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青池有些拘谨地绷着肩膀,小奶猫蹲坐在他肩上,扬起脑袋发出小小一声嗷呜,短短的小尾巴贴着他的校服左右扫动,小耳朵还向后折成了飞机耳。
凑过来了!
那么小一点的毛茸茸贴在他的侧脸上,很是惬意地蹭了蹭。
姬青池屏住呼吸。
时一沅看得直笑,“二哥哥,你不要这么紧张,它不会碎的。”
姬青池闻言有些羞赧,低低嗯了声,试探性地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猫崽儿的小短腿。
软软的,小小的。
太可爱了!
难怪姬司谕捧着它舍不得撒手。
姬青池犹如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轻轻碰一碰猫崽儿的小短腿,再屈指抚一抚它背上的小软毛,又试探着去摸它的小耳朵。
猫崽儿对他可比对姬司谕客气多了,一次爪子都没挥过,任由他给自己顺毛。
时一沅好奇道:“二哥哥,校长为什么要哥哥留下来?是不是因为他杀了那个黑色天赋者,校长要罚他?”
她觉得今天晚上姬司谕有点不对劲,完全没有平时又是酿葡萄酒,又是坐在溪边垂钓的耐心,尽管已经刻意收敛了,可她靠近他的时候还是察觉到了一丝暴虐嗜杀的情绪。
那种感觉……和之前从神树遗迹里出来,他掐着她的脖颈时露出的杀机一模一样。
姬青池逗着猫崽儿回答:“他没有和你提过吗?校长是他的老师。”
时一沅诧异地看过来。
姬青池见她想知道,便继续说:“十二年前,校长还没有担任星曜军校的校长,曾在天都星住过一段时间,受母亲的邀请到星冕城做客的时候正好碰上大哥自学星纹,觉得他有天赋,收了他当学生。”
“校长是星印师?”时一沅反问。
楚娅宁为人十分低调,阿德莱特准备的那些资料中,与她有关的信息少得可怜,里面并未提到她是星纹师或者星印师。
姬青池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能教大哥镌刻星印,想来应该是。”
正说着,姬司谕的身影出现在了办公楼的门口,眼睑低垂着,懒洋洋的,有点提不起劲儿。
这是……被骂了?
姬司谕瞧见他俩还在,慢吞吞走过来,“干嘛呢?大晚上的不回去睡觉?”
时一沅微仰着头仔细打量他,被他一手盖在脑门上,覆住了双眼,“看什么看?今晚唱了这么一出,不嫌累吗?”
好烫。
下一瞬,姬司谕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体温不正常,立即收回手,“你们俩不累我还累呢,先走了!”
他翻身骑上苍。
在苍振翅高飞之时,时一沅瞥见他的瞳孔中涌起了一抹金红色的微芒。
望着消失在天边的一人一马,时一沅犹豫片刻后,捞过姬青池手里的猫崽儿,骑上宝宝,扬声道:“二哥哥,我还有事先走了,宵夜你和三哥哥吃就好!”
姬青池看了看飞远的宝宝,再看看空荡荡的掌心。
铃铛蹭过来,把马下巴放进他的掌心里。
姬青池失笑,摸了摸它的鬃毛,拉过缰绳骑着它飞上天空-
温斯顿帝国,鸢尾庄园。
宴会厅内,云鬓香腮、觥筹交错,精致的甜品摆放在餐桌上,由宾客们自取,玻璃杯掌中的各色酒品氤氲着吊灯的光芒,倒映出会场顶部华丽神圣的鸢尾图腾。
乐队现场演奏着轻松舒适的乐曲,身着黑色礼服,佩戴鸢尾面具的男人松开面前婀娜多姿的舞伴,优雅退出舞池。
热烈的掌声响起,立刻有其他贵族千金围过来,试图邀请他成为自己的舞伴。
男人微笑着拒绝了她们的邀请,青年管家走过来,与他低声耳语了几句。
他瞬间收了笑,离开宴会厅上了二楼休息室。
克里斯·哈德森有着一头耀目的金发,这是温斯顿帝国的贵族才拥有的发色。他身材昂藏,肩宽窄腰,坐倒在沙发上时,裤线收得笔直,显露出坚实有力的腿部肌肉。
他摘下华丽神圣的鸢尾花面具,系带滑落之时,露出充满野性与侵略的眉眼。
青年管家适时道:“潜伏在星曜军校的黑鸢尾传来消息,有人用黑鸢尾的身份命令紫鸢尾前去暗杀永曜帝国皇储,想知道是否是鸢尾庄园这边的命令。”
“现在,我们安插在玄曜星的紫鸢尾损失惨重,棠溪晟查到了他头上,他现在的处境有些糟糕。”
“蔷薇庄园并未下达暗杀棠溪晟的命令,属下以为是有人冒充黑鸢尾。”
克里斯·哈德森双手交叠,左手食指压着右手手背有一下没一下打着节拍,“什么人能冒充黑鸢尾?”
黑鸢尾的令牌与TA的生命休戚相关,令牌碎了,人必死。
以往也不是没有黑鸢尾被永曜帝国抓住,但都随着令牌碎裂,永远的闭上了嘴巴。
而能够操控令牌的只有与鸢尾图腾缔结契约的克里斯·哈德森。
青年管家没有接话。
结果显而易见,要么黑鸢尾内部出现了叛徒,要么有人抓到黑鸢尾,把他控制起来,用他的令牌做了这件事,联系鸢尾庄园主动透露消息,是为了继续潜伏。
可是有一个问题很致命,对方既然控制住了黑鸢尾,何必要用他的令牌命令紫鸢尾去做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把自己暴露在棠溪晟的视野中?
克里斯·哈德森闭目思索,又在短促的半分钟之后惊喜地睁开眼,“是她,我的风信子!”
“利欧!”年轻的公爵站了起来,兴奋地在休息室里踱步,“是她!一定是她!除了她,没有人能如此轻易地弄死我的紫鸢尾!利欧!马上去查塞勒斯·加西亚,我要知道她是不是已经放弃了那个疯子!”
“那个疯子!我就知道她迟早有一天会放弃他的!她该是我的公爵夫人,鸢尾王冠的主人!”
利欧欲言又止。
可那位风信子当初捅了您一刀,差点要了您的命啊!怎么可能当您的公爵夫人?-
姬司谕刚落地,眼前便出现了重影,冲天的火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凄厉的惨叫压在他的耳膜上,拉长成一道尖锐的耳鸣。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歇斯底里的叫嚣钻进他的大脑,青筋爬上他的前额,一鼓一鼓的狂跳起来,嗜血与杀戮撕扯着他的理智,将他推向深渊的边缘。
不,冷静。
冷静!
还不是时候!
不想等了!
毁掉!全部毁掉!
杀气迸发的瞬间,一只白皙的手伸过来,握住了他青筋暴起的手背。
微凉,柔软。
姬司谕猛然睁开眼,毫不犹豫挥拳向前,却被对方轻巧地避开。
银灰色的发丝在月光的照拂下扬起轻柔的弧度,银蓝色的双眸犹如一弯冷彻的寒潭,映照出他近乎疯魔的面孔。
“是我,哥哥。”时一沅轻声说。
她牢牢扼住他掐过来的手,迎上那双覆着一层金红色火光的眼眸,踮起脚尖与他额心相抵。
咫尺之间的距离,女孩轻薄的呼吸扑在他的面颊上,透着一股甘甜的凉意。
神树图腾虚影自她身后浮现,碧绿色的光线从她的精神力泉中一缕一缕抽出,捆缚住灼烧着姬司谕的高温,环绕着他们形成一个碧绿色的光茧。
【图腾庇佑-神启】!
碧绿色的星力侵入姬司谕的肺腑,金红色的火光烧了出来,一寸寸将其吞噬,神树之力未有退却,缓缓消融流淌在他血液中的澎湃火息。
歇斯底里的怒号仿佛一只被束缚的凶兽,被关进了神树之力编织的牢笼里,它挣扎叫嚣着想要出逃,却在神树柔和的光芒中收起了利爪。
姬司谕微阖着眼,放松了手中的力道,遏制住他的纤细五指也慢慢松开。
时一沅的身体软了下来,有些艰难地退开一步,小口小口喘着气,她的额前布满了细汗,面颊也爬上了苍白之色,体内的星力几乎消耗一空。
以她现在的情况,使用神树的力量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你为什么要来?”姬司谕收束最后一丝失控的理智,睁开眼注视面前的女孩,屈起手指抚上她白皙纤长的脖颈,“聪明人,要学会闭上眼睛。”
时一沅不仅不怕,还偏头压住了他的五指,感受他如今只是比正常人稍高一些的体温,轻笑道:“我发现了你的秘密,你要杀了我吗?”
静谧的小院里,苍停止了焦躁的踏步,拱开想上前的宝宝,哼哧哼哧打着响鼻。
姬司谕望着面色苍白的女孩,抬手拭去她额上薄薄的汗珠,任由那一抹晶莹从自己的指尖滑落掌心,声音低哑而温柔:“我舍得吗?”
时一沅轻眨了下眼,“你说的这般缱绻,换个人站在这儿,怕是要芳心暗许了。”
她也不曾想不死神树赋予的图腾庇佑能消弭灼灼燃烧的金乌之火。
事已至此,正如她舍不得弄死拥有压制蔷薇诅咒血液的姬司谕,姬司谕肯定也舍不得弄死拥有压制金乌诅咒能力的她。
姬司谕俯身将已经快要站不稳的时一沅拦腰抱起,低笑着走进小楼内,“听起来,你没有动容。”
时一沅放松心神靠在他的肩头,银灰色的发丝与墨色的长发互相交织,在微凉的夜风中纠缠不清。
她虚眯着眼道:“毕竟你太危险了,还疯得有些过分,藏着这样大的秘密还在棠溪晟眼前乱晃,我怕一不小心死无葬身之地。”
姬司谕叹了口气,“哪里比得了你?连紫鸢尾都能轻易驱使,怕不是克里斯·哈德森来了,也得恭恭敬敬给你提鞋。”
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女孩绵里藏针的声音,姬司谕低下头,她已经靠在他怀里睡着了,修长的脖颈上一抹红影若隐若现。
他收回目光,望向窗外的圆月。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人和他一样中了图腾诅咒而未死。
第57章 吃吃吃(57)
离开了办公楼, 棠溪晟和棠溪雅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自从棠溪晟入学星曜军校,便越来越忙,兄妹俩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走在一起过了。
若是以往棠溪雅一定很开心, 可不久前才发生了姬青沅被祁沁语诬陷的事情, 她完全提不起劲儿, 心里也像堵了块大石头, 沉甸甸的很难受。
她说不出来那具体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但就是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或许是在那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图腾家族继承人的身份并不能豁免什么, 面对倾轧的时候,如果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成为阶下囚徒也不过是眨眼的事情。
姬青沅和哥哥们关系融洽, 不需要争权夺利, 却依旧要面对来自外界的算计, 而祁沁语诬陷她的原因,仅仅是讨厌她而已。
姬青沅作为饕餮家族唯一的纯血继承人尚且要为谣言自证, 假如今天被诬陷的人是她, 她会如何?
紧张?慌乱?等着兄长来救她?
棠溪晟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 关切道:“小雅, 怎么不说话?”
他的声音稍稍拉回了点棠溪雅的注意力,她情绪低落道:“兄长, 明明是祁沁语先挑衅青沅的, 她不过是还击而已, 却要被她记恨上, 还如此过分的诬陷青沅是黑色天赋者,万一那个检测水晶被做了手脚怎么办?青沅岂不是百口莫辩?”
祁沁语咬出了黑鸢尾,即使她真的有被利用的成分在内, 明眼人也看得出她不可能像她说的那么无辜,整件事少不得她在背后推波助澜,黑鸢尾不过是她扯的遮羞布。
棠溪晟笑了笑,“小雅,讨厌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祁沁语那种性格,只有两个下场,要么她能力卓绝,弄死一群兄弟姐妹,最终继承螣蛇家族,要么因为过度自负,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她显然不是前者,若非拥有纯血螣蛇的血脉,又被祁夫人养在膝下,根本不可能走到今天。
他补充道:“而且你有没有想过,祁沁语既然要诬陷姬青沅,为什么不在检测水晶上做手脚?”
棠溪雅闻言,不由一愣,回想之前发生在训练场上的一幕幕,尤其是祁沁语从头到尾的反应。
起初,她信心满满,似乎料定了姬青沅不可能逃过检测,所以会在检测水晶没有反应的时候那么失态。
棠溪雅恍然道:“难道她做了手脚,但中途出了变故,所以没能诬陷成功?”
棠溪晟:“……”
他耐着性子提醒:“姬青沅如果真的不是黑色天赋者,不管祁沁语做什么手脚,她都不可能诬陷成功,天都姬氏也不会让她把这盆脏水泼到姬青沅头上。”
很显然,在这场闹剧中,被算计的一方也不是善茬。
棠溪雅再次蹙眉,思索了一会儿迟疑道:“兄长你的意思是祁沁语的确被黑鸢尾骗了,以为青沅是黑色天赋者?”
棠溪晟:“……”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小雅,你觉得姬青沅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他思索过很多次,每次得到的答案都不同。
从姬芜身边一尊漂亮的花瓶,到有点小聪明的野丫头,再到表面俏娇实则睚眦必报的双面人,直到如今机敏多变的野荆棘。
可以说他对她的评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难怪姬芜敢在她回归天都姬氏不到两个月便把她送来星曜军校,不是信任姬司谕能替她挡下明枪暗箭,而是她拥有足以在星曜军校自保的能力。
今天这场试探,他赔掉了祁沁语那把能冲锋陷阵的屠刀。
棠溪雅不知他心头所想,认真思索了许久,想了很多形容词,最终只憋出一句,“我觉得青沅很厉害。”
如此空泛的评价。
棠溪晟扫过她纠结的眉眼,再问:“你和她一起在血色禁地猎杀异植这么久,有学到什么吗?”
棠溪雅眨了眨眼,语气里终于多了点轻快,“她教我射箭,我现在的命中率比以前高多了!”
即使是在最尊敬的兄长面前,她也没有说出姬青沅猫戏老鼠般杀掉那个黑色天赋者的事情,那不为人知的一面,除非对方要她广而告之,否则她会守口如瓶。
“那我怎么不见你拿黑色结晶去兑换积分?”棠溪晟自然而然询问。
棠溪雅不疑有他,“青沅要学镌刻星纹,我得到的黑色结晶都当成学费交给她了。”
棠溪晟笑了笑,“连校长也认可了她镌刻在黑色结晶上的爆裂星纹,想来她在星纹上颇有造诣,应该学了不短一段时间吧?”
普通星纹师可没有这种能力。
“这我倒是没有注意,不过她经常去找姬司谕学习星纹。”棠溪雅说着,有些羡慕道:“他们的关系真好。”
棠溪晟停下步伐,轻轻搂了搂她的肩膀,“是我太忙了,最近无暇顾及你,你如果有什么事情,直接过来找我,联系秦诃也行。”
棠溪雅听他这么说,不自觉想起了那天在瑶光穹顶第九层云菁看向自己的眼神,心底忽然涌起一股酸涩之意,翕动着唇瓣想述说自己的委屈。
话到了嘴边,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云菁是兄长的得力下属,她说了又能如何?不过是菟丝子向大树抱怨它的枝干太过茂密,挡住了天边的阳光,可菟丝子本就依附大树而生,大树又怎会为她自断枝干?
棠溪雅抿唇摇了摇头,努力露出一抹笑,“我哪有什么事?有你在,谁敢欺负我?”
棠溪晟恍若未察觉她变化的情绪,“如此便好。”
“你与青沅交好也算是件好事,可以多了解她一些,学习她身上的优点。”
棠溪雅用力点了点头,收住了眼中泛起的水泽,扬起笑道:“兄长,那我先回去啦!”
棠溪晟注视着她小跑着远去的身影,轻笑了声。
秦诃从远处的阴影里走出来,低声道:“殿下,我去查了那颗检测水晶,没有问题,姬青沅的确不是黑色天赋者。”
狂暴星力无法隐藏,一旦触碰到检测水晶便会产生反应,姬青沅在大庭广众之下划破了手指,不可能有偷天换日的机会。
棠溪晟微眯起眼,“那可就有意思了,祁沁语若非确定姬青沅是黑色天赋者,怎么可能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秦诃迟疑道:“不如直接去问她?她应该会回答我们的问题。”
棠溪晟却摇了摇头,“她被姬青沅反将一军,问了也得不到有价值的信息。”
“倒是今晚祁沁语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疯乱咬,想来藏在暗处的黑鸢尾已经知道了我们查到TA在星曜军校的事情,再想把TA揪出来,恐怕不容易。”
话至此,他对秦诃低语了几句-
时一沅醒来的时候,已是次日清晨,院子里传来溪水淙淙之声,清脆悦耳,宁静而祥和。
她顶着有些混沌的意识拥着被子翻了个身,不期然闻到了淡淡的晚香玉之息,忽而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从床上弹坐起来。
陌生的卧室布置,半开的衣橱里挂着一件件校服外套,袅袅檀香自窗边氤氲而起,床头的柜子上摊着一本书。
时一沅以为是与星纹有关的书籍,捞起来一看——
《逃婚99次:帝国元帅放肆宠》
时一沅:“……”没看出来,便宜哥哥还有这种爱好?
正想着,房门被敲响了,她火速把书放了回去,清了清嗓子道:“请进。”
姬司谕推门而入,看到稍显不自在地拨弄发丝的便宜妹妹,一眼瞥见了柜子上有些移位的书籍,沉默了两秒道:“不是我在看,是……”
他是不出个所以然。
时一沅敷衍地嗯嗯了两声。
出现在你卧室里的书,不是你在看是谁在看?你姘头哦?
再一转眸,右侧的书架上放了整整几大排封面花哨的言情小说,每一本都有被翻阅的痕迹。
姬司谕注意到她的视线,再次沉默了,最终破罐子破摔,转移话题道:“醒了就赶紧起来,赖我房间里一晚上,害我只能睡沙发。”
时一沅抬手指了指自己,“我赖的?”
姬司谕淡定点头,“盥洗室的柜子里有新的洗漱用品,你自己拿。”
旋即,他转身离开,还顺手把门带上了。
瞧他能耐的,昨天晚上疼得差点摔地上打滚的人也不知道是谁。
时一沅咕哝了一句不识好歹,踩着床边的大号拖鞋,快步进了盥洗室。
等她梳洗完换了衣服下楼,一道身影忽而从外头刮进来,热热闹闹道:“谕谕!祁沁语的处罚公告出来了!论坛上这会儿可热闹了,你什么时候请妹妹过来庆祝庆——”
最后一个‘祝’字还没来得及出口,荣邈就看见了穿着姬司谕的大号拖鞋从楼上下来的时一沅,霎时瞳孔地震,语无伦次道:“你你你你你——”
“你什么你?”凤西鸢从他身后走进来,原地石化了两秒后,火速冲到端着早餐放在桌上的姬司谕面前,一把将他拽出小楼。
时一沅眨了眨眼。
荣邈也眨了眨眼,“妹妹,你昨晚住这儿?”
时一沅诚实点头。
荣邈倒吸一口凉气。
姬司谕那个吹毛求疵的家伙,他之前困死了想借他的沙发睡一觉他都没同意,妹妹竟然从楼上下来!
那里可是他的私人领域!
教官来查寝他都敢把门一关,留个客厅让教官爱查查不查滚,积分随便扣。
“怎么了?”时一沅奇怪道。
“没没没没没!”荣邈哐一下冲出小楼,差点一头栽小溪里去,好在及时停下,却听到凤西鸢一惊一乍:“姬司谕!原来你是童养夫的吗?!”
姬司谕:“……”
荣邈噗通一下掉水里了。
第58章 吃吃吃(58)
校长这次大概是真动了怒, 校方的动作很快,次日清早就公布了对祁沁语的处罚,还在星曜军校官网进行了公示。
军校生们本就好奇举报事件的后续, 又听看热闹回来的人说校长下了封口令, 唏嘘的同时抓耳挠腮, 想知道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可论坛上那些与姬青沅有关的帖子销声匿迹, 也没几个军校生敢议论此事,正当众人以为这件事要不了了之的时候,处罚公告出来了!
对象不是姬青沅, 而是祁沁语!
不需要有人描述多么详细的事件经过,军校生们直接脑补了一场图腾家族继承人之间的撕x大战。
时一沅还好, 她是无辜被人诬陷的一方, 加之此前打了场漂亮的翻身仗, 再有名声一直不怎么好的祁沁语作为对照组, 不少人同情她命犯小人,对祁沁语则抱以幸灾乐祸的态度。
剥夺开阳阵营领导人的身份, 同时开除出开阳阵营, 这几乎是毁了祁沁语入学三年来在星曜军校打下的根基, 校长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
她因此事得罪了姬青沅, 相当于得罪了整个饕餮家族,在螣蛇家族的竞争力必定大减, 若非得到让她逆转口碑的机会, 几乎没有可能成为天穹祁氏的未来家主。
开阳阵营骤然失去了领导者, 内部肯定会乱上一段时间, 说不准还会像摇光阵营一样,分裂出多个团体。
时一沅没有关注论坛有多热闹,在便宜哥哥那儿吃了早餐, 就直接去上课了。
星曜军校的学习任务绝对不算轻,每天有固定的训练任务,必修选修的文化课程,学习日的晚上有小型阵营赛,每周的休息日还有一场中型阵营赛。
好在阵营赛不是每个人每天必须参与,有意愿参加的军校生根据阵营内的分配组队报名即可,而小型阵营赛大多是七级以下天赋者的主场,新生参加的比较多。
时一沅没兴趣到小型阵营赛虐菜,所以基本不参加,中型阵营赛参加过一次也就够了,其他阵营的领导者也仅是参加大型和全体阵营赛。
再有温从舒几个有丰富经验的团体领导者帮忙管理摇光组织,她把控大方向即可,当甩手掌柜当的心安理得,并且把省下来的时间放到学习星纹上。
以前对星纹了解甚少,她没发现自己还有这方面的天赋,而今注意到了星纹的各种妙用,自然要把熟练度刷起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风平浪静,星曜军校查黑鸢尾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棠溪晟似乎在等待时机,也没什么动静。
颇有意思的是祁沁语被教务系统随机分配到了平民聚集的玉衡阵营,以她用贵族和平民身份把人分个高低贵贱的做事风格,玉衡阵营基本没人理她,说不得还得踩上几脚,是彻底没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是夜,摇光穹顶第九层,每周例会,雷列朗声汇报最近一周的阵营赛战果。
时一沅带队赢下的中型阵营赛鼓舞了整个摇光阵营的军校生,不仅摇光组织战果斐然,摆脱了倒一倒二的行列,大多排在第四第五的位置。
寒梅和旭日也牟足了劲,在后续的中型阵营赛中冲到了第三甚至第二的排名。
刚加入他们的军校生原本还因为时一沅带队在中型阵营赛中的出色表现而犹豫要不要转投摇光组织,又在他们展露出实力后,打消了念头。
整个阵营一起发力的结果就是阵营赛首月,摇光阵营摆脱了常年倒一的排名,晋升第六名,且距离第五名只差100团体积分。
排名刚公布,摇光阵营不知多少军校生喜极而泣,结算的总积分也根据各个团体的参与度分别汇给了团体领导人。
时一沅平了过去一个月的积分账目后,把剩下的全部按劳分给参与阵营赛的军校生,收获了一大批欢呼。
雷列结束汇报,喜气洋洋道:“会长,下个月我们再努力努力,拿到第五名不是问题!”
时一沅笑答:“一定可以。”
雷列:“不过,下个月末就要举行本学年第一场大型阵营赛了,往年我们都是凑够人数就上,这次会长有什么安排吗?”
时一沅把目光转向温从舒,“温学长有什么想法?”
温从舒依旧是除了姬青池之外,摇光组织唯一的副会长,但时一沅提拔了几个会长助理,是在第一场中型阵营赛中表现出色的包括雷列在内的四个阵营领导者。
每周阵营赛赛况汇报由他们轮流来,温从舒主要负责人员安排等方面的事情,沈执、棠溪雅、姬青潋三人从旁监督。
姬青池又恢复了‘闲云野鹤’的生活,不过隔一周会参加一场中型阵营赛,负责稳定军心。
突然被点名,温从舒啊哦了一声回过神来,见众人全望着自己,一时间有些尴尬。
他刚刚在发呆。
时一沅耐心道:“关于下个月的大型阵营赛,温学长有什么想法吗?”
温从舒抹了把脸,说了声抱歉后,侃侃道:“大型阵营赛第一名可获得500团体积分,数目相当可观,而参赛人数上限是1000人,每次同时举办3场,寒梅和旭日那边肯定要参加,按照教务系统的筛选规则,我们最多参加一场。”
“所以,我觉得择优挑选参赛者最佳,争取拿到某一场的第一名。”
有时一沅这个共同的敌人在,寒梅和旭日为了防止团体成员流失,肯定会继续发力,想必也能在另外两场大型阵营赛中拿到不错的排名。
如此一来,下个月的阵营排名,摇光肯定能拿到第五。
其他与会军校生纷纷表示赞同,并补充了一些自己的想法,气氛之活跃热闹,完全没有了第一次开例会时的各怀鬼胎。
棠溪雅三人正在聚精会神做会议记录,会后还要写感想和建议——
因为时一沅要查!
起初,姬青潋的眉头几乎要打成死结,但还是硬着头皮记录会议要点,思绪也不自觉跟着众人一起走,偶尔还会冒出新点子,也算渐入佳境。
看得姬青池悄悄给他拍了张照,打开光脑给姬司谕发消息。
【我有一只铃铛: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图]】
【姬司谕:……你倒是很闲?妹妹没使唤你?】
【我有一只铃铛:。】
【我有一只铃铛:我有很多积分,你需要吗?】
【姬司谕:打什么坏主意呢?】
【我有一只铃铛:摇光穹顶空气真好,你没来过吧?】
【姬司谕:谢邀,不去】
聊天结束。
姬青池不参赛的时候就是个吉祥物,不管事也不惹事,大家默契地无视掉他会议摸鱼的行为,差不多讨论出了个章程。
时一沅让温从舒负责此事,并宣布会议结束。
等众人离开会议室,棠溪雅趴倒在桌上长舒了口气,小声咕哝道:“累死我了。”
一个多小时的会议,时刻集中精力听要点,对她十几年来没怎么动过的脑子而言是不小的负担。
姬青潋难得和她有共同语言,嘟囔道:“为什么要我们做这些?”
沈执默默闭紧了嘴巴。
时一沅笑盈盈回答:“当然是因为我信任你们呀!会议记录这么重要,怎么能让别人来?万一记漏了怎么办?”
姬青池:“……”
但凡便宜弟弟从小到大的老师们有妹妹这么能哄人,他也不会厌学到理论课全部不及格,有些甚至挂零,让母亲反复怀疑他是不是亲生的。
姬青潋直觉哪里不太对,但谁能抵挡猫猫妹妹的夸夸呢?他忽略掉那点不对劲儿,满血复活。
夜已深,几人简单的收拾过后也离开了摇光穹顶,下楼的时候正好遇上同样开完会出来的云菁等人。
双方视线交错,云菁率先笑着和时一沅打招呼,“姬会长,好巧。”
伸手不打笑脸人,时一沅也和她打了招呼。
云菁带着下属们走进升降梯,占去了另一半的空间,“甚少在摇光穹顶遇见姬会长,今天倒是巧了。”
“我比较少来,你遇不上也正常。”时一沅从容回应。
当甩手掌柜还当得如此理直气壮。
云菁心头冷笑。
因为时一沅参加的那场中型阵营赛,旭日和寒梅被逼上了梁山,若表现得比摇光素质差,便会动摇军心,她和聂凌寒也只能跟着参与中型阵营赛,稳住阵营排名,不知浪费了多少宝贵时间。
云菁:“真羡慕姬会长呀!不需要操心那么多事情。”
姬青潋听不得她阴阳怪气,“真要羡慕,你带着旭日全体成员加入我们不就好了?青沅保证不给你安排任何工作。”
云菁被他噎住了。
姬青潋见她说不出话,冷哼道:“舍不得就闭嘴,我们和你不熟。”
正好升降梯门打开,棠溪雅第一个走出去,又觉得自己这么做好像太明显了,纠结着放缓了脚步。
时一沅跟上她,笑道:“走吧?”
棠溪雅立即嗯嗯了两声,并在心中告诫自己要更冷静一点,更从容一点。
几人分开,时一沅骑着宝宝回到宿舍楼下,再让它自己飞回姬司谕的小院。
推门进宿舍时,她口袋里的星螺震了震,一条没有备注的潮汐之音发了过来。
【你是谁?】
简单三个字让时一沅微扬起唇。
她没有理会对方,并放下星螺拿了衣服去洗澡。
自认为隐藏很好的小老鼠突然之间发现自己暴露了,自然是千般焦虑万般紧张。
是该紧张一下的,不然怎么好养成家中小鼠?-
与此同时,棠溪晟居住的独栋别墅内,他的得力下属们齐聚一堂。云菁最后一个到,进门时,她扫了眼同僚们,秦诃、夏苒、骆夏等人全部都在。
意识到自己来晚了,云菁立即上前对棠溪晟微微俯身。
棠溪晟并未计较这么点小事,示意她坐下后,说道:“说一说你们近段时间的调查结果吧?云菁,你先来。”
云菁不敢怠慢,理了理思绪道:“殿下,我最近一直盯着沈执,他没有任何异动,也未曾监测到他发出过长波段的潮汐之音,而且他使用星螺的频率不高,大多是用光脑和姬青沅沟通摇光阵营的事务。”
“只依据这些,无法判断他是否与黑鸢尾有关。”
秦诃微微蹙眉,“可能是因为那天晚上打草惊蛇,黑鸢尾怕身份暴露,让手底下的人都蛰伏起来了。”
是以,他们调查来调查去,始终查不到比较有价值的线索。
骆夏笑了声:“依我所见,打草惊蛇不仅没有坏处,反而好处多多,就是要让黑鸢尾意识到自己快要暴露了,才会露出马脚。”
夏苒不是很认同他如此莽撞的想法,“黑鸢尾不是普通间谍,他们有足够的耐心,不会因为一些小事自乱阵脚。如果确定自己暴露的风险高,TA放弃潜伏者的身份逃走怎么办,到时候我们很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骆夏和她的看法向来是南辕北辙的,闻言耸了耸肩,“现在的情况不是已经很明朗了吗?”
夏苒没听懂他口中的‘明朗’是什么意思,投去询问的眼神。
骆夏阐述道:“第一种可能,沈执是黑鸢尾,但这个几率不高,黑鸢尾不会把自己摆在这么危险的位置上,所以他有问题的话,大概率是黑鸢尾的眼线。”
“第二种可能,姬青沅是黑鸢尾!”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他们为什么会怀疑沈执是黑鸢尾的眼线?因为他是出身偏远星球的孤儿,被黑鸢尾控制实在太容易了。
同理,姬青沅也在偏远星球长大,甚至还有从蔷薇404星逃到小芒星的难民身份在,加之查无可查的过去,更有可能是黑鸢尾!
骆夏颇为满意众人的反应,继续说:“殿下,姬青沅入学星曜军校以来发生的变化不可谓不大,从人人嘲笑的废物大小姐到现在大家敬服的摇光阵营领导者,还把祁沁语踩到无法翻身,如果她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难民,怎么可能有这种心机手段?”
“我仔细调查了她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觉得有一件事很可疑。”
“她曾在赤狼被抓后拿了一盒黑色结晶要狱警鞭笞赤狼,以报被抓之仇,而赤狼从星舟逃脱的时候,突然爆发力量,摧毁了囚禁他的笼子。”
“有没有可能,她根本不是去报仇的,而是要帮助赤狼逃脱?”
他说的有理有据,书房内的几人越听越心惊。
棠溪晟沉默不语。
云菁忍不住道:“如果她和赤狼是一伙的,赤狼为什么要在血色禁地抓走她?当时是祁焕意外撞见了赤狼,她察觉到祁焕的星力波动过去查看情况才被抓的,明显是意外。”
“赤狼还因为此事被捕,她没有必要给自己制造麻烦吧?”
骆夏对她翻了个白眼,“我什么时候说他俩是一伙的了?”
“赤狼身上的秘密干系重大,姬青沅有可能在被抓的时候得知了些什么,但又不能光明正大带走赤狼,才策划了之后那场劫囚车的行动。她要的是赤狼身上的秘密,而不是赤狼。”
云菁还是觉得这个猜想过于悬浮,反问道:“那些通缉犯呢?又怎么解释?赤狼被劫之后他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骆夏这次没有直接反驳她。
的确,那些黑色天赋者至今没有消息,要么全死了,要么故意隐藏了起来。
“是有一些没有办法解释的地方,但我依旧认为这个猜想具备一定的合理性。”
“大家不怀疑她,完全是因为她是纯血饕餮,待她从星曜军校毕业,未来将一片荣光,饕餮军团统帅的位置可不是任人掌控性命的黑鸢尾能比的。”
“再仔细一想,殿下遭遇的暗杀明显有漏洞,紫鸢尾不可能不知道殿下有图腾庇佑,他们执行的是一场几乎没有可能完成的暗杀任务。”
“如果他们的顶头上司叛变,想找机会弄死他们,摆脱过往的束缚,是不是合理多了?”
棠溪晟抬眸道:“姬青沅不可能是黑鸢尾。”
骆夏怔了怔,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笃定。
棠溪晟补充道:“纯血饕餮绝不能是黑鸢尾,天都姬氏不会允许这样的丑闻出现。”
众人面面相觑。
这件事中比较麻烦的一个问题是,姬芜元帅是否知道姬青沅的过去,如果知道,不管她昔日是不是黑鸢尾,日后都只会是姬青沅,天都姬氏绝不会坐视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纯血饕餮任人宰割。
如果她不知道……
骆夏舔了舔干涩的唇瓣。
那就必须找到足以把她钉死的证据,让饕餮家族付出足够的代价遮掩这个丑闻。
棠溪晟一眼扫过神色各异的下属们,下达命令:“骆夏,你马上带人去抓沈执,抓到后不要对外透露消息,我要知道站在他背后的人到底是不是姬青沅。”
骆夏的眼睛亮了起来,立即领命出了书房。
“云菁,你盯紧姬青沅,她有任何行动都要向我汇报,尤其是她发现沈执失踪之后的反应。”
“秦诃,让金乌近卫随时待命,以备不时之需。”
“夏苒,你注意着姬司谕的反应,还有天都姬氏宅邸那边,一旦有动静,立刻回报。”
秦诃等人齐齐应是,马不停蹄去执行分配到手头上的任务。
待所有人出了书房,棠溪晟双手交叠靠坐在椅子上,垂眸注视着桌上混乱的棋局,唇角缓缓上扬露出一抹笑。
姬司谕,如果姬青沅是黑鸢尾,你又该如何应对?
我可不是祁沁语那个蠢货,能让你当众羞辱。
第59章 吃吃吃(59)
“青沅, 沈执呢?怎么没看到他?”棠溪雅结束长跑,一边缓气,一边询问正在做拉伸运动的时一沅。
“可能是有事情耽搁了吧?待会儿应该会过来。”时一沅回答。
他们几乎每天都在九号训练场完成基础训练, 棠溪雅通常来的最早, 沈执其次, 时一沅来的有早有晚, 时间并不固定。
结束训练后,三人会一起进入血色禁地猎杀异植,棠溪雅也在这段时间的努力下成为了五级天赋者。
“我和他选修了同一门课, 今天他没来,给他发了消息也没回,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棠溪雅有些担心。
时一沅闻言, 停下了拉伸的动作, 摸出口袋里的星螺给沈执发去潮汐之音, 浪涛拍打海岸的声音层层叠叠,星螺的另一端却没有丝毫动静。
棠溪雅凑过来, “怎么样?应该不是故意不理我吧?”
问完了, 她又小声咕哝, “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无视我。”
时一沅微微蹙眉, “没有回,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我让三哥哥去他的宿舍看看。”
“嗯嗯。”棠溪雅连连点头。
时一沅又给姬青潋发去潮汐之音。
姬青潋虽是大少爷脾气, 但并没有嫌弃星曜军校分配给新生的宿舍小, 也没有向姬司谕和姬青池要积分, 就住在沈执的上一层。
几秒之后, 姬青潋的声音响起,“怎么了青沅?”
时一沅问:“三哥哥,你在宿舍吗?能不能帮我去沈执的宿舍看看?他今天一整天不见踪影, 给他发潮汐之音他也没回。”
姬青潋当即应了声好,未中断潮汐之音,问她是不是又要去血色禁地猎杀异植。
时一沅告诉他自己在训练场,待会儿去血色禁地。
姬青潋停在沈执的宿舍前,敲了敲门,没得到回应,“好像不在。”
他正准备离开,忽然发现宿舍门开了一条缝,略感诧异,简单的犹豫过后将门推开。
里面干净整洁,床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书桌上摊着本书,水杯倒了,水湿了半张桌子,在书页上晕染开浅浅的痕迹,椅子被斜拉开。
似乎沈执曾坐在这里看书,但有什么人突然出现在宿舍门口,惊得他不小心打翻了水杯,下意识起身。
他还没来得及收拾桌上翻倒的水杯,就被出现的人带走了。
姬青潋的理论课门门不及格,可论敏锐度,绝对远超还未毕业的军校生。
他察觉到了不对劲,沉声道:“青沅,沈执可能被人带走了,他得罪了什么人吗?”
沈执是姬大小姐小跟班的事情在星曜军校已经不是秘密了,即使有人看他不顺眼,也得掂量掂量着站在他身后的姬青沅。
而有胆子光明正大来宿舍带走他,还让他不敢反抗的人,屈指可数。
姬青潋条件反射道:“是祁沁语?”
祁沁语在妹妹这儿栽了跟头,肯定怀恨在心,但她短时间之内不敢对妹妹动手,沈执指不定就成了她的出气筒。
时一沅眸光微动,“不好确定。三哥哥,麻烦你去找宿管,调取宿舍监控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如果确定是失踪,请校方帮忙寻找,剩下的我来处理。”
姬青潋应了声好,马上去找了宿管,却得知沈执被金乌近卫带走配合调查了。
金乌近卫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沈执配合调查的?
想起开学到现在一直对妹妹心怀不轨的棠溪晟,姬青潋眉心一跳。
那只老乌鸦又要出什么招数?
他立即把这件事告诉时一沅,并且叮嘱道:“不管那家伙向你提什么要求,你都不要答应!”
时一沅忍不住笑,“他能对我提什么要求?三哥哥你不要大惊小怪。”
姬青潋恨铁不成钢,“谁知道那只老乌鸦在盘算什么,反正肯定不安好心。”
时一沅乖乖应了两声,结束了潮汐之音,脸上的笑淡了下来,唇角的弧度却未发生变化。
棠溪雅紧张道:“发生什么了?”
时一沅叹了口气:“沈执被金乌近卫带走了,说是要配合调查。”
棠溪雅微微睁大了眼,“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时一沅摇了摇头,转而想起了什么似的,迟疑道:“不会是和黑鸢尾有关吧?皇储殿下最近好像一直在查这件事。”
棠溪雅蓦地一惊,“沈执怎么会和黑鸢尾扯上关系?”
时一沅再次摇了摇头。
棠溪雅微抿着唇,摸出星螺给棠溪晟发去潮汐之音。
静默的几秒钟里,她的心跳快如擂鼓,心底升起莫大的茫然与无措。
沈执是她的朋友,在星曜军校只有兄长能指挥金乌近卫,他们抓走沈执,肯定是得了兄长的命令。可他被抓已经过去了一整天,兄长却根本没和她提过这件事。
哪怕是知会一声,告诉她沈执有可能和黑鸢尾扯上了关系,哪怕是提醒一句,让她小心沈执,又或是让她帮忙盯梢,她都不会……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委屈,委屈到几乎控制不住眼泪。
是她不值得信任吗?还是她根本不重要。
啪!
棠溪雅把星螺扔了出去,崩溃了般坐倒在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不敢去寻求答案。
或者说,已经没了询问的必要。
兄长手下有那么多得力干将,他们或出身贫寒,缺少向上走的途径;或出身名门,却受家族压制,年少不得志;或与他幼年相识,有着手足情谊……
他们全都得到了他的赏识,摆脱桎梏,成了他人眼中的天之骄子。
兄长发掘了那么多人才,培养他们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那么多人里,唯独没有她。
她是人人眼中的废物公主,早早觉醒了纯血金乌血脉,至今只是五级天赋者。
没有人真心诚意的尊敬她,她的荣光源于皇室公主的身份,而非棠溪雅这个人。
棠溪雅捂着脸失声痛哭。
时一沅垂视着她。
幻梦破灭的感觉,很痛苦吧?
痛苦后,就该成长了。
她没有出声安慰,而是让小公主独自一人消化褪羽带来的疼痛。
棠溪雅不需要依附另一棵大树,她能坚强地从阴影里走到阳光下。
掉在地上的星螺轻轻震动着,送来的潮汐之音备注着‘兄长’二字,时一沅走过去将它捡起,放到耳畔。
“小雅,怎么了?”棠溪晟温和的声音从星螺里传来。
时一沅的目光扫过训练场的某个角落,故作忐忑道:“学长,是我,我不小心说错话把小雅惹哭了。”
棠溪晟惊诧道:“你稍等,我马上过来。”
话落,他反应过来,眼神微凝,补充道:“你们现在在哪?”
时一沅缓缓扬唇,“在九号训练场这边。”
棠溪晟应了声好,隐晦的试探道:“你和小雅说了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时一沅小声道:“我说云菁不是您的下属吗?怎么那么过分敢给她摆脸色看?小雅就哭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棠溪晟步伐稍顿,“云菁做了什么?”
时一沅添油加醋把云菁的表现描述了一番,最后故意道:“学长,小雅最崇拜您了,总和我说您的事情,受了委屈也怕您为难,憋在心里不敢说。”
棠溪晟缓缓吐出一口气,“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一会儿就到。”
他放下星螺,眼中毫无情绪,询问身后的秦诃,“云菁平时对小雅什么态度?”
秦诃心神一凛,不知该如何回答。
云菁表面长袖善舞,实则心高气傲,不太看得上没什么能力,惹出了事还要棠溪晟去摆平的棠溪雅,大多数时候还是能做一做表面功夫的,但轻视一个人,无论她表现的再和气,也难掩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秦诃的沉默已然告知了棠溪晟问题的答案。
他轻嗤了声:“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吗?小雅是我的妹妹!她不需要多卓绝,当个无忧无虑的公主就行了。”
秦诃当即道:“属下失察,请殿下恕罪!”
棠溪晟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翻腾而起的怒气,“我去一趟九号训练场,你们看好沈执,尽快撬开他的嘴,不要出纰漏!”
“是!”秦诃微微低头,目送他上了星梭-
不算宽敞的审讯室内,沈执被拷着双手双脚,绑在审讯椅上。
他的嘴角破了块皮,校服外套不知道去了哪儿,头发湿漉漉的耷拉在脸上,衬衫贴身勾勒出胸前的肌肉,此时被迫仰着头看向刺眼的审讯灯,瞳孔轻微涣散。
骆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沈执,何必呢?水刑不好受吧?你只要供出黑鸢尾是谁,殿下不仅不会追究你过去做的事情,还会帮你换个新身份,让你彻底摆脱黑鸢尾的掌控。”
沈执咬着牙关,继续保持沉默。
骆夏啧了声,“你还真是油盐不进啊?都到这份上了,是宁死也要保守秘密吗?黑鸢尾值得你为TA做到这种地步?”
言罢,他一鞭子抽在审讯桌上,沉沉的噼啪声震得人心惊胆颤。
夏苒瞥了他一眼,“沈执,是你的家人被黑鸢尾控制了吗?只要你愿意说,我们可以帮你把他们救出来。”
“当然,你也能先告知我们你的家人现在是什么情况,等我们把他们救出来带到你面前,你再说黑鸢尾是谁也行。”
“殿下素来宽厚,言出必行,你若是不放心,我们也可以找其他图腾家族的人作见证,绝不会过河拆桥。”
沈执依旧保持沉默。
两人对视一眼,夏苒又道:“你可以好好想想,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再来。骆夏,把灯关了。”
骆夏颇为不爽的将鞭子扔到桌上,关掉审讯灯,率先出了审讯室。
两人在外面和秦诃碰面。
夏苒摇了摇头道:“办法全都用过了,一句话也不说。”
“软硬不吃,和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骆夏吐槽。
秦诃点点头,“三公主那边出了点事,殿下过去了,你们俩注意着点,对公主殿下保持应有的尊重。”
骆夏挑了下眉,“怎么说?云菁惹出事情来了?”
秦诃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
骆夏哈哈笑了声,“我就知道她迟早有一天要吃教训的,三公主再怎么着也是和殿下一起长大的亲妹妹,轮得到她挑鼻子瞪眼吗?”
旋即,他转了话题,“没记错的话,这个点三公主应该和姬青沅一起在九号训练场吧?云菁不过是盯个人,怎么惹着她们了?”
不等秦诃回答,他忽而眯起眼,“不会是姬青沅玩的调虎离山之计吧?”
话音落下,地面忽然传来一股剧烈的震动,三人头顶的灯晃了晃。
夏苒悚然一惊,“骆夏!你的嘴是开过光吗?”
骆夏也没想到真会有动静,嘶了声,“开没开过光我不知道,但这次我要他们有来无回!”
轰隆!
爆炸声响起,透过监狱的层层高墙,传进众人耳中。
秦诃冷静道:“外面有金乌近卫在,我们的任务是看紧沈执!这次绝不能出纰漏,否则我们都得提头去见殿下!”
骆夏微抿起唇,到底不敢拖大,跟着秦诃进了审讯室。
沈执正垂着头闭眼休息,似乎没有感觉到外界传来的震动。
骆夏见他如此冷静,轻笑道:“开心吗?有人来救你了。”
沈执没有回应。
若非感受到他的呼吸还在,骆夏几乎要以为他已经死了。
他最烦一棒子下去敲不出个字来的人,故意道:“可别开心的太早,你已经暴露了,指不定是来杀人灭口的。”
轰隆!
又是一阵剧烈的爆炸,监狱摇晃的动静更大了。
金乌近卫把审讯室外围得密不透风,秦诃正在用星螺了解外界的情况。
突然出现了一批紫鸢尾,个个拥有超凡境界的战力,与金乌近卫打得难舍难分。
秦诃的脸色十分难看。
在过去一个月的调查和围剿中,他们弄死了三十几个紫鸢尾,不曾想藏起来的还有这么多。
嘭!一股巨力砸在审讯室后方的墙壁上,震得整个审讯室抖了抖,旋即一柄幽黑色的弯刀从墙后穿刺而入,直直对准审讯椅上的沈执。
秦诃瞳孔放大,抬手释放出一面蜂窝状的纯白盾牌,牢牢挡在了黑色弯刀前方!
铿锵!
弯刀刀尖与盾牌互相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夏苒手执长剑狠狠对着墙面刺了过去。
“黑鸢尾!亲自来了!”骆夏眸光震颤,眼底涌起一股兴奋,“沈执啊!能让黑鸢尾亲自来料理你,你的价值超乎我的想象啊!”
语毕,他一拳砸在开裂的墙壁上,厚重的金属墙受到剧烈的能量冲击,霎时间四分五裂。
夏苒拔出刺空了的长剑,再看那一柄幽黑色的弯刀,横向回收,又在金属墙碎裂的一刹那从墙后飞了出来,携雷霆万钧之势刺向被捆绑在审讯椅上的沈执。
秦诃冷哼一声,白色盾牌立即向两侧延展,将沈执围的密不透风,冷白色的能量墙自盾牌上方冲出,逼退了即将割向沈执喉咙的弯刀。
金属墙轰然倒塌,一道身影缓缓从后方的监狱走出,他穿着纯黑色的紧身作战服,整个人几乎溶于黑暗,只能勉强辨别出是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男性。
在覆盖着他的阴影中,一朵张扬而华丽的黑色鸢尾肆无忌惮地绽放花朵,男人握住被挡回来的黑色弯刀,唇边的弧度缓缓向上拉,露出一个危险而诡异的笑脸。
黑鸢尾!
真的是黑鸢尾!
沈执眼睫轻颤,努力偏过头,余光里恰好看见赤发碧眸的男人从黑鸢尾身后走出。
“赤狼!”骆夏脱口而出对方的名字。
赤狼捏着拳头歪了歪脑袋,“好久不见啊!我来谢谢你们上次的招待!”
黑鸢尾倏然挥下手中的弯刀,模糊而沙哑的声音响起,“先杀了他。”
沈执蓦然睁大了眼睛。
第60章 吃吃吃(60)
“殿下, 姬青沅联系姬青潋去了沈执的宿舍,已经知道沈执被我们带走的事情了。接着她和公主聊了几句,不知怎的公主就哭了起来。”云菁恭敬地汇报之前发生的事情。
棠溪晟微冷着脸点了点头。
姬青潋去找沈执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也是他允许宿管在有人问起沈执时透露他被金乌近卫带走的消息。
只是他没想到, 真有人会光明正大去找宿管问沈执的事情, 还是姬青潋。
且姬青沅也没有遮掩是她让姬青潋去找的人, 坦荡到令人难以怀疑她的用意。
棠溪晟正准备进九号训练场,腰间的星螺忽然震了震。
是秦诃发来的潮汐之音。
黑鸢尾率领紫鸢尾,连同赤狼一起出现在了关押沈执的监狱, 目的是杀沈执!
好快!
棠溪晟微眯起眼,远远看着九号训练场中靠坐在台阶上的两个女孩。
姬青沅正在安慰棠溪雅, 后者抱了瓶水, 神色恹恹, 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活泼热闹。
他问道:“从姬青沅发现沈执失踪之后, 还有对外发送潮汐之音吗?”
云菁摇了摇头,“没有, 整个九号训练场都在我们的监视范围之内, 没有捕捉到第三条潮汐之音的波段。”
的确。
他是因为骆夏的推测和调查具备足够的合理性, 临时起意抓的沈执, 姬青沅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可能提前做出安排, 今天白天她也没有和沈执进行过任何交流, 是晚上沈执久久未到训练场, 她才觉得不对劲。
前后不过二十分钟, 她如何确定沈执的具体位置?更别提策划一场周密的暗杀行动。
不是她吗?
可这也太巧了,他刚回星曜军校,监狱那边就出了事。
黑鸢尾拥有鸢尾印记, 能使用鸢尾图腾的力量,他的身份无人能冒充。
赤狼也出现了,证明他的确是被黑鸢尾劫走的,姬青沅若是知道了赤狼身上的秘密,如何能把他放出来招摇过市?
黑鸢尾亲自带人来杀沈执……看来沈执应该知道了不得的秘密。
思及此,棠溪晟却不着急回去主持大局,而是瞥眼看向云菁,“你对小雅很不满?”
云菁悚然,立即道:“属下不曾。”
棠溪晟细细看了她两眼,“是吗?”
不过是短促的两三秒钟,云菁背后冒了细细密密一层冷汗,恼恨棠溪雅竟然到棠溪晟面前告状。
分明是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身为纯血金乌却一无是处,天天和姬青沅搅合在一起也就算了,关键时刻还分不清立场,跟在她身后当应声虫!
云菁屏住呼吸,肃然道:“属下绝不敢冒犯公主殿下!”
棠溪晟收回视线,轻轻掸了掸落到袖口上的一片花瓣,径直走进了训练场。
感知到他的气息远离,云菁狠狠松了口气。
她不明白,殿下那般厌恶愚蠢之人,为何要护着棠溪雅那个蠢货-
棠溪晟扬声喊:“青沅,小雅。”
他步履匆匆,发丝稍显凌乱,显然是急着赶过来的。
棠溪雅没料到他会来,诧异地看过来,见他面露担忧,立刻抬手抹了抹还带着泪渍的眼尾,想装作无事发生。
但她的眼睛肿得像两颗灯泡,明显狠狠哭过一场,棠溪晟想不看出她的窘迫都难。
“学长!你可算来了!”时一沅微扬起语调。
棠溪晟快步走过来,不着痕迹打量她此时的神情,试图从中找到漏洞,但是很遗憾,她不紧张也不焦躁,仿佛不知道沈执被他抓了。
“兄长,你怎么来了?”棠溪雅别开眼,低声询问道。
棠溪晟叹了口气,“青沅说你哭了,我不放心,过来看看,是不是在哪受了委屈?”
棠溪雅抿着唇没有说话,倒是时一沅目露诧异之色:“学长,小雅如果想告诉你,早就说了,又怎么会等你亲自来问?不说肯定是怕你为难。”
棠溪晟微微蹙眉。
时一沅看看他,再看看沉默不语的棠溪雅,低笑了声,开门见山道:“殿下为什么要抓走沈执?”
她的话如此直白,直白到令在场两人毫无心理准备。
棠溪雅立刻抬头看她,有些羡慕她在面对棠溪晟时,能如此坦然地问出想问的问题。
棠溪晟也把目光转向她,金红色的双眸中未有任何情绪变化,心中却在思索她问出这个问题的目的。
是问心无愧,根本不怕他怀疑,还是故布疑阵,另有图谋?
时一沅迎着他的视线,笑得有些凉,“沈执是我摇光的人,我作为摇光的领导者,于情于理都该得到一声知会吧?可他昨天晚上就被抓了,我却到现在才得知这个消息,倒衬得我像个笑话。”
这是她第一次在棠溪晟面前表露出不悦的情绪,与刚刚和他轻快打招呼的模样大相径庭。
是觉得自己的权威被人无视,惹哭棠溪雅为假,找他过来兴师问罪为真?
还真是天都姬氏一脉相承的嚣张跋扈。
棠溪晟心中不快,却也知道不能在这种时候和姬青沅翻脸。
他并非狂妄自大之人,清楚在达到目的之前,一切的隐忍都是值得的。
“青沅,不是我要瞒着你,而是沈执与黑鸢尾有关,为了不泄露消息,我只能这么做。”棠溪晟露出无奈的神情,“如有冒犯之处,我在这儿向你道歉。”
时一沅惊讶道:“什么?沈执怎么会和黑鸢尾扯上关系?他平时沉默寡言,再老实不过了。”
棠溪晟注视着她,耐心道:“该是你被他骗了,黑鸢尾最擅长伪装,今天在你面前是寡言少语的老实人,明天在别人面前也可以是热情爽朗的好兄弟。”
话至此,他露出一抹笑,“现在,黑鸢尾正带人围攻关押沈执的七号监狱,想要他的命。”
“怎么会……”时一沅抬手掩唇,眼底流露出几分不可置信。
棠溪晟邀请道:“你回来不久,应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既然遇上了,要和我一起过去看看吗?”
他再看坐在台阶上一直紧捏着水瓶的棠溪雅,“小雅,今天就不要去血色禁地了,我让人送你回宿舍休息好不好?”
棠溪雅翕动着唇瓣,想说‘我也去’,可对上棠溪晟满含温和却不容拒绝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遏制住,无论她怎么努力都说不出口。
棠溪晟恍若未觉,走过来摸了摸她的脑袋,“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我让云菁给你道歉。”
他抬了下手,立刻有两个人从训练场外走进来,停在棠溪雅面前。
棠溪晟则对时一沅笑道:“要去吗?青沅?”
时一沅面带犹豫,似乎不知该做何种决定,最终在他略带戏谑的眼神中,咬牙点了下头:“去!”
棠溪晟轻笑了声,“那我们走吧?”
就让他看看,这株生长在外的野荆棘到底和黑鸢尾有没有关系-
嘭!嘭!嘭!
骆夏与赤狼双拳对撞,引发一道又一道星力气浪,地上的瓦砾与石块轻轻颤抖着。
尘土飞扬之间,骆夏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来投?今天,我再让你尝尝被穿透肩胛骨的滋味!”
赤狼悍然挥出一拳,“大话谁不会说,上次被打成死狗的也不知道是谁!待会儿我帮你去见阎王爷!”
拳风再次碰撞,两人额前青筋暴起,双臂肌肉虬结,一圈又一圈星力漩涡从他们肩上一路向下掼,互相冲击之时,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他们手臂发麻,同时摔退出好几步。
不算宽敞的监狱内,夏苒与金乌近卫一起抵挡锋芒毕露的黑鸢尾,秦诃割断沈执身上的绳子,带着他在一众金乌近卫的保护下快速离开审讯室。
可前方的通道里,紫鸢尾与黑色天赋者陆续出现,竟是不顾一切要杀死沈执。
幸亏秦诃的【绝对守护】足够强劲,否则沈执这会儿不死也是重伤。
混战的紫鸢尾和金乌近卫完全堵住了他的去路,众人一时半会儿出不去,秦诃半托着经历一天审讯而浑身无力的沈执,语气平静道:“黑鸢尾已经出现了,我们只要抓到他,你就没有了用处。”
沈执眼睫轻颤。
秦诃继续说:“但我想,他不惜暴露也要来杀你,你必然拥有更高的价值。”
“你是个聪明人,如果不想死,应该知道殿下是你唯一的活路。”
沈执好似被攻破了心防,深吸了口气,“我可以说,不过我得先活下来。”
终于开口了!
秦诃眼底掠过一抹微光,安抚道:“我们自然会保护你。”
恰在此时,夏苒被黑鸢尾的力量击中,整个人摔飞过来,狠狠砸在秦诃竖起的白色盾牌上。
沉重的闷响压着众人的耳膜,黑鸢尾手执弯刀一步一步踏出后方的监牢,一缕鲜血从刀刃上蜿蜒而下。
在他的身后,横七竖八倒了好几个金乌近卫,个个被一刀穿胸而过,当场心脏破裂而死。
秦诃险险接住夏苒,后者扶住他的手臂,咳出一口鲜血,沉声道:“他用了图腾神赐!现在的战力堪比顶级超凡三阶!殿下不在,我们无法借助金乌图腾的力量,不是他的对手!”
图腾神赐能使天赋者在短时间内拔高战力,是温斯顿帝国五大圣图腾给予信徒的赐福。
鲜血落在地上发出滴滴嗒嗒的声音,又被周遭战斗的动静完全覆盖,缓缓走来的黑鸢尾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魔使者,仿佛下一秒便会将他的屠刀捅入在场每个人的心脏!
秦诃心跳如鼓,毫不犹豫将沈执挡在身后,三面飞舞的白色盾牌释放出浅金色的光芒,随时准备迎接黑鸢尾的进攻。
不用慌,他们做了万全的准备,只待猎物自投罗网。
黑鸢尾来此,必无生路可走!
与此同时,数道超凡三阶的气息疾速逼近,嘹亮的金乌啼鸣自监狱上空响起。
黑鸢尾唇边诡异的笑弧僵住了,又在错眼之时挥出手中的弯刀!
回旋的黑色月弧裹挟着浓浓的杀机,甩出刀尖沾染的鲜血,在墙上留下一抹淋漓的血渍,又于转瞬间击中保护着沈执的白色盾牌!
铿锵!
低沉的嗡鸣声还未来得及拉长,立刻被清脆的碎裂声取代。
白色盾牌四分五裂,秦诃猛然喷出一口鲜血,眼睁睁看着回旋的刀锋划向沈执的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沈执忽而从原地消失,黑色弯刀击了个空,须臾之间拉过长长的幽影,消失在秦诃的视野里。
噼啪!噼啪!噼啪!
室内照明设备全部被毁,一片漆黑之中,攻击落空的弯刀悄无声息压过飒然的拳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碎骆夏的胸骨,又在下一秒搅烂了他的心脏!
鲜血泼洒而出,溅在赤狼的侧脸上,那一对幽幽的碧绿色双眸恍若暗夜中亮起的狼眸,涌出一抹嗜血凶光。
剧烈的疼痛袭向骆夏的神经,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只见一抹幽芒穿胸而出,擦过赤狼飞扬的红发,没入远处的阴影中。
赤狼扬唇吹了口哨子,果断抬拳砸向骆夏的脑袋,将他狠狠击倒在地上,还不忘道:“当心点身后啊哥们!不知道我们老黑杀手出身吗?”
“撤。”沙哑的一个字丢过来,赤狼立刻唉呦了声,追上消失的幽影。
以杀戮而生的紫鸢尾如潮水般退出监狱。
秦诃跪倒在地上,淅淅沥沥的鲜血从他的口鼻中涌出,他却顾不得拟态被暴力击碎带来的痛苦,在一片漆黑之中,护住变成黑猫逃过一劫的沈执-
第七监狱所在的岛屿上,熊熊燃烧的火焰几乎淹没半座岛屿,浪涛拍打海岸的声音完全压不住大片爆裂能量结晶炸开的动静。
棠溪晟靠坐在星梭窗旁,俯瞰火光冲天的地面。
紫鸢尾和前来支援的星曜军校教官厮杀在一起,场面十分混乱。
“怎么没看见黑鸢尾?”时一沅半趴在车窗前,好奇地搜寻黑鸢尾的位置。
紫鸢尾不愧是哈德森家族精心训练的杀手,以一敌多不在话下,战斗方式灵活多变,精准把握时机偷袭对手,看起来是在独自作战,实则互相策应,飞舞的紫色弯刀令人防不胜防。
可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紫鸢尾再厉害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渐渐落入下风,要么被抓要么被杀,被抓的则没有任何犹豫,自爆拟态而亡。
棠溪晟见时一沅微微偏过头去,似乎不忍看到这般血腥的场景,笑了下道:“兴许还在监狱里,不过不用担心,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抓沈执是因为他确有嫌疑,甚至牵扯到了姬青沅,若能通过他揪出黑鸢尾,自然是皆大欢喜。
而今黑鸢尾主动送上门,完全是意外之喜,省了他大费周章找人抓人。
这次,他不是被人耍弄的棋子,而是俯视全局的执棋者。
他要让黑鸢尾后悔招惹了他!
时一沅惊诧地看向他,“学长早有准备?”
“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棠溪晟从容地笑了笑。
再看地面,一道幽黑色的弧光乍然出现,冷芒飞掠而过,正在与紫鸢尾战斗的金乌近卫如遭重击,一个个倒飞出去,若非有金乌铠甲抵挡了相当一部分攻击,怕是要当场毙命。
时一沅忍不住道:“学长!那个就是黑鸢尾吗?”
明明处处是火光,垂手从监狱里走出来的男人却完全笼罩在黑暗之中,没有人看得清他的身形,也没有人分辨得出他的长相,他像是阴影中滋生出的凶兽,凛凛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棠溪晟稍稍直起身,凝神看向藏在黑暗中的身影。
还未等他细细打量,对方宛若有所察觉,径直仰头看来,对着他露出一个阴森诡异的笑。
下一瞬,黑鸢尾化作一道幽影消失在原地,军校教官和金乌近卫感知到他要逃,果断前去追捕,却见他的身形一分为九,朝着九个不同的方向疾掠而走。
追捕者只能兵分九路,匆忙追着那道远去的气息消失。
时一沅着急道:“殿下!他这是什么手段?不会就这么跑了吧?”
棠溪晟此时无暇顾及她,连忙释放出精神力追寻黑鸢尾的具体位置,但当他的精神力没入山林,竟然像坠进了深渊,感知不到里面的任何情形。
仔细观察会发现山林因为大面积的火灾和爆炸蒙上了一层薄灰,而那层薄灰里被人撒了能够屏蔽精神力的星砂!
棠溪晟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恰在此时,他的星螺震了震,是秦诃发了潮汐之音过来。
秦诃声音沙哑,还带了一丝沉痛,“殿下,沈执没事,但骆夏……骆夏战死!赤狼和黑鸢尾跑了!”
时一沅轻眨了下眼,对着棠溪晟露出疑惑的眼神。
棠溪晟的脸色冷得可怕,完全没了平日的优雅从容,像觅食回巢的麻雀看到自家蛋被杜鹃拱到地上摔得支离破碎。
他强行扯出一抹笑,“要跟我去见一见沈执吗?他没事,而且愿意告诉我谁是幕后指使了。”
说话时,他一眼不眨看着时一沅,企图从她脸上看到慌乱害怕的情绪。
可没有,她还咬牙切齿道:“沈执竟然真的跟黑鸢尾有牵扯!亏我还那么信任他,什么事情都交给他做!”
旋即,她抬眸,“学长,等他招供之后,能把人交给我吗?”
棠溪晟压着心底翻江倒海的情绪道:“你要他做什么?”
时一沅奇怪地看他一眼,“当然是弄死啊!他辜负了我的信任,甚至有可能想利用我达成某种目的,自然要付出代价!”
棠溪晟没了和她虚与委蛇的心思,直言拒绝,“那可不行,他还另有用处。”
时一沅不是很高兴,想说什么又似乎顾忌着棠溪晟的身份,最终仅是道:“那好吧。”-
黑鸢尾没有抓到,赤狼也趁乱逃了,被抓的紫鸢尾全部自爆拟态而亡。
棠溪晟的脸色难看得可怕,尤其是看到骆夏的尸体被人抬出来的时候,他一拳砸碎了七号监狱摇摇欲坠的外墙。
骆夏与他相识多年,既是下属又是朋友,很多重要的事情,只有交给骆夏去做,他才放心。
而骆夏思维灵活、嗅觉敏锐,通常能注意到许多旁人注意不到的细节,为他提供新的思考方向。
如此得力干将,死在了黑鸢尾手中!
棠溪晟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时一沅站在一旁,看着他深呼吸一口气后,裁下骆夏的一缕发丝,细心保存进收纳盒中,并告诉长眠的青年,他一定会为他报仇。
期间,她感觉到不少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打量、有不喜,还有防备。
短暂的失态后,棠溪晟收起愤怒,神情也恢复了平静。
他重新为骆夏盖上白布,对夏苒道:“这里交给你,我先去见沈执。”
夏苒红着眼点了点头,让医生治疗伤者,把战死的金乌近卫抬进临时搭建的帐篷里。
棠溪晟回看面露不忍之色的时一沅,“走吧。”
夏苒这才发现时一沅也在,往外走的动作顿了顿,垂在身侧的拳头微微收紧,又很快松开了。
姬青沅不是黑鸢尾,骆夏的猜测错了,但他说抓沈执,引出了真正的黑鸢尾,他又是对的。
夏苒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转过头。
不管见姬青沅几次,她都无法对她产生好感。
时一沅无所谓别人对自己的喜恶,跟着棠溪晟去见了被带到另一间审讯室里的沈执。
她被棠溪晟留在审讯室外,只能隔着单向可视玻璃观察他。
事到如今,还不忘试探她吗?
时一沅坦然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单手托腮看着审讯室中的情形。
沈执没有再被铐上镣铐,此时正端着一杯热水坐在椅子上默默喝着,双眼没有焦距地盯着前方,像受到了某种重大的打击。
一队金乌近卫把审讯室里里外外守得密不透风,秦诃坐在沈执对面,任由拟态医生给自己治疗。
听到脚步声,秦诃对拟态医生做了个停止的动作,从椅子上站起来,向棠溪晟微微俯身,“殿下。”
棠溪晟看到他苍白的脸色,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坐下,自己则看向沈执,恢复成往日的温和从容,关切地询问:“还好吗?”
沈执僵硬地转动眼球,对上他平和的视线。
这次他没有保持沉默,而是哑着声音道:“我不知道黑鸢尾是谁。”
此言一出,不管是棠溪晟还是秦诃都皱起了眉头。
不待他们询问,沈执继续说:“其实,我没怎么接触过藏在星曜军校的黑鸢尾。”
秦诃屈指敲了敲桌面,“那他为什么要来杀你?”
沈执握紧水杯,“因为我手里有一份潜伏在永曜帝国的紫鸢尾据点图。”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棠溪晟没有被他爆出来的消息冲昏头脑,指出他话中的漏洞,“你连黑鸢尾都没接触过,怎么来的据点图?”
沈执长长呼出一口气,“小时候,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孤儿,直到三年前,有个人忽然找到我,说他是我的兄长,把我放在孤儿院门口,是想让我远离危险,是为了保护我。”
“我当时觉得很可笑,后来才知道他是黑鸢尾,一直想脱离哈德森家族的控制。但他还没有找到摆脱鸢尾图腾的办法,就在几个月前执行任务死了。”
“我从他留下的遗物中发现了一份图册。那时候的我不知道那是紫鸢尾在永曜帝国的据点图,顺手就收起来了。”
“我不想成为被鸢尾图腾控制的傀儡,也怕其他鸢尾会发现我和他的关系,所以来了星曜军校。”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声,“没想到我以为绝对安全的地方,是黑鸢尾经营许久的老巢。”
“我发现有人在监视我,于是接近了姬青沅,监视我的人果然有所收敛。可我也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黑鸢尾既然盯上我了,肯定知道了我和兄长的关系,甚至有可能知道了我意外收起来的烫手山芋。”
“赤狼被劫之前,我的宿舍里出现了一只星螺,黑鸢尾告诉我,只要我交出据点图,并想办法怂恿姬青沅在赤狼被送出玄曜星那天拖住你,他就放我一马。”
“我别无他法,只能按照他说的做。”
秦诃皱眉,“你既然不想被黑鸢尾控制,为什么不把据点图交给殿下?”
沈执凉凉一笑,“今晚你们这么多人保着我,我都差点在他手底下丧命。你倒是说说,我把据点图交给你们,我还能活多久?怕是当晚就得横尸街头。”
他自嘲一笑,抬手捂住脸,“我原本还想着,只要我什么都不说,他没准会顾忌着我知道据点图来救我一命,结果却是……”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信不信随你。反正在你们眼中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啰,落到如今这境地,横是死,竖也是死,不如你们现在就了结了我,也免得我日夜担惊受怕。”
棠溪晟笑语:“据点图还没画呢?暂时还轮不到你死。”
沈执抿了抿唇,“我画了之后,还能活吗?”
有所求的人,最好掌控,怕死的人,更是如此。
棠溪晟耐心道:“自然,我向来赏罚分明,若你交的据点图是真的,便是将功折罪,我为何要杀你?”
“只不过时间紧急,黑鸢尾杀你不成,肯定猜到你会倒戈,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把消息传了出去,你须得快点绘制据点图,我好把他们抓了,记你的功劳,你觉得怎么样?”
沈执微抿着唇,神色间显然有所意动。
棠溪晟没有催他,耐心等他做出决定。
终于,沈执咬了咬牙道:“给我光脑。”
棠溪晟满意地笑了,走出审讯室时看到时一沅神色不愉,不由问道:“怎么了?”
时一沅似乎气狠了,连珠炮似的一顿输出,“亏我对他那么好,把他当成左膀右臂培养!他竟然利用我!若因此事让学长你怀疑我对你图谋不轨,我岂不是百口莫辩?”
“该死的黑鸢尾!该死的沈执!他接近我既然是想寻求庇护,怎么不直接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我难道护不住他吗?!”
她越说越气,想冲进审讯室质问沈执。
沈执正在绘制据点图,棠溪晟哪能让她去打扰,连忙把她拦下,“是他有眼不识泰山,这会儿怕是也没脸见你。你今天跟着我跑来这里,想必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
正说着,棠溪晟的星螺震了震,是夏苒发来的消息。
姬司谕来了。
棠溪晟微皱起眉,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哪里都有他。
时一沅的星螺也震了震,她冷静下来,听了里面传出的潮汐之音后,对着星螺咕哝了一句,“有学长在哪会有危险?好啦好啦!我现在就出来。”
她收起星螺,迎上棠溪晟的目光,叹了口气道:“学长,哥哥来接我了。”
言罢,她小声抱怨:“早知道就不和他说我跟你来七号监狱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能出什么事?”
棠溪晟笑了笑,“哥哥总是担心妹妹的,我送你出去吧?”
时一沅点了点头,注意力彻底从沈执身上挪开,快步往外走去。
满是硝烟的废墟里,姬司谕穿着校服,牵着苍和宝宝卓然立在一簇火堆旁,火光映照着他的侧脸,衬他更加俊美无俦。
听到轻巧的脚步声,他侧眸看来,束起的黑色长发在空中划过微小的弧度,抵着肩于烈烈灼风中泛起浅金色的光晕。
“哥哥!”时一沅扬声小跑过去,哪还有刚刚抱怨他管得太宽的不耐。
宝宝听到她的声音,率先扭过脑袋,发出低低的嘶鸣。
姬司谕上下打量着她,“你长本事了啊?这种危险的地方也敢随便来?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
时一沅还没站稳就挨了一句训,鼓了鼓腮帮子,小声道:“我又没有参与战斗。”
姬司谕瞅她。
时一沅不敢说话了,揪着宝宝的缰绳捏来捏去。
棠溪晟笑着走过来,“司谕,你也看得太紧了,我不会带着青沅冒险的。”
姬司谕露出公式化的笑容,“我自是相信殿下的,只不过青沅回家不久,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着她的性命,她要学会小心谨慎,免得像当年的祁煊,死得不明不白。”
棠溪晟神情稍顿,很快道:“你说的对,是该谨慎些,黑鸢尾还没抓到,校内外都不安全。”
“我瞧殿下还有的忙,就不打扰了。”姬司谕翻身上马,懒得和他扯皮。
时一沅赶紧骑上宝宝。
一黑一白两匹独角天马消失在夜色中。
夏苒走过来,低声询问:“殿下,姬青沅有问题吗?”
棠溪晟摇了摇头,“反应很正常,沈执不知道她来了,也没有指认她。”
“那沈执……”夏苒迟疑道。
棠溪晟嗤笑:“他的话,九分真一分假吧?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现在他已经穷途末路,自然要想方设法和黑鸢尾撇清关系,从我这里寻找活路。”-
回到小院,苍走进马棚,宝宝熟练地挤过去。
经历这段时间的‘鸠占鹊巢’,苍已经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还很自觉地往旁边挪,空出足够的位置给宝宝,但宝宝就喜欢挤着它,也不知从哪学来的坏习惯。
脱掉校服外套,姬司谕坐倒在枣树下的藤椅上,看着脱了鞋踩进小溪里玩水的女孩,“今晚玩得开心吗?”
“还不错。”时一沅笑着回应,又在粼粼月光下回首看他,“今晚真是辛苦哥哥和玄烛了。”
姬司谕不置可否。
他摸出口袋里的猫眼宝石,随手别在自己的头发上,再摸出一枚黑鸢尾令牌,对着月光瞧了瞧,“你可真是什么好东西都有。”
把赤狼拉出来遛一遛,坐实了他和黑鸢尾同属一伙的事情,棠溪晟再追查他,也只会往哈德森家族那边查。
这枚黑鸢尾令牌能轻易调动紫鸢尾,上次棠溪晟被暗杀的事情,果然和便宜妹妹有关。
而他今天,也用这块令牌找到了躲藏起来的紫鸢尾,并利用鸢尾印记获得了他们的信任,玩了一手‘借鸡生蛋’。
玄烛从他肩后冒出来,绕着令牌转了两圈,很是得意地凝聚星力绘制出一枚黑色鸢尾印记。
姬司谕屈指捏了捏飘在空中的黑色鸢尾,但没有源源不断的星力作为力量支撑,它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若有外人在此,必定骇然失色——姬司谕对星印的掌握竟然已经强到了能够随意绘制衍生于图腾的拟态印记,甚至可以调用它的力量!
“随手捡的。”时一沅胡诌。
棠溪晟自以为设了局,却不知身处局中之局。
祁沁语爆出星曜军校存在黑鸢尾的事情时,她便知道棠溪晟迟早有一天会查到她和沈执身上。
以他的谨慎和小心,若没有得到确凿的证据排除掉沈执的嫌疑,就会一直盯着他,也会一并怀疑她。
向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既然沈执的嫌疑难以洗脱,那就坐实了他黑鸢尾眼线的身份,让他带着她曾经从鸢尾庄园里弄出来的紫鸢尾据点图,向棠溪晟投诚。
当然,以皇储殿下谨慎多疑的性格,沈执直接送上门去,他肯定不会轻易相信。
既如此,她如棠溪晟所愿安排今晚这一出暗杀的戏码,给他一个相信沈执的理由。
时一沅坐在岸边的青石上踢水,感叹道:“哥哥你的玄烛,实在太超纲了。”
没人能冒充黑鸢尾,是因为每一个黑鸢尾身上都有鸢尾印记,能够借用鸢尾图腾的力量。
姬司谕原本也无能为力,可时一沅给他的令牌里恰恰留有鸢尾印记。
以他在星印上的天赋,轻而易举绘制出了鸢尾印记,像之前在小芒星的星门遗迹里解决那几个黑色雇佣兵一样,调用了鸢尾印记的力量,让七号监狱里的所有人先入为主认定他是黑鸢尾。
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
黑鸢尾要杀沈执,他为了活命反水,供出手里的据点图。
棠溪晟或许会怀疑她没有说实话,但绝对无法拒绝能沉重打击黑鸢尾的据点图。
在他看来,沈执没了退路,只能依附于他,后续完全能当成棋子利用。
如此一来,不仅打消了棠溪晟对她的怀疑,沈执日后还可以留在棠溪晟身边,做她的内应。
一举数得。
棠溪晟怕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费心费力,只是在为她做嫁衣。
玄烛在空中晃了晃,凝聚星力绘出四个字——
多谢夸奖。
姬司谕见它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再瞧一瞧玩水玩得不亦乐乎的便宜妹妹,叹了口气道:“总算轮到我来给你干活了是吧?”
三个哥哥,一个也不放过。
时一沅低低笑出声,“能者多劳嘛!再说了,折腾棠溪晟,哥哥你不也挺乐意的吗?”
身中金乌诅咒,怕是日夜都想着该怎么弄死棠溪皇室。
“咱俩现在,可是同一条船上的共犯。”
姬司谕把令牌抛给便宜妹妹,懒洋洋躺倒在藤椅上,摊开手道:“好处,没有好处的事情我不干。”
猫崽儿熟练地蹦哒到他身上,恰巧落在他的肚子上,就着小短腿下线条完美的腹肌踩来踩去。
姬司谕被它踩的有点痒,赶紧把小家伙抓起来,屈指弹了弹它的眉心,讨价还价道:“我还帮你解决了个棘手的家伙,这好处得另算吧?”
时一沅赤足站在青石上伸了个懒腰,“哪有哥哥跟妹妹这么斤斤计较的?”
姬司谕不吃这一套,“亲兄妹明算账,何况我们还不是。”
时一沅趿拉着拖鞋走进小楼,大发慈悲道:“那好吧,下次你疼得满地打滚之前,可以来找我。”
“你上哪去?”姬司谕警惕回头。
“困了,借你沙发睡一晚。哥哥你不会那么小气拒绝我吧?”声音进了屋,没一会儿一楼的盥洗室里传来流水声。
姬司谕收回视线,再次屈指弹了弹在他手里扑棱的猫猫短腿儿,“今晚和我睡?”
“嗷呜!”猫崽儿歪头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