天一大早，季恺城和宋崎陈默三个便出门，到了中午将所需的面料买了回来。
胡师傅的纸样画完了，不过这回可不敢把剪纸样的活交给厂子里的其他人做。
工厂的第一批样品，那可是工厂的门面，决定未来的订单合作。
于是胡师傅亲自裁剪，将每一块布料精准测量，然后去缝纫机把裁下来的布料缝合。
接连一周，他吃完饭就去缝纫机坐着，而其他人照旧练习踩缝纫机。
天气越来越热，工厂里全是男人，男人没几个勤快的，尤其最近这段时间早起晚睡学习，只要最后还有一条内裤能换，那么这帮年轻人换下来的脏衣服能堆好几天。
许睿和季恺城卫生意识方面要强一点，但他们三口人的衣服稍微两天没洗，就堆得比其他人还要多。
担心生蟑螂，下午的时候季恺城便给大伙提前半小时下班。
厂子里一共两间厕所，这么多人光是排队洗衣服都要半天，还会把门口弄得湿哒哒，于是干脆抱着脸盆去工厂后边的小溪里洗衣服，顺带还能游泳洗个澡。
许睿抱着亿万站在栏杆上，等着季恺城把脏衣服都装进脸盆，然后拿毛巾肥皂。
“亿万要不要在那边洗了？”季恺城在房间里问。
“也行。”许睿说，“反正天这么热，溪水温度估计也高，就让他在那边洗吧，省得在厕所里还得搬盆倒水的，麻烦死了。”
季恺城听后从衣柜里取出一件红色小肚兜，这是胡师傅抽空给缝的，一共两身。这天气给亿万穿再合适不过，既轻薄换洗又方便，而许睿索性连裤子都没给他穿过了。
反正这么热尿布也捂不住，还不如光着屁股省事。大不了尿了或者拉了，他抱着小孩拿到水龙头下，让自来水对着他的光屁股一冲就行了。
季恺城抱着脸盆和许睿下楼走出厂房。
四点多钟，外头仍旧燥热无比，一条长长的道路上蝉鸣声不断，仿佛眼前的景色都被热浪滚得扭曲。
许睿和季恺城刚走没几步就汗流浃背，抱着这个分量十足的胖小孩都被汗黏得滑手。
而亿万瞧见服装厂的工人们端着脸盆浩浩荡荡的架势，又见他们在路上嬉笑打闹，他也跟着激动得不行。
一双眼睛紧盯前方，捏着两只小拳头，整个身体都要朝前扑了，口中“唔唔啊啊”叫着。
看着小东西的激动劲，许睿觉得要不是被自己抱着，这小子都以为自己趴到地上能爬着跟上前面的大部队了。
一条溪流，挤满了来自附近工厂的工人们，洗衣服的，游泳的，笑声里掺杂着水声热闹不已。而这些工人们的小孩现在放暑假也待在这边，于是十几个小孩抱着轮胎在水里面扑通扑尖叫着玩耍。
亿万平时就喜欢玩水，每次把他放在盆子里洗澡，他总要玩闹半天。
现在瞧见这么多水，又这么多小孩，他更是不得了了。
许睿还没走到溪边，他就已经在许睿的怀里发着奶音吱哇乱叫。手脚一通蹬，蹬得许睿觉得手里活像抱了条鱼似的。
“靠！我服了你这小子了！”许睿忙抱紧，生怕这小东西胡乱把自己给蹬到水里面去，“你属鱼的啊？我操操操操！你再乱蹬，真的要掉下去了！”
许睿抱不住了，主要穿着肚兜的小孩后背全是滑腻的汗，于是他赶紧喊季恺城：“快快快，你来抱你儿子。”
季恺城放下脸盆，接过亿万。
可亿万不碰到水不甘心，季恺城只好蹲下身，然后托着他的屁股让他的两条胖腿伸入水里面。
亿万霎时间两条腿化身螺旋桨，扑通扑通蹬得水花四溅，连红肚兜都湿了一大片。
“靠！”许睿看得想笑，他也蹲下身，接着手指头给他刮掉了嘴角的口水，“你累不累嗯？都喘了还蹬？”
亿万咧着嘴乐着，两只眼睛高兴得都眯成一条细缝了，肚兜下圆鼓鼓的肚皮都在微微起伏，可把他给累坏了。
厂子里的年轻人们，包括宋崎陈默其实也正处于爱玩的年纪，说好的端着脸盆过来洗衣服，此时早一个个脱了衣服，只穿了条内裤下水了，而岸边全是一排堆满脏衣服的脸盆。
季恺城问许睿要不要也下去游泳。
这还用问？许睿肯定是想，他眼里的渴望都快涌出了，不过他却没动，而是撇撇嘴郁闷道：“想有屁用！老子的nai头都被这小子给咬成葡萄一样大了，我可不想被人看到。”
“… …”
许睿又摇头唉声叹气：“而且这奶一激动就飙，就怕一边游一边飙，到时把水都给漂白了。要是有人再问一句，喂！谁家的奶牛下水了，我他妈原地死亡。”
“哪有这么夸张… …”
许睿看似说着玩笑话，季恺城却听得心里沉甸甸的。
他望着坐在石头上的许睿，倒映在他眼瞳内的是粼粼波光。他始终是那个敢冲敢闯的许睿，可唯一消失的却是那股少年的意气风发，他因离谱的命运妥协。
虽看着仍旧没心没肺，却也偶尔会落寞。
季恺城忽然间胸腔内压抑着一股微酸的滋味，令他梗在喉间，而垂下眼睫。
“你下去游不？”许睿扭过头问，“你要去游，我就抱亿万。”
季恺城说他也不去。
许睿瞟了他一眼，“你该不是不会游泳吧？你旱鸭子？”
季恺城笑着点点头。
“笑死我了。我是没法游，你是旱鸭子，看来夏天不属于咱俩了，是不是啊你这小子！”许睿从石头上起来，刮了下亿万的脸蛋。
不过不下水，许睿又心痒。于是他就穿着背心光着脚在亿万面前的水里将就感受了下溪水流淌过身体的滋味。
“啊舒服舒服。”许睿蹲下身，让自己的脑袋露在水面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季恺城的目光落在许睿的脸上，望着他惬意的神情也忍不住心底放柔。
“看爸爸。”他伸出手指，低声同亿万说话，“看爸爸在水里做什么？”
亿万张着嘴自然看到了，从许睿下水那刻起，他两只眼睛就睁得大大的，紧接着两只手挥舞着，也想要去许睿那边。
“嚯！你也想下水啊？”许睿睁开眼逗小孩，“嗯？你也想玩？来来！”
许睿张开手臂。
亿万急得不行，两条眉毛都要拧成一条了。奈何他被季恺城的臂膀禁锢着，怎么也动弹不得。
许睿就喜欢看他这副表情，越急就越好玩。一边张开手臂勾引，一边又逗他：“哟哟哟，要哭了要哭了。”
最后真急哭了，许睿赶紧从水里上去抱过。
因为衣服还没洗，所以亿万的澡放到最后。许睿便抱着小孩沿着岸边到处转悠，季恺城则把脸盆里的脏衣服给浸湿，开始洗衣服。
那边宋崎见季恺城洗衣服了，便喊陈默：“别游了，赶紧去洗衣服洗澡吧，待会儿我们还得去做晚饭。”
小厂老板说白了那就是啥都干，除了厂长的职责还得担当厨师保洁搬货小弟。
陈默从水里钻出来甩甩头发，尽管意犹未尽，但还是朝岸边游过去了。
其他小弟们见几个厂长都停了，便也到岸边去洗衣服了。
小弟们见季恺城一米九的大个坐在矮石头上，手里搓着小孩的衣服，笑着调侃：“城哥，你怎么这么疼老婆？我就没见过睿哥洗过衣服！”
季恺城笑笑没说话。
陈默抓着板刷在衣服上轻一下重一下地刷着，听见这些话，他眼睛瞟向季恺城手里的小衣服。
盯了一会后撇了下嘴，同旁边的宋崎小声说：“啧，说得好像谁不会给老婆洗衣服一样，哎你看他，说他疼老婆，他那得意劲。”
宋崎手里搓着自己的衣服，听见陈默的话后也瞟了过去，接着他点点头表示赞同：“好像是有点得意。”
“不过。”宋崎话锋一转，“他确实有老婆可以疼，而你确实没老婆，也没老婆孩子的衣服能给你洗。”
陈默瞪着宋崎，差点要把手里的内裤甩他脑门上去了。
他咬牙切齿一番后，将自己的内裤狠狠甩在石头上，然后板刷重重刷起来。
“妈的！老子要是有老婆孩子，老子二十四小时洗他们的衣服！”
季恺城拧完了最后一件衣服，喊不远处溜达的许睿，让他抱亿万过来洗澡。
“来了来了！”许睿走过去坐到石头上，接着把亿万横放在自己的腿上。
让他仰躺着脑袋朝外。
喜欢玩水，可洗头洗澡亿万就难受了，躺在许睿的腿上不停吭吭。
季恺城摘掉他身上的肚兜，抓着毛巾浸了水给他洗头洗身体。
“吭吭… …”
“吭吭什么吭吭？”许睿朝腿上的小孩抬了抬下巴，笑道，“你胳膊缝里的泥都能搓球了，别吭了，把你屁股蛋给洗干净了就回家！”
等到亿万洗完澡后，许睿赶紧拿毛巾把他白胖的身体裹起来，怕小孩被风吹感冒，季恺城也不在溪边洗澡了，他端起脸盆和许睿先回厂子里了。
胡师傅回来得早，又坐在缝纫机前做样品了。许睿洗完澡下楼去看了眼，发现样品都做得差不多了。
他惊讶：“胡师傅你这做得挺快啊。”
胡师傅笑道：“我就是耳朵不好使，你们跟我讲话得大声，可我做了几十年的衣服，本事还是在的。”
“还有几件要做？”
胡师傅说还有四五件，下周就能做好了。
到了下周，胡师傅就把二十多款样品全做好了，放在桌上拿熨斗一烫，一丝褶皱都没有。
厂里人盯着二十多款新鲜出炉的样品直呼好看漂亮，许睿他们也非常满意，不愧是电影里仿制的，这款式海市是找不出同样的了。
有了样品，季恺城他们也不耽搁了，立马买了第二天去偏远城市的火车票准备找那边的批发档口谈合作，明天就和陈默宋崎出发。
如以往一样，季恺城在房间里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叮嘱许睿：“你要是忙不过来，就喊个人帮你一块儿烧饭，亿万让胡师傅帮忙带。”
“我知道。”许睿帮着他把衣服收进包里，“你们这趟得去多久？”
“还不清楚，这趟不止去一个城市，尽量一次性把周边城市的批发档口都谈下来，订单谈了后再考虑进多少布。”
“哎，那要是订单谈下来，是不是得咱们把货运过去啊？”许睿问。
季恺城点头：“嗯，到时雇辆卡车。”
前阵子买了只闹钟放在宋崎的房间里，许睿他们房里有小孩怕被惊吓到，而陈默又闹不醒。
于是第二天闹钟一响，宋崎就过来敲门了。
“季恺城，季恺城起床了。”他喊完后又去那边喊陈默了。
季恺城秒睁眼，从床上坐起来抓过衣服。
“几点钟了？”许睿听到动静，惺忪着问。
“四点。”
“这么早。”许睿打了个哈欠，“外面天还没亮吧？”
“嗯，没亮。”季恺城站在床边套上裤子，“你接着睡。”
房间里没开灯，走廊上的光透过窗帘，从没遮平稳的角落里漏进屋内，阴影勾勒出季恺城修长的身型。
然而许睿缓了缓后也起床穿衣服了。
“你起来做什么？”
许睿说：“我把米淘了放锅里煮粥，然后再回来睡觉。”
季恺城说了句好。
接着他又走到床边，俯过身去亲了亲睡得正熟的小孩后，才拎着包和许睿走出房间。
季恺城他们的火车票是早上七点，他们几个来不及在厂里吃早饭，不过走之前，把大炉子给抬到外边的空地上去了。
季恺城他们摸黑出门了，这么早没公交车，多半得步行两小时才能到火车站。
三人一走，厂房里瞬间恢复了寂静，只有许睿在厨房间开着自来水哗哗淘米的声音。
淘完米，他又抓着木板塞进炉子里，外边漆黑一片，倒是附近开夜工的厂子传来一星半点的机器声。
说着煮粥的过程回去补觉，实际上还是得盯着柴火，这些木板都是从隔壁木材厂批发来的，并不是一块块的柴瓣，烧个十几分钟就得再往里头添。
许睿回到房间里在床头靠着眯了会，估摸着得添柴了又下楼。
先前季恺城他们三个在的时候就挺忙，可许睿心想再忙能忙到哪去？
现在他们仨一走，许睿才发现那真是能忙到头脚倒悬的程度。
因为季恺城他们去谈合作，下一步就是接订单在规定时间前生产服装，所以他也尽量没让小弟们帮忙，只让他们专心练缝纫机。
于是烧完早饭烧午饭晚饭，他自己的学习也不能落下，就只能让亿万躺旁边的桌上。
直到亿万躺哭了，他才抽空过去哄几声。
后面连亿万都躺习惯了，也就饿了要拉了才哼哼两声。
天热，小弟们偶尔踩缝纫机踩累了也会抱怨几句。
许睿便还得给他们做心理辅导工作。
“再忍忍啊，早点学熟练了早点挣钱，到时候提成是给你们计件算的，手脚麻利的赚的多，没学熟练的还得当学徒工。”
小弟哀嚎：“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开始挣钱？”
“季恺城他们不是去谈订单了吗？说不准明天就谈下来，到时来个几百几千件的，这不就开始挣钱了？”许睿催促他们，“赶紧的，缝纫机再踩两下。”
“啊！！还是当古惑仔有劲啊”
许睿切声道：“有劲能当饭吃？你们老大不就是例子吗？他当那么多年古惑仔穷得两兜空空，最后还不是搞生意来了？”
小弟：“我就是觉得整天踩缝纫机踩得人都傻了。”
许睿哼笑道：“人傻了总比断腿断脚好，你看混社会的有几个好下场？你现在还能手脚健全在厂子里踩缝纫机，你要是接着混社会，指不定哪天被砍，万一脚被砍了，你回来拿什么踩缝纫机？拿手踩啊？”
小弟们嘿嘿乐了，“睿哥说得是！听睿哥的！”
“好了。”许睿摆摆手，“想抽烟就出去抽一根，抽完回来好好干。”
陈默是有只bb机的，只不过联系特别麻烦，许睿他们厂里没电话机，只能去附近的轴承厂借电话机打。
打到寻呼台后，得跟客服人员提供陈默的bb机号码，告诉他们需要传递的信息。
接下来就是等陈默的bb机收到内容后，也去找一部电话机，然后打回轴承厂。
主要已经过去一周时间了也没见他们几个回来，许睿便给寻呼台客服说，什么时候回。
隔天，许睿正抱着亿万和大伙坐在厂房大厅吃午饭时，轴承厂的工人跑来找他。
“许厂长，有你的电话。”
“来了来了！”许睿立即放下筷子，抱着亿万便冲到轴承厂。
电话那头人是季恺城。
许睿问他：“你们啥时候回来？”
季恺城估计在马路边打的电话，时不时有嘈杂车声，许睿竖着耳朵听半天。
“喂喂？”
“我们今天在… …县，谈了… …家批发档口。”
“啊？”许睿啊半天，好家伙，季恺城说的重点他一句也没听清。
过了几秒，听筒里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吃饭了吗许睿？”
“吃了吃了，你呢？”
“嗯。这几天好吗？”
“好着呢！你呢？”
“我也是。”
许睿听着听筒里熟悉的声音，勾起嘴角忍不住傻乐。
他一只手接电话一只手托着儿子的屁股。
连儿子都快滑下去了都没察觉，亿万绷着脸蛋，两只手紧紧揪着许睿的衣服。
“亿万呢？”
“我抱着呢。”许睿赶紧托了托儿子的屁股，把听筒放到亿万的耳朵边。
然而这听筒都快赶上亿万的脸那么大了。
亿万盯着陌生的玩意儿，两颗黑漆漆的眼珠子好奇地转。
“来来来，给你爸吭两声。”
亿万哪里懂得。他伸出手指头摸摸听筒，甚至还淌着口水想要去啃。
季恺城在电话那头问：“亿万在弄电话吗？”
“对，哎呀他就是个小傻子，听不懂我让他做什么。”
季恺城轻笑出声，他对着电话喊：“亿万… …亿万，听到爸爸的声音没有？”
许睿把听筒扣到他的小耳朵上，这下亿万听见了，他顿时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而脸上茫然一片。
季恺城的声音他肯定认得，只是他不知道声音来源，于是他脑袋扭来扭去，在轴承厂的办公室里寻找季恺城的身影。
然而找半天没找着人，他又冲许睿：“唔！！”
“靠！你这小子终于跟你爸打招呼了。”许睿把听筒放到自己的耳畔。
那头的季恺城沉默了瞬，说：“我很快就回来。”
“行！你们注意安全。”
季恺城还想说什么，许睿听见那头的陈默在大声嚷嚷：“再聊下去天都黑了，赶紧的赶紧的，电话费很贵的。”
“电话费是我自己出的… …”
“那也贵！”
宋崎：“你就是酸。”
陈默暴跳：“说的你不酸一样！别人打个电话你巴巴凑边上听。”
“我… …我没有！”
趁着陈默和宋崎争论，季恺城赶紧又跟许睿讲了几句，他说大概再过两三天就回去了。
第99章
大卡车的车灯缓缓照亮远处铁门旁边的的门匾, 直到“亿万服装厂”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随着卡车熄火的声音响起，副驾驶位的车门打开，宋崎跳下车。
而季恺城和陈默在后边的车斗里, 坐在一捆捆如电线杆般粗壮的布料上。
“我去叫人出来搬东西！”宋崎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他边说边朝厂房内跑去。
季恺城则和陈默站在卡车上拆固定布料的麻绳, 他俩刚拆完一条麻绳, 厂房内便闹哄哄地冲出一帮人。
“默哥城哥！”小弟们望着一卡车的布料欢欣鼓舞。
“来, 给我把布抬进去！”陈默站在卡车上叉腰喘了口气。
人多了忙得过来，季恺城跳下卡车走进厂房，接着径直上楼去了房间。
这个点许睿估计在厕所里洗澡, 房间内只有亿万一个人在。
他穿着红肚兜趴在床上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口中呜啊呜啊自言自语, 两瓣白嫩的屁股露在外边。
季恺城静静站在门边看了一小会, 他情不自禁微微上扬嘴角。
亿万啃着拳头, 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 他翘起脑袋。
“唔！！”这小东西看清人后立即眼睛都亮了, 就像沙滩上搁浅的鱼似的, 两条腿扑通扑通拍了拍草席。
“啊！！唔唔！”看着季恺城朝自己走过来，亿万激动到不行, 连拳头都忘记啃了, 胖胳膊有劲地挥了下。
没到这个世界之前，季恺城认为自己或许得过许多年甚至更久才能体会到这种心情。
那是一种少年长成男人, 男人最终成为丈夫, 在忙碌完工作后回到家中迫不及待的心情，然而当看到自己的爱人与孩子，这种迫不及待又化为深深的满足。
他抱起亿万，让他的脑袋贴近自己, 而后轻声问：“想爸爸吗？”
“唔！！！”亿万高兴地尖锐叫了声，咧着嘴巴。
季恺城让他贴近自己的脸庞，这小东西就淌着口水“啊呜啊呜”啃了他满脸。
走廊上传来拖鞋趿拉的声音，许睿抱着脸盆毛巾，穿着条裤衩连头发也没擦就小跑了进来。
看到房里抱小孩的高大背影后，他比亿万的反应还大。
“卧槽！季恺城！”他一把将脸盆放桌上，满脸惊喜道，“你回来了！？”
季恺城赶紧把亿万放回床上，而后笑着接住跟猛兽似的扑过来的许睿。
许睿激动得不行，他一把搂过季恺城的脖子对着嘴唇狠狠亲了口，“靠！你怎么去了两个星期？我他妈想死你了！”
嗓门大的楼下人都能听见，不过许睿才管不了这些。
季恺城拥着许睿的腰也重重地回吻了他一下，才笑着说道：“谈完了订单，顺道去纺织厂把布也进了。”
“进了？在哪呢？门口吗？”
季恺城点头，“嗯，我们坐纺织厂的卡车回来的。”
许睿一听，双目冒着灼灼光芒，他又问：“那接了多少订单啊？”
季恺城从进门到现在都没摘下背包，许睿又勒着他的脖子一顿猛亲。
他拍了拍许睿的手臂，眼底含着无奈又宠溺的笑意，“你先松开我。”
“哦哦好，嘿嘿。”
季恺城摘下背包，接着拉开背包拉链，从背包里取出了厚厚的一叠订单以及一大摞的钞票。
许睿眼睛都瞪大了，口中连声卧槽。
“这些是订单，我和陈默宋崎跑了十几个县市。”季恺城又指了指钞票，“这些是从十几家档口收来的定金。”
许睿刚才瞧着他的表情就知道这趟带样品出去接订单肯定效果不错。
只是他没料到效果居然能这么好。
“卧槽，这接了多少订单？这有多少钱啊？”
“四千件订单，定金收了一半，八万块钱。”季恺城看着他说，“明天起，我们得没日没夜开工了。”
许睿简直亢奋得不知所措，他一边心脏狂跳嚷着要发财了，一边兴奋地在屋子里来来回回。
这还不够表达他心中的情绪，后面索性走到床边捧着儿子的胖脸猛亲。
“亿万哦！咱们要发财了！”
亿万被亲得哼哼唧唧，不过已经可以感受到屋内两个爸爸的喜悦，他也咯咯咯地乐。
亲完小孩又再次揽过季恺城，“季恺城，你太牛了！”
季恺城看着许睿这副模样也高兴，他拍拍许睿的腰说：“把头发先擦干去，都在滴水。”
许睿胡乱薅了把自己潮湿的发丝，大咧咧道：“没事，等会它就自己干了。我刚在洗澡呢，忽然就听见楼下闹哄哄的，我心想肯定是你们回来了，我差点连肥皂泡都没冲干净。”
“那你还要再去洗吗？”
“还哪有心思洗澡。”许睿一边把床上摊着的订单和钞票重新装进背包里，一边同季恺城说，“卡车停在门口是吧？我现在下楼去看看，哦对了，得把这些钱给放好。”
许睿蹲下身把装好东西的背包塞进床底下。
等季恺城抱着小孩走出房间，他又仔细锁好房门。
小弟们干劲十足，进进出出扛着一捆捆沉重的布料，卡车车灯的白炽光照亮整个厂院。
宋崎拿着本子在和卡车司机核对数目，陈默仍旧站在卡车上卸货，只不过热得早已脱了衣服，露着精壮的上身。
许睿听着周围充满力量的声音，胸腔内澎湃不已。
服装厂这下真的进入热火朝天的开工，这批订单截止日期是九月三十号，现在是七月十八号，他们只剩下两个多月的时间。
而除了偏远批发档口的订单外，小商品城的档口也得抓紧开起来，所以他们要做的远不止这批订单。
为此，季恺城又买了三台缝纫机，担心时间不足，大伙只能额外再加一小时的班，不过加班有补贴，加上未来可期，小弟们都没意见。
而胡师傅年纪大，就没让他加班了。
现在不论老板员工都忙着踩缝纫机，而亿万则躺在许睿的缝纫机旁边，一直躺桌上他也不舒服，现在渐渐长大，翻身利落，隐隐有自己坐立的趋势，于是季恺城便给他买了张藤编的小床。
躺在小床上，可以看到许睿的脸，他也不用老睁着眼睛望着旋转的电风扇。
许睿忙完后就低头看一眼，这一眼被亿万发现后，他高兴地在小床上蹬脚。
小弟们虽有干劲，但长时间工作也难免有几句唉声叹气，不过也都是玩笑般抱怨，手里的活照旧没落下。
许睿休息间隙便给他们打个气：“现在大伙努努力，到时赚钱了，带你们去海市的新天地吃香喝辣。”
小弟们一听瞬间又来精神了：“真的假的啊睿哥？那到时我要吃大龙虾。”
“到时随你点好吧？”
小弟：“不过睿哥，咱们厂里能不能换点口味啊？天天吃黄瓜土豆炖肉实在咽不下去了。”
陈默快速踩完一圈线后，使劲甩了甩发酸的手臂，嗤笑一声：“操！你们老大我都没嫌菜难吃，你们嫌什么？”
小弟们嘿嘿笑：“默哥你跟我们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小弟：“那睿哥就算烧坨屎，你和城哥崎哥也会说香。”
季恺城闻言，目光瞥向陈默。
陈默一激灵，他瞪着眼说：“别听他们胡说八道，那屎难吃我肯定知道，我又不是傻的。”
“… …”
季恺城又转过头瞥向边上踩缝纫机的宋崎。
宋崎脚一顿，两片耳朵红红的，他佯装手忙脚乱捣鼓缝纫机台面的布，“哎呀完蛋，卡线了卡线了。”
“… …”
许睿问他们：“靠！天天有肉吃还不好吗？”
小弟们：“天天吃肉也吃腻了，能不能换别的？”
“那你们想吃什么？”
“夏天嘛弄点螺蛳黄鳝什么的呗。”
许睿低骂，“我他妈上哪搞黄鳝去？”
季恺城对他说：“溪里有螺蛳，待会儿我跟你去摸点螺蛳。”
许睿看了眼睡着的儿子，对着季恺城摆手道：“你继续忙，我一个人去摸就行，反正亿万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季恺城手里的衣服缝了一半，于是他点头道：“那你小心点。”
“放心好了。”许睿站起身，松缓了下筋骨。然后走进厨房间拿了一只水桶，带上手电筒后便出门朝溪边去了。
这个点还有几个附近工厂下班的工人在洗衣服，许睿自来熟，跟他们瞎聊了几句后，便把水桶放岸边。
根本不需要脱鞋下水，螺蛳就叮在水里的石头上，一摸哗啦啦一大把。
在厂房里闷了一天，骤然来到溪边，听着潺潺流水声，感受着四面八方拂来的凉风，许睿整个大脑都清明了。
半小时不到就摸了满满一桶的螺蛳，回到厂房里刚好十点钟员工加完班。
既然明天给他们烧螺蛳，那么他们四个厂长下了班还得给螺蛳剪屁股，不然明天哪有时间。
许睿把桶放在后门外的空地上，宋崎和陈默提着板凳，一人一把剪刀走出来。
而季恺城提着亿万的小床，连床带小孩也给搬到了外头，好让亿万也呼吸下新鲜的空气。
亿万在自然风下睡得更惬意了，季恺城帮他把薄毯往上遮了遮，然后坐到许睿旁边，抓起剪刀剪螺蛳屁股。
“我以为当老板啥事都不用管，没想到还得伺候一帮人。”陈默嘎嘣一下剪掉螺蛳屁股。
许睿点头附和：“我之前也跟你一样的想法，我也以为坐办公室数钱就行了。”
宋崎笑道：“办厂哪有那么轻松，反正我记得我爸以前刚办厂的时候，我放学了也得过去打杂。”
“其实现在就是忙了点。”季恺城说，“但是我们已经在赚钱了。”
一想到四千件订单，往后小商品城的档口也要开起来，大伙又高兴了。
“哎，不过话说回来，等咱们忙完订单，赚大钱了，你们打算怎么花啊？”许睿问。
陈默想都没想，“这还用说？当然是痛痛快快放松一下，带着兄弟们去夜总会玩玩。”
“我应该会在年后回趟新阳县，然后把村里人和工人们的债还了。”宋崎说。
许睿提醒他：“喂宋崎，你别到时还了又变成穷光蛋了。”
“那早晚这钱都得还嘛，早点还了我还能安心点，毕竟当初那帮工人对我那么好。”宋崎是个固执的人，又重情义，即便裤兜里只剩下一毛钱，若是朋友需要，多半也会义无反顾奉献出去。
“你呢？”季恺城转头问许睿，“你想买什么？”
许睿乐道：“我肯定买房啊，我有钱就买！买他个十套二十套的。”
宋崎听了一愣，他问：“许睿，你们买那么多房干什么？住得过来吗？”
陈默对宋崎嗤笑道：“傻不拉几的，他俩肯定还得生！”
许睿无语回怼：“你脑子里净是生小孩啊？我操，我真是蛋疼了，敢情我跟季恺城除了生没别的事干了？”
季恺城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剪螺蛳一边低低地笑着。
陈默：“那你买那么多房干嘛？”
“老子投资！”许睿一边骂着宋崎陈默两个土鳖一边给他们分析，时代在快速发展，房产投资之类的，再不买，恐怕过几年连海市的一间厕所都买不起。
最后听得陈默和宋崎也激动万分，等到赚大钱了果断去买房。
剪完螺蛳，倒满水让它们吐一晚上的泥，第二天就可以烧。
回到房间关上房门后，许睿靠在床头问季恺城：“你还没说你赚钱了要干嘛呢？你别扯远的，别说什么未来生意拓展，我就想知道钱到手后，你第一件事想干嘛？”
季恺城抬眉望着许睿笑道：“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吗？你刚都说了想买房，我肯定听你的。”
许睿嘿嘿笑道：“那我的钱也是你的，你想买什么我也听你的。”
季恺城想了想，而后抿唇笑道：“我们应该先买张床。”
许睿顿时眼睛一亮，接着眼内露出戏谑意味。
“靠！你这家伙！看不出来啊。”许睿凑到他边上揶揄，“脸长得一本正经清心寡欲，啧啧啧私底下… …啧啧。”
季恺城好笑道：“我只是从正常范围跟你分析，我们的床质量不行，躺三个人晚上翻身就响。”
“哦哦～～”许睿脸上仍旧挂着戏谑的表情。
季恺城轻笑着摇摇头，“而且亿万现在力气越来越大，你没听到他的腿老蹬床板吗？”
“哦～”许睿挑了挑眉，接着伸出两根手指在季恺城的腿上，跟两条腿似的慢慢往上走，“你就没别的私心了？”
“许睿，痒。”季恺城忍不住按住他的手指。
“那有没有私心？”
季恺城拿他没办法，他眼眸含着笑意，而后扑过去一口咬住许睿的耳朵，低声说：“你说呢？”
许睿哼哼道：“还给我装矜持，小骚骚… …”
“你这嘴… …”季恺城受不了了，用唇堵住许睿的嘴。
然而原本该顺理成章发展下去的情节，俩人亲也亲了，摸也摸了，却气喘吁吁倒在了枕头上。
许睿侧头看向旁边的季恺城，问：“两周没做了… …”
季恺城皱着眉点了下头，“嗯。”
“你想做不？”
季恺城转过头反问：“你呢？”
许睿犹豫了下，回：“脑子和身体想。”
“… …”季恺城表情微僵，他吸了口，准备爬起来俯到许睿的身上。
然而许睿却忽然又说：“可好累，我一点力气也没有。”
季恺城准备俯过的身，又躺了回去，顺便呼了口气。
他点头，“我还好。”
许睿撑着胳膊盯着他略有疲色的脸庞，狐疑问：“你还好？真的假的？我看你刚才两条腿都在打颤。”
“… …”季恺城脸色不自然了瞬，“踩缝纫机踩的… …不过好像是有一点累。”
“我就说嘛，你腿都抖成那样了，怎么可能不累，不过我也差不多，心里挺想做，可一想到每次跟你要做一个多小时，我心里又累。”
季恺城听着许睿的话心想，其实一分钟他都觉得累。
许睿郁闷叹气，他望着天花板讷讷道：“唉，你今年十九，我二十。怎么这么年轻动不动就累… …”
“卧槽！”许睿忽然想到什么，他忙问季恺城，“是不是我俩体能低于男人的平均水准啊？别是其他男人能坚持两小时，我俩一小时就在这沾沾自喜了？”
“… …”季恺城沉默了下，而后告诉许睿，“别胡说，我们只是这段时间干的活太多了。一般来说正常的男人只有十到二十分钟。”
许睿一听，睁大眼，“我靠！那这么说我俩一小时已经是万里挑一了？”
季恺城笑着点头，“是，我们都很强。”
这下许睿彻底放心了，他还以为自己年纪轻轻的肾不行了呢。
季恺城搂过他，吻了吻他的头发，“等熬过这段时间，再买张席梦思，到时候我们做… …”
“行！”许睿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而后他垂眸瞧了眼下边，他老弟正精神着，他“啪”地一拍。
“给老子下去！”
季恺城刚想阻止许睿，让他清心静气，别乱打。结果还没等他说出口，许睿突然转了个方向对着他轻拍了一巴掌。
“你也给老子下去！”
“……！”
第100章
既然没体力做不了, 俩人便跟和尚似的靠在床头闭目静心半天。可天热心燥，索性轮流再去厕所冲了个凉水澡。
这下终于舒服了。
待会要睡觉，许睿把房间里的吊扇开到了最低档。
头发没干, 他就站在吊扇底下吹风，顺便问：“哎季恺城, 现在咱们有四千件订单了, 哪怕冬天不开工到年底都不用为钱发愁了, 是不是可以把大飞哥他们喊过来了啊？”
季恺城觉得行，现在厂子里忙，如果杨小明和刘大飞过来, 他们四个也可以轻松一点，至少早中晚三餐不用发愁。
于是他下床在床底下的包里找出了当时刘大飞给他们的地址。又去隔壁办公室的抽屉里拿了纸笔, 回到房间的桌前坐下。
许睿见季恺城要写信, 赶忙也坐到对面。
季恺城问他：“你来写吗？”
许睿：“你来你来。我的字跟狗啃的一样, 万一写的地址大飞哥他们看不清就糟了。”
季恺城说：“那你讲, 我来写。”
“行！”许睿直点头, “你就写… …”
许睿想了会儿, 说：“大飞哥小明哥，我和季恺城现在在海市办了服装厂, 我们现在特别忙, 就等你们过来。”
季恺城一边听一边在纸上快速写下。
“我们的服装厂地址在海市清河区霞光街101号，快来, 路费我们给你们报销。”许睿说完了, 又扭头问季恺城有没有要补充的。
季恺城想了下，补充倒是其次，刘大飞他们留的是老家乡下的地址，他只是担心这封信寄不到他们手里, 毕竟像刘大飞和杨小明在工厂上过班后，应该不会待在家里务农。
他在本子上撕下一张纸，装进牛皮纸的信封里，写上邮编后，等明天去买张邮票贴上。
许睿没季恺城担忧得多，他一想到刘大飞他们要来，兴奋得摩拳擦掌。
“说起来，咱们有大半年没跟大飞哥他们见面了。哎，把楼下那间房间收拾出来吧季恺城，以后他们小孩要是放假了，也可以过来住。”
季恺城点头说好，他上床准备关灯睡觉。
然而许睿却精神得没半分困意，他让季恺城去把电视机打开，反正时间也还早，再看会儿睡觉。
电视机买来有一段时间了，除了那两天要做服装样品用了下，后面忙到连上厕所都没时间。
放在房间里跟摆设一样，除了抱着亿万进房间，要不是这小孩口中唔唔唔唔叫着，许睿都快忘记他们房间有这件贵重物品了。
季恺城重新下床走到摆电视机的柜子前，然后蹲下身打开电视，他问许睿：“你想看电视还是录像带？”
“就看电视吧，随便看下就行，反正等会就睡了，电影也放不完。”
“行。”电视机原本是对着房间里的桌子，季恺城将它挪了挪位置，让它对准床。而后他抓着遥控机走向床。
可看见许睿憋笑的表情时，他一怔，问：“你莫名其妙在笑什么？”
许睿盯着季恺城劲瘦的腰腹，笑得眼睛都微微抽筋，他说：“季恺城，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季恺城顺着许睿的视线往下移，“… …”
也是被许睿的习惯给影响的，从前他在生前的世界里，洗完澡哪怕在自己的房间，都是规规矩矩穿着睡衣裤。
可许睿到了夏天嫌天热，电风扇吹着还不知足，晚上睡觉的时候光溜溜裸睡。当他看到季恺城穿着内裤睡觉后，便说：“你还穿着干嘛？多难受？反正房间里又没有外人… …”
于是一次两次后，季恺城也随波逐流了。
刚是准备睡了，所以他脱了。许睿又说看电视，于是他也没在意。
现在被许睿一调侃，倏然红了耳朵，他抿着笑赶忙爬上床，扯过毛巾毯往下半身一盖。
“别笑了，还不是你带的。”他哼笑道，眼尾轻轻瞥了一眼许睿。
许睿立即粘过去搂住他的腰，“我就是觉得特有意思，以前在学校里看你校服的拉链都拉到脖子上，现在居然内裤都不穿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你知道我看你刚才那个样子像什么嘛？”
季恺城明知道许睿嘴里吐不出好话，可他偏要听，他问：“像什么？”
“宋崎家里有一只挂在墙上的钟，特别大，然后有一根东西吊下来。”许睿抬起手，而后手腕一转，手背朝上，让手往下垂着，接着左右摇摆，“你就像那只钟摆哈哈哈哈哈！！”
季恺城听着他绘声绘色的讲述，也忍不住笑了，他在许睿的脖颈下伸过手臂，“好了别闹了，快看电视吧。”
许睿枕着季恺城的手臂调整了个姿势，看着电视画面。其实电视里播什么内容，他倒没什么兴趣，只是难得和季恺城躺着看电视，这种感觉非常惬意。
天花板上的吊扇旋转送来凉风，房间的灯熄了，只剩下电视机屏幕散发的光线。
季恺城侧过头望着许睿眼眸里的光亮，心底不由微微波动。他喜欢这个状态的许睿，只有许睿的放松自在，才让他觉得这一路自己有在照顾好他，只有许睿放松自在了，他才有发自内心的满足感。
“好看吗？”他轻声问。
许睿感慨：“以前我俩在锦绣棉纺厂的时候，我老羡慕宋崎家里有电视机。”
“现在呢？”
“现在买了也就那样，其实我俩在现代又不是没看过电视，说白了当时在宿舍里还是闲的。”
俩人聊着天，旁边毯子下的小孩扭来扭去，口中哼哼着。
许睿一激灵，忙喊季恺城：“快关电视！”
幸好关得及时，要不然被儿子听到，他必定翻身趴着等电视看了。
季恺城的信寄出去了，一听说刘大飞他们可能要来，宋崎也高兴得不行，忙跟着许睿和季恺城把一楼剩下的那间房间给打扫了出来。
而季恺城还抽空去了趟隔壁木材厂买了木板，喊上先前帮他们做床的师傅再做了一张床和桌椅。
刘大飞和杨小明是九月二号下午三点多钟到的，当时大伙正在厂房里忙着踩缝纫机。
亿万快七个月了，某天许睿两口子醒来时居然发现这小子撅着屁股自己坐了起来，不过坐着坐着又重心不稳扑倒在床上。
现在厂子里忙，以防他突然坐起来再东倒西歪，所以季恺城给他的小床周围都缝上了软垫，而许睿更是忙碌之余还得分心看一眼。
胡师傅告诉他俩，别让小孩自己一个人长时间坐着，万一影响脊椎发育就不好了，最好扶着他坐，建立良好的坐姿。
可现在许睿他们哪有这功夫，他只得在儿子想坐起来的时候，扶他坐个一两分钟。
“好了好了，赶紧趴着，我还得忙呢。”
可亿万不肯干，他抓着宋崎给买的铃铛用力上下挥舞，挥得厂房内除了缝纫机的声音就是清脆的铃铛声。
“快快快，趴着自己摇铃铛。”许睿哄小孩哄得心累，连门口出现俩人都没察觉。
应该说大伙都低头忙活，谁也没注意门口那俩人，一个身形精瘦，面容老实的扛着鼓囊囊的蛇皮袋，而另一个身材魁梧的则一手提着篮子，另一只手抓着鸡。
门口的俩人看着一排排缝纫机和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也踌躇着。
“是这里不？”
“是这啊，信里写的就是这地址。”身材魁梧的男人朝忙碌的那帮人大声问道，“那个，这是亿万服装厂吧？”
这下厂房里的人都听到了，许睿和季恺城宋崎则听见熟悉的粗旷嗓门一怔。
许睿抬起头看清门口人后，霎时间惊喜：“卧槽！小明哥！大飞哥！！！”
他也来不及管儿子了，立即从缝纫机前站起，朝他们奔过去。
刘大飞和杨小明看见记忆中那个精神帅气，眼眸明亮的小伙子时，也是欣喜万分。
“小许！！！”刘大飞激动地把手里的篮子和鸡放地上，而后用力抱了抱许睿，“哎哟！我们还以为找错地方了呢！”
“怎么可能找错呢？我们厂门匾写着亿万服装厂啊！”许睿高兴得忘记事，他一拍脑子，“哦对了，我给亿万取名的时候你们已经离开棉纺厂了。”
刘大飞和杨小明盯着许睿平坦的腹部，忙问：“小孩叫亿万是吧？在哪呢？还有小季和宋崎呢？”
“大飞哥小明哥！”宋崎没许睿动作快，他衣服裤子上粘了一身的线头，都来不及收拾，冲到跟前。
接着季恺城抱着小孩也过来了，见到分开许久却熟悉的老朋友，他也克制不住激动而胸腔微微起伏。
“宋崎小季。”刘大飞看着这几个曾在棉纺厂共度过许多美好时光的弟弟们，一张充满男人味儿的脸也止不住动容。
而杨小明都在抹眼睛了。
几人站在门口一阵亲切寒暄后，刘大飞才注意到季恺城手里抱着的小孩。
这个与季恺城长得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孩，两只脸蛋肉鼓鼓，眼珠子在杨小明和刘大飞之间好奇地转。
“小季小许，这是你们的小孩吗？叫亿万是吧？”刘大飞说着拍拍杨小明的胳膊。
杨小明顿时“哦”了声，赶忙去包里翻出一只红包就要塞给亿万，“来来来，给亿万的红包。”
“小明哥，这不能收… …”季恺城推辞了下，有些为难。
一番推搡后，许睿笑道：“季恺城你就给亿万收着吧，要不然推来推去都要推到天黑去了。”
“亿万，这是伯伯。”季恺城收下红包后低头跟亿万说话，他指着杨小明和刘大飞。
亿万却呆愣愣地伸出手指头，指着地上被捆住了脚的鸡。
“唔！”
许睿看见地上的鸡，越看越觉得眼熟，他诧异问：“这鸡… …”
刘大飞笑道：“这鸡就是你们的那只母鸡啊，我们一收到你们的信，听说你们都办厂了，那肯定有地方养鸡了，所以我俩就把鸡给带过来了。”
杨小明蹲下身，揭开盖在篮子上的布，“这些蛋都是这母鸡下的，给亿万吃。”
许睿心中真是感慨不已，没想到不仅能再次见到杨小明和刘大飞，居然还能见到这只陪他们共患难的元老母鸡。
大伙站在外头聊得忘乎所以，这会儿激动劲过了才发觉外头天热，宋崎赶忙喊杨小明和刘大飞进厂，又和许睿大包小包帮着提进宿舍里。
走去宿舍的一路，许睿的话就没停下来，他给杨小明夫夫介绍了工厂的合伙人陈默。
陈默早听说他俩要过来，掏出烟盒给杨小明递烟。
“床和桌椅都给你们弄好了，直接拎包入住！”许睿把大包小包放到木板床上。
刘大飞不停感慨，夸完厂子夸许睿他们四个。
他拍拍许睿的肩，“我说过，你和小季两个就是做大生意的人！”
“哪有哪有。”许睿小小谦虚了下，又跟俩夫夫说，“小明哥大飞哥，你们缺什么就跟我和季恺城说。”
“行！反正我们不会客气的。”刘大飞爽快道。
其他人瞧了会热闹后，还得继续忙手里的活。许睿他们四个就在一楼宿舍里帮杨小明夫夫收拾行李。
眼看着再过一小时就得烧饭了，许睿便喊陈默一起去厨房间把大炉子给抬到外边空地，杨小明一听做饭，便说他来。
许睿推着他坐到凳子上，“以后有得你烧，今天你和大飞哥就好好休息。”
说完他去后门的空地了。
平时大伙都在一楼大厅里吃，今天老朋友相聚，许睿打算烧好了，让刘大飞他们去房间里，正好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
这阵子，许睿他们隔三差五就去溪里摸螺蛳，这边水质不错，螺蛳也鲜。昨晚上又摸了一大桶，剪了屁股后放在盆子里吐泥。
热油下螺蛳爆炒，放两勺黄酒，在这大夏天喝瓶从水里浸泡过的啤酒，简直不要太爽。
烧了四大盆的菜，许睿抓着勺单独装了四盘，然后喊宋崎给端上楼。
而陈默把浸泡了一天水的啤酒拿了五瓶。
一张四方桌上摆了爆炒螺蛳，红烧肉和清炒时蔬，以及丝瓜蛋汤。
季恺城把亿万放在小床上，开了吊扇，又去开了电视机，几个人坐下来热热闹闹吃饭喝酒。
陈默开了瓶啤酒，给刘大飞两口子倒上，他江湖义气重，许睿他们的哥们那就跟自己亲兄弟一样。
和刘大飞他们聊了几句后，就开始滔滔不绝吹牛皮了。
几个人听着电视机里的声音，热闹喝酒吸螺蛳。
亿万原本是对电视感兴趣的，可没人抱着，他又难受。
季恺城便抱起吭吭唧唧的小孩，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好好坐着。”
亿万扭着脖子看看电视，又转回来盯着季恺城手里的筷子，接着伸出手紧紧抓住筷子不放。
“听话，让爸爸吃饭。”季恺城掰开小孩的手指头。
亿万现在爱动爱抓，有一回没留神，筷子被夺走了，这小东西就抓着筷子高兴地“梆梆梆”敲桌子。
“小许。”刘大飞见许睿的杯子里就白开水，便问，“你不喝啤酒啊？”
许睿：“唉，现在还喝不了，这小子还在吃奶呢。”
刘大飞看向季恺城怀里不安分的胖小孩，笑道：“难怪亿万的块头结实，我当时就说过你以后不缺奶水。”
“……”
刘大飞看着许睿，想到在棉纺厂时还咋咋唬唬，扛着锄头要去找季恺城的小伙，如今身上已然多了几分成熟。
其实不用问，刘大飞和杨小明也清楚。季恺城许睿和宋崎一路走来，走到今天办起工厂，该有多不易。
“哎小明哥，大飞哥。你们离开棉纺厂后去了哪里上班？”宋崎问。
杨小明语气中透着无奈，他说：“当时过完年，我跟你大飞哥又去了其他县，可每家厂都待不久啊，待一家倒一家，倒一家我俩又换一家。”
许季宋陈：“……”
刘大飞笑道：“后面我跟你们小明哥干脆不出去了，就在老家种地。幸好回去种地了，要不然都得错过你们的信。等到小孩一开学，我俩就立马买车票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