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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吃吃吃(61)

时一沅洗完澡出来的时候, 姬司谕还在逗她家崽儿,甚至把她的猫眼宝石用小链子串起来,挂在猫崽儿的脖子上, 让它总是抬起小短腿去拨弄。

玄烛也绕着它转来转去, 镶嵌在刀柄上的血色宝石时不时掠过一抹微光, 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宝宝已经挨着苍睡过去了, 呼吸之间,圆滚滚的肚皮一鼓一鼓,苍睁开一只眼, 见它不知做了什么好梦正在砸吧嘴,从鼻腔里哼哧出一口气, 又重新闭上眼睛。

时一沅从打开的大门看见这一幕, 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笑了笑, 正准备坐到沙发上时, 被她放在桌上的星螺忽然震了震。

她动作一顿,看了眼接收到的消息, 依旧是上次那条没有备注的潮汐之音。

【你是黑鸢尾?为什么要冒充我?今天晚上你做了什么?到底有什么目的?】

接连好几个问题, 昭示着对方此时焦躁的情绪。

时一沅微扬起唇。

看来对方已经知道七号监狱被黑鸢尾率领紫鸢尾袭击的事情了。

突如其来这么大一口锅, 也难怪不平静。

她没有再晾着他, 而是回复了一条消息,此后也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 不再看星螺。

姬司谕大概是玩够了猫崽儿, 捧着它走进小楼, 正好看到时一沅烘干了头发拎着毛毯准备睡沙发, 霎时无语了几秒钟。

他没好气地揉了把便宜妹妹刚洗完的蓬松头发,把猫崽儿放她头顶上,“真打算睡沙发啊?过来!”

最后说的两个字又快又短, 听得时一沅眨了眨眼,故意埋汰他,“难道哥哥打算把房间让给我?”

“想得美。”姬司谕毫不犹豫道。

他也没解释,迈开长腿往里走,时一沅瞧着他的背影,想了想还是顶着猫崽儿抱着毛毯跟在他身后。

整栋小楼当然不止一个房间,只不过姬司谕从不留客,能睡的地方除了沙发就只有他的卧室。

客厅偌大的屏风后面是书房,书架上摆了一册册与星纹、拟态有关的书籍,倒是没再见到什么帝国元帅xxx之类不太正经的小说。

层层书架后方有一扇雕花木门,姬司谕推开门,露出装潢精美的休息室,窗户半开着,月色入户,自带一股清静幽冷的气息。

往外看去,恰能见到流水潺潺的小溪,枝叶繁茂的葡萄架,还有依偎在苍身边睡觉的宝宝。

从这个角度看窗外的布局,楼上应该是便宜哥哥的卧室。

姬司谕一把捞过要往里面飞的玄烛,对便宜妹妹道:“自便。”

猫崽儿发出小小一声嗷呜,圆溜溜的大眼睛左顾右盼,短短的小尾巴压着时一沅的发丝扫来扫去。

时一沅好奇道:“上次怎么不把我丢这儿?”

“你猜。”姬司谕丢下两个字,捞着玄烛出了书房。

时一沅看着他的背影,低低笑了声,没有猜。

她关上门,抱着毯子坐倒在床上,淡淡的清香飘进她的鼻腔,不是晚香玉,是一股她说不上来的花香。

猫崽儿顺势跳到床上,小短腿压在绵软的被子上踩来踩去,显然很喜欢这个‘新家’-

星曜军校某间光线昏暗的宿舍内,一双沉黑的眼睛盯着星螺里的信息,低骂了一句脏话。

一周前,他收到了一条潮汐之音,里面只有简单的三个字——黑鸢尾。

当时,他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条件反射想问对方是谁,反应过来后又觉得这很有可能是棠溪晟钓鱼的招数。

黑鸢尾在星曜军校是不争的事实,但他自认为自己藏得足够好,每次联系紫鸢尾都相当谨慎,除非鸢尾庄园那边出了问题,否则他的身份绝不会暴露。

棠溪晟不可能通过正常途径找到他,许是计无可施之下另辟蹊径,广撒网给有可能是黑鸢尾的怀疑对象发去潮汐之音,进行试探。若他自乱阵脚,回复消息,必将大祸临头。

起初,他按兵不动悄悄观察周围人,并试探他们是否收到类似的消息。

结果是没有,而对方每天定时定点给他发送潮汐之音,次次都猜中了他心中所想,惊得他毛骨悚然。

昨天晚上,他终是按捺不住,拿了只新的星螺询问对方是谁,可并未收到回复。

十几分钟前,他收到消息,黑鸢尾率领紫鸢尾袭击了七号监狱,与金乌近卫发生大战,黑鸢尾逃脱,紫鸢尾全部战死。

如此熟悉的事件。

一个月前,他就曾收到一条黑鸢尾命令紫鸢尾前去碧琼之海暗杀棠溪晟的消息。

彼时的他满腹疑惑,以为鸢尾庄园那边又派了另一位黑鸢尾前来玄曜星,却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且折腾了许久才知道是有人拿着黑鸢尾令牌命令紫鸢尾行事。

也正是在调查这件事的途中,一批紫鸢尾被抓,还险些暴露他的位置。

所以,当他得知有黑鸢尾出现,下意识就想到了一个月前冒充他给紫鸢尾下达命令的人。

他盯着星螺里的消息,不自觉咬紧了牙根。

去,还是不去?-

棠溪雅坐在训练场的台阶上发呆,时一沅叫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呢?”时一沅顶着猫崽儿坐到棠溪雅身边,将手中的果汁递给她。

棠溪雅低声道了句谢谢,捧着果汁喝了一小口,犹豫道:“青沅,你和姬司谕他们吵过架吗?”

今天上午,云菁给她道歉了,曾经睥睨她的人对她低眉顺眼,神情举止间满是恭敬,她却生不出半点喜悦,心口像漏了风,空荡荡的十分难受。

时一沅笑了声,“当然。”

棠溪雅诧异地看过来,她原以为会得到否定的答案。

时一沅叹了口气:“我刚回天都星的时候,三哥哥可讨厌我了,整个星冕城的人都知道我们关系不好。”

棠溪雅想想从开学到现在姬青潋对待她的态度,有些不可思议道:“完全看不出来。”

任谁见了姬青潋和姬青沅相处的情形,都会觉得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妹控。凡是妹妹说的话,没有不听的,凡是欺负妹妹的人,他就算不动手,也必须骂几句。

时一沅看她满脸写着‘你不要骗我’的神情,托腮道:“我把他打了一顿,狠狠打了一顿,让他在床上躺了一周,然后他就老实了,乖乖当我的三哥哥了。”

棠溪雅震惊道:“你没骗我?”

想到她轻轻松松干掉七级黑色天赋者的情形,把姬青潋打一顿完全不夸张。

棠溪雅脑补了一下心高气傲的姬青潋被妹妹打得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的模样,一时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时一沅促狭道:“拳头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能解决相当一部分问题。”实力为尊的世界,强者天然站在食物链的上层。

棠溪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之后,她似乎想通了什么,嚯一下从台阶上站了起来,神采奕奕道:“你说的对!”

话语权是强者的所有物,只有弱者才会自怨自艾!

依附于兄长的她,没有资格拒绝他的安排,只能被他的人送回宿舍,若她拥有与兄长相当的实力,他绝不可能忽视她的想法。

从属关系中,没有平等两个字。

时一沅见她放下果汁,快步跑向训练场,舒展眉眼笑了笑。

沈执被抓这门课起到的效果真不错,完美兄长的幻想破灭,公主殿下日后会看到更多丑陋不堪的东西,会发现自己陷在一滩怎样污浊不堪的泥沼里。

还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到她振翅高飞之时,运筹帷幄的皇储殿下会是怎样一副表情?一定相当精彩。

思索之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军靴踩在地上,节奏坚实而平稳。

时一沅神情不变,也没有回头,只是捧着果汁小口小口喝起来。

昏暗的路灯下,青年的身影逐渐清晰,身后的影子也越拉越长,他的臂弯里搭着校服外套,单薄的衬衫开了两颗扣子,露出微微下陷的锁骨窝。

他在时一沅身后站定,目光深沉如寒墨,又裹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谁也没有说话,直到棠溪雅跑完一圈路过起点,看到青年略带诧异的和他打了个招呼,“温学长,你怎么来了?也过来训练吗?”

温从舒对她露出一抹笑,“路过外面的时候,看到会长坐在台阶上,就想进来和她打个招呼,殿下是在训练吗?”

棠溪雅不疑有他,点了点头道:“那你们先聊,我继续。”

脚步声渐渐远去,温从舒笑问:“会长和公主经常在这里训练吗?”

时一沅放下空了的包装盒,侧眸看他,没有说话。

两相对视,温从舒笑意不变,“会长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是我脸上有什么吗?”

时一沅目光下移,落在他挂着校服外套的臂弯上,轻笑了声,“你觉得,是你出刀的速度快——”

话音未落,她消失在原地,继而用指尖点着温从舒的后心,在他放大的瞳孔中,贴着他的耳畔悄声道:“还是我,捅穿你的心脏快?黑鸢尾?”

第62章 吃吃吃(62)

好快的速度!

温从舒悚然一惊, 浑身寒毛直竖,额前更是不受控制分泌出豆大的汗珠。

点在他后心处的指尖像一片轻缈的羽毛,明明微不可查, 却有如刀锋锐利。

怎么可能?

姬青沅不过是四级天赋者, 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

是拟态天赋?

那一瞬间, 温从舒脑中掠过千百个念头, 不等他捕捉到其中任何一个,身后女孩的轻笑声不由分说把他的思绪拽了回来。

无数次死里逃生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位乖巧可人的大小姐很危险!极度危险!

温从舒屏住呼吸, 万分后悔自己没有在身份暴露之时,立即脱身离开, 而是想看看对方有什么目的, 以至于陷入如今进退两难的境地。

可当这个念头升起时, 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想当然, 姬青沅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怎么可能没有辖制他的手段, 让他轻易逃走?

温从舒极力遏制住心底乱七八糟的想法, 握紧收在袖中的短匕。

也正在这时, 时一沅不慌不忙从他身后走出, 乖巧恬淡的眉眼显出人畜无害。

温从舒盯着她,喉口微微发紧。

忽然, 他搭着外套的手腕被握住, 纤细白皙的五指压着他的左手小臂, 摸到藏在袖中的短匕, 在他紧绷的情绪中将之抽走。

叮!

时一沅屈指弹在短匕的刀面上,发出清脆的回音,温从舒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好锋利的匕首呀!”时一沅莞尔, 又煞有介事道:“这要是一刀捅进心脏,焉有命在?”

旋即,她抬眸对上温从舒的视线,“温学长,在学校里带这种凶器,伤了别人还好,若是伤了自己可怎么办?”

刚刚还喊他黑鸢尾,这会儿又叫回了温学长,还言笑晏晏的,让温从舒更加摸不透她如今在想什么。

黑鸢尾是温斯顿帝国的间谍,对永曜帝国的图腾家族继承人而言,是该杀之而后快的敌人,但姬青沅似乎不打算弄死他。

她有什么目的?

时一沅随手将短匕收进空间指环,重新坐回台阶上,还指了指身旁的位置,示意温从舒也坐下。

温从舒迟疑了两秒,最终选择顺从。

识时务者为俊杰,姬青沅既然不打算弄死他,必定另有所图,而她所图谋的东西,或许是他的一线生机。

若非被逼入绝境,没有人想死,温从舒也不例外。

时一沅托腮瞧着他,“你想摆脱克里斯·哈德森的控制吗?”

温从舒怀疑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她可能想策反自己后,露出一个纯良的笑容,“您的意思是……”

从来没有人能策反黑鸢尾,并非黑鸢尾对哈德森家族有多么忠诚,而是因为鸢尾图腾能控制黑鸢尾的生死。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时一沅笑意盈盈道。

温从舒看着她,轻嗤了声:“怎么帮我?我的身上栖息着鸢尾印记,鸢尾印记不消,我就不能摆脱鸢尾图腾的控制。”

不少被抓的黑鸢尾和紫鸢尾面临审讯时,都会听到审讯者承诺的‘我能帮你’,可到最后一个活下来的都没有。

时一沅不意外他在此事上的消极态度,伸手捏了捏趴在她膝盖上的猫崽儿小短腿,问道:“你难道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的身份的吗?”

温从舒的确好奇,若非如此,他今晚根本不会来。

不过这只是原因之一,寻找机会以绝后患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任务失败的黑鸢尾对鸢尾庄园而言,是随时可以被丢弃的垃圾。

他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被那个冒充他的‘黑鸢尾’逼入了绝境,甚至于到现在,他都无法确定那个人是不是此时坐在他身旁的姬青沅。

他不想死,只能想办法查出幕后黑手,向鸢尾庄园将功折罪。

可现在这个目的绝无可能达成。玄曜星的紫鸢尾已经在假黑鸢尾的连番操作下,死伤殆尽,没有了潜伏在各处的紫鸢尾作为眼线,他的行动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他不能也杀不了姬青沅,饕餮家族只有这么一只纯血小饕餮,以姬芜元帅强势凶悍的行事作风,如果她的女儿死在这儿,别说是星曜军校了,指不定整颗玄曜星都要跟着陪葬。

若再查出动手的是黑鸢尾,永曜帝国将与温斯顿帝国全面开战。事到如今,他不管走哪条路,终点都是修罗地狱。

短促的沉默中,猫崽儿顺毛的时一沅不紧不慢道:“你出生在永曜帝国的边缘星系,有一个比你小三岁的妹妹,在你九岁那年,你们被人贩子卖到了鸢尾522星,被哈德森家族买走,送进了鸢尾训练营。”

“六年前,你成功从训练营毕业,只用了三年就从紫鸢尾晋升为黑鸢尾。你被派遣到星曜军校,暗中潜伏起来,把这里的详细信息传回鸢尾庄园,每个月有一次与妹妹通讯的机会。”

时一沅转过头,在温从舒惊骇的眼神中粲然一笑:“我说的对吗?”

他下意识道:“这是绝密档案,你怎么会知道?”

每一名黑鸢尾的档案都是绝密,且被封存在鸢尾庄园的秘密资料库中,除了历任鸢尾庄园的主人之外,别人无权查阅。

时一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抛出自己的筹码,“我不仅可以帮你摆脱克里斯·哈德森的控制,还能救出你的妹妹。”

温从舒的呼吸不自觉加重些许,他可以无所谓自己是否被克里斯·哈德森控制,但他不能拒绝救出妹妹的诱惑。

不!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姬青沅能给他开出如此丰厚的条件,必然要他付出不逊色于此的代价。

拒绝或接受?

温从舒深吸了口气,哑着声音询问,“你要我做什么?”

从他的身份暴露开始,就已经没了选择的余地,如今的他不是躲在暗中狩猎的掠食者,而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

忽然,时一沅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从他英俊的眉眼一直看到修长笔直的双腿,看得温从舒升起股自己被扒光了丢到秤盘上将要被称斤论两卖掉的诡异感。

她道:“我喜欢聪明人,而你恰恰是。”

温从舒脊背一紧,干笑了两声,“还请明示。”

时一沅在他紧绷的眼神中抬起手,指尖扫过他额前的一缕碎发,感受那一抹不太明显的汗潮,故意用指背压过他汗涔涔的侧脸,最终停留在左侧脖颈上。

她的动作,逗弄的意味过于明显,温从舒深吸了口气,“青沅小姐,我卖艺不卖——”

话还未说完,一抹冷光划破他的脖颈,嗜血凶戾的气息扑面而来,顷刻间激怒了蛰伏在他皮肤下方的鸢尾印记。

温从舒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眼前偏头微笑的女孩。

蔷薇印记!不!是蔷薇图腾的气息!

怎么可能?姬青沅怎么可能沟通蔷薇图腾?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鸢尾印记已经像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凶兽,挣扎着试图反抗蔷薇图腾带来的上位压制。

黑色的鸢尾花犹如一道幽影,诡谲的力量逐渐侵占温从舒的身体,浅咖色的眼睛变得漆黑如墨,映出凛冽的杀机。

忽而,一道白影从温从舒眼前窜过,他还没来得及看清窜过去的是什么,在他的脖颈上肆意扭动的鸢尾印记像被摁下了暂停键,继而被一股强势而凶戾的气息狠狠从他的身体里拽了出来。

刹那间,宛若灵魂被一分为二的痛苦袭向温从舒。他猝然捏紧了拳头,苍白爬上他的面颊,细细密密的冷汗从他额前滚落,砸在单薄的衬衫上,形成了一滩汗渍。

叼住鸢尾印记的猫崽儿,咬着它嚼巴了几下,咕嘟吞进了肚子里。

与此同时,时一沅精神力泉中的饕餮图腾释放出一股纯白色的星力,还呼吸般用力鼓胀两下,仿佛是在嫌弃自家宝贝崽什么脏的臭的都吃进嘴里。

猫崽儿回到精神力摇篮,对着饕餮图腾嗷呜嗷呜叫了两声,很快便敌不过吞掉鸢尾印记产生的疲惫感,揣着小短腿睡着了。

团成球的蔷薇印记悄悄舒展身体,从摇篮里探出半个脑袋,俯视犹如汪洋的精神力泉,正好瞧见一朵黑色鸢尾飘在海面上瑟瑟发抖。

终于来小弟啦!

再看温从舒,他双手抱头,死死咬着牙关,如果不是意志足够坚定,耐力足够强劲,这会儿该疼到满地打滚了。

时一沅没有管他,而是取出一盒小饼干,慢条斯理吃起来。

咔嚓咔嚓的咀嚼声贴着温从舒的耳膜,逐渐取代了鸢尾印记被强行剥离带来的痛苦。

他咬着唇角一抹血,爬满红血丝的双眼看过来,缓缓吐出两个字:“是你?”

时一沅咬着饼干看过来,瞧着那张汗涔涔的脸,仿佛听不出这两个字背后蕴藏的含义,眨了眨眼道:“怎么样,我够诚意吧?轻轻松松让你摆脱了黑鸢尾的身份。”

温从舒闭了闭眼。

诚意个狗屁!

她根本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直接抹除了他的鸢尾印记,想必这会儿鸢尾图腾已经向克里斯·哈德森反馈了他‘死亡’的消息。

若他不配合,她能让他在克里斯·哈德森那‘死’一次,也能让他横尸星曜军校。

或者他该庆幸,能在这位心狠手辣的主儿手里捡回一条小命,甚至被她用‘聪明人’三个字形容,尽管她看着他的眼神并不像在看‘聪明人’。

“舍不得?”时一沅轻飘飘反问,含笑的声调不仅没有缓解温从舒的情绪,反而让他头皮发紧。

他咬住牙根,顶着苍白的俊脸道:“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时一沅满意地笑了声,抬手捏住温从舒的下巴,在他放大的瞳孔中,稍稍打量了他两眼,又略微嫌弃地松开手。

“还是卖你的艺吧,你这张脸,既没有我三哥锋芒毕露,又没有我二哥疏淡内敛,更不如我大哥举世独绝,我是瞧不上的。”

温从舒:“……”

瞧不上就瞧不上!拉踩也太过分了吧!谁不知道天都姬氏主家一脉,姿容无双?!

再说了,他一个干间谍的,要什么漂亮脸蛋儿!

时一沅不知他此时的腹诽,拿出一盒小饼干丢给他,摆了摆手道:“行了,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救你妹妹,过两天介绍几个同事给你认识。”

赤狼没脑子不要紧,给他栓条名为‘温从舒’的狗链就行了。

温从舒捧住小饼干,迟疑道:“你不对我种下蔷薇印记?”

虽不知道这尊杀神为什么会来到永曜帝国,还成了天都姬氏唯一的纯血饕餮,但出于对她固有认知中的畏惧,温从舒决定遵从‘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生存法则。

他曾经是黑鸢尾,她该知道控制他这样的人,蔷薇印记是最好的手段。

时一沅诧异反问:“我给你弄那东西做什么?”

她俯过身来,对他轻声慢语:“背叛我的人,不需要蔷薇印记,我也能弄死他。”

第63章 吃吃吃(63)

棠溪雅跑完步的时候, 正好看见温从舒离开的背影,奇怪道:“这里平时都没什么人来,温学长怎么会正巧路过?”

绝大多数军校生加入阵营后, 会前往阵营浮空岛的训练场进行训练, 或是在地面校区的室内训练室, 室外训练场在晚上大多会空出来, 这也是他们能‘独占’九号训练场没有被人打扰的原因。

时一沅吃掉最后一块小饼干,托腮回答:“谁知道呢?”

她曾在鸢尾庄园的秘密档案室中看到过温从舒的资料,所以才能那么精准地说出他的过往, 并知道妹妹是他的软肋。

她不打算用温从舒的妹妹拿捏他,那是最低劣也是最无用的手段, 而一旦这么做, 双方将再也不可能建立信任。

凡是被圣图腾家族训练成杀手的人, 大多是被人贩子拐卖到温斯顿帝国的孤儿, 他们被丢进训练营,在日复一日的杀戮中, 抹杀了天真单纯的本性, 学会了阴险狡诈。

有人被驯服, 匍匐在圣图腾的契约者脚下, 成为替他们披荆斩棘的屠刀;也有人不甘心成为被控制的傀儡,悄悄寻找脱离圣图腾控制的办法。

温从舒是后者。

时一沅之所以留下温从舒, 是因为他足够识时务, 也相当有眼色, 而且经受过专业的培养, 业务能力没问题,很多事情不需要她摊开了说明白,他就能理解她的意思。

有他拴着赤狼, 以后的事情会好办很多,为她省下大量时间精力。

至于棠溪晟要查的黑鸢尾,他爱查便查,能不能查到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棠溪雅若有所思地噢了声,又想起接下来该进行实战训练了,下意识道:“沈执,我们今天要——”

她往身旁看去,平时本该和她一起结束长跑做拉伸运动的沈执不在。

那一瞬间,棠溪雅心底涌起难以抑制的茫然与失落。

沈执被金乌近卫带走了。

兄长说他与黑鸢尾有关联。

她身边的人好像总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离开,没有谁会长久的留下。

想到这里,棠溪雅看向今晚似乎不打算训练的时一沅,翕动着唇瓣想说什么,但最终保持了沉默。

青沅好像一点也不为沈执的事情难过或者愤怒。

她总是这样,遇到什么事情都能泰然处之。

时一沅听到了她没有说完的话,说道:“不用担心,沈执可能过几天就会回来了。”

棠溪雅大感诧异,“他不是和黑鸢尾有牵扯吗?”

事情涉及黑鸢尾,简单的也变复杂了,兄长对温斯顿帝国的间谍深恶痛绝,怎么可能会放沈执回来?

时一沅把沈执告诉棠溪晟的那番说辞简单复述了一遍,最后笑道:“皇储殿下大公无私,肯定不会冤枉好人。”

棠溪雅松了口气,又有点开心:“我就说嘛,那个闷葫芦,一棒子下去也不见得吱一声,从来不打听我们的事情,怎么可能是黑鸢尾的眼线?”-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果然如时一沅所料,棠溪晟得到了紫鸢尾的据点图,立刻在整个帝国范围内采取了行动,图腾家族也收到了来自帝国国会配合抓捕行动的命令。

不过小半个月,潜伏在永曜帝国的紫鸢尾遭受重大打击,连黑鸢尾也被抓了七个,是有史以来抓捕间谍人数最多的行动。

作为行动发起人的棠溪晟可谓是风头无俩,进一步巩固了皇储的地位,知悉此事者无不大赞他聪敏果敢,有乃父之风,至于背地里怎么想的,无人知晓。

图腾家族的继承人们听了这消息,反应各不相同,有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有人嗤笑棠溪晟走了狗屎运,还有人认为这是永曜皇在给儿子铺路。

棠溪晟一扫此前的阴霾,难得带了几分年轻人的春风得意,近段时间见了谁都和颜悦色。

人一旦得意,就会失去原有的小心谨慎,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例如棠溪晟对沈执的处置。

沈执的过去被棠溪晟翻来覆去的调查,他的确是小时候被人丢到孤儿院门口,由于沉默寡言不爱出风头的性格,中学时期也表现得平平无奇,是在数月前突然展露出优秀的拟态天赋,成为所在星球唯一一个考入星曜军校的天才学生,完全符合他所描述的情况。

也因为他体内没有鸢尾图腾的力量,给出的供词又多几分可信,再加上据点图取得的优秀战果,让棠溪晟觉得他的经历具有一定的可信度。

毕竟克里斯·哈德森又不是傻子,会为了一枚已经暴露的棋子,赔上潜伏在永曜帝国超过一半的紫鸢尾。

在多种条件的促成下,沈执在棠溪晟那儿获得了一定信任,并安然回到了星曜军校,成为他在摇光阵营的‘眼线’。

当然,以棠溪晟谨慎多疑的性格,不可能会重用沈执,但他自诩擅长操控人心,是棋盘之外的执棋人,总会想着‘废棋再用’,发挥他最后的价值。

他大抵想不到,时一沅正是利用了他的这种性格,反过来给他设局,让他心甘情愿往坑里跳。

也是在这个时候,前线传来捷报,亲王棠溪靳率领的金乌军团在蔷薇座大败圣天使军团,温斯顿帝国一改之前强硬的态度,提出要与永曜帝国和谈。

这个消息完全盖过了棠溪晟的风头,星网上铺天盖地都是棠溪靳与金乌军团的喜报,民众们津津乐道这位此前名声不显的皇室亲王。

时一沅靠坐在沙发上,听着齐谦汇报近段时间发生的大事,若有所思道:“棠溪靳。”

齐谦点点头:“他像突然冒出来的,几乎找不到和他相关的资料,只能查到他的母亲是个平民,是先皇外出巡游的时候遇到的,因长得极美被带回帝国皇宫,生下他不到三个月就去世了。”

“棠溪靳一直是个透明人,半年多前刚刚登基的永曜皇任命他为金乌军团的统帅时,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但他一改此前温和稳妥的行事作风,力排众议命他出征。”

“不少人都在等着看棠溪靳的笑话,岂料他连克九颗蔷薇序列星,打得蔷薇军团节节败退,甚至重伤了他们的上任家主,使温斯顿帝国在蔷薇座的防线全面崩溃。”

“不到一个月,蔷薇家族宣布家主赫尔森·加西亚重伤不治而亡,整个家族陷入内斗。”

“结果那些野心勃勃的继承人死的死废的废,最后是赫尔森·加西亚最小的私生子塞勒斯·加西亚继承了蔷薇家主之位,但据说他体弱多病,且在家族内斗中受了重伤,寻求了温斯顿帝国现任皇帝的庇护,如今在帝国首都养伤。”

听到这里,时一沅轻笑了声,“棠溪晟和棠溪靳的关系怎么样?”

齐谦摇了摇头,“查不到。”

一位实力强大的军团统帅,怎么可能凭空冒出来?天赋者想要晋升到更高的等级,必须要有实战的磨砺。

以棠溪灏谋定而后动的行事风格,那般信任棠溪靳,肯定知道他的实力,且相信他能够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为他巩固刚登基还不太稳定的皇位。

齐谦能查到信息太少了,甚至连棠溪靳是个什么样的人都无法确定。

不过帝国皇宫那种地方,普通人的确很难把手伸进去,她的白山羊家族,还是得尽快发展起来才行。

齐谦也清楚自己没查到多少有价值信息,再想到最近花出去的钱,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又汇报了白山羊家族近段时间的发展情况。

想得到有价值的消息,仅有人脉是不够的,齐谦又干回了老本行——开酒馆。

走南闯北的佣兵们最喜欢往酒馆跑,喝多了,嘴上就没个把门,什么事情都能往外倒。

他不需要花费代价便能得到大量信息,赚一份酒钱之余,再把那些消息贩卖出去,赚第二笔。

有足够的资金支持,齐谦一口气开了上百家酒馆,并聚集起之前跟在他手下混口饭吃的小消息贩子,把他们派往这些新开的酒馆,负责主事理事,筛选信息。

汇报结束后,齐谦傲然道:“要不了多久,咱们的酒馆就能开遍永曜帝国的每一颗星球,每一座城市!”

时一沅又拿了张星卡给他,言简意赅道:“开。”

黑山羊家族有那么庞大的消息渠道,自然和他们涉猎的产业有关,但他们隐藏的很好,没人知晓各个国家究竟有哪些产业是他们的。

齐谦开的酒馆也没搞品牌效应那一套,每家酒馆的名字都是根据当地特色取的,基本没有重名。

这样做是为了避免某家酒馆出事牵连到其他酒馆,直接被一锅端。

齐谦拿着星卡眉开眼笑,“保证完成任务!”

云醒坐在一旁极为认真的听着他们的对话,学习如何处理各项事务,以免再遇到突发事件,不知该如何应付。

此时听齐谦语调上扬,她忍不住弯了弯唇。

自从来到玄曜星,她就再也不用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了,每天还能去小区花园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享受以前从未体会过的悠闲生活,渐渐觉得生活充满希望。

而这些,她以前连幻想都要小心翼翼。

云醒听他们结束了谈话,询问道:“青沅,现在不早了,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时一沅摇了摇头,“我还有事,就不留了。”

她今天过来,是为了和云醒说云晓的事情。

被皇室圈养起来的小白泽沉默而胆怯,几乎不被允许与外人接触,而一旦她试图和别人交朋友,对方很快就不再出现。

只有她,因为纯血饕餮的身份,监视着云晓的人不敢对她怎么样,更不敢到她面前让她离云晓远一点。

即使如此,暗处的眼睛一双也不少,甚至盯得更紧。

次数多了,云晓显然对自己的处境有所察觉,但她根本无能为力。

棠溪皇室不倒,她永远不可能得到自由。

云醒得知这些,自是无奈难过,可她也帮不上忙,又庆幸妹妹只是体弱,没有像她一样瞎了眼,还不良于行-

时一沅的有事,是去血色禁地猎杀异植。

在大量黑色结晶的加持下,猫崽儿提升到了五级,且稳步向六级进发。

随着等级的提升,它对于黑色结晶的需求也越大,B级黑色结晶完全不够它吃,时一沅只能把目光放到A级异植和S级异植上。

棠溪雅虽然也是五级天赋者,且在这段时间的刻苦训练中,战力大幅提升,但也只是比普通天赋者强上一点,跟不上她的战斗节奏。

于是,两人各杀各的。

时一沅来到血色禁地内围,这里等级最低的异植也有A级,且十分狡猾,但比起低等级的异植,它们更喜欢单独行动,领地意识也更强。

狂暴星力促使它们变得凶猛好斗,一旦发现自己的领地被入侵,会对入侵者发起猛烈的进攻,打得过就把它们撕碎,打不过就跑路。

随着实力的恢复,时一沅需要高强度的战斗保持身体状态,两个小时下来,一株又一株A级异植被她斩于贪婪圣镰之下,猫崽儿也越来越大胆,偶尔还敢窜到异植身上,狠狠对它来上一口。

它那口小牙,平时咬姬司谕的时候顶多弄出个血檩子,也不见得他喊疼,咬A级异植的时候却能留下一个深深的牙印,令其战斗力大减。

一人一崽互相配合,今晚堪称丰收。

快到和棠溪雅约定离开血色禁地的时间了,时一沅准备捞回乐不思蜀的猫崽儿,便见它一脑袋扎进了密林。

真是玩野了,这种地方也敢随便乱窜。

时一沅叹了口气,认命地跟上去。

穿过影影绰绰的树林,她听到了流水拍打在岩石上发出的哗哗声,前方有一道瀑布,充沛的水汽弥散在空气中,缓解了狂暴星力带来的焦躁和压抑感。

时一沅感知到猫崽儿停在了瀑布边,心想着回去之后定是要好好饿它一顿,免得越长大越调皮。

忽然,她停下了步伐。

一道坚实宽阔的背影撞进了她的视野中。

月光倾落,映着瀑布下的湖泊莹莹如玉盘,男人背对着她任由瀑布坠下的水流拍打自己,单薄的白色衬衫完全被打湿,小麦色的肌肤若隐若现,微微向下凹陷的脊骨支撑着紧绷的肌肉,藏下令人心惊胆颤的爆发力。

似察觉到了有人在注视自己,男人回过头来,露出深邃冷漠的眉眼,金红色的双目锐利逼人。

四目相对,时一沅脑中浮现出七个字。

北烈亲王,棠溪靳。

第64章 吃吃吃(64)

哗哗的流水声中, 两人无声对视,清冷的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层照出女孩疑惑且略带警惕的神情,那双银蓝色的眼眸映着湖面粼粼波光, 清亮而生动。

棠溪靳目光微顿, 旋即看到她穿着星曜军校的校服, 又拿着银白色骨镰做出防备的姿态, 明显是个正在血色禁地猎杀异植的军校生。

他锐利的视线略有收敛,但眉宇之间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煞气与锋芒依旧难以遮掩。

忽而,蹲坐在湖泊旁的猫崽儿仰头发出一声嗷呜, 小小的身影从低矮的草丛中探出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半飘在水面上的棠溪靳, 歪过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棠溪靳循声望来, 看见那么小小一只猫崽儿的时候, 神情明显顿了顿, 不待他细看那是异兽还是宠物,女孩迟疑的声音传来, “你是, 北烈亲王?”

她紧握手中的白骨巨镰, 眉宇之间的警惕还未散去, 眼中的疑惑比刚才更甚,似乎不太敢相信眼前的男人是在蔷薇座战果累累的青年战将。

棠溪靳从湖水里浮起, 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和水淋淋的衣服赤足踩在岸边的草地上。

距离变近, 超过一米八五的昂藏身躯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那双金红色的双眸细看之下与纯血金乌的又有些不同, 眼底深处染着点点霜寒,与之对视时,会不自觉产生恐惧感。

“小饕餮?”棠溪靳捞起地上的猫崽儿, 不答反问。

时一沅立即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想把自家猫崽儿抱回来,又见他垂着眸不辨喜怒,只好抿着唇低低应了声,瞧着很是乖巧好欺负。

棠溪靳轻轻碰了下猫崽儿的小耳朵,得它奶凶奶凶的嗷呜一声,唇角不受控制上扬,又意识到了什么,迅速绷回了原来的弧度。

他把猫崽儿送还到时一沅面前,声音低沉而沙哑,“这里很危险,不要随便乱跑。”

时一沅连忙捧过猫崽儿,并故作乖巧地嗯嗯了两声,小眼神向上飘,好似对这位风头正盛的亲王会泡在血色禁地深处的湖泊里很是好奇。

棠溪靳并不在意她的目光,转身将要离开时,天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啼鸣。

一只金乌震动着翅膀,沐浴月光滑翔而下,最终停在他的肩膀上。

它收起翅膀,瞧着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时一沅和她手中的猫崽儿,偏头发出‘咕’一声。

猫崽儿当即很不客气的嗷呜回去,奶凶奶凶的,金乌也不甘示弱咕咕回来,气势极为凶悍。

一猫一鸟似乎较上了劲儿,我嗷呜一声,你咕咕一句,都想把对方的气焰打压下去,却越战越勇,恨不得与对方狠狠干一架。

眼看它们真要打起来,时一沅赶紧捂住猫崽儿的嘴巴,强行终结了这场硝烟味十足的斗嘴之战。

棠溪靳也恰到好处捏住了金乌的嘴,并颇为惊异地看了一眼用小短腿扒拉着时一沅手指的猫崽儿,“这是你的拟态?”

这么小这么乖巧的小奶猫对上成年金乌半点也不怂,倒是相当符合天都姬氏一脉相承的凶残与霸道。

时一沅略带不好意思地应了两声,旋即道:“让您见笑了,它平时被我惯坏了,对谁都要叫唤上两句。”

棠溪靳不置可否,对她微微点头后,带着他的拟态走进了血色禁地深处。

时一沅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轻轻捏了捏猫崽儿的小短腿,教训道:“乱跑什么?罚你今晚饿肚子!”

嗷呜!

猫崽儿很是不满地叫了声,想要据理力争,结果又被捂住了嘴巴,发不出丁点声音。

时一沅决心要好好教育教育越来越野的崽儿,没有心软,捂着它的嘴巴朝血色禁地外围走去。

这位亲王的行径,还真是怪异。

没记错的话,他前几天才从蔷薇座返回永曜帝国吧?这时候不在天曜星等待永曜皇的嘉奖,跑到星曜军校来做什么?-

血色禁地的偶遇是个小插曲,时一沅并未过分在意。

重新回到星曜军校的沈执最近格外低调,但在棠溪晟的授意下,他当天晚上便找到了时一沅。

沈执颇为无语道:“他要我向你道歉,并且告诉你他要我到你身边来给他当卧底的事情,用此事换取你的信任,监视你的一举一动。”

时一沅挑眉笑道:“那你现在是卧底的卧底的卧底?”

光听着就绕晕了,搁这套娃呢?

沈执无奈道:“那我今后该怎么做?”

时一沅答:“当然是按照他说的做。”

她抛下的鱼饵,棠溪晟真是咬的结结实实,一点也没让她失望。

“他会信吗?”沈执有些不确定。

他被棠溪晟盯上的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当时留给他的选择只有两个,一个是抛却现在的身份远遁,日后跟着赤狼一起行动,另外一个是按照时一沅将计就计的计划给棠溪晟下套。

前者对他而言足够安全,但他以后只能过上东躲西藏的通缉犯生活,还会遗留下很多问题。

后者有风险,万一棠溪晟不入套,抱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心态料理了他,时一沅是摆脱了嫌疑,他却要为此赔上性命。

沈执没有无私奉献的牺牲精神,但他还是果断选择了遵循时一沅的计划行事。

任何事情都有风险,谁能保证他离开星曜军校之后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落在棠溪晟手里?

经历上一次碧琼之海的劫囚车事件,他已经充分认识到自己跟的这位‘老大’有多强,明哲保身固然好,可远远不如追随有野心且有能力的主公开疆拓土。

时一沅笑道:“会信,短时间内他或许会多方验证你给的信息,但长此以往,他会渐渐习惯你‘自己人’的身份,而你只需要在某些重要的事情上透露给他关键信息,他对你的信任便会进一步加深。”

这种信任,不是说棠溪晟会把沈执带在身边当成心腹,而是会信任他传回去的消息。

而信息,是决胜的关键。

沈执仔细思索了一番,再偷偷瞄她时,回想起军训时期的自己。

当时的他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别有目的还能混成这位大小姐的心腹?

还好!还好!

还好他跪得够快,没揣着小心思和她玩谁是卧底的游戏,不然高低是个横尸荒野的下场。

时一沅见棠溪雅结束跑步训练了,伸了个懒腰,也开始训练。

基础训练与战斗相结合,能极好的保持她的身体状态,不会因为现在的安逸生活从巅峰状态走下坡路。

她还需要更强,强到无人可阻,强到实现她想要的一切-

次日,摇光穹顶,时一沅的办公室内。

“阵营指导教官?”时一沅迟疑道。

温从舒点了点头,“每个阵营其实是有指导教官的,但能成为阵营领导者的大多是图腾家族的血脉。”

“不管是纯血还是亚种,他们从小时候就接受家族的培养,不缺理论和实战经验,有的甚至比教官还厉害,渐渐的指导教官就成了摆设,您不知道也很正常。”

说白了,七大图腾家族对后辈的教育绝对要超过星曜军校的训练和课程,只是碍于图腾家族与皇室的约定,大家需要来星曜军校‘镀金’,获得继承家族的资格。

在这之余,继承人们也把星曜军校当成人才发掘基地,为图腾军团吸纳新鲜血液。

他摊了摊手,“教官们其实也不爱掺合图腾家族之间的争斗,没人找他们的时候,基本都选择当透明人。”

“你突然和我提这件事……是我们的指导教官有什么指示吗?”时一沅奇怪道。

开学到现在她都没听说过指导教官,现在突然冒出来,她怎么觉得不太寻常。

温从舒轻咳了声道:“我们的指导教官一开始也是不掺合阵营管理的,但是吧……我查到他的身份有点特殊,就以讨教的名义故意接近他,没想到他是个很认真的人,给了我很多建议……”

时一沅没好气道:“谁教你说话这么吞吞吐吐的?重点。”

温从舒闭了闭眼,“他之前上战场去了,现在回来问我统一摇光阵营了没有,我告诉他我被别人统一了……”

时一沅:“……”

温从舒弱弱补充,“他觉得很有意思,今天准备来摇光穹顶瞧一瞧。”

时一沅面无表情道:“棠溪靳?”

温从舒用力点了下头,“他在星曜军校的身份是教官,名为靳西。”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雷列推门而入,神情紧张道:“会长!会长!北、北烈亲王来了!还要看我们开学以来的阵营赛成绩,他要做什么?”

时一沅:“……”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温从舒叹了口气:“他是咱们摇光的指导教官。”

“啥?”雷列傻眼了。

不等他把凶名赫赫的北烈亲王和阵营指导教官划上等号,一只金乌已然从宽阔的走廊里低飞而来,径直落在办公室的装饰花瓶上,并歪头对时一沅发出一声咕,双目在她的身上巡视,似乎还想找猫崽儿打一场嘴仗。

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棠溪靳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今天的他穿了教官制服,墨色的短发打理得整整齐齐,中筒军靴包裹着小腿肚,裤子贴身向上束缚着大腿,勾勒出紧绷的线条。

看到坐在办公桌前的时一沅,棠溪靳显而易见地愣了下。

时一沅单手托腮笑望向他,“教官好!”

她入学后,可是闹出了不少事,上论坛或者和其他教官聊个天,都能知道鼎鼎大名的姬青沅,他竟像是一个从深山老林里回来的野人,对此一无所知吗?

第65章 吃吃吃(65)

时一沅本以为血色禁地的邂逅只是个意外, 毕竟以棠溪靳帝国亲王的身份,刚结束蔷薇座的战争便出现在星曜军校,大概另有目的, 未料他还有个指导教官的身份。

靳西。

难怪齐谦查到的与棠溪靳有关的信息少之又少, 原来他还有这么个假身份。

时一沅心想着回头再让齐谦以这个身份作为切入点, 再查一查他的过往, 至少要弄清楚这位亲王在皇室中扮演何种角色。

若能拉拢,自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她也好做打算。

未露半分心中所想, 她轻快的和棠溪靳打了个招呼,还是那副乖巧可人的神情, 看得雷列和温从舒一个比一个牙酸。

也不知道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北烈亲王会不会被她这副人畜无害的面孔欺骗。

棠溪靳短暂的惊讶后, 对着时一沅点了点头, “你好。”

等到在会议室坐下, 时一沅能感觉到棠溪靳对自己微不可查的打量,她充分扮演好乖巧学生的人设, 有问必答, 还主动聊起摇光阵营的未来发展情况, 故意留出一些漏洞, 并向他讨教。

如温从舒所言,棠溪靳是个很认真的人, 十分有见解却没有自视甚高, 夸了她之后才指出那些他认为需要注意的地方。

时一沅又顺便请教了一些蔷薇座战场上发生的事情, 棠溪靳也不吝啬分享经验。

在这长达一个小时的交流中, 她对这位亲王的性格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不是很爱说话,但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能侃侃而谈,且相当有责任心, 的确有关注阵营的发展情况,而不是来走个过场。

将人送离后,得知棠溪靳没有去寒梅也没有去旭日,时一沅对他的性格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在别人未曾寻求帮助的情况下,不会多管闲事-

与棠溪靳的两次交集没有对时一沅造成多大的影响。

她向来遵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行事准则。

目前看来,棠溪靳要比棠溪晟顺眼许多,不过他能获得永曜皇的信任,定然不是个简单角色,日后再有交集得小心应付。

大型阵营赛开赛的前三天恰好是假期,时一沅带温从舒去了小芒星。

今时不同往日,因为连通蔷薇404星的双向星门开启,再加上金乌军团在蔷薇座取得的优秀战果,星芒森林的封禁解除,原本偏僻落后的小芒星如今人来人往,街上到处是佣兵。

时一沅身穿暖黄色的及膝连衣裙,头戴编织帽,用口罩遮着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漂亮的银蓝色眼眸。

温从舒穿着休闲服,戴了仿生面具,落后半步跟在她身旁,面上瞧着平静,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原来当初小芒星的星钥落到了姬青沅手里,难怪棠溪晟把整颗玄曜星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劫走赤狼的那群人。

人根本就不在玄曜星,他怎么可能找得到?

袭击七号监狱的黑鸢尾想必也是这样离开的。

思及此,温从舒不禁好奇她手下是不是还有其他黑鸢尾,否则怎么可能让棠溪晟对黑鸢尾要杀沈执的事情深信不疑?

但他不敢问。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惨。

他已经猜到姬青沅是想用他才会留下他,如今让他知晓星钥的存在,也是在拉拢他,建立信任关系。

再瞧一眼闲庭信步的大小姐,温从舒斟酌道:“老板,咱们到小芒星来是要……”

说要带他见几个‘同事’,转头就来了小芒星,总觉得他的‘同事’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我要建一个商会。”时一沅说道。

齐谦的酒馆已经陆续开张,目前虽然还是投入状态,但贩卖消息来钱快,要不了多久就能盈利。

届时进行再投资,不出三五年,她的信息网络便可分布到整个永曜帝国,‘白山羊家族’的兴盛指日可待。

有了‘眼睛’,自然不能缺少‘手脚’。

佣兵公会是绝大多数天赋者的聚集地,他们承接的业务多种多样,包括且不限于接取佣兵管理协会发布的任务,可发掘的人才也不尽相同。

但永曜帝国对私人佣兵公会的人数有所限制,公会发展太强盛容易被官方盯上。

商会则不同,商会可以资助佣兵公会,建立合作关系,雇佣佣兵团保护商队安全通过异化区。

资助自然是明面上的说法,实际上许多佣兵公会的幕后控制者都是大型商会。

只要做的足够隐秘,官方也挑不出毛病。

“商会?”温从舒着实没想到她是这个打算,略感诧异。

天都姬氏的产业遍布整个帝国,明面上的饕餮商会已经是个常人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更别提暗地里控制的大小商会。

有这么一份家业在,这位大小姐还打算‘白手起家’吗?

思维发散到这儿,他不免想起姬青沅过去的身份,心头对她更是好奇,不明白她身为纯血饕餮怎会落到当初那种境地?

脑子准备往下猜一猜,理智及时把他摁住。

少好奇!多做事!

时一沅不知他心头所想,也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说道:“见了你的同事你就知道了。”

温从舒乖乖应了声好。

两人乘坐星梭抵达一处私人宅邸,戴着仿生面具的赤狼等人已经等在门口处了。

看到时一沅走下星梭,赤狼赶紧迎上来,态度认真恭谨,哪还有当初劫持她的放肆与倨傲?

这段时间,赤狼想了许多,终于想通自己根本没有和姬青沅谈条件的资格,她救他仅是想知道黑色令牌的秘密,而非他自身有多高的价值。

若想得到她的帮助,查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究竟是谁害了魔神军团,他要么摆出足够多的筹码让她动心,要么成为她的‘自己人’。

此前,赤狼或许还觉得自己有点本事,但经历被抓一事,他深刻意识到图腾家族之所以能够统治永曜帝国,靠的不仅是拟态图腾赋予他们的强大力量,还有他们对继承人的严格培养。

他以为的连毛都没长齐的年轻继承人们天赋、手段皆有,轻而易举就能把他摁死,和他们勾心斗角是自寻死路。

时一沅颇为满意他的转变。

人只有认识到自己的缺点,知道自己的不足,才会虚心学习,才有进步的空间。

赤狼没脑子归没脑子,但胜在知道反思。

时一沅需要他活跃在黑色天赋者中,收集一些齐谦通过常规途径收集不到的消息,也需要他游走在秩序混乱的边缘星球,做一些她曾经渴望却无能为力的事情。

坐在明亮宽敞的会议室内,时一沅品了口赤狼亲手泡的云顶露青,赞了句好,旋即抬眸道:“你们互相认识一下吧?”

温从舒只有一个人,赤狼身旁还坐着他的左膀右臂,行事比较稳妥的韩书韵,以及当初在地下室被时一沅断掉手脚的泡面头青年卫扬。

卫扬的伤势早养好了,但看到时一沅就觉得已经愈合的断骨开始隐隐作痛,曾经惨痛的记忆从脑海深处翻涌而出,警告他老实一点,以免‘梅开二度’。

温从舒的长袖善舞和审时度势的能力赤狼拍马也赶不上,他率先介绍了自己,三两句话的功夫便扫除了会议室内略显尴尬的气氛。

时一沅见他几句话就把赤狼的老底掀了个七七八八,一时无语。

要不怎么说赤狼没脑子呢?以为人是她带来的便放松了警惕,难怪要找小白泽的事情能漏到是个人都知道。

韩书韵觉出了点不对劲,赶紧在桌子底下踩了一脚要和温从舒称兄道弟的赤狼,示意他收敛一点。

赤狼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意识到大老板还在这儿,轻咳了两声道:“老板,您之前吩咐我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接下来该怎么做?要从他们手里买下那群孩子吗?”

自从之前和‘黑鸢尾’一起参与了袭击七号监狱的行动,赤狼默认自己是姬青沅的‘走狗’,主动向她讨要的任务。

提到正经事,他忍不住骂了句,“那群杂碎可真不是东西,两三个月的小孩都偷!”

温从舒轻眨了下眼。

不是说要开商会吗?买小孩偷小孩又是什么?

时一沅看向他,稍微解释了一句,“我觉得要你从零开始建立一个商会太难了,也太耗费时间,准备薅个现成的。”

温从舒:哈?

这和那些小孩又有什么关联?

赤狼也露出茫然的神情。

建立商会是什么?-

数个小时后,夜幕降临。

小芒星九号贫民区的废弃仓库里,一群五到十岁不等的小孩抱着膝盖蜷缩在集装箱内,他们有的恐惧地啜泣,有的神情麻木,还有的遍体鳞伤缩在角落里。

几个体型健硕的大汉开了张桌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聊着天。

某个嘴边长了颗大黑痣的壮汉呸一声吐掉瓜子皮,“等这批货卖出去,老子要去好好潇洒潇洒,那格老子的什么蛇军团封了那么久的星芒森林,害得上批货一直搁置到现在,吃了咱们多少口粮?”

“嘿!那可是图腾军团,随便来个人都能把我们给灭了,军老爷们要封,我们这些小人物能怎么样?”坐在他身旁的刀疤脸扯着嘴角嘲讽。

“我呸!一群只会靠祖宗的二世祖,要是没有图腾,他们算老几?怕不是要来给爷提鞋!”

这话属实有些大言不惭,但围坐在一起的几个壮汉纷纷哈哈大笑起来,你一句我一句骂起图腾家族。

等骂到了口干舌燥,大黑痣恶声恶气道:“这都半个多小时了,酒菜怎么还没到?孙矮子那店是不想开下去了吗?”

另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挠着发痒的脚底板,一阵恶笑:“他那小女儿是真标志,那小腰细的哟~看得老子我——”

嘭嘭嘭!

铁环砸在金属门上的声音响起,众人寻声望去,恰见一个长相普通的瘦高青年拎着个大餐盒,扛着一打啤酒站在仓库门口。

恰有夜风从外往里吹,菜香从餐盒里飘出来,让几人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大黑痣喝道:“这都几点了?还不赶紧滚进来!想饿死爷们几个吗?”

青年似乎被他们的气势所慑,缩了下肩膀,又怕被清算,立刻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