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十三耳根微红，把面具往兜里一揣，硬邦邦道：“我很凶！”
第136章 吃吃吃（136）
滴答！滴答！
水滴落在地上发出的微响在空旷的废旧仓库里显得格外幽冷, 弦月西垂，昏暗的光线从爬满蜘蛛网的窗口透进来落在积水上，散射出莹莹的微光。
沉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声音不算大, 在这幽静的环境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嘎吱。
老旧的大门被人推开, 昏暗的影子缓缓渗了进来, 有人从金属门的缝隙往里看。
一身黑色斗篷的蔷薇十三大马金刀跨坐在一张爬满蜘蛛网的老旧金属椅子上，戴着赤红手套的双手拄着贪婪圣镰，姿态狂放而肆意——寰宇最强星武都成了他的战利品, 的确有放肆的资本。
刺耳的吱嘎声中，男人缓步迈入仓库, 露出藏在阴影下那张平凡至极的面孔, 和蔷薇十三印象中的雇主一模一样。
男人眸色漆黑, 看到蔷薇十三手里的贪婪圣镰时, 目光显而易见顿了顿。
足有两米高的白色骨镰透出玉质的白，即使是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中, 也难以掩盖它独有的尊贵华美。
没有人能抗拒它的魅力。
的确是贪婪圣镰, 笑脸面具没有唬他, 但仓库里不见姬青沅。
男人在距离蔷薇十三足有二十米的地方停下, 语气冷淡：“姬青沅呢？”
作为雇主，还预付了定金, 却被雇佣的杀手反过来威胁, 索要更高额的报酬, 这绝不是件值得称道的事情。
蔷薇十三本就是心狠手辣的主儿, 只要他想，没有他不敢干的事，这会儿有人在背后撑腰, 更不可能畏惧眼前的神秘人。
他想到教官曾经与旁人谈判的姿态，不紧不慢将贪婪圣镰往地上一杵，双手抱胸，漫不经心道：“先验货。”
不要陷入对方的谈判节奏，要主动出击，现在他才是主导局面的人，该是眼前人按照他的步调走。
果不其然，男人皱起眉头，很是不悦于他强势的态度。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眸色越发暗沉，不准备按照蔷薇十三所说的做，似乎想以此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但蔷薇十三显然比他想象中的更有耐心，并不为他的不配合而感到愤怒，始终泰然自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男人的影子被月色拉得更长，从门缝钻进的冷风吹乱了他的发丝，倒影在地上像是张牙舞爪的鬼怪。
长达三分钟的对峙后，蔷薇十三发出一声诡异至极的轻笑。
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逐渐变得浓郁，他毫无预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握住贪婪圣镰，“既然你没有交易的想法，那我就只好去领棠溪皇室发布的3S级悬赏了。”
谁都知道，棠溪靳发布的悬赏令不是针对笑脸面具，而是针对他手中的姬青沅。
悬赏令既是在通缉笑脸面具，也是在告诉他——只要你把人送回来，一百颗3S级异化结晶也可以是你的寻人报酬。
话音刚落，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
男人一改刚才强硬冷淡的态度，露出一抹淡淡的笑，“这可是整整五万颗SS级异化结晶的交易，我总要确认人的确在你手里，闹出误会可就不好了。”
他咬中了误会两个字，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倘若笑脸面具敢糊弄他，就算他今天拿走了这五万颗SS级异化结晶，日后也必定死路一条。
笑脸面具回过头来，看着出现在男人身侧的四只大箱子。
箱子已经全部打开了，五颜六色的SS级异化结晶安静地躺在箱子里，无声诱人将它收入囊中。
四万颗SS级异化结晶，比蔷薇十三过去三年获得的赏金还多，再加上之前预付的一万颗，此行简直赚得盆满钵满。
笑脸面具的唇角诡异上扬，血腥气越发浓稠，仓库后方紧锁的大门突兀打开，游离在空气中的血腥气凝聚成一个血人，拦腰抱着昏迷不醒的女孩从门后走出。
女孩银灰色的长发在空中划过冷然的弧度，身上沾着已经开始发黑的血污，此时闭着眼靠在血人怀中，显出寻常时候未有的柔弱，仿佛谁都可以抚上那截白皙纤细的脖颈，轻而易举掌控她的生死。
这是姬青沅，天都姬氏唯一的纯血饕餮，打破七大图腾家族平衡的关键，足以促使永曜帝国与温斯顿帝国反目成仇的导火索。
她的双手双脚被特制的手铐牢牢锁住，浑身上下没有丁点属于她的星力，凶戾磅礴的饕餮之息被束缚在精神力泉中，连贪婪圣镰都无法操控。
蔷薇十三打了个响指，“怎么样？没有误会吧？”
他也故意咬中了误会两个字，言辞之间尽显恶意。
男人把视线转向他，“成交。”
他抬起手，装有SS级异化结晶的四个大箱子重新合起，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向蔷薇十三。
血人也直接将手中昏迷不醒的女孩抛给前方的男人。
弦月越发低沉，月华如柱，映照在女孩染着血污的侧脸上，竟诡异的显出本不该有的圣洁。
男人不自觉加快了心跳，伸手与将人接触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危机感陡然从他心里涌出。
电光石火之间，赤色的火焰从他脚下升腾而起，形成一个蜂窝状的星力护罩。
与此同时，男人化作一只离弦的箭矢，毫不犹豫冲向仓库的大门。
可不等他逃到门边，清脆的落锁声响起，月光被黑暗吞没，铺天盖地的血色笼罩男人的视野，截断了他的去路。
危险如影随形，蔷薇十三手中的贪婪圣镰突兀消失，被抛到空中的女孩在月色彻底被黑暗吞噬之际睁开了那双灿如星辰的眼眸。
束缚着她的特质手铐咔哒一声开了，暴虐的饕餮之息喷薄而出，犹如饥饿的狼蛛张开了密不透风的巨网，对入网的猎物极尽绞杀。
时一沅握住贪婪圣镰，踏在纯白色星力凝聚的无形力场上，携毁天灭地之势砍向男人的后背！
仅是那一刹那的杀意惊得男人起了满满一身鸡皮疙瘩！
眨眼之际，他反应过来自己竟被一个超凡一阶的天赋者吓得失了分寸，顿时恼羞成怒。
赤色的火焰化作贪婪的巨蛇，对着挥镰而至的女孩露出凶残的獠牙，属于超凡三阶天赋者的强大威压迸射而出，直冲那道纤细的身影！
男人本以为自己的反击会获得全面胜利，岂料贪婪圣镰犹如开天辟地的神武，当空划过之际，轻松化解了他施加的等级压制，饕餮虚影腾空而起，凶戾强横的气息陡然压过了火焰巨蛇的气势！
贪婪圣镰与火焰护盾碰撞之际，两股力量互相冲击，掀起恐怖的气浪！
一条条带刺的藤蔓悄然钻出被灰尘覆盖的地面，血色蔷薇花犹如死神向寿终者发送的预告函，无风摇曳，优雅而诡谲。
转眼之际，蔷薇花瓣漫天飘零，化为一支支锋利的箭羽，在黑暗中舔过嗜血的锋芒，直逼将欲反击的男人！
【蔷薇-万箭之灾】！
男人瞳孔急剧放大，骤然看向与自己仅有三米之遥的女孩。
她那般冷静，银蓝色的双眸被淡漠浸染，倒映出他平凡无奇的面孔。
明明是力量对峙的状态，男人却仿佛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引颈就戮的画面。
蔷薇序列杀手！
姬青沅竟然是蔷薇序列杀手！
难怪图腾家族的人怎么查都查不到她的过去，反而猜想天都姬氏根本没有什么流落在外的纯血饕餮，一切都是姬芜混淆视线给出的谎言，姬青沅是她秘密培养的继承人。
失神的刹那，漫天蔷薇羽箭逼至眼前，男人咬紧牙关，顷刻间有了决定。
赤色火焰持续高涨，升腾流转形成密不透风的蜂窝状星盾，一条条火焰巨蛇从星盾中钻出，迎向嗜血锋锐的蔷薇羽箭！
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空中碰撞抵消，化为无主星力，为昏暗的仓库染上色彩。
尖锐的音爆响彻空荡荡的仓库，明明是老旧到需要被拆迁的地方，遭逢如此恐怖的力量冲击，却稳稳立于地面之上，无可撼动。
赤色火焰疯狂膨胀，狂暴星力突然涌出。
震撼于【蔷薇-万箭之灾】绝对华丽的杀戮景象之中的蔷薇十三感知到空气中的星力成分变化，条件反射提醒：“他是黑色天赋者！”
时一沅的感知能力比他只强不弱，自然发现了周身细微的变化。
她不仅不收势，还施以更强的力量压制，对男人露出一抹挑衅的笑。
男人咬紧牙关，万万没想到她的战力比起自己只强不弱——
顶尖超凡三阶！
姬青沅竟然是顶尖超凡三阶的蔷薇序列杀手！
他让笑脸面具去杀她，简直是和尚找如来论经，遇上祖宗了！
火焰星盾悍然收缩，又在顷刻间爆发出恐怖的能量浪潮，吞没所有蔷薇羽箭！
位于火焰星盾内部的男人则化作一缕火息，顺着膨胀的能量浪潮消失在原地。
稳如泰山的废旧仓库终于在这阵爆炸之中轻轻摇晃了一下，破旧的大门吱嘎一声裂开了一条逃生的缝隙。
汹涌澎湃的火息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尽数涌向岌岌可危的仓库大门。
火焰热浪与温凉的夜风互相冲撞，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炽热的气息。
火息藏在阴影之中，以最快的速度向外逃离。
忽然，他发现有一道幽影始终贴着自己前行，犹如附骨之疽，甩不开逃不掉。
男人心头警铃大作，可他尚未将这道幽隐揪出，一只森白的骨手就抓了过来，牢牢扼住了他的命门。
前所未有的恐慌将男人吞没，盈盈的弦月消失，绚烂的蔷薇花海占据了他的视野。
手持贪婪圣镰的女孩缓缓从花海中走出，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天旋地转间，红月当空。
这是——
【蔷薇圣界】！
蔷薇家族纯血继承人才能觉醒的拟态领域！
怎么可能？
姬青沅不是纯血饕餮吗？！
第137章 吃吃吃（137）
自从蔷薇诅咒在无生花的作用下陷入沉睡, 时一沅的战力便开始逐步恢复。
尤其是她得到神树传承之后，蔷薇诅咒被进一步压制，暂时已经无法对她造成威胁。
时隔半年有余, 她终于能够再次施展蔷薇圣界。
一望无际的蔷薇花海侵占视野, 红月普照大地, 诡谲的花香吞没一切。
女孩被一条粗壮的蔷薇花藤托起, 慵懒靠在肆意盛开的花瓣里，银蓝色的双眸染上妖艳的绯，敛眉垂眸之际, 宛若俯瞰众生的妖神。
苍翠的藤蔓犹如从地里钻出的毒蛇，一条接着一条缠绕在男人身上, 令他无法挣扎、逃脱不得。
森白的骨手掐着他的脖颈, 冷漠地将他从地上拽起, 藤蔓顺势向上生长, 缠绕成密不透风的青色囚笼，带刺的根茎划破男人的皮肤, 贪婪地汲取他的血液。
剧烈的疼痛侵入男人的神经, 让他无可忍受, 几乎要惨叫出声。
圣域强者之所以被称为圣域, 是因为他们脱离了超凡之境，掌控了独属于自己的领域。
领域之内, 我为圣者！
顶尖超凡三阶强者无限接近圣域, 但与真正掌握领域的圣域强者依旧横亘着天堑。
图腾家族的纯血继承人则不然, 他们受图腾眷顾, 天赋绝佳者，超凡三阶便可掌控领域，即使比不上真正的圣域, 也是同境界无人能敌的存在。
姬青沅是纯血蔷薇！
这个念头在男人脑中疯狂放大，等他的视线聚焦，眼前毫无预兆出现一个白惨惨的骷髅头，空洞黝黑的两个眼眶惊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拟态化的白骨歪了歪骷髅头，骨骼碰撞发出轻微的咔咔声，在此时幽冷静谧的气氛中，显得越发诡异。
蔷薇十三从花海里钻出来，看到这一幕嘴角抽了抽，“白骨，别给人吓死了。”
这话是玩笑也是嘲讽，拥有超凡三阶战力的天赋者，再怎么着也不可能被一具骷髅吓死。
幽影也在白骨身后缓缓显露身形，他没有看被禁锢起来的男人，而是抬手感受领域内流淌的星力，仰头望向天边的红月，面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惊叹之色。
这是他第一次置身领域之内，切实体会图腾领域带来的压制。
强！强到令人着迷！
这就是蔷薇首席的实力吗？
难怪蔷薇十三发现姬青沅过往的身份后，原地滑跪，仿佛忘了此前心心念念要一雪前耻的事情。
同样是超凡三阶，姬青沅展露出来的实力简直令人望尘莫及。
蔷薇花托着时一沅靠近被花枝囚禁起来的男人。
明明他的力量和血液在快速流失，面色却毫无变化，只有微微翕动的唇瓣昭示着他此刻正在经历的痛苦。
时一沅轻抬了下手，带刺的花枝向上蜿蜒，擦过男人的面颊，将仿生面具揭了下来。
袒露在时一沅面前的并非她熟悉的任何一张脸。
相反，她从未见过这个人。
三十出头的模样，真实的面容与仿生面具相比，根本谈不上出众，甚至是如出一辙的平庸。
他的拟态也没有特别之处，无从判别他属于哪方势力，为何人服务。
带刺的花枝扼住了男人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时一沅冷淡道：“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
特意设下陷阱，却只抓了这么个玩意儿，她不免有些意兴阑珊，这也从侧面证明，幕后之人是何等小心谨慎。
男人已然知道自己成了瓮中之鳖，强忍着被吞噬力量的痛苦，咬牙不说话。
时一沅微微眯起眼，从男人身后蜿蜒而出的蔷薇花枝毫无预兆洞穿他的肩胛骨，枝蔓上生长出的细小尖刺犹如一个个吸盘，贪婪的汲取他的血液和星力。
受到磅礴星力的供养，枝头打出了花苞，摇曳间开出极尽秾丽的蔷薇花。
再这样下去，他会被吸成人干。
没有几个天赋者能忍受力量流失的痛苦，但眼前的男人仅是闷哼一声，不打算背叛自己的主人换取生路。
蔷薇十三看出了端倪，皱眉道：“他应该是死士。”
死士经过专门的训练，绝对服从主人的意志，悍不畏死，被抓后倘若确定无法逃生，会果断结束自己的生命以保证主人的秘密不会泄露。
超凡三阶的死士，可不是谁都培养得起的。
念头刚起，男人发出嗬嗬嗬的诡异低笑，殷红鲜血从他唇边溢出，滴滴答答落在捆缚着他的苍翠藤蔓上。
蔷薇花枝仿佛触到了滚烫的沸水，不自觉收缩躲闪。
与此同时，男人眼底涌起一抹金红色的光芒，身体表面的皮肤爬上一缕缕暗金色的纹理，整个人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
时一沅瞳孔微缩，铺天盖地的蔷薇花枝翻涌而起，带着白骨三人迅速后撤！
几乎是在她撤退的一瞬间，男人像膨胀到了极致的气球，轰一声炸开，血肉横飞！
灼热的高温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横扫，束缚着他的蔷薇花枝被金红色的火焰点燃，于红月之下熊熊燃烧，最终化为一片灰烬弥散在空气中。
火焰触之即燃，无边无际的蔷薇花海顷刻间沦为一片炼狱，冷白色的弦月重新回到天边。
蔷薇圣界，破了！
时一沅如遭重击，跌退在地，从喉底涌出一口鲜血。
堪堪稳住身形的蔷薇十三失声道：“是金乌之火！”
金乌之火是寰宇最霸道的图腾之火，一旦沾染便如附骨之疽，难以磨灭，威力仅次于只有纯血金乌才能施展的金乌诅咒。
云醒就是因为在胎里被金乌之火灼伤，至今双目失明，双腿不良于行。
让她恢复健康的唯一办法是找到当年对白泽家族的大小姐施以金乌诅咒的棠溪泽，由他收回诅咒之力。
但棠溪泽早在七年多前就死了，独属于他的金乌之力也已经消散在了天地间，没有人能回收云醒体内的金乌火息，她只能永远坐在轮椅上。
时一沅强行压制住体内翻涌的气血，冷眼注视着燎原一片的金乌之火。
恰逢天边虹日初升，晨阳普照大地，燃烧的烈焰仿佛受到了神明的感召，化作一只华美的金乌，振翅飞向天空，消失在了日冕之下。
这场暗杀。
是图穷匕见，还是栽赃嫁祸？
腥甜的血液从唇边溢出，时一沅面色惨白，一股炽热的气息盘旋在她的右臂内侧，肆意生长成型。
她翻起袖子，拳头大小的金乌图腾如附骨之疽，烙印在那节白皙的手臂上，璀璨的金乌之眼正对上她的目光，极具挑衅之意。
金乌诅咒！
时一沅闭了闭眼。
蔷薇十三死死盯着那枚金乌图腾，声音充满不可置信：“是棠溪皇室！要杀你的是棠溪皇室？！”
亚种金乌也能掌控金乌之火，但金乌诅咒只有纯血金乌才能使用。
幽影和白骨站在一旁，闻言齐齐皱眉。
棠溪皇室疯了吗？怎么敢对天都姬氏唯一的纯血饕餮施加金乌诅咒？
只要姬青沅把手臂往七大图腾元帅面前一伸，永曜帝国图腾家族之间的平衡就会瞬间打破。
退一步说，神秘人准备用金乌诅咒对付笑脸面具，但这也是变相承认买凶杀姬青沅的人是纯血金乌，幕后指使者真的有这么蠢吗？
至于有没有可能是棠溪皇室在玩贼喊捉贼的戏码——不可能。
明晃晃的证据摆在这里，就算永曜皇做梦都想将饕餮家族连根拔起，也不会用这么愚蠢的方式，彻底得罪姬芜不说，还会失去其他图腾家族的信任，动摇帝国根基。
以姬芜的性格，若金乌诅咒无法解除，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饕餮家族极有可能直接脱离永曜帝国，与棠溪皇室开战！
这更像是……
“栽赃嫁祸。”时一沅缓缓吐出四个字。
要么是有一只纯血金乌藏于暗中，悄然操控着一切，要么是幕后之人控制了一只纯血金乌，要饕餮家族与棠溪皇室鱼死网破！
如果永曜帝国陷入内乱，最大的得益者将是温斯顿帝国。
幽影微微蹙眉：“艾米莉娅·莱因哈特？”
那位年轻的皇储，是出了名的长相甜美，手段狠辣，完全有可能设计这么一出，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时一沅不置可否，但她比谁都清楚，任何人都有可能杀她，唯独不可能是艾米莉娅。
艾米莉娅的精神力泉有严重缺陷，本活不过十八岁，是她五年前去温斯顿帝国皇宫闲逛的时候，意外发现了生命垂危的小皇储。
出于替自己留一条退路的心思，她用两世积累的强大精神力替艾米莉娅修补了精神力泉，双方也因此产生了无法斩断的羁绊。
艾米莉娅死了，她顶多损失一部分精神力，若她死了，艾米莉娅必死无疑。
这也是艾米莉娅冒险来永曜帝国参加和谈的原因。
她的精神力泉缺陷有加剧的趋势，需要她帮忙再次修补。
当初她能拖着重伤的身体从塞勒斯·加西亚布置的天罗地网中逃出来，艾米莉娅功不可没。
也是艾米莉娅以塞勒斯病重为由，将他困在温斯顿帝国首都，给了她喘息的机会。
否则，以两人如今处于敌对阵营的关系，不管昔日有多好的交情，都不可能毫无芥蒂。
利益才是情义的绝对枷锁。
时一沅没有深谈这件事的意思，对在她的庇护下并未被施加金乌诅咒的三人道：“今后你们打算去哪儿？”
她的语气很轻，仿佛在说今天吃饭了没有。
笑脸面具这个名号已经上了永曜帝国的黑名单，幽影和白骨常常与他一起行动，被查出来是早晚的事，永曜帝国已经没了他们的容身之处，回到混乱星域，也需要时刻警惕其他杀手为了3S级悬赏令的赏金对他们下黑手。
白骨看向蔷薇十三，幽影也把脸转向蔷薇十三所在之处。
蔷薇十三见时一沅抚平袖子，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多言。
他垂下眼帘，避开金乌诅咒的话题，抿唇道：“我没地方去了。”
语气里有点儿落寞，也有点儿可怜。
白骨高高挑起眉，幽影冷淡的面孔上也出现了片刻无语。
到底之前是谁说干了这一票就不回混乱星域了，去荒芜星域避避风头，顺便抓点黑色天赋者搞个星盗团，开辟几颗荒星当土皇帝。
时一沅有此一问，不过是客气客气。
蔷薇十三等人知道了姬青沅是蔷薇十一这么大的秘密，她怎么可能放他们离开？
先不提他们会不会泄露她的秘密，万一落入有心人手中，秘密能不能守住未必就是他们说了算。
心甘情愿留下，总比让她动用强制手段好。
时一沅用帕子抹去唇边的鲜血，取出一枚星螺抛给蔷薇十三：“我接下来会很忙，没时间安置你们，你自己联系人，他会帮你们隐藏行迹，报酬是二万颗SS级异化结晶。”
正好是从神秘人那多讹来的量。
蔷薇十三接住星螺，试探道：“那剩下的……”
时一沅瞥他一眼，“你们三个分了吧，好歹忙活一场。”
白骨微微张大了嘴巴，强行克制住了惊呼出声的冲动。
自打知道姬青沅是蔷薇十一，他还以为这次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没想到不仅毫发无损，还能得到一万颗SS级异化结晶。
能当上蔷薇首席的人果然不一样，够大气，有格局！
他迅速顺了口气，若非不能说话，真想问一句：教官还缺学生吗？我比蔷薇十三听话，比蔷薇十三有天赋，并且绝对不在背后蛐蛐您老人家！
时一沅不知道他内心戏那么多，转过身对着他们摆了摆手，消失在了初晨的光辉下。
幽影走到蔷薇十三面前，把星螺夺了过来，火速共鸣里面唯一的一条潮汐之音。
温从舒揉了揉因为熬夜而有些酸胀的眼睛，听到潮汐之音，立刻打起精神道：“老板，怎么样？找到——”
“我是青沅小姐新收的保镖，叫十二，她让我联系你，说包吃包住。”
“对对，我还带了两个弟弟，一个叫十三，一个叫十四。”
白骨怒瞪过来：凭什么你是十二我是十四？
他想把星螺抢过来自己说，奈何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尝试用眼神杀死幽影。
幽影看不见他的眼神，自顾自道：“擅长什么啊？杀人吧。”
温从舒：“……”
不是，他家老板又去哪儿拐了三个好兄弟？-
坐上停靠在仓库附近的星梭，时一沅接过齐谦递过来的水，咕嘟咕嘟喝了几口，问道：“怎么样？”
齐谦从后视镜中看到她苍白的脸色，有心问问是不是情况不太好，但想到自家老板比蜂窝煤还多的心眼子，走一步算十步的控局能力，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吞回肚子里，回答道：“查到了。”
时一沅放下水瓶。
齐谦先是看了她一眼，才将一份文件递给她：“过去半年时间内，图腾家族的本家宝库没有开启过，永曜帝国包括图腾商会在内的所有大型商会流通的SS级异化结晶最大不超过两百颗。”
三万颗SS级异化结晶不是一笔小数目，等闲之人根本拿不出来，但这三万颗是许诺给蔷薇十三的赏金，大概率是提前准备的，从该处入手不好查。
所以，时一沅突然加价两万颗，以此作为突破口。
短短两个小时之内，就算是图腾家族，要么开本家的宝库，要么调配商会的资源仓库，否则难以凑齐。
随着时一沅翻开文件的动作，齐谦的声音响起：“今天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只有一个商会调配过超两万颗SS级异化结晶。”
时一沅的目光顿住了。
“是翡先生的极光商会。”
恰在此时，时一沅的星螺响起，姬司谕三个字在她眼前缓慢跳跃着。
第138章 吃吃吃（138）
极光商会的幕后掌控者是姬司谕, 这是个无可辩驳的事实。
以时一沅对姬司谕的了解，他对自己的势力必然有着绝对的掌控力，不可能轻易让人钻空子。
齐谦也听到了星螺振动的声音, 见时一沅拿着星螺垂眸不语, 不由用余光偷偷瞄她。
虽然他不太清楚自家老板是怎么和那位翡先生认识的, 但他知道落日平原的那场暗杀, 最后是由极光商会的人负责扫尾。
若非足够信任对方，以自家老板的性格，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任由重伤的自己被翡先生带走。
现在这是闹哪出？
是翡先生突然背叛, 还是幕后操控者想借刀杀人？
饶是齐谦见惯了阴谋诡计，面对眼前纷繁复杂的情况, 也觉得分外头疼。
时一沅的指尖停留在星螺的备注上, 被凤西鸢拉着一起去做的水光冰透美甲还染着点点未干的血迹, 显出几分瑰丽的妖异。
良久, 她接通了这则潮汐之音。
姬司谕微喘的声音从星螺的另一端传来，“青沅, 你还好吗？”
他仿佛刚经历了一场高强度战斗, 气息不稳, 咬字也有些含糊。
时一沅微皱起眉, 不答反问：“你怎么了？”
姬司谕听到她的声音，似乎松了口气, 转而轻笑道：“没什么, 遇到了点小麻烦, 不过已经解决了, 你那边怎么样？”
显然，他知道了温泉山庄发生的事情，否则也不会一上来就询问时一沅是否安好。
可她的注意点不在这里, 依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什么小麻烦能让你连气都喘不匀？”
时一沅是多疑的，是谨慎的，对一切保持警惕，不会轻易相信人，永远用最理智的态度判断遇到的事、见过的人。
这也是她经历那么多危险之后，还能安然活到现在的最重要因素。
情感可以有，但绝对不能超越理智占据上风，更遑论支配理智，意气用事。
时一沅已经不太记得全心全意相信一个人是什么时候，是何种感觉了，她习惯操控人性的弱点，用利益与周围的人建立难以被打破的合作关系。
与艾米莉娅是这样，与姬芜也是这样。
姬芜有没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女儿她不知道，但从姬司谕给出她与姬芜的基因鉴定结果为母女关系时，她就清楚不管自己以前是谁，日后只会是姬青沅，是天都姬氏的纯血饕餮。
沦落为难民无处可去的她拒绝不了图腾家族的无上权势，姬芜也正需要一个纯血饕餮来稳定人心。
双方一拍即合，心照不宣，成全了这段母女关系。
所以刚回到天都星的时候，面对姬青潋的刁难，姬芜的考验，她并未不忿。
毕竟没有人去捡天上砸下的馅饼前，会因为需要迈过一个小水坑而感到委屈。
纯血饕餮的身份就是上天砸给她的馅饼。
倘若抛开所有干扰因素，以绝对客观的评判标准来看待今晚这场暗杀，排除艾米莉娅，姬司谕是最大的嫌疑人。
他是中了金乌诅咒的白泽，与棠溪皇室有不共戴天之仇，有动机利用她打破棠溪皇室与饕餮家族乃至其他图腾家族岌岌可危的平衡。
此外，以姬司谕在星纹上的天赋，即使手里没有纯血金乌，他也有能力施加金乌诅咒，就像他能轻易通过鸢尾之息沟通鸢尾图腾，伪装成黑鸢尾那样。
姬司谕是一个危险且不可测的人，认识这么久，她始终难以看透他心底的想法，藏着多少底牌。
如果不是两人以秘密互相捆绑，她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拿下姬司谕，绝不会任由一个知道自己那么多秘密的人逍遥在外。
她相信，姬司谕一定动过同样的念头。
他们是同类，相互忌惮，也相互了解。
因为不想多一个难以预测的敌人，所以暂时成为盟友。
姬司谕没有回答，时一沅也没有追问。
沉默之中，两人的呼吸竟意外达到同频。
终于，姬司谕加重了呼吸，在这场微妙的拉锯战中选择投降。
他低声道：“我的身份暴露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时一沅瞳孔微扩，还未来得及询问发生了什么，便又听他道：“青沅，一切小心。”
话音落下，星螺里响起浪潮起伏的声音，姬司谕的潮汐之音淹没其中，再寻不到踪迹。
时一沅几乎是下意识反向共鸣姬司谕的潮汐之音，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星梭里陷入了令人头皮发麻的静默。
时一沅闭上眼，脑中不受控制浮现出过往与姬司谕相处的一幕幕，有他冷眼威胁她不要对他产生好奇的，也有他靠在苍身旁悠哉悠哉垂钓的，还有他总拎着食盒到训练场给她送夜宵的……
原来她和姬司谕的交集如此之多。
对待合作伙伴，似乎并不需要耗费那么多心力。
时一沅摊开手，血色在她眼前晕开，猫崽儿从她的袖子里钻出来，低头舔了舔她手心里逐渐干涸的血迹，略显担忧地发出一声嗷呜。
要告别了吗？
身份暴露的姬司谕不可能继续当姬芜的养子，否则会加剧棠溪皇室和饕餮家族的矛盾，也会让永耀皇猜疑姬芜是不是知道白泽家族被血洗的全部经过，故意把姬司谕养在身边，为了有朝一日曝光此事，让棠溪皇室威严扫地-
“咳咳咳！”一连串的重咳在废弃空旷的大楼里响起。
姬青池半跪在地上，立刻将高级修复药剂倒进姬司谕嘴里。
俊美无俦的青年支着条腿靠坐在铺满灰尘的墙根下，脸上身上全是血，左胸下方蜿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他的面色极度苍白，左手半垂着使不上力——被折断了。
姬青池同样浑身浴血，素来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金发被血污浸染，显得格外凌乱。
与他们相距不到百米的地方，碎尸横陈，血液几乎将地面染红。
姬青池把空了的药剂瓶收起，看一眼姬司谕手里不断震动的星螺，“不接？”
姬司谕咽下涌到喉口的腥甜，扯了扯嘴角，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说道：“这是一场连环局，针对的既不是我，也不是青沅。”
自从他得知云晓预知到有人要杀青沅，一直在暗中调查谁有可能对她下手，排除了诸多选项，却没料到这是一场针对饕餮家族和棠溪皇室乃至所有图腾家族的连环局。
若他所料不错，青沅那边肯定得到了棠溪皇室是罪魁祸首的确凿证据。
这种栽赃陷害的手段并不高明，青沅不一定会拿着证据去质问永曜皇，打破两个家族间岌岌可危的平衡。
但如果他是白泽血脉的事情暴露，永曜皇会怀疑母亲收养他的用意，母亲为了不让饕餮家族成为下一个白泽家族，一定会先发制人。
而先发制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拿着青沅得到的证据堵棠溪皇室的嘴，拉拢其他图腾家族，在舆论方面占据上风。
所以，这是一场死局。
饕餮家族与棠溪皇室之间的信任从今晚之后将彻底破产。
姬青池却没有兴趣听他剖析这些，似乎也不太关心饕餮家族未来会落入何种境地，指着星螺道：“还在响。”
姬司谕闭上眼睛，不想理他了。
姬青池看了他两眼，忽然说道：“觉得她怀疑你，委屈了？”
姬司谕：“……”
姬青池仿佛没看出来他在故意装死，继续道：“我不清楚青沅过去经历了什么，可她过于理智，理智到几乎不存在感性的情绪。”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盯着姬司谕苍白的脸：“她以前肯定吃了很多苦，所以不太容易相信别人，你这个当哥哥的，被她怀疑一下怎么了？又不是不能解释，还说什么一切小心，好像今后不打算见她似的……酸的我牙都快掉了。”
姬司谕：“……闭嘴。”
姬青池掏出湿巾，一点一点抹掉脸上和头发上的血污，面不改色道：“我的话戳你心窝子了？”
姬司谕勉强侧过身，用背对着他。
姬青池无语：“还矫情上了？这时候难道不该想想她为什么会怀疑你吗？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或者你的人做了什么，惹来了她的怀疑？”
“你刚刚要是直接问她，早就把事情弄清楚了，还用得着在这儿生闷气？”
姬司谕捏着星螺的手顿了下，睁眼看了姬青池几秒，如茅塞顿开，突然道：“有人要离间我和青沅。”
姬青池不明所以地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刚刚不是还说幕后之人针对的是饕餮家族和棠溪皇室吗？怎么好端端的又变成要离间他和妹妹了？
姬司谕冷笑一声，一改刚才的颓丧和别扭，对姬青池说道：“你先回去，我要去见一个人。”
姬青池皱眉：“你现在伤成这样，随便来个人都能把你弄死，要去见谁？我跟你一起。”
姬司谕摇了摇头：“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情，你得先回去详细告诉母亲和青沅这里发生的事，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而且现在棠溪皇室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不能再以母亲养子的身份出现。”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依着眼下的情况，饕餮家族并不适合与棠溪皇室决裂，最好的办法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往他头上推，等待时机，彻底脱离皇室的掣肘。
姬青池猜到了他的未尽之语，动了动唇瓣，想让他不必思虑那么多，母亲不会把他当成弃子，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白泽的预知能力注定了他们时刻处于风口浪尖，不仅棠溪皇室想要他们死，其他图腾家族未必没有这个想法，否则天衡星的那场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怎么可能无人发现端倪前去救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白泽家族的消亡是必然。
姬司谕不能活着回天都星，他的存在只会让各大图腾家族倒向棠溪皇室。
云晓能活到现在，也不仅是棠溪皇室觊觎她的血脉，想控制她为傀儡，还因为她没有觉醒【白泽-天机】，无法威胁到其他图腾家族。
姬青池深吸了口气，转身离开，却在即将踏出废楼之前，低声道：“我们在天都星等你。”
他知道，这次分开，身后的人就不会回去了，姬芜元帅的养子也将死在这场暗杀中。
姬司谕笑了笑，“回见。”
他看了看手里被鲜血染红的星螺，最终还是没有接通从刚才起就不曾停歇的潮汐之音。
晨光入户。
姬司谕抬手遮住了半只眼。
一双绣有金乌图腾的军靴踩在了洒落地面的光斑上。
他在初阳晕染之际，对上了一双冷淡的金红色眼眸。
棠溪靳站在朝晖中，平静而淡漠地注视着不远处遍体鳞伤的青年。
第139章 吃吃吃（139）
姬司谕冷冷注视着一步步走来的棠溪靳。
他依旧穿着华丽醒目的亲王袍服, 镶嵌着宝石水晶的长披风迤逦在地，全然不在意满地灰尘与蛛网。
金红色的绶带从他肩上垂下，掠过一排排象征权力与战功的勋章, 别在微微敞开的领口处。
军靴的鞋跟落在地上, 发出清脆的踏踏声响。
这位统帅金乌军团的亲王不再掩饰自己的行迹, 缓步走到姬司谕面前, 却并未展露出他在人前一贯的高姿态，而是半蹲下来，摘掉绣有金乌图腾的白色手套, 从空间手环中取出医药箱，准备为姬司谕处理伤口。
他低眉垂目, 敛去了刚出现时令人忌惮不已的攻击性, 多出兄长的包容与担忧。
可他的手还没碰到姬司谕的伤口, 就被对方大力握住, 冷漠质问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犹如一柄刚出鞘的利刃, 刮得他生疼。
昨天出来的时候, 姬司谕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行踪。
姬青池能找过来, 是因为有神秘人发消息给他——姬司谕是白泽, 被人暗算，重伤濒死。
还给出了确切的时间地点以及他被人围攻受伤的图片。
姬青池此前并不知道姬司谕是白泽, 骤然得此消息, 不敢轻易告诉他人, 又不能做事不管, 一再联系不上姬司谕之后，只好按照神秘信息中的地点前来找人。
结果，姬青池在赶来的路上就被人伏杀, 若非他机警留了一手，玩了个金蝉脱壳，这会儿恐怕已经横尸野外，成为饕餮家族与棠溪皇室撕破脸的导火索。
兄妹四人中，只有姬青潋因为时一沅的叮嘱，一直跟着大部队行动，暂未遭人暗算。
姬司谕掐住棠溪靳的手腕，全然不顾因为手臂过度用力而崩裂开的伤口，语气沉沉道：“你要做什么？”
他的确是最有动机也最有能力操控这盘棋局的人，不怪青沅怀疑他。
可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人能做到。
是眼前与他同母异父却深受永曜皇器重的北烈亲王——棠溪靳。
他是纯血金乌，由他设计暗杀青沅，轻而易举就能留下嫁祸棠溪皇室令永曜皇百口莫辩的证据。
棠溪靳仿佛没有感觉到他强压着的怒火，抬眼道：“你不是一直想置棠溪皇室于死地吗？”
“图腾家族的联盟不破，棠溪皇室将永远立于不败之地，饕餮家族与棠溪皇室之间的矛盾最深，是最佳的突破口。”
他的语气很平静，好似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但以上这番话看似给出了有力的回答，实则根本没有阐明他的目的，而是把一切推给姬司谕。
姬司谕并不为棠溪靳的话动容，冷笑着甩开他的手，讽刺道：“你不是棠溪灏养在脚边的狗吗？他指东你不敢往西，怎么突然敢反咬自己的主人了？”
在白泽家族倾覆之前，姬司谕有个很幸福的家庭，温文尔雅的父亲，张扬热烈的母亲，以及性格别扭却对他格外包容的兄长。
可他的幸福在那场熊熊燃烧的大火中戛然而止。
父亲为了掩护他们逃走，被金乌帝剑斩下头颅；母亲将他推进星门，被棠溪泽捏断了喉骨；兄长在刺激之下觉醒了拟态——纯血金乌，但因为被棠溪泽恶意打断，纯血金乌变成了有缺陷的亚种金乌。
当他重遇兄长，对方已经改了名易了姓，叫棠溪靳，以靳西这个假身份在星曜军校当教官。
变成棠溪靳的司靳仿佛忘记了十几年前的惨剧，成了棠溪灏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走狗，为他处理见不得人的勾当，更是在棠溪灏登临永曜皇帝之位后，被封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北烈亲王，统帅金乌军团。
棠溪靳在姬司谕讽刺的话语中垂下眼帘，语调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不这样的话，他怎么会信任我？”
“你不也愿意在姬芜面前当一个好儿子吗？”他轻描淡写地反问，又立刻道：“总不会是在天都星住了十来年，真把姬芜当成母亲了吧？”
棠溪靳重新拿起镊子和棉花，要为心慈手软的幼弟处理伤口。
这次，姬司谕没有甩开他的手，但目光依旧冷沉，仿佛从未设想过记忆中连撒谎都不会的兄长会变成眼前这个连捅人心窝也面不改色的青年。
棠溪靳没有听到反驳的话，一边拿起消毒药剂替姬司谕清洗伤口，一边继续用言语在他的心脏上落下一刀：“以饕餮家族的情报能力，你觉得姬芜会不知道天衡星烧了一天一夜的大火？”
他嗤笑：“别自欺欺人了，姬芜把你带回天都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让你狠狠咬上棠溪皇室一口。”
“她让姬青潋亲近你，是算准了你嘴硬心软，她把你当亲生儿子疼爱，是为了用情义束缚你，让你和棠溪皇室鱼死网破也要记得给饕餮家族留一条生路。”
棠溪靳不停歇地在姬司谕的心口割出一道又一道伤痕，见他死死握着拳头，冷汗淋漓，不仅没有缓和语气，还再次狠狠刺下一刀：“这些你明明都知道，却还是喜欢上了姬青沅。”
“你甚至告诉她自己是白泽，为了她，和克里斯·哈德森争风吃醋，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来天曜星。”
姬司谕的伤口被棠溪靳一点一点清理干净，他的缝合技术相当好，动作干脆利落。
终于，他问了最后一句话：“司谕，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拼了命从混乱星域的斗兽场里爬出来吗？”
姬司谕瞳孔微扩。
十九年前的那场大火，是他的梦魇。
斗兽场的两年，是他的苦难。
恰在此时，姬司谕手中的星螺再次发出嗡嗡的低响。
棠溪靳看到备注。
只一眼，星螺就在金乌火息碾压下应声碎裂。
司谕可以喜欢任何一个女孩，唯独不能是图腾家族的血脉，更不能是把他当成棋子利用的姬芜的女儿-
还是没有回应。
时一沅放下星螺，没有再继续共鸣姬司谕的潮汐之音。
或许是因为意外来的太突然，她从未想过姬司谕的身份会以这样的方式暴露，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所以此刻心里空落落的，产生了一种无所凭依的茫然。
短暂的怔愣过后，时一沅抿了抿唇，收起那些令她神思纷乱的情绪，对坐立不安的齐谦道：“送我去星曜日轮。”
阿德莱特已经找到了沈执，昨晚发生了太多事情，幕后之人的目的昭然若揭，她要尽快与阿德莱特汇合，顺便想一想该怎么应对接下来的变局，等有了谋算再与姬芜详谈。
而且，她需要做好随时离开天曜星的准备，以免棠溪皇室釜底抽薪，把她抓了当人质。
齐谦还未回话，时一沅的星螺再次响了。
她条件反射拿起星螺，备注上显示的却不是姬司谕的名字，而是一个字母A。
这是她给艾米莉娅的备注。
时一沅压下心底乍起的失落感，将星螺放到耳畔，询问道：“怎么了？”
那天晚上之后，她和艾米莉娅交换了潮汐之音，但谨慎起见，约定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联系，以免被人发现端倪，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艾米莉娅低声道：“十一，有人来暗杀我，是超凡三阶的天赋者，一共五个人，下手果断狠辣，携带金乌诅咒，若非有克里斯，我现在已经惨遭毒手了。”
永曜皇再怎么蠢也不可能派出携带金乌诅咒的死士去杀她，更何况他不仅不蠢，还是心思深沉之辈。
有克里斯·哈德森这个圣域强者在，别说是超凡三阶的天赋者，就算是同为圣域的强者前往，短时间内也绝无可能杀死她。
这显然是一桩肆无忌惮的栽赃陷害！
如此一来，原为战败国的温斯顿帝国可以反客为主，向永曜皇要一个说法。
永曜皇当然不会承认派人暗杀艾米莉娅，但确凿无疑的证据摆出来，他承不承认不重要，温斯顿帝国可以单方面撕毁刚签订的和谈条约，拒绝赔款。
如此一来，棠溪皇室不仅要面临饕餮家族的诘责，安抚其余图腾家族，还需要给温斯顿帝国一个交代。
内忧外患齐聚，纵使永曜皇有三头六臂，也难以在短时间内解决眼前的困境。
可真是计划周密的一盘棋，无论暗杀是否成功，所有人都被算计其中，成了拖棠溪皇室下泥潭的棋子。
——温斯顿帝国不会放着送到面前的好处不要。
——饕餮家族可以借此机会摆脱棠溪皇室的掣肘。
局势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谁都无法再拽住这匹脱缰的‘野马’。
时一沅深吸一口气，只说了一句话：“艾米莉娅，将你的利益最大化。”
既然‘野马’已经脱缰，何必冒着被重伤的风险强行拦截？
艾米莉娅是个聪明人，且与时一沅相识数年，甚至是她的半个学生，片刻的怔愣过后，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果断应了声好。
结束与艾米莉娅短暂的对话，时一沅下滑星螺的备注列表，找到姬芜的潮汐之音。
等待潮汐之音接通的时候，时一沅侧眸看向窗外。
虹日初升，朝气蓬勃。
恒星会一直存在，但金乌不会永远统治这片大地。
浪潮起伏的声音消失，姬芜严厉而包容的语调传来：“青沅。”
她只说了这两个字。
时一沅展颜说出自己的主张：“母亲，饕餮该挣脱束缚祂的枷锁了。”
既然这盘棋局能让棠溪皇室坠落深渊，她又为何要纠结于执棋人是谁？
借势让永曜帝国重新洗牌，成就她的无上权势才是现在应该考虑的事情。
齐谦瞥见她唇边的笑意，小心肝颤了颤，一声不敢吱，提高星梭的行驶速度，离开这片寥落的旧城区。
第140章 吃吃吃（140）
两艘星梭陆续驶入天都姬氏私人宅邸的露天停车场。
时一沅睁开眼, 敛去眉宇之间一掠而过的疲惫，重新聚拢思绪，打开门下了星梭。
另一艘星梭上的姬青池与她动作同步, 两人面对面站着, 一抬眼就看到了对方狼狈的模样。
比起浑身是血的姬青池, 只是面色微微发白的时一沅显然状态更好些, 她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昨天晚上准备行动的时候，她给姬青池发过潮汐之音，但并未得到回应, 彼时便已猜到他很有可能被人牵制住了。
她也知道姬青池实力强劲，看着沉默寡言实则聪慧机敏, 算计他的人如果只看到他‘战斗狂’的一面, 一定会吃大亏。
所以, 她将此事告知阿德莱特后, 并未过分担忧。
如今看他这模样，还真可以用‘惨烈’二字形容。
姬青池回来的路上已经简单用湿巾擦过脸上和手上的血迹了, 但他的衣服几乎被血液浸染, 看着就像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屠夫。
听到时一沅的话, 他嫌弃地拎了拎血气浓郁的衣服, 无奈道：“去救姬司谕的时候弄的，他伤的比我重多了。”
“他受伤了？”时一沅下意识问了一句。
她接到潮汐之音时, 听到姬司谕气息不对, 就猜测他也遭了暗算, 但那人不知道揣着什么心思, 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给她一个确切的回答。
姬青池见她即使说着反问的话语气也淡淡的，神情更是没有多大变化, 有点摸不透她在想什么，想了想还是说道：“他说有人要离间你们的关系，但没有告诉我是谁。”
时一沅抬步欲走的动作顿了顿，银蓝色的眼眸中飞快掠过一抹异色，回头问道：“他现在在哪？”
姬青池说了自己离开时候的地点，又补充道：“这会儿去应该已经见不到他了。”
时一沅冷笑一声：“谁要去见他？”
话音落下，她一步不停往前走，留下一个干脆利落的背影。
姬青池眨了眨眼，快步跟上她。
两人进屋时，罗拉女士已经等候在侧，看到他们狼狈的模样，不露半分诧异之色，只微微躬身道：“青池少爷，青沅小姐，元帅在书房等你们。”
姬芜接到阿德莱特给出的示警，第一时间从天都星赶来，不久前刚到。
正在这时候，楼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姬青潋单手撑过护栏，直接从楼上跳下来，落在时一沅面前。
他看到两人的惨状，呼吸微窒，立刻道：“你们怎么弄成这样？谁干的？”
他的语气虽然着急，但不像以前那么气急败坏，情绪也相较稳定，没说什么‘我马上去弄死他’之类不靠谱的话。
时一沅摇了摇头，“没什么，该收拾的人我已经收拾了，昨晚我让你注意的事情你注意了吗？”
姬青潋唇瓣翕动，不想让她就这么把话题带过去，可又找不到继续追问的理由，只好抿了抿唇道：“注意了。”
他摇了摇头：“当时没人看星螺和光脑。”
时一沅从蔷薇十三那儿知道是有人通知他去温泉山庄暗杀自己，还给出了确切的时间地点之后，她就怀疑幕后指使者藏在同行者之中，所以让姬青潋跟着大部队一起行动，并时刻注意其余人的一举一动。
姬青潋悄悄看她一眼，补充道：“当时应珩说温泉山庄出事了，我故意装作很匆忙的模样离开，实则一直在观察他们的神态和举止，没人露出破绽。”
虽然他并不知道妹妹想做什么，但既然格外嘱咐他要小心谨慎不能让别人发觉，他大抵能猜到事情不简单，监视观察时用的基本是精神力感知。
姬青潋敢打包票，没人发现他的意图。
时一沅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她已经见识过幕后之人有多小心谨慎了，想要抓到他的破绽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其他事情之后再和你说，我先去见母亲。”
听到她的话，姬青潋在心底小小松了口气。
其实，他刚听到温泉山庄那边出事的时候，慌了一瞬，但想到妹妹嘱咐他的事情，又迅速冷静下来，认真执行了她交给自己的任务。
可任务没有进展，紧接着得知妹妹被笑脸面具抓走的消息，姬青潋还是有些慌了神。
他想做点什么，却发现自己连超凡境界的战力都没有，别说是把妹妹找回来了，一旦脱离人群单独行动，还有可能成为下一个被暗算的对象。
姬青潋再次体会到了无能为力的憋屈感，他紧张而颓丧，愤懑却只能接受保护。
时一沅对他笑了笑，快步上了楼。
姬青池跟在她身后走过来，拍了拍姬青潋的肩膀，“我先去换身衣服，等会儿和你说今天发生了什么。”
顶着一身血，先不说味道好不好闻，视觉上就产生了很大的冲击性，不太适合走来走去-
时一沅屈指敲了敲门，得到姬芜的应允才推门而入。
姬芜穿着常服背对着她站在书架前，长发挽起，臻首娥眉，有别于她一贯肃杀的气质，经年在战场上积累起来的杀伐果决尽数收敛，让人不自觉心生亲近之意。
她正拿着一本书在看。
这间书房里的书都是阿德莱特准备的，平时没有人会来翻看，大多起装饰作用。
听到开门的动静，姬芜转过身来，看到形容狼狈的时一沅，微微蹙眉：“受伤了？”
双方在半个小时前进行过对话，但时一沅没有提及自己的情况，只说了被暗算的大致过程以及幕后指使者想要达成的目的。
时一沅捋起袖子，露出左手臂上嚣张跋扈的金乌图腾。
姬芜原本还算平静的情绪骤然起了波澜，她立即放下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时一沅面前，紧抓她的手腕，一眼不眨盯着肆无忌惮流转着金乌火息的诅咒图腾。
很快，她察觉到了异样。
有一股她很熟悉的气息正悄无声息压制试图吞噬饕餮星力的金乌诅咒。
姬芜抬眼，对上时一沅的双眸，“无生花？司谕给你的？”
她一直知道姬司谕中了金乌诅咒，甚至在多年前亲自带他去了小芒星和狂狮星交界的异化区里寻得一朵无生花。
多年来，姬司谕一直在寻找其他无生花，想要彻底压制身上的金乌诅咒，但收效甚微。
无生花这种顶级异植，可遇而不可求，寻常人能找到一朵，已是幸运，遑论得到第二朵，乃至第三朵。
时一沅面不改色点点头。
蔷薇诅咒已经陷入沉睡，姬芜不可能察觉到祂的存在，塞勒斯·加西亚手里的无生花也的确是姬司谕抢回来的，她不算说谎。
不等姬芜再说话，时一沅先一步道：“母亲看得出来这是谁下的诅咒吗？”
每个人的气息都是不一样的，但出于同源的力量气息会很相近，尤其是图腾拟态的气息，时一沅觉得很熟悉，却受等级限制，无法具体辨认出究竟是她接触过的那只金乌。
姬芜则不然，她是圣域强者，不管是洞察力还是感知力都已经步入了超凡天赋者望尘莫及的境界，再细微的差别在她面前也能轻易分辨出。
姬芜并拢食指与中指，汇聚力量到指尖，准备探查这道金乌诅咒的来源，探知的结果却让她大为震惊，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终于接受这个结果。
时一沅见她神色不对，试探性道：“母亲？”
姬芜告诉她答案：“棠溪泽。”
时一沅比她还惊讶：“怎么可能？”
棠溪泽是她亲手弄死的，死于【蔷薇-万箭之灾】，整个人几乎被扎成筛子，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姬芜也觉得事情过于蹊跷，“我见过棠溪泽的尸体，确确实实是死了。”
死人是不可能施加诅咒的，总不会是他生前在那些死士身上留下了金乌诅咒，而此事恰好被有心人利用吧？
这个概率更低，图腾诅咒这种可怕的力量，施加一次就会对诅咒者造成不小的负担，即使是顶尖超凡三阶的天赋者，十年内最多施用一次，否则会有损根基，导致境界跌落，再也无法晋升圣域，等闲不会使用。
今晚出现了超过五个携带金乌诅咒的死士，除非棠溪泽活着的时候脑子坏掉了，否则绝对不可能这么大批量消耗自己的图腾之力。
一定是幕后之人用了不为人知的办法，做到了这件事。
短时间之内无法想通的事情没有必要在这种紧要关头浪费过多时间，姬芜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束缚在饕餮身上的枷锁没有那么容易挣脱，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弄巧成拙，被拉进更可怕的深渊。
永曜帝国乱了，温斯顿帝国就是寰宇最强大的力量集团，必然趁虚而入扩张领土和势力，届时各自为政的图腾家族会变成被大鱼吃掉的小鱼，这也是千年来七大图腾家族互相忌惮却始终没有翻脸的根本原因。
奈何人性卑劣贪婪，在白泽家族灭亡之时，图腾家族之间微妙的平衡其实已经打破了，只不过没有合适的契机将此事摆到明面上来。
一定是有人不想再等下去了，所以才安排了昨天的戏码，自己隐于幕后，想让饕餮家族冲锋陷阵，等他们和棠溪皇室斗个你死我活，再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时一沅将袖子放下，听到姬芜给出的考题，笑着比了个刀手：“杀了棠溪晟，嫁祸其他图腾家族，把这滩浑水搅得更乱。”
姬芜骤然眯起眼，下一秒放声大笑。
够果断！够狠辣！
有姬青沅在，可保饕餮家族未来百年鼎盛不衰。
时一沅莞尔道：“这次带上三哥哥吧？”
姬芜收了笑，欣慰道：“你很好。”
她一直在关注几个孩子，知道青潋这段时间成长了很多，已经不是当初说风就是雨的骄纵大少爷了，也知道这些都是青沅的功劳。
她看得出来，青沅是有心调教青潋，而不是做给她看的表面功夫。
几个孩子团结友爱，饕餮家族会是一块无缝可钻的铁板。
时一沅欣然接受了她的夸奖，询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对棠溪晟动手？”
还是那句话，比起把姬青潋变成敌人，不如让他为自己冲锋陷阵。
登临绝顶之路，一人难以独行。
姬芜但笑不语。
她的态度让时一沅产生了个大胆的想法。
恰在此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姬芜道：“进。”
阿德莱特推门而入，惯常穿在身上的燕尾服外套不知道哪儿去了，露出的黑色马甲勾勒出得体有礼的身姿。
而系在他脖子上的白色领结边缘，有一滴醒目的红。
阿德莱特微微躬身，从容地向自己的主人献上一枚镌刻着金乌图腾的指环：“元帅，狩猎任务已完成。”
指环呈现出金红色，做工相当精美，即使黯淡无光，也能看出拥有它者绝非等闲之辈。
时一沅见过它，曾戴在棠溪晟的右手食指上，是帝国皇储的象征。
姬芜接过指环放在眼前看了看，对阿德莱特露出满意的笑：“做得很好。”
旋即，她施力将之捻碎。
粉末簌簌而下，落在地上零落为尘埃。
时一沅已经猜到了这枚指环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微微屏住呼吸，看向姬芜。
果真是饕餮家族有史以来最负盛名的家主。
格局、魄力、手段皆非常人能比。
姬芜对上她的视线，仿佛并未察觉她一瞬间的情绪波动，替她将鬓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教她：“青沅，你现在是家族的继承人，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付诸实践，不必来请示我。”
她并不忌讳自己的孩子行使权力，甚至乐见其成，只要他们明辨是非，知晓利弊。
“做错了也没关系，有我在，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姬芜的语调不算温柔，甚至带着她一贯的雷厉风行，却有着世间极致的温暖。
时一沅感受着温凉的指尖拂过自己的鬓角，终于知道为什么冷漠疯狂如姬司谕，会对天都星产生眷恋。
姬芜没有把他当成棋子，而是把他当成人。
会严厉的考校，也会毫无保留的给予信任和庇护。
她以人性为棋，姬芜以人心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