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亿万听着这个嗡嗡嗡会叫的东西在头顶上, 可把他给紧张到不行。
一张小脸表情严肃，不仅整个身体都绷紧了，连两只小拳头都捏得死死的。
如今他学会“咯咯咯”笑了, 平时旁人一逗他，他就仰起脑袋咧着嘴。可此时不论陈默在边上怎么喊“小胖子”, 他连眼珠子都不敢往那边飘。
许睿给其他人剃头跟剃萝卜似的, 但给这么点大的小孩剃头, 他不敢掉以轻心，于是剃得又仔细又耐心。
时间一久，亿万也撑不住了。尽管一动不动, 可已经瘪起嘴巴，冒出吭唧的哭腔。
“别动啊。”许睿用手抓着他两只胖乎乎的脸蛋扣紧了。
季恺城轻拍着哄：“听话, 马上就好了。”
等到许睿一关掉嗡嗡直叫的电推子, 说了句“OK”后, 亿万仿佛听懂了似的, 这下瘪了长时间嘴巴终于一张, 一边嗷嗷嚎得连口水都滴下来了, 一边颤巍巍朝许睿伸出手要抱。
“好好好，抱你。”许睿放下电推子, 抱过儿子满意地看看他的脑袋, 这小东西剃完后，跟个小和尚似的脑袋更圆了, 尤其脸蛋上那两团肉。
地上剃下来的头发扫干净, 现在再放眼望去，一帮年轻人个个精神焕发，真有种新厂新气象的意味。
第二天季恺城委托陆房东又去了胡师傅那，在季恺城再三保证那帮小黄毛品格不坏后, 胡师傅才收拾铺盖跟着他重新来到厂子里。
他给胡师傅一楼单独安排了一间宿舍，胡师傅跟这帮品质并不坏的小黄毛们相处了半天后，便安心留下来了。
既然裁缝师傅和工人们都就位了，许睿他们也得抓紧搬家了，要不然这帮人在厂房吃饭还得等着他这个大厨。
一间小小的出租屋，许睿他们三个就住了半年多，没想到一收拾，东西竟然多得要命。
尤其是小孩的，除了衣服尿布外，还有洗澡的盆，尿尿的盆，总之光是盆都有三四只。
宋崎在外间乒铃乓啷收拾他的东西，季恺城和许睿则在里间收拾。
而亿万没时间抱，只能让他躺在堆得跟小山包似的衣服旁边。
这小东西闹的时候让人心烦，不过听话得时候也省心。没人理他，他就自个躺在那，现在啃手都没劲了，屁股一撅，都能抱着自己的脚啃。
一边啃一边还唔唔叫着。
“不行了，我热死了。”许睿往蛇皮袋里塞完被子后汗流浃背，他掀起自己的背心衣摆扇了扇风。
“季恺城，厂子里得安几只电风扇吧？要不然大伙干活都得中暑了。”
这几天忽然一下热了，许睿这一提醒，季恺城便说搬家后，这两天去旧市场买。
今天搬家怕路上热，许睿他们三个特地起了个大早，不过这一通收拾下来后，三个人的汗还是流得跟瀑布一样。
到上午九点半，东西全收拾完了，宋崎叫了一辆皮卡车在弄堂路口候着，接着又跑回来和许睿季恺城，大包小包往楼下扛。
“还有其他漏的东西没？”许睿搬完最后一趟，跑上楼问季恺城。
季恺城重新将里外两间都仔细检查了一遍，连床底下都没放过。
“没了。”
住了半年的出租屋，瞬间变回他们刚来的时候那样空荡简单，然而角角落落却仿佛残留着生活的痕迹。
“行，那我们走吧。”许睿说着抱起床上的小孩。
季恺城则快速将席子一卷。
亿万胖，也热坏了。屁股底下被汗浸得黏糊糊的，连裤子都贴在屁股上了。
他难受得不行，一个劲扭着。
季恺城见状便让许睿把他裤子脱了。
许睿二话不说就把短裤衩给扒了下来，接着丢给季恺城，然后抱着光屁股儿子下了楼。
皮卡车的车斗上堆满了东西，副驾驶位就一个，只能许睿带着亿万坐了，季恺城便和宋崎爬上了后面的车斗。
驾驶舱后边有面玻璃，亿万就趴在许睿的肩上，他透过玻璃看见季恺城的脸，兴奋地捏着拳头挥舞。
季恺城手指叩了叩玻璃，“跟爸爸好好坐。”
等到皮卡车启动行驶在大马路上时，由于车内没空调，许睿把车窗给摇了下来，亿万盯着季恺城的后脑勺也没劲了，便扭着小脑袋看向车窗外。
沿路的建筑树木飞快掠过，看得他眼睛一眨不眨，而迎面来的风又吹得他口水横流。
许睿给他擦了一遍又一遍，后面也懒得再管了。
陈默比他们还早到，他带着几个小黄毛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收拾，听见外头皮卡车的声音，便喊几个小黄毛过去帮忙。
许睿将光屁股的儿子交给一个小黄毛抱着，自己去将车上的东西搬到二楼房间里。
虽说这个工厂宿舍也是租的，但对于许睿来说跟在玉林路的出租屋还是有很大的区别，主要这间屋子完完全全只属于他和季恺城两个。
他铺完床后，就和坐在床上叠衣服的季恺城说：“你下午不是要去买米买油吗？”
“嗯。”
“你顺便扯块窗帘呗。”
季恺城转头看了眼窗户，又看了眼表情贼兮兮的许睿。
他秒懂了。
他抿着唇笑，说：“好，我下午就去买。”
许睿兴奋地扑过去，伸出手臂一把搂过他，而后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等晚上的时候，咱们用它七个套，嘿… …我干死你！”
大热天的，季恺城被吹拂在耳边的气息弄得浑身更热。
他忍不住低笑：“你用得了那么多吗？”
许睿笑嘻嘻道：“吃得消！我江湖人称一夜七次郎！就看你的了！”
季恺城有被郁闷到，他觉得一夜七次郎不该用在许睿身上。而让他一夜七次… …一次一个多小时，七次就是七八个小时，再加上睡觉的时间… …
他光是脑子里想，就觉得离谱的程度。他觉得一夜七次这种事情多半是年轻男人吹牛流传下来的。
大家都搬到厂子里了，需要准备的东西就更多。
国道线边上有一两家面馆，许睿他们几个今天忙得连午饭都还是把钱给小黄毛们，让他们买回来的。
本来是想着到厂子里给亿万洗个澡，结果许睿和季恺城两个根本没时间。
亿万就待在小黄毛的宿舍里玩儿，许睿几次下楼都能听见他被逗得咯咯咯的笑声。
到了中午收拾完所有的行李后，季恺城和陈默宋崎他们又骑三轮车去城里买米油和锅具了。
没办法，厂子里二十几个人，需要的米油不少。而且煤炉和铁锅也得换大号的，全都按大锅饭的标准去配备。
许睿去厕所里冲了把脸，让自己清爽点。该说不说，厕所近真的是方便，以前住在玉林路的时候，上个小的都得跑一百米远。
“睿哥！”小黄毛抱着亿万朝楼上喊。
“来了。”许睿拧上水笼头下楼，这个点亿万犯困，小黄毛们也哄不住了。
亿万光着屁股在小黄毛怀里蹬腿，小孩就是这样，前一秒还被小黄毛们逗得直乐，可一看到许睿，就仿佛受了千年委屈似的，马上吭唧起来。
许睿接过他，抱着回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准备喂奶哄他睡觉。
只是天热了，喂个奶都难受，还得拿个本子不停扇风。
而亿万也吃得小鼻子上冒汗。
等他睡着了，许睿轻手轻脚放到席子上。然后躺在旁边也闭上眼午休。
季恺城他们是顶着下午三点的太阳回来的，回来后他和宋崎陈默便赶紧轮流去冲澡。
许睿听到动静便从床上起来，他来到楼下看买回来的东西。
大米买了两袋，油两桶。一只大铁锅和油桶差不多大小的烧饭的炉子。
季恺城洗完澡走下楼告诉许睿，说这种炉子是直接塞柴火烧的，很方便。
“可以。”许睿打开后门，指着外边的空地，“等会晚上就搬到外面烧。”
“哎，你电风扇问的怎么样了？”他又问。
季恺城：“大厅里要安装两只，三间宿舍和胡师傅住的屋，得安四只。另外我们的房间和办公室，也得六只。我们要的量大，所以店里头的人说明天过来一起安装。”
“行，能早点装就好，要不然我都怕亿万吃奶都中暑过去。”
陈默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下楼，他问俩人：“我们的厂子要不要跟小商品城那边一样，搞个开业？”
“可以啊！”许睿一听，像小商品城的铺子那么点大，都搞了个简单的开业仪式。现在可是办厂了，那不得动静更大一点？
季恺城：“那就多买点那种小鞭炮，其他的也没什么能弄的。”
许睿想了想，说：“要不这样，鞭炮早上放，然后咱们晚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坐下来吃顿饭怎么样？”
季恺城和陈默觉得这主意不错。
宋崎站在栏杆上问：“我们还没给厂子取名。”
“对啊！”许睿一拍掌，“咱们怎么把这种重要的事给忘了！哎，那你们说，取什么名好啊？”
取名这件事得慎重，毕竟是他们人生中的第一个厂子，意义非凡。
于是许睿便建议把所有人都召集到大厅里坐下来好好商量。
大厅里除了二十台缝纫机，还有几张大长桌，到时候用来熨烫服装。
一群人坐了两张长桌边七嘴八舌讨论。
胡师傅说叫万顺，代表万事顺利。
许睿几人觉得土气。
宋崎：“胡师傅，海市估计得有十几家厂子都叫万顺… …”
小黄毛的意思是工厂名字得听上去霸气侧漏，所以该取名为虎头集团。
这下别说许睿他们听不下去了，连陈默都跳出去打那个取名的小黄毛脑袋。
“整天就想着虎头龙头，老子打你的狗头！”
胡师傅说：“这个厂子是你们四个人办的，我看要不就把你们的名字代进里头。”
陈默摩挲着下巴思索着：“我们四个的名字代入里头？我们四个… …”
他依次从许睿到季恺城再到宋崎的脸上扫了一遍，而后抽搐了下嘴角：“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操！那不得有九个字了？”
“… …”众人无语。
许睿骂道：“你是不是脑子有包啊？那肯定不能连名带姓啊！要不然别人谈起咱们工厂，光是报厂名都能报得嘴瓢。”
宋崎讷讷道：“宋许季陈… …还是崎睿城默？”
许睿盯他：“你念这几个字的时候不觉得舌头打结吗？”
“也是。”宋崎乐了，“难怪我刚舌根有点抽筋。”
许睿凑到季恺城边上，“你勒？你有什么好的？”
季恺城摇摇头，“暂时没想到。”
“我倒是有个好的。”
季恺城来了兴趣，“你说。”
然而当许睿报出两个字的时候，他却是脸部的肌肉狠狠一抽。
众人：“艾… …艾佛什么？艾服四？”
“佛佛佛佛你们个头。”许睿无语，果然跟一群没学过英语的人没法交流，“F4！”
众人：“啥意思？”
季恺城扶额：“说我们四个是花样男子。”
众人：“花样男子？”
许睿直接给他们解释：“就是花一样的男人。”
宋崎有些尴尬，他抓了抓自己的脖子，“我们要是女人，那花一样的女人倒也挺好，可男人形容花，有点奇怪。”
陈默赞同：“是挺别扭的，哎许睿，你要不再改个。”
“改什么啊？这个F4不是念起来朗朗上口吗？”
“我是说，别花一样了。”陈默道，“就不能改个狼一样的名吗？”
季恺城微微拧起眉，他看向陈默，“狼一样的？四匹狼？”
众人听后，顿时眼睛一亮。
许睿更是拍桌板，惊喜道：“四匹狼！这个好！这个太霸气了！简单好念还给人印象深刻！”
“可是… …”宋崎又有问题，“我们开的是女装厂，四匹狼会不会太阳刚了？”
“也是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做的是男装。”众人又看向季恺城。
这下季恺城也绞尽脑汁想不出了。
许睿：“那要不… …四匹母狼？”
“… …”
陈默无语：“那老子还不如刚才那个艾佛还是艾斯的。”
第92章
一帮人在一楼大厅里叽叽喳喳商量无果, 季恺城却好像听见二楼有动静。
他同许睿说亿万醒了。
“是吗？我怎么没听见？”许睿正跟大伙讨论得热火朝天，他闻言竖起耳朵听了听，“睡了有两三个小时了, 估计是醒了。”
“嗯，我去抱他下来。”季恺城说着离开凳子上二楼了。
许睿刚才下楼门没关, 季恺城走到门口就听到吭吭唧唧的声音。
他们刚搬进这座工厂, 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布置, 只是一张挨墙的床和一张四方的木桌，两条凳子，另外还有一只衣柜。
这些都是那天从隔壁木材厂买来木板后, 让木匠们打的，款式做工都非常简单, 但胜在用料扎实。
床上的小孩躺在席子上, 肚子上盖了薄薄一层毛巾毯, 两只白胖的小脚无聊地在晃动。
季恺城走近, 亿万的眼珠子就溜溜地转了过来。
这小东西刚睡醒, 人还有些发懵。
许睿不知道从哪听来的, 不管多热的天，小孩睡觉必须得盖肚脐眼。于是季恺城揭开毛巾毯, 一摸屁股, 上头已经汗津津了。
这个点空气闷热，季恺城便没打算给亿万找条裤子穿, 就这么抱着去了厕所, 先给他把了尿，然后下楼。
大概是刚睡醒没精神，亿万起先还乖乖地将脑袋靠在季恺城的怀里，然而当他从桌边坐的一群人里头看见许睿后, 就不行了。
立即小眉毛一皱，接着嘴一瘪，“吭吭吭”地闹了起来。
四个月大的小孩两只手伸得还没那么灵活，于是整个身体都快朝许睿的方向倾斜，季恺城赶紧牢牢托住他。
胡师傅年纪大，看到亿万喜欢得不行，他张开手哄亿万：“给爷爷抱抱。”
亿万却无视他的手，一个劲地盯着许睿吭唧。
胡师傅笑道：“哟，不要爷爷抱啊？还是要找妈妈。”
要是冬天抱着亿万确实挺舒服，可大热天的抱这个一团肉的小东西，许睿真心吃不消。
于是许睿让季恺城抱着他。
结果亿万一看许睿没半分抱自己的意思，小嘴巴张得大大的，哭得连粉嫩的牙床都出来了。
“你爸抱你不是一样吗？”许睿只好从凳子上起来，当亿万一嚎的时候，他就鼓起手掌轻轻拍在他的嘴巴上。
然后亿万的哭声就被许睿拍变调了，本来哇啦哇啦，直接变成了“嗡嗡嗡”。
“哇啦哇啦哇啦哭。”许睿一边轻拍着他张着的嘴一边逗，“还哭不哭了？整个厂子就数你嗓门最大。”
亿万被这么一拍，连哭的节奏都找不到了。就这么张着嘴呆呆地盯着许睿。
季恺城好笑地拍了拍小孩的背，放柔声音：“好了不哭，让你爸爸休息下。”
许睿干脆就站在边上，一边抓亿万的脚玩儿一边继续听其他人讨论。
季恺城问许睿：“还没定好吗？”
许睿：“没呢。”
季恺城对其他人说得赶紧定下来了，一旦工厂名字定下后，还得去办营业执照。
众人一听，又火热讨论。
胡师傅年纪大了，跟这帮小年轻们唠得累了，他便去逗小孩。
“这小孩长得好，白白壮壮的。”
季恺城如今听着其他人夸儿子就跟夸自个似的高兴，他勾起嘴角和胡师傅说：“嗯，特别能吃。”
“能吃好啊！小孩能吃就是福气！是不是啊亿万？”胡师傅捏了捏亿万的脚，然后捏着捏着忽然想到什么，他高兴地冲众人道，“这不是有现成的名吗？”
其他人全看向胡师傅。
胡师傅：“亿万亿万，多好的名！你看好记寓意又好！”
众人一听，纷纷赞同。
“行啊！”许睿一拍掌，“亿万服装厂，可以啊胡师傅，没想到你比我们一帮人都强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胡师傅被夸得乐呵呵，他说：“你们别瞧我年纪大，我年轻的时候那也是点子多的人，我现在就是眼睛耳朵不好使了。”
这帮小黄毛们跟胡师傅处了没两天，加上以后得跟着胡师傅学技术才能挣钱，一听这话，立即将胡师傅一通夸，夸得胡师傅分不清东西南北。
工厂名就定了亿万服装厂。
季恺城立即喊宋崎去隔壁木材厂弄块牌匾，到时挂工厂大门口。
人都住厂里了，许睿也得担任大厨给大伙烧晚饭，不过今天他们刚搬完家，又是忙这忙那的，现在四点半了，买菜炒菜也麻烦。
于是许睿便同大伙说，今天晚上先随便对付一顿，等明晚给弄餐丰盛的。
小黄毛们向来不会有什么意见，毕竟他们跟着陈默，老大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
而胡师傅在厂子里待了短短两天，也愈发欣赏这帮肯吃苦耐劳又能干的年轻人，所以十分体谅。
许睿晚上便煮了一大锅的面条，煮完后朝外头一喊，小黄毛们就一个个端着碗过来接面条了。
从前在宋崎家的厂子里有锅炉房，这边厂子小，只能烧自己烧热水。
不过幸好是夏天，一帮男人们直接拿凉水冲就行。但亿万没法，于是晚饭后，季恺城又去烧了一锅热水。
水开后他拎着两只热水瓶上楼，一只热水瓶放房间，拔开瓶塞将水倒杯子里放凉后晚上喝。
另一只热水瓶他拎去了厕所，接着又把洗澡盆给搬到地上。
许睿抱着亿万来到厕所，这间二楼的厕所打扫得特别干净，以后就他们四个人使用。
不得不说，除了卫生外，还更加方便。
以前住在玉林路的出租屋，亿万的各种盆都堆里头，现在好了，不仅亿万的，包括他们的洗漱用品都可以放在厕所外间的水槽边。
季恺城伸手探了探水温，“可以了。”
许睿便搬了只小板凳坐在盆子前，开始给亿万脱衣服。
亿万如今特爱洗澡，见到水就高兴。许睿还在给他脱衣服，他就已经迫不及待蹬脚了。
脱掉衣服的小孩全是肉，季恺城抱着他放进盆子里，就跟白胖的猪仔似的。刚生下来的时候两粒小点还是凸的，现在胖得都陷进去了。
并且还一股子劲，两只脚噼里啪啦蹬得水花四溅，要是许睿一个人给他洗澡别提得多费劲。
许睿托着亿万的后背，季恺城则抓着毛巾给他的胳膊缝洗了一遍又一遍。
“季恺城，你给他把手也洗一下。”许睿抓起亿万的手，掰开他的小拳头低头一嗅，“靠！你这手也没干嘛，怎么天天一股味？”
而亿万还以为在跟他闹着玩儿，高兴地咯咯咯咯笑个不停。乐到兴起了，还时不时口中发出尖锐的一声叫。
洗完澡后，季恺城迅速拿起毛巾给他擦干，接着抱起光溜溜的儿子快步走回房间。
“哎，你今天买的窗帘呢？”许睿跟着进屋。
“在桌子底下。”季恺城正给小孩穿晚上睡觉的薄衣服，他朝桌子方向抬了抬下巴。
许睿翻出窗帘后，又跑到楼下拿了锤子和钉子，回到楼上就往墙上钉。
季恺城听到许睿一边钉窗帘一边还哼着歌，不由好笑道：“今天心情这么好？”
“必须的。这可是住厂子的第一个晚上。”
许睿三两下就搞定了窗帘，放下锤子后，他又坐到床上抱起亿万，接着衣服往上一揭，按着小孩的脑袋就喂。
季恺城问：“今天怎么喂这么早？”
许睿冲他眨了个眼，看着他嘿嘿嘿贼笑：“你说呢？”
季恺城顿时哭笑不得。
许睿喂完奶，亿万还不困。正好还要商量明天要办的事，于是他便抱着亿万去了隔壁季恺城的办公室。
办公室也简单，就一张长桌和几条椅子。
厂子里的工人们都就位了，明天宋崎得去隔壁市的纺织厂先买一批次品布回来练。
季恺城询问了次品布的价格后，从抽屉里点出钱交给宋崎，“你明天带两个人一起去，我和陈默得去办营业执照，估计得一整天都在外面。”
“行，我明天一大早就买车票过去。”宋崎收好了钞票。
许睿抱着还没闭眼睛的亿万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他问季恺城：“那明天开业几点起来放鞭炮？”
陈默一拍自个大腿：“操！我刚跟他们打牌给忘了买鞭炮了。”
许睿：“我服了！”
季恺城想了想说道：“要不还是后天再开业吧，明天时间太紧凑了，厂子的牌匾也没做好，等宋崎的布买回来再开业，正好放完鞭炮大家可以干活。”
“也行。”许睿点点头，而后又问季恺城，“你彩电啥时候买回来啊？”
“明天吧，装电风扇的也得过来。”
亿万被哄睡着了，季恺城还在跟宋崎陈默聊天，二楼就一间卫生间，待会儿他们几个得轮流去洗澡，于是许睿把小孩轻轻放到季恺城的怀里，火速去洗了澡。
难得有了私人空间，许睿洗完澡回来后就催促季恺城：“快快快，赶紧去洗。”
“好。”季恺城起身把怀里的亿万交给许睿。
宋崎抬手看了眼时间，“现在才八点半，你们睡这么早？”
许睿：“早睡早起身体好嘛，你们也赶紧去睡，明天还得忙事呢。”
陈默在一旁阴恻恻道：“别闲着没事早睡了，在彩电买回来前还是跟我们多唠嗑吧。”
许睿回怼：“我们跟你们又不一样，你们没结婚没小孩，孤家寡人一个，就算回房间里也只能对空气说话，我跟季恺城回房间那可是一样能唠。”
陈默宋崎：“……”
许睿抱着亿万头也不回进隔壁房间了。
并且趁着季恺城洗澡，他不仅把窗帘都拉上了，还特地站在走廊上朝窗户里看了又看。
确保看不到里头后，又跑进屋抱起睡熟的小孩，然后目光在床上扫了一圈，最后决定让这小东西给紧贴着墙睡，以免待会儿被他们不小心给碰到。
这些事情做好后，他靠在床头美滋滋地等着季恺城洗完澡。
季恺城洗完澡进屋，看见床上的许睿懒洋洋地跟恶霸似的盯着他，又看到床头几只套，他顿感压力山大。
“哎，他们两个离开你办公室没有？”
季恺城：“嗯，走了，回他们自己屋去了。”
“那就行！”许睿兴奋地拍拍床，冲他挤眉弄眼了下，“快来。”
季恺城抿着笑，揶揄道：“你有这么着急吗？”
许睿切了一声：“说得你自个不着急一样，你都鼓大包了兄弟！”
季恺城本想装模作样矜持一下，奈何条件不允许。
“快过来！”
季恺城带着无奈又纵容的笑意走到床边，洗完澡出来后他套了件黑色的背心，还没坐上床，许睿就已经不停催促他脱衣服了。
在这个世界生活的一年时间里，季恺城几乎每天都在东奔西走，他的身材也愈发的健硕。
许睿盯着季恺城掀起背心往上脱，覆着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鼓动。
目光再往下落，腹肌的线条性感而紧致，一路隐入裤腰间。
许睿还没等季恺城脱完，他就已经鬼叫着扑过去了。
“靠！老子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第93章
季恺城的背心还蒙在脑袋上, 许睿就已经迫不及待上下其手了，他对着修长脖颈狠狠嘬了口，又掐了把臀。
季恺城被他弄得痒到不行, “许睿许睿，你等等, 我衣服还没脱下来。”
“就喜欢你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许睿奸笑着轻轻咬了口修长脖颈上凸起的喉结。
季恺城顿时咬牙闷哼一声, 他重重地起伏了瞬胸膛, 而后干脆单手扯掉背心。
终于恢复了视线，他垂眸，便看见许睿闭着眼而微微颤动的睫毛。
眸底的光芒渐暗, 他盯了半秒不到。
粗粗吐出一口气后，仿若夏日雷雨降至, 手掌就抬起许睿的脸, 低头急切又凶狠地含住了嘴唇。
“！”许睿在暴风雨袭来的吻间含糊发声, “还给我…装…明明自个已经…憋死了唔…”
季恺城将他的话音尽数吞落在唇齿间, 伴随着鼻腔内一丝低笑声, 将许睿反推到床上。
“套套套！”许睿意乱情迷中恢复一点理智, 赶紧伸手去摸床头的套。
爽归爽，措施还是得做好。要不然再怀一个, 恐怕这个还没断奶, 那个又得续上了，那他真是能崩溃。
季恺城深深吻了许睿一口, 然后低头戴套。
戴完后他问：“关灯吗？”
许睿：“没事, 我刚站在外面窗户看了，你放心，看不到里边。”
“准备工作做得这么仔细？”季恺城眼尾轻轻瞥了眼，揶揄道。
“那可不！距离上一次我俩在床上干这个, 我都觉得是上辈子的事了唔… …”许睿说着这话的同时，他已经被季恺城拉过腰，俯下身了。
“胡说，明明在玉林路的床上也有过好几次。”季恺城贴近许睿的耳畔哑声说话。
许睿只觉像季恺城这样，平时穿着衣服冷傲的，不喜言语的人，一旦脱下衣服，带着饱含着欲的声音，简直跟催情剂似的。
令他整个人都神魂颠倒了。
“在玉林路跟偷情一样，那叫做吗？”
季恺城漆黑的眼内含着浓浓的笑意，他猝不及防地使了点力，“那叫什么？”
“靠！”许睿瞬间和抽筋似的，缓了两秒才说得出话，“你他妈轻点！”
本来许睿想的是今天晚上大干特干，反正现在有单独的房间，隔壁又是办公室，完全不用缩手缩脚了。
“咯吱咯吱—”
然而这床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俩的动静一大，这床的动静比他俩还大。
“咯吱咯吱—”
季恺城停下动作，他问许睿：“床不会散架吧？”
许睿也不确定：“应该不会吧… …没事，也许就是声音大了点，质量估计过得去。”
“嗯。”季恺城点了下头，继续。
可咯吱声没完没了，许睿也分心了。毕竟做这种事的时候，老提心吊胆那也没劲。
于是许睿拍了拍季恺城的手臂，说：“床底下有床席子，咱们去地上。”
“行！”季恺城离开许睿，下了床去床底拿出席子，接着摊开在水泥地面上。
许睿立马从床上下来，到席子上躺着。
这下终于清净多了，任他俩动作再激烈，只要水泥地不塌，就能干完七个套。
可又过了几分钟，正沉浸在感觉中的许睿蓦地听到季恺城倒吸了一口气，然后停了下来。
“？”许睿睁开眼，望着上方愣愣道，“怎么了？这么快？你好了？不是吧。”
“… …”季恺城郁闷道，“膝盖疼。”
“膝盖疼？”许睿侧过头，视线绕过季恺城的身体看下去，“膝盖怎么疼了？我看看。”
季恺城再次离开许睿。
许睿定睛一看，当即低呼：“靠，你膝盖怎么破皮了？”
“水泥地太硬了，长时间跪着难受。”
“不是吧，脆皮鸡啊你。”
季恺城有些无语，他想反驳一句：许睿，长时间跪在地上的人是我。
不过还是算了，他觉得这话说出口，八成许睿会说一句：男人连这点痛都承受不了？
许睿刚兴致高涨，结果戛然而止。心里边挺郁闷，他拧眉问季恺城：“你还能撑一会儿不？”
季恺城迟疑了几秒，回：“一个套可以，两个以上… …估计膝盖得流血。”
他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地上的草席，接着抬眸同许睿说：“你知道的，这种席子很硌人。”
“… …”
季恺城的膝盖破皮破得都红肿了，许睿也不舍得让他这么遭罪，只是半途而废，他心里就跟八百只爪子在挠似的。
其实季恺城此时不上不下也难受。
“那要不算了？”许睿问。
“没事。”季恺城重新搂过许睿，亲了亲他的唇，“先把这个套用了，这点痛没什么。”
“行！”
然而季恺城嘴上说着这点痛没什么，可许睿听着他喘气声中夹杂着吸气声，听得他眉心突突直跳。
“别别别。”许睿赶紧用腿扣紧季恺城，“别做了，我怕你再做下去，明天走路都得瘸了。”
“卡在这里难受… …”
“你等等，我想个办法。”许睿翘起脑袋扫了一圈屋子，接着他拍拍季恺城的手臂，“你把床上两只枕头拿来垫膝盖。”
季恺城眼神一亮，迅速去床上拿了枕头，接着两只膝盖分别垫上枕头。
果然舒服多了。
“怎么样？”许睿挑眉揶揄。
季恺城低头狠狠咬了他的唇一口，低喃道：“还是你有办法。”
“那可不？”许睿笑眯眯地打了下他的屁股，催促，“既然不疼了，赶紧的呗！”
只是问题又来了，膝盖确实是不疼了，然而枕头在光滑的草席上，季恺城没动两下，这两只枕头就开始往旁边滑。
才继续没几分钟，他就得时不时将枕头挪回原位。
“你搞什么？”
季恺城满头大汗，“它老滑，一滑我就劈叉。”
“妈的！”许睿将腿从季恺城的腰上下来，然后抵住枕头，他低骂道，“你快干你的！我帮你夹紧它！”
有了许睿的帮助，事情就变得很顺利了。
只是季恺城忽然问许睿：“你看过还珠格格吗？”
“？”许睿正要投入，被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给懵了瞬，“看过，咋了？”
季恺城表情一言难尽，他说：“小燕子在膝盖上缝了两只跪得容易。”
“… …”许睿看着季恺城一本正经地在床上，在这种时候还追溯童年，他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你有病吧季恺城！”他压着声音破口大骂，“还到底能不能好好做了？！”
季恺城收回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认真地看着许睿，点头，“能。”
房间里慢慢地又火热起来了，热得俩人从鼻间喷薄而出的气息都带着灼热。
许睿顿时有种缺氧的错觉，“要是有空调就好了。”
季恺城：“明天就装电风扇了。”
许睿为了快乐，狠狠抹了把额头的汗。可他刚抹完，上方季恺城的汗就滴落到他的脸上。
再一看，好家伙，季恺城满脸都是汗水，连头发都濡湿了，不断有汗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滑落。
“卧槽，你就跟水里刚爬出来的一样……”许睿讷讷道。
“是有点热。”
又过了十几分钟，许睿受不了了，他觉得再做下去，两个人都得中暑。
中暑事小，万一晕倒了第二天被人发现他俩缠在这里，那真是丢人丢大了。
他拍拍季恺城的胳膊，“桌上有水，你拿过来。”
“好。”季恺城赶紧跑过去拿水杯。
水杯放了好一会儿，水温刚好。
许睿就着季恺城的手猛喝了半杯，喝完后，季恺城把剩下半杯喝光了。
这下稍稍缓解了些许暑热。
“爽！我满血复活！”许睿松松胳膊腿后，又躺下了。
季恺城放下水杯后，从桌上拿了账本递给许睿。
许睿一怔，问干嘛。
季恺城说：“太热了，热得没感觉。你拿着扇风。”
“嘿嘿嘿还是你想得周到。”等到再次开始后，许睿抓着账本往自己脸上扇风。
然而季恺城却抓着他的手往下，他说：“是扇这儿。”
“… …”许睿简直无语透顶了，他妈的谁家夫夫做这事，还带手动电风扇往屁股上扇的。
这下许睿也不想一夜七次了，因为做完全程，光是扇风都扇得胳膊废了。
结束后，俩人都如释重负，躺在地上好一会儿没缓过来，纯粹是热的，累的。
晚上的澡都白洗了。
俩人休息片刻后，轮流去洗澡。
“大夏天这事真不是人能干的！”许睿冲完凉回来靠在床头。
季恺城抓着账本给他扇风，他低低地笑着说：“一开始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许睿摇摇头，叹气道：“还是条件不好！”
“我订的是吊扇，到时装天花板上应该很凉快。”季恺城说。
亿万从头到尾缩在墙角睡觉，现在许睿和季恺城忙完了，就有时间去看边上的小孩。
亿万侧躺着，手脚都蜷着，如同还在许睿肚子里的时候那样。
许睿将他轻轻翻过身，结果这一眼差点没把他笑死。
床上铺的也是草席，亿万睡得半边脸蛋全是一条一条红红红的印子。
亿万被人一动，立即小眉毛皱了起来。
“全是汗。”许睿伸手进他的小衣服里摸了下，他问季恺城，“这个天气晚上睡觉还是别穿衣服了吧？”
他俩育儿经验不丰富，大多数的事情都是询问之前出租屋的邻居们，邻居们说小孩晚上睡觉别着凉，他们就给亿万穿衣服睡。
“脱了盖毛巾毯更热，许睿你躺最里边去，让亿万躺中间睡，这样我扇风你俩都能吹到。”
“行。”许睿小心绕过小孩，躺到了里头。
季恺城关了灯，抓着账本给他们父子俩个扇风，扇到什么时候睡着都不清楚。
第94章
晚上热得皮肤都能黏在席子上, 到了早晨凉快了许多。
只是许睿和季恺城还没醒，中间的小孩却已经早早睁开眼睛了。
亿万扭过脑袋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 习惯性地吭哧了几声后，发现并没有人理他, 他就开始无聊蹬腿。
吃得多, 长得壮, 力气比同龄小孩更大，两条胖腿在床上一下一下，蹬得质量本就不好的床板都哐哐作响。
许睿昨晚跟季恺城磨磨蹭蹭搞半天, 又热了一晚上，好不容易到凌晨才睡着, 现在直接被旁边的动静给吵醒。
要换作一年前, 光是起床气就够他狂躁了, 可如今没法, 谁让这个打扰到他好梦的人是他儿子。
他睁眼懊恼地低骂了句：“这小东西, 我真是服了！”
他一睁眼, 亿万的脑袋立马又扭过去了，接着眼睛一弯咧着嘴乐, 连两只小拳头都激动得舞起来了。
“你怎么这么精神？嗯？”许睿抬了抬下巴, 跟他说话，“你不睡觉, 也不让我们睡觉是吧？”
“唔… …”
“以后你看到我跟你爸没醒, 你就自己乖乖躺着知道吗？懂事点，听到没有？”
亿万兴奋地尖锐一声，接着小嘴巴一动一动抿着。
许睿将他搂到怀里掀起衣服，亿万一看到这个动作, 就急不可耐地把自己的胖脸蛋埋过去了。
吃着奶还左脚踢右脚，脚趾头惬意地动着。
吃完了饭，精神更好了。
许睿想再继续睡觉都难，没办法，自从亿万生下来后，他和季恺城的作息就已经不属于他们自己了，亿万什么时候醒，他们两个就得什么时候起。
晚上睡觉也是，只有小孩先睡着，才有他俩睡觉的份。
季恺城见许睿眼睛下的乌青，便准备起床抱着亿万下楼，让许睿接着再睡会。
“算了不睡了，我还是起床吧，今天事情挺多的。”
虽然开业推迟到了明天，但是大伙聚餐仍旧安排在晚上。
他们住的工厂属于郊区，不比在海市城里面，菜场早中午都开。这边就几百米外附近镇子上有个小菜场，早上菜品多也新鲜，而且周边住的农民们都会大清早去摘下地里的蔬菜瓜果，沿着这一片的工厂，摆在道路两边。
所以许睿便打算早上去买了。
“起床了起床了。”他伸了个懒腰，下床穿衣服。
“季恺城。”
“嗯？”
“吊扇是上午送过来还是下午啊？”
“上午。”
“你们几点出门？”
“八点就要走了……”
许睿和季恺城聊天穿衣服，亿万躺在床上无聊了，就捏着小拳头，两条腿想要高高翘起，然而整个人就跟翻面的乌龟似的，艰难又笨拙。
他急得连小眉毛都拧起来了。
许睿听见床上格外吃力的声音，下意识转过头，他还以为这小东西大早上在床上拉屎，结果一看，霎时间惊喜。
“我靠！”许睿叫出声，忙喊季恺城，“季恺城，你看他！”
季恺城也转过头，当他看到亿万趴在席子上，翘着脑袋盯着他俩时，心情难以形容，他想也许每一个作为父母的，都会因孩子的每一步成长而感慨和骄傲。
许睿走到床边蹲下，他不可思议地指着亿万问季恺城：“刚我俩穿衣服的时候，他是不是躺着的？”
季恺城笑着说是。
“卧槽！你小子居然能自个翻身了？”许睿激动地凑过去重重亲了一口，“可以啊！不愧是我儿子，来给爸爸再亲一口！”
亿万被许睿亲得眼睛都眯起一只。
大早上的，许睿和季恺城因儿子的举动，高兴得不行，俩人又在床边哄儿子再翻个身看看。
然而亿万刚学会翻身，哪能说翻就翻。他顶多圆鼓鼓的肚皮贴在席子上，然后双手双脚划两下，就再也翻不回去了，于是急得艰难翘着脑袋，口中吭吭唧唧求助。
“好了，别让他翻了，给他洗个脸，我们得出去买菜了。”
“好勒。”许睿马上抱起儿子去洗脸了。
现在六点刚出头，工厂里很安静，因为都是年轻人，基本上不到八九点不会起床。
只有胡师傅年纪大了浅睡，已经在后门的空地上锻炼身体了。
他看见许睿他们带着儿子出来，便笑着打了招呼。
“胡师傅，这里睡得还习惯吗？”季恺城抱着儿子走过去。
“习惯！挺好的！这里后面都是田，早上空气也好。”
“那就好，有什么事可以跟我们说。”
“行！”
就像胡师傅说的，这儿早上空气确实不错，太阳还没出来，从田野飘来的都是一股清凉气息。
先前许睿他们住在玉林路的出租屋，简直和鸽子笼似的，抬头就是乱糟糟的电线，下楼又是湿哒哒的弄堂小道。
幸好提前搬到这边，要不然到七月份，那里恐怕和蒸笼差不多。
两个人带着小孩沿着马路边走，路边的杂草丛中搭着竹篱笆，上头缠了长条丝瓜，估计是附近工厂里上班的工人种的。
许睿想到他们的厂子后头也有一块长满长茅草的野地，便跟季恺城说：“要是大飞哥他们在就好了，你想，咱们现在厂子里有二十多个人，光是一日三餐，就得买不少菜。如果大飞哥小明哥他们在，就可以把后面犄角旮旯的地方都种上菜了，这样还能省一笔买菜钱。”
季恺城想了想，说：“如果第一个月销量好的话，我们就喊他们过来。”
“行啊，大飞哥他们来了，那咱们厂子就更热闹了。”
许睿又望着四周的工厂和农田，以及几十米外的公路，他觉得跟当初在新阳县好像没什么两样，不由摇头叹气了下。
季恺城问他怎么忽然叹气。
许睿啧声道：“就我还没来海市前吧，我脑子里光想着咱们以后在寸土寸金的地方，反正一走出去，外面就是纸醉金迷的世界。
结果没想到兜来兜去还是从这个郊区到那个郊区。没来前，我想着当老板怎么也得是那种高楼大厦，再不济也得有个很气派的办公室。”
季恺城闻言笑道：“现在呢？是不是特别失望？”
许睿嘿嘿笑：“那倒也没有，从摆摊卖录像带到现在办厂，我还是很有成就感的，特别充实。”
说着他伸手揽住季恺城的腰，和他并排行走，“关键跟你一块儿做生意赚钱，我特别有动力！”
季恺城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可嘴角却微微上扬。
亿万自打出生以后，不是在鸽子笼一样的出租屋就是车来车往的大马路，他还是头一回大清早出门看郊区的风景。
一路上眼睛东张西望，尤其是在看到草丛里一跳一跳的灰色青蛙后，他瞪大了眼睛。
许睿指着青蛙问亿万：“喏喏喏，亿万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亿万坐在季恺城的臂膀上，身体微微往前倾，他盯得目不转睛，嘴角还挂着一条细长的银丝。
“哈！”他捏着拳头，屁股在季恺城的怀里蹦了下。
季恺城停下脚步，让儿子对这个感兴趣的动物欣赏一会。
青蛙咻地跳进草丛中，亿万看不到了，顿时小小的眉毛拧起，眼睛焦急得盯着青蛙消失的地方寻找。
然而，下一秒，那只灰色青蛙又咻地蹦了出来，这可把亿万吓一跳，整个身体都弹了瞬。
而后他舞着手，咿咿呀呀口中说个不停。
“来，爸爸给你抓个好东西。”许睿说着走到草丛边，给他抓了只绿色小螳螂。
他把小螳螂放到亿万胖胖的手腕上，然后观察儿子的反应。
亿万小眉毛拧得化不开，眼睛紧紧盯着。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只知道自己不敢动。
于是过了两秒后，嘴一瘪，脸蛋一皱，闭着眼睛吭吭吭地想要哭。
许睿看着儿子的表情，又心疼又想笑，有趣得不行。
季恺城顿时无语：“许睿，你好无聊？把他弄哭了，我们还得一路哄。”
“我这不是逗他玩吗？好了好了。”许睿把小螳螂丢草丛里，拍着亿万的胖胳膊哄，“哦哦哦，不哭了啊，螳螂已经被爸爸丢掉了，你看没有了。”
亿万这才颤巍巍地睁开眼去看自己的胳膊，接着又去看许睿，细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两滴眼泪。
许睿摊开手掌，“没有了，胆子怎么这么小？”
他揉揉儿子的脑袋，“真是白长这么壮的个头了。”
“好了，别闹了。”季恺城对许睿说，“我们得赶紧去买菜，待会儿我和陈默还要去城里面办营业执照。”
“行行。”许睿拎着菜篮子大步朝前。
一家三口沿着马路走了一两百米，到了菜场附近，实际上这个菜场就在路边，由十几顶蓬子搭建而成，方便工厂上下班的工人们骑车路过顺道买菜。
而路两边的农民们坐在地上，面前摊着自家的蔬菜瓜果，一家三口走过时，小贩们还热情地吆喝几声。
菜场规模虽小，东西倒也齐全。鸡鸭鱼肉，柴米油盐甚至面粉豆类茶叶都有。
两个人商量了下今天要买的菜，晚上厂子团建，总共二十三个人，至少得摆两桌，那么每样菜得准备两份。
“红烧鱼，红烧肉，蔬菜搞个两三道，够不够？”
季恺城想了想，正好看到有个摊位绑了鸡在卖，他便说，再买一只鸡回去。明天就开业了，就当提前犒劳大伙。
“我也是这么想的，厂子刚起步，肯定得没日没夜忙了。”于是许睿便跟老板询问了价格，讨价还价了一番，尽管他连鸡的市场价都不清楚，但胡言乱语乱说一通，能砍一分是一分。
亿万盯着鸡，在季恺城的怀里蹦跶了下。
“喔喔鸡。”季恺城伸手指着教儿子认东西。
带来的菜篮子装不下了，许睿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拎着鸡。
“我打算再买点茶叶还有绿豆面粉什么的。”许睿说，“现在天热，咱们在厂子一楼放一大桶凉茶，正好解暑，偶尔再煮个绿豆汤，然后早饭就做馒头。”
季恺城问他：“你会做馒头吗？”
“笑话！”许睿得意地说，“刚到你那个破房子的时候，你师娘不是教过我吗？”
说到破房子，季恺城心里一阵感慨，他觉得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许睿买完了东西，满满当当地拎回了厂子。
八点钟，宋崎带着两个小弟去隔壁纺织厂买次品布，而季恺城和陈默出门也要去办营业执照了。
估摸着办完执照还能碰着买布回来的宋崎他们，于是他俩准备骑三轮车过去。
平时季恺城对于体力活从不推辞，今天忽然风向转了。
陈默人都已经坐在后边了，季恺城走过去喊他骑车。
“干嘛？”
季恺城神色不自然了瞬，他说：“今天你骑，我膝盖有点疼。”
陈默盯着他的膝盖，当然季恺城穿着长裤他是看不到里头发生了什么状况。
他一边嘀咕一边走到前头跨上车，“膝盖疼？昨天不看你健步如飞吗？怎么过一晚上关节炎犯了？”
“… …”季恺城不解释，他坐到后面，朝许睿怀里的亿万说话，“爸爸要走了。”
许睿抓着亿万的胳膊挥手，“爸爸走咯！”
亿万紧紧盯着季恺城，口中发出“哈”的一声。
季恺城他们走了没多久，装吊扇的来了。
许睿正好在煮凉茶，他让两个小黄毛把大炉子抬到后门的空地上。隔壁是木材厂，废弃的木料多，花点小钱就能买一大堆，正好塞大炉子里烧。
人多就是这点好，小孩再也不用每时每刻挂身上，他一忙，胡师傅趁着太阳不猛便抱着亿万到处去溜达了。
“睿哥，你过去点下吊扇的数目。”小黄毛跑过后门喊。
“行，我现在过去。”许睿放下搅拌的勺，走进厂子里。
季恺城买的是批二手吊扇，虽扇片生锈有点影响美观，但质量没什么问题。
“一共十二只，数量对了不？”
“对！就是十二只。”许睿点完数量后，又跟送货工人指着大厅上方说，“这儿，大厅里装两只。楼下有四间宿舍，每间装一只。然后楼上是六间房，每间房装一只。”
“哎好。”
吊扇装得很快，小黄毛们拧螺丝的搬梯子的，不到一小时，全装完了。
许睿打开开关，瞬间天花板上嗡嗡嗡，凉风随即而来。
正好太阳出来，气温渐渐升高。
有了吊扇，那站在底下真是说不出的惬意凉快。
“你们以后睡觉小心点。”许睿笑着提醒小黄毛们，“睡上铺的别到时一不留神在床上蹦哒，脑袋被电风扇给削了。”
“放心吧睿哥，我们又不是猪脑子，那床的质量那么差，别说蹦哒了，我光是躺在上面都得小心翼翼。”
“那就行！”
午饭还是将就着吃面条，吃完后，中午十二点多，外头太阳凶猛，晒得地面仿佛都滚起热浪。
小黄毛们一个个没精打采，连牌都不打了，索性回宿舍午睡。
不过有几个小黄毛却搬了席子到大厅，铺在地上。
小黄毛说宿舍里太闷了，开了吊扇，那一帮人挤一起呼吸，连空气都不流通。
一个两个搬到大厅里睡觉，其他人跟着也搬出来了。
许睿干脆也把房间的席子给拿到一楼大厅，一群人用大厅的吊扇，正好还省了电费。
大厅里这么多人铺着席子躺着睡觉，亿万看见后兴奋极了。
许睿拍哄他睡觉，他都不肯闭眼睛。他蹬着两条腿，一不留神又给翻过去趴着了。
许睿见他这劲头，幸好只会趴着和翘脑袋，要是会爬，那估计满席子乱爬了。
“你不睡我睡了啊。”许睿将他翻过身，接着拿毛巾毯往他身上一遮。
小孩稍微吭哧不安分，他就不轻不重地打下他的屁股。
胡师傅的席子铺在许睿的旁边，他说亿万穿多了，这天气得捂出痱子。
许睿：“不盖怕他到时感冒了。”
“有空我给亿万做个肚兜。”
许睿一听，连声感谢胡师傅，“那等布料买回来，我挑一块。”
亿万吭叽了会后，渐渐地犯困了，许睿便轻拍慢哄着，直到他眼睛闭上。
有时候许睿觉得挺不可思议，一年前他还跟小孩似的咋咋呼呼，没想到才过了这么点时间，自己居然有耐心哄儿子睡觉了。
许睿睡到两点多就醒了，其他人也陆续起床。亿万还睡着，许睿便任由他继续躺着没管，他去厕所冲了把脸，消除午睡带来的混沌感。
洗完后，他叫了两个小黄毛帮着一起洗菜，拔鸡毛。今晚要烧的菜不少，这个点洗洗炒炒，弄完也得到六点来钟去了。
以免楼下被弄得湿哒哒，许睿用皮管子接在水龙头下，然后拉到后门的空地上。
又喊小黄毛拿了两只盆，再把该洗的菜拿出来。菜洗完后，索性搬了一张桌子，待会就把砧板放上头切菜。
后门这边挡住了点阳光，倒不晒，只是气温高，即便有田野的微风吹过来，也不顶什么用处。
加上站在大炉子旁边炒菜烧火，许睿热得汗跟瀑布似的。炒到一半，锅盖一焖，他就进厂站在吊扇下喝了一大杯凉茶，顺便看看躺在席子上的小孩醒了没有。
锅里加了黄酒焖着，没一会儿，酒味味便从后门飘进，将整个大厅都弥漫。
“睿哥，鱼好了。”
“好了你就盛到盘里端进来，然后把锅刷一下。”
等到小黄毛刷完锅，许睿水杯一放，又接着出去炒菜。
他正忙着的时候，季恺城他们回来了，三轮车上装了好几大袋子的次品布。
小黄毛们立即兴奋地打开袋子，他们在厂子里待了好几天了，布料一来，意味着马上开始学习踩缝纫机，学会了那就离赚钱又近一步。
季恺城让他们先把东西搬进去，而他则已经快步先走进厂房了。
大厅里的席子还有几张没收起来，有几张上面散乱摊了一堆扑克牌，而另一张角落里的席子，毛巾毯下有个小小一团的身体。
季恺城走过去蹲下身，看着儿子睡着觉，手还举在脸蛋边，偶尔五根手指头动了动，也不知道在抓什么。
他看了片刻后，去后门找许睿。
“哎？这么早回来了？”许睿炒得热火朝天，他握着锅铲快速铲出一盘菜递给季恺城，“你端进去，我要热死了，我得再去喝点凉茶。”
季恺城把菜端到桌上，问许睿：“你们今天怎么睡在楼下了？”
“这不是节约电费嘛，正好白天房间里也闷，大伙就干脆躺大厅，大厅里还凉快。”许睿又问，“你们明天的鞭炮买了吗？”
“买了，厂子的门匾陈默去拿了。”季恺城问许睿，“彩电送来了吗？”
“还没呢，估计也快了吧。”
陈默拿完门匾回来了，他一边嚷着热死了一边大摇大摆走过来，看到席子上的小孩后，又闲得蛋疼，在睡觉的亿万脸蛋上，鼻子上，嘴巴上，伸出手指一下一下去碰。
亿万被弄得痒得不行，睁开眼，两只脸蛋鼓鼓的，下一秒哇哇大哭。
“陈默！”许睿无语骂道，“你他妈闲得没事就过来帮忙烧菜，他好好躺着，你弄他干嘛！”
陈默一边抱起手脚乱蹬的小孩一边厚脸皮笑：“我这不是看这小东西好玩吗？来来来，让你陈叔叔抱你逛一圈去。”
他也不管亿万乐不乐意，抱着就在厂子里到处转悠。
宋崎拿着本子和笔将今天从纺织厂买的布又点了几遍后，站在那大声跟季恺城说话：“纺织厂那边问我们什么时候去进货？”
季恺城：“等电视机到了，然后先让胡师傅看录像带里面的女装，确定好要生产哪几款后，再去进。”
“行！”
许睿的菜都烧完了，小黄毛们在挂门匾，一群人全去了工厂门口。
长长的门匾竖挂在铁门的一侧，小黄毛们拿着锤子钉牢固后，这座原先看上去废弃的仓库，如今充满着热闹的人气，俨然是小规模的工厂了。
许睿双眼紧盯着眼前的一切，胸腔内情绪澎湃。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既然重生，他就要轰轰烈烈拼搏一场。
这一段风雨路短暂却波荡，他艰辛却享受。仿佛一百步，已经走了九十九，只等明天鞭炮一响，他们的事业就真正开启了。
“好好好！”胡师傅鼓掌道，“我给看了黄道吉日，明天八点就是好时辰，适合做生意开业。”
许睿：“行！那就八点！到时大家都早点起床，别睡懒觉错过开业了。”
“放心吧睿哥！明天这么好的日子，我晚上熬夜不睡，也得赶上。”小黄毛们乐呵呵道。
陈默拍了其中一个小黄毛的脑袋，笑道：“熬什么夜，从今天晚上开始都给我好好睡觉去，明天就上班了，别给老子划水。”
大伙站在门口正聊得兴起时，彩电也拉过来了。
运货师傅手脚麻利地在院子旁边竖了根天线。
小黄毛们看到彩电跟看到稀罕物似的，纷纷说着摆大厅。
许睿现在已经有当厂老板的觉悟了，“这肯定不能放大厅，万一你们光想着看电视，手里的活给忘了，咱们这厂子到时候喝西北风去？”
宋崎朝许睿竖了根大拇指，“许睿你说的特别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许睿反手拍了拍他的胸膛：“没事，你多历练历练就好了。”
季恺城问：“那放谁房间？”
这话一出，宋崎陈默盯着两口子一齐皮笑肉不笑。
陈默手里还抱着亿万，他颠了颠怀里的小孩，而后哼笑道：“这还用商量吗？当然放你俩房间了，省得晚上没事干，小孩跟田鸡一样一串又一串生。”
小黄毛们和胡师傅都还在边上，陈默说完这话，大伙都乐得不行。
季恺城当场红了一张脸。
许睿脸皮相对厚一点，但他还是窘迫了下，他踹了一脚陈默，回怼道：“你搞计划生育的啊？管这么宽！”
第95章
“好了, 把电视机拿上去打开看看有没有信号吧。”季恺城忙转移话题缓解尴尬。
许睿立即和他抬着这只屏幕尺寸不大的彩电送去了二楼。
一时间，他俩的房间里全挤满了人，里边他们在调信号, 外边送货师傅在院子里调天线。
直到一片雪花状后，屏幕中间出现了清晰的画面, 一个小黄毛火速跑出去同送货工人说有信号了。
房间里的人叽叽喳喳说放盘录像带进去看看, 一个个兴奋不已。
“看什么看, 都要吃饭了，等会菜都凉了！”许睿将这帮小黄毛推着赶出房间，“赶紧吃饭！吃完了明天还要早起干活呢。”
宋崎让人买了三筐啤酒, 小黄毛们一看到有酒喝，也不记挂电视机了, 欢天喜地跑下楼。
许睿下午荤荤素素烧了有二十来道菜, 一帮人拿碗筷, 摆菜, 霎时间整个大厅里热闹非凡。
许睿跟众人说：“米饭在后门的锅里, 待会你们自己去盛, 不够再煮。”
“行，睿哥！”小黄毛们坐下来吃菜开啤酒, 开啤酒的起子没买, 就用牙齿一磕，啤酒瓶盖旋即掉落。
“你们别喝醉了。”宋崎提醒小黄毛们, “明天还要开工的。”
说着, 宋崎和许睿他们几个也坐到桌前。
亿万仍旧被陈默抱在怀里没哭没闹，主要原因是刚才一帮人闹哄哄的抬电视机，现在又这么多人一起吃饭，把他看懵了。
坐下来准备吃饭, 季恺城朝他伸出手，说了句：“亿万，爸爸抱你。”
亿万这才回过神，身体顿时朝季恺城倾斜。
陈默轻轻打了下亿万的屁股，啧声道：“你这臭小子，我抱你半天，结果你亲爹一招手，翻脸不认人了啊。”
季恺城勾起唇，“谁让我是他爸。”
陈默佯装不肯不松手，结果这小东西手脚乱挣，盯着季恺城急得不行。
陈默只好放手。
亿万一到季恺城的怀里就高兴地弯起眼睛，整个人都激动得捏起拳头，就好像刚从龙潭虎穴脱险而出似的。
然后他又扭过头去看边上的许睿，口中：“唔！”
许睿摸了把他的脸蛋，“好好坐你爸腿上。”
一群人要开吃了，坐在宋崎旁边的胡师傅忽然说，让四位领导吃饭前发个言，大伙一听全都热烈鼓掌叫好声不断。
许睿一听领导两个字，可把他激动死了。他同季恺城说：“卧槽，我都当领导了，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人喊我用这么高大上的词。”
季恺城低笑：“你现在是厂长。”
直到二十多名员工一起吃饭，喊着领导。许睿这才有原来我已经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小厂厂长的感慨。
“谁先发言？”许睿看了看左边的季恺城和陈默，又看右边的宋崎。
胡师傅说：“许老板，那就你先来呀。”
季恺城瞅着许睿兴奋的模样，他抿着唇笑道：“你先来。”
“也行。”许睿站起身，他望着两桌员工的目光全都落在他身上，本来还想着慷慨激昂演讲一番，结果瞬间大脑短路了。
“睿哥！加油啊！”
“睿哥别怯场！”
许睿摆摆手：“去去去，别吵我，搞得我都忘了要讲什么了。”
最后许睿实在想不出，只能说：“那什么，我也不会讲花里胡哨的话。明天就要开业了，以后大家辛苦点努力点，然后共同赚钱发大财！反正就是你们什么都不用管，埋头苦干就行了，我就负责给你们每天吃好喝好！”
“好！！”桌上众人鼓掌。
“唉！”许睿坐回凳子上还嫌刚才的演讲没发挥好，“算了算了，下一个上。”
“那我来吧！”陈默懒洋洋地起身，他插着裤兜对着兄弟们说，“既然你们都待厂子里了，那就好好干。也别想着再混社会了，混社会的有几个好下场的，你们总不想活个几十年，最后东一块西一块吧？以后好好上班，别给我偷懒。赚了钱才能吃香喝辣，才能泡妞谈恋爱，才有钱盖房子讨老婆！”
“是，默哥！！！”
轮到宋崎，宋崎这个曾经在厂子里经常发言的人，反倒腼腆起来了。
他起身朝大伙含蓄地笑了下，说：“我其他的话不太会说，我只能说，不管厂子的未来如何，我都不会辜负大家的付出。”
许睿和季恺城默默看向宋崎，其他人不了解，可他们是和宋崎一路走来的。
他们很清楚，在宋崎的心里对于员工的责任，远比未来能收获多少财富还要大。
许睿拍拍宋崎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季恺城抱着亿万站起身，他只有简单的一句，却承载着今晚所有人的期许。
“希望我们齐心协力，共同创造亿万服装厂的未来。”
夜晚的工厂灯火通明，热闹声持续，大伙为明天举杯欢呼。
其他人都喝了酒，许睿虽没喝酒，却也高兴得红光满面，他一遍一遍和季恺城说：“这回心里真的有种马上要发大财的感觉了！我们要把服装卖遍海市，卖遍全国！”
他和季恺城重重地碰了杯。
亿万听着大伙吃菜喝酒热聊的声音，今晚也兴奋得不行。
个头小，整张脸露不出桌子，就拿两只眼睛溜溜地看着满桌的人。
看见季恺城仰头喝酒，他伸出手指头要去够他的下巴。
一帮人从六点开始吃饭，闹到八九点钟还没散。
许睿和季恺城宋崎先撤了，留下陈默还在同小弟们拼酒。
“陈默，你别让他们喝醉了。”走之前季恺城再次提醒陈默。
“你放心，我有数。”陈默背对着挥了下手。
季恺城又叫住正要回宿舍的胡师傅：“胡师傅，你来楼上，我们有事跟你说。”
“哎好。”
胡师傅跟着季恺城他们上楼去了房间里，许睿已经在捣鼓电视机了。
“胡师傅，我上回和你说过，我们想仿制电影里的女装，现在拿录像带过来，你看看具体要怎么操作。”
胡师傅笑着对季恺城说：“我做裁缝几十年了，你放心，什么样的衣服我只要一看就能给画出纸样。”
宋崎从陈默的房间里抱了一纸盒的录像带，他问许睿放哪张。
许睿一看，人都傻了。
“不是，这录像带上面怎么都没封面了？”
宋崎：“不清楚，反正刚陈默说他房间里一堆港片，至于为什么没封面，可能是他习惯问题，买回去就撕了。”
许睿骂了句陈默手贱。
季恺城搬了椅子喊胡师傅坐下，他说估计得看一两小时。
“来来来，把亿万拿给我抱着。”胡师傅看到这个胖乎乎的小东西欢喜得不行。
亿万只要不困，那就随便人抱。
一老一小盯着电视机，这俩人都稀奇得很。
“随便抽一张看吧，反正这几天估计胡师傅得看不少片子。”许睿从纸盒里抽出一张。
按下录像机的开关键，再按了一个键位后，闸门一开，许睿便将录像带塞了进去。
四人加一个小孩全都目不转睛盯着屏幕。
许睿同季恺城宋崎说：“如果一部电影里能仿制好几款就好了。”
季恺城：“像那种港片基本上女主角有好几身衣服，我以前小时候看过不… …”
然而他“不”字还没说完，就卡在了喉咙里。
“啊啊—”
“！”房间内的几个人当场石化，脸色由红转白，白转绿，霎时间五彩缤纷。
胡师傅更是老脸都挂不住了，顿时“哎哟”一声，忙不迭抱着亿万冲出屋子。
下一个紧跟着冲出房间的是宋崎。
许睿手忙脚乱赶紧把录像带给抽了出来。
“操！”许睿骂骂咧咧冲到栏杆边，冲一楼喝得七荤八素的陈默喊，“陈默，你搞什么？你盒子里头全是黄带啊？”
陈默晕乎乎转过头，望着楼上的许睿茫然道：“啊？没有吧，我记得港片挺多的啊，你们找找呗。”
季恺城无语地深呼吸了口气，问：“你把录像带的封面都撕了，怎么找？”
“那么多怎么找？一张张放啊？”许睿骂道，“我真是服了你这人，你说你撕掉干嘛？”
陈默：“有的封面太赤裸了，看得人难为情嘛。”
“服了！”
一共几十张录像带，只能一张张塞进录像机里挑了，许睿和季恺城重新走进房间，胡师傅就抱着亿万，等他们弄好了再进去。
许睿让宋崎也在外面等着好了，他笑道：“你就别进来挑了，省得待会喷鼻血。”
“… …”宋崎抓了抓血红的耳朵，还非要逞强证明自己也是个见过世面的男人似的，“我以前在家也看过的好吗？而且先前又不是没卖过这种录像带。”
不过他确实不敢进去了，就怕当众出洋相。
许睿和季恺城挑了十分钟，才从这堆录像带里挑出一盘正常的。
而后胡师傅才抱着亿万进房间。
陈默口口声声说监督小弟们不喝醉，结果连同他自己都趴在桌上了。
许睿和季恺城宋崎得去收拾残局，便让胡师傅待在楼上先研究电影里的女装。
胡师傅很敬业，带了纸笔，准备一边看一边画纸样。
结果等季恺城收拾完，上楼一看，有点想沉默。
电影是部喜剧片，一老一小两只眼睛黏在电视机上，胡师傅戴着老花眼镜，乐得嘴都没合拢。
再看到搞笑的地方，又抓着亿万的脚跟小孩说话：“哈哈哈亿万哟，好看哇？哦哦你也看呆了啊。”
亿万两只圆圆的眼睛一眨都不眨，胡师傅一逗他，他立马高兴地捏拳头，屁股蹦了蹦。
“… …”碍于胡师傅是长辈，季恺城站在门口思索了下措辞后，才走进去委婉地说，“胡师傅，您研究好了吗？”
很显然，胡师傅自个带的本子上一笔都没画。
胡师傅推推鼻梁的眼镜，怪不好意思道：“唉呀，这剧情一看都给看入迷了，我现在就画。”
然而等季恺城和许睿两个上楼回房间准备睡觉时，胡师傅还坐在桌边，左手抱着亿万，右手画纸样。
员工正在卖力干活，两个老板应当高兴才是。
胡师傅确实专心，当画面一到女主角，他就按暂停，然后迅速画，画完接着乐呵看。
而许睿和季恺城坐在床上望着那边的两个，一阵沉默。
老的正看得起劲，小的也精神十足。唯独床上的两名年轻人困得抬不起眼皮。
许睿打了个哈欠后，同季恺城说：“我现在担心一件事。”
“什么？”
“我担心你儿子以后看电视看成近视眼。”
季恺城闻言，一个激灵。他立即起身告诉胡师傅，说许睿得喂孩子了。
胡师傅这才赶忙起身，他说没看完的明天接着看。
送走了胡师傅，季恺城把电视机一关，可没想到儿子还不乐意，盯着电视屏幕手脚挣扎。
直到季恺城沉下脸呵斥，他才不敢吭声。
到了第二天，没喝酒的几个人早早起了床，宋崎楼上叫完陈默又去楼下宿舍叫小黄毛们。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小黄毛们哪怕没睡足也从床上爬起来了，就怕错过放鞭炮的时间。
当初小商品城的铺子开业只买了两条鞭炮，这一回足足有十来条。
一圈鞭炮将铁门外的道路都铺满了，放眼望去红艳艳一片。
陈默和小黄毛们嘴里叼着点燃的烟已经就位了。
季恺城抬着手腕，双目凝视着手表上走过的一分一秒。
当秒针走到12的指向，他抬眸朝陈默喊：“放！”
陈默和小弟们收到指令，立即蹲下身抽出口中的烟。
随着导火线一路火花闪耀，在轰轰烈烈的爆炸声里，在漫天飞舞的红纸中。
亿万服装厂正式开业了。
热闹声久久不止。
许睿的视线缓缓掠过每一个人的表情，这一刻，已无老板员工之分。他们每个人发自心底期待未来，期待改变生活与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