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能量波动,似乎是我们来这里后遇到的最强的一个。只是腥冷味并不重,似乎没有沾多少人命。”
人类是受到命运垂青的高级动物,杀人和杀动物引发的后果还是不太一样。至少,在这个神鬼位面是不一样的。
“我们问问。”
作为异界来客,江济堂两人受到部分规则制约,看不到这些东西,也难以交流。然而抓住一顿敲,那东西吚吚呜呜用水在地上写字,他们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是被人抛到江中溺死者的怨气化身,借着这条被污染断绝生机的河道怨气升级,如今已经不满足待在这里,要朝外发展。
它想要吸引人类进来,变成养料,让它更强,去更远的地方。
虽说是个邪祟,但还挺有志气。
只不过这里是已经是远近闻名的臭水沟,隔着三里都能嗅到化工废水的臭气,钓鱼佬都不来,何况其他人?
所以它们用歌声诱惑了那么两个月,居然全在白费功夫,简直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你离不开这里吗?”
河道怨灵说它无法离开本体,也就是这条死水河。
“一定要离开?”
“有必须离开的理由。”岸边落下几个湿漉漉的文字,“找到来处,才能消除怨恨,离开这个世界。”
“除了离开,还能怎么消除怨气?给你念经么?”江济堂虚心求教。
于是石板上又落下几个湿漉漉的大字:“谢谢两位法师先生,要消除我们的怨气,需要大能耗费法力为我们开通阴阳路,或者,叫我们了却心愿,再无牵挂。”
这些字越到后面越飘忽,可能它们自己都没什么信心说服江济堂。人家好端端的,为什么帮这个忙,费时费力又不得好。
但不说出来,又有些不甘心,这样能交流的法师,可能不会再遇上第二个了。
那些超凡者看到它们,才不管它们有没有为恶,因为什么为恶,只会乱杀一通,倒不像这两个,明明有杀它们的能力,居然还能好声好气说话。
“那你们怎么才能了结心愿呢?”江济堂又问,竟然有帮忙的意思。
石板上急切落字:“我们中还有神志的尚有七位,三位要血债血偿,两位要回去看看子女,还有两位希望吃饱了再走。而河道的心愿是治理污染,恢复曾经干净有生机的样子。
“我们无法自己离开,但您可以带走一部分河水,我们可以附着在上面。”
其他都有机会,只有这个治理河道……
江济堂看向帕森斯,商量道:“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要不要帮忙?”
帕森斯无有不应。
“那就这样决定了,你们把自己的情况说一说,我再决定怎么做。”
“谢法师!”石板上的字都激动得颤抖。
第206章
江济堂两人拿的是‘旁观者’的剧本, 他们并没有做什么,只是装了一瓶臭烘烘的水用作载体,带着看不见的客人去了一趟它们生前居住的地方。
现在的法师已经可以轻描淡写地开启时空通道了。
传说执念和怨气也会在岁月中消融, 所以它们中最大的也才两百多岁,但已经经历了王朝的覆灭,一切沧海桑田。
别说曾经的家人,就是后人, 都找不到了。虽然还有些旁系后代, 但隔了这么远, 和陌生人也没什么不同。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抱歉,我来晚了,小满, 石头……”
江济堂在旁‘目睹’这团带着阴气的能量团消散大半,就像被针戳破的气球。
“它放下了?”
湿漉漉的字体出现在地面上:“已经消散。”
所以只是带它们回了老家一趟,就能让它们自行消散,为什么那些超凡者还要任由它们漂浮在河里,越来越怨恨, 却不去解决?
不但不解决, 似乎还在助长。
他们来的这一路,遇到的暗属性能量团可比之前多很多。
如果这个时候再来一个解开封印的纯阳体质, 搞不好半个天空都要被它们覆盖,江济堂和帕森斯就是再能干, 也会有一番恶战。
“这个世界还真是让人看不懂。”他喃喃自语, 并且带着那瓶污水赶往下一个地点。
两个要归家的了却心愿,两个想饱腹的,也在江济堂的特效美食下饱食一顿, 带着一点点遗憾消散在世界上。
现在只剩下三个想要血债血偿的。
不过在它们动手之前,江济堂还是找了间不需要身份证明的网吧查询。他发现它们三的案子,一件还没被发现,两件被发现的还在追踪中。
网上不会写明还在追查,但以他对那些老刑警的认识,除非是过了追诉期,否则肯定是要查的。而过了追诉期,如果和其他案子连起来,追诉期也相连,那么追查的时间会更久。
这三人中有一人就属于是连环犯罪案中的一件。
“你们能入梦吗?”江济堂问。
“杀死凶手当然没问题,但只是静悄悄死了,怨气就能完全消散吗?不然先试试托梦?之后如何,可以自己决定。不过,我希望这个过程中不要涉及到其他人。”
他一开始想说案件破了,对方就能绳之以法,但问题是法治由人执行,这中间操作空间太多了。
江济堂对夏国的法治有信心,对这个任务世界可没有。
如果被害者感觉自己的冤屈还是没得到释放,倒是可以继续走血债血偿的路线。
“法师支持我们同态复仇?”
“这个嘛,如果你们还是人类,我会首先鼓励你们走程序,法律纵有种种局限,总还是维持社会稳定最重要的基石。但既然你们已经不是人类,那还是朴素一点。”
江济堂问帕森斯:“你说对吧?”
帕森斯点点头,表示认同这个意见。
如果按反叛军首领的脾气,身死之仇,搞不好还得追究三族,但现在江济堂接受了现代教育,某种程度也收敛了许多。
——守法到了让魔法世界的人感到陌生的程度。
江济堂和帕森斯一副旁观者的姿态,倒让暗暗警惕的它们也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这两位超凡者的思想有点危险,不过它们很喜欢。
最后它们中的一个准备托梦,而另外两个选择托梦后直接复仇。
这么多年的折磨已经让它们疯狂,再不让它们复仇,它们可能要失去理智。至于司法正义,它们既然是死人,人类的司法正义就管不到。
三个东西全部完成自己的心愿后,原本浓郁的阴性能量团就剩下那个等待案件被发现的冤魂,和一个时时刻刻忍受痛苦的‘河神’。
虽然江济堂知道自己恐怕很难解除河神的痛苦,但他还是想要试一试。所以他们查询本地环保局的地址。
去那的路上,江济堂问了最后一个亡灵,为什么其他法师不管它们?不是说每个地方都有一个负责的超凡者吗?
“我不清楚,不过,我听说现在我们这样的存在很多很多,所以要先解决最大最难处理的。”
这个死亡没几年的现代亡灵知道的并不多,但它听那些老鬼提起过。
之前凭着一口怨气和对故乡的思念坚持的老鬼们已经很弱很弱,随时都要消散,但十多年前,突然出现许多精纯的阴性能量,老鬼们不但没有消散,还形成了如今这样的‘鬼’。
亡灵一直待在污水河,但也能感觉到,同类的规模和质量都在大幅度增长。
江济堂第一时间想到天外的机械,不知道是不是它们搞的鬼。
正说着,环保局到了,他们停止空中的水迹对话,转而进入档案室,寻找这条河道的资料。
“找到了。”
污水瓶立刻靠近,它的能量翻涌着,似乎让那个人类魂魄解释上面的词句都是什么意思。
江济堂也不知道那个魂魄翻译了没有,这是一份官方的调查报告,说着自己已经找了上游几个工厂,进行水样抽查,其排出的废水都是合格的。
想想那条死水河的情况,再看看这份调查报告。
实在不好评论,大概他们之间早有这样的默契,今天打个电话,明天在规定时间内排出合格的废水,好让环保局的人抽样、拍照、送检和打报告单,然后继续在大半夜排不合格的污水。
如果哪天臭到无法忍受了,这条河可能会被填埋。而举报者,和附近受害的群众们,也只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这也是蓝星走过的路,先经济,后环保,这条河只是千千万万被舍弃的‘代价’之一。
作为既得利者人类,江济堂表示能接受这样的顺序和牺牲,但河不是既得利者,它原本的生态已经死绝了,后面再治理,来的也是‘移民水族’。
并且它现在可是时时刻刻忍受着痛苦,在江济堂心里,如果河道有形象,一定和下水道的美人鱼一样在溃败。
“好吧,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他们又去了水务局和市政部门,然后发现他们在互相扯皮,谁都不愿意接手这个‘责任’,几个部门像是踢皮球一样踢着‘河道污染’这个问题。
最后他们想到了好办法——调整‘污染’的标准。
“伊密,看这些。”帕森斯找到了夹在其中的一张旧报纸,上面居然有关于河道污染的报道。
记者调查了解到,上游三家工厂都有往河道里直接排污水的情况,其中两家在半夜排放,一家明目张胆白天就一直排放。
这些有毒的废水流入河中,污染水质,杀死河道中的生物,还让污水河旁边的居民生病,附近的农田产出的稻子也检测出重金属污染。
“我看看,应该是三年前的报纸。”江济堂对比着墙上日历的日期,“那个时候就有记者追踪报道了,那个记者呢?之后不跟了?”
他正琢磨着这个人是不是受到威胁,或者已经心灰意冷,没想到桌子上出现几个水字:“我就是那个记者。”
档案室突然安静得可怕。
“你是……”
“三年前,报道了这件事没有多久,就有人以我朋友的名义约我去外地。但事实是,我被套进麻袋,水泥灌入,活活憋死后填在那条污水河中。”
江济堂沉默了好一会儿:“你现在想怎么做?还是等待这件案子被发现?”
“或许我的尸体很快就会被挖出来。”
这个记者生前死后都是好人,还愿意走人类社会的程序解决自己的问题,但河神不能。
它似乎已经从这些档案和报纸中看到人类的‘恶意’,以至于它连江济堂和帕森斯这两个旁观者也不愿信任。
污水瓶‘咻’一声就飞起来,砸破玻璃窗冲出去。
江济堂和帕森斯立刻追出去,他们一直追到污水河边,看着它落进河里,落处的河水沸腾,滚出一个个巨大的泡泡,好像人类身上的脓疮。
无数受到污染痛苦死去的生灵从破裂的泡泡中冒出。
它以行动证明自己的‘不接受’和‘愤怒’。
江济堂看不到情况,但他可以感知到,这条污水河里冒出许多负面的能量团,它们都往河中心聚集。
只听着‘嗡’的一声,耳膜被狠狠震动,整个污水河的阴性能量粘结成一个完全彻底的能量团。
可能对江济堂两人存在忌惮,它没有停留在原地,而是快速朝着整条河蔓延,仅仅几秒功夫,污水河就没有了任何动静。
“事情麻烦起来了。”因为这不代表河神平息了愤怒,反倒是它已然愤怒到极点,直接冲破某种极限,成为类似‘域’的存在。
“我知道你大概听不见我的话,不过在这件事中,河道两边的普通人和你一样是受害者,他们没有任何决定权,连为自己讨一个公道都做不到。”
他叹了口气,因为暴怒的河神不会听到他的声音,说也也是白说。
“我的出现似乎也助长了它的愤怒。”
“事实在那里,早晚都会这样。”帕森斯说,始作俑者是那些高污染工厂,和牺牲环境的政府部门。
“我没有自责,就是有点为那个记者遗憾,它似乎也被吞噬了,成为河的一部分。不管怎么样,希望它找对自己的敌人。”
三天的逗留时间差不多到了,江济堂也没法继续留在这里,等着出后续,他和帕森斯离开了这里。
“失去之后,才知道蓝天白云不是想拥有就拥有的。”两人走到阳台,抬头就能看见明媚的天空,闭上眼就能嗅到干净的空气。
其实夏国曾经也有过一段追逐经济放弃环境的时光,但他们及时醒悟,没有铸成大错,更没有欲盖弥彰。
经济我要,环境我也要,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所以才有污水治理,有沙漠治理,有退耕还林,有产业升级……
“那个世界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经济和环境,是可以同时拥有的,虽然这对他们的要求会更高。”江济堂想着这个问题。
就那个玄幻和科学并行的环境,他们是哪来的勇气灭杀一条河的?真以为非人生物不会报复吗?
“现实中的恐怖领域也是这样成形的吗?”帕森斯想着另外的问题,这是一个在他眼皮子底下出现的低级别恐怖领域。
因为夏国的恐怖领域往往一出现就被解决,他还特地去其他国家看了现实恐怖领域,和副本的感觉不太一样,更真实。不过也因此更好奇这东西是怎么投射到现实的,亦或是现实中就有,只是缺少了出现的契机?
两人思考的问题根本不搭边,但他们都靠在阳台护栏上看天空。
“帕西,你说,如果魔法世界也融入科技,会出现什么变化?魔法机械文明?科学能解释魔法吗?”
这真是个好问题,帕森斯还真没思考过这种可能性,他唯一能肯定的是:“宗教会世俗化。”
“这倒是。”
不单是人类中的光明教廷,不同种族都有属于自己的超级宗教,世俗化之后,这些精神权贵要何去何从呢?变成吉祥物,还是接受世俗化的改变?
江济堂还想到了偶然出现的生命树,它是不是知道什么,比如魔法世界的未来?
生命树是一个文明仅存在一棵的超级植物,有人说它是跨越时间和空间的产物。它出现在蓝星,并且赠送给他生命树的种子,是否意味着未来他还会和魔法世界产生联系?
头好痒,哲学问题让他头秃。
“不想了,”江济堂站起来,“最近好像上了一部很有趣的动画片,要一起看吗?”
“荣幸之至。”
第207章
“五星级的任务。”
上一次接到五星级的任务是什么, 江济堂已经忘记了,但已经到了五星级,就不会是简单任务。
所以, 他特意空出一天时间,做些准备。
九月列车并不是它真实的名字,但因为发生事故在九月,就有了这样的代号。
事故发生后, 这条路线就进入整改中, 一直到第三年才启动, 列车也换了最先进的。然而,当年九月,这里又发生了一模一样的事故。
车头撞进建筑物,整个列车都折叠变形。
九月列车之名传遍国内外, 而那条线也永久关闭。
这也是江济堂一开始觉得这个任务奇怪的地方。
“现在车站都已经推平,再也没有这条线,我要怎么阻止乘客上车?”他感觉这就是一个伪命题,连车都没有,怎么上车?
但接着看, 他就知道, 这已经不是现实层面的车站和列车,而是诡异层面的。只是那些乘客, 却是随机选中的不幸人。
他的任务是阻止他们上车。
当然,让江济堂自己选, 他肯定选择解决根本, 比如这个恐怖领域。
世界上的列车事故这么多,为什么这一次事故能形成‘鬼故事’?
他有些好奇。
“东南亚人的列车?”之前接任务的时候没有细看,这会儿才发现, 事故发生在隔壁的隔壁。
照顾到江济堂本人的情绪,系统发任务,都尽量找对应夏国的许愿者,所以兜兜转转他一直在熟悉的圈子里玩,今天却不一样,出来了一列东南亚列车,呼啸着就闯进他的任务清单。
“这么特别?”
原来,原始版的列车,车上载的都是帮派控制的人口,以及那些小弟和他们家眷。这是一辆‘罪恶列车’。
这些人要么是旅游过去被绑架,要么就是被高薪工作骗走,还有组团去外面嫖/娼和赌博的,想要哈皮一下,自己被人哈皮了。
这些人被控制,卖/淫、诈骗、器官买卖、代孕……
这些帮派日常向当地政府和军队上供,如今集体转移阵地,坐列车,当地政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结果被压迫已久的‘猪仔’自毁式反抗,才有了九月列车的事故。
然而这件事发生后,用旅游换经济的政府担心影响外国游客进来旅游消费,还把这件事定义为意外,描摹粉饰,以至于消息根本没有传到外头。
而那些不幸没有死在这里的人,他们被转运到其他地方后,又开始了噩梦一般的生活。那里有六千个荷枪实弹的犯罪分子看守,除非出动国家力量,个人是绝无可能撼动的。
列车上的人死了,执念却没有消散。再加上那个世界的特殊情况,这些亡灵得到了史无前例的强化。
这才是‘领域’成形的根本原因。
而领域一旦成形,想要让它消失,就千难万难。
“暴力推掉?不合适啊。”他烦恼的时候就折磨自己的头发。
一开始接下任务求的是简单粗暴流,早早布置,把九月列车控制住,或者销毁,就能完成任务。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干不了这个事。
江济堂想起水鬼们是如何自愿离开的,或许它们中的一部分也想回家,还有一部分要血债血偿,甚至也有怨灵们只想吃个饱饭。
“系统,如果我想抓出它们那一条线的所有参与者,会不会太为难你。”
“简单。”气泡框极其淡定。
“已经死亡成为领域一部分的蛇头另外标注。”
“没问题。”
“还有没有死在这场事故,逃脱的那些人。”
“都可以。”
“知道却视而不见的政府官员。”
“行。”
系统极尽纵容自己的宿主,它很快以‘辅助完成任务’的名义找出所有参与者的资料,以及他们最近的活动地点。
“谢谢,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系统!对我来说就是最完美的。”已有家室,不好随便比小心心,但江济堂还有说不完的好话。
气泡框顿了一下,慢慢飘出几个字:“宿主的诉求,理应满足。”
系统给资料,江济堂来记录,他在笔记本上写下每一个加害者的信息,以及抓捕的时候可能遇上的情况。
人数太多了,多到普通人看到都会胆怯的程度,但他越写越快,笔尖在纸上摩擦出火花。
他的目标是计划、实施、保护这条产业链的所有既得利者,包括那些人的家人。“十三岁。”他划下一道线,十三岁已经吃够了受害者的血肉。
接下来就是怎么做的问题。
这些人自己就在血海里翻滚,很清楚一旦没有了保护是什么下场,所以他们身边的安保会十分严密。
江济堂可以无视空间限制,但很可能他一出现,就得面对暗处的枪口。
“暗枪倒也没事,我有防护服,又有自愈能力。”
可救人就没那么简单了。
那些不幸没有死在这场事故里的人,和侥幸活着的蛇头们,同样也是事故的一部分,不可能放着不管。
要救人,就得闯入园区,而园区有野生军队驻守,枪支弹药充足,人数高达六千,基本受过高强度训练。
当然,点满防御,手里还有电流枪,近战也有大力属性加持,再多人江济堂也是无惧的。可这样效率就太低了,任务只有三天停留时间,要做的事却这么多。
“看来解救人质的主力还得是帕西。”他们得分头行动。
先进入列车领域,消除领域中的恶徒,再去现实中抓捕和解救活着的人,消除那些亡灵的怨恨,尽可能降低‘九月列车’这个领域的实力,最后封锁。
不管是九月列车上的暴徒,还是现实中的,都不好对付,这一次的工作并不简单。
“我没问题。”帕森斯是最尽职的执行者,就算有困难,他也会解决困难。
“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人性中应有的良善,和战士应有的操守。”江济堂伸手勾着他脖子,“我不是你的脑,你也不是我手里的剑。你是我的同伴,是可以相互扶持的人。我想见证传奇骑士的诞生,不是教廷的,不是我的,而是世界的。”
帕森斯看着江济堂,他的眼神里有很多东西:“你知道,我不介意成为你的剑。”
“可是,我更想要你成为我生命的同路人啊。”
这些东西,江济堂以前有些模模糊糊的概念,但直到来到这个世界,他才意识到,应该让所有战士知道自己是在为什么,为谁而战斗。帕森斯不应该是教廷手里的剑,他应该为自己的理念而战斗。
“可真耀眼啊。”帕森斯心想,就像任何人都可以享受,却珍贵无比的太阳,能让人变得更好的存在。
“伊密。”
“嗯?”江济堂转过头,就被扑倒在沙发上。
成为骑士的那天他立下誓言,坚守原则,维护正义,行事公正,不畏牺牲,但摘下骑士的勋章后,他才真正成为一个骑士,为正义发声的战士。
“伊密,我愿成为你的剑,就是因为你引我走在这条路上,你是我的引路者,也是我追逐的目标。”他翠色的眼睛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人,“你是这把剑唯一的主人。”
过近的距离,和狭小的包围圈让人不安,江济堂一面本能要逃,一面无法自控的沦陷,他的声音带上微微沙哑:“那我现在是你的谁?”
“挚友,主人,妻子。”帕森斯扯开领口,俯身覆盖。
“等等,等下,怎么是妻子?”
笔记本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帕森斯单手将人扛起,声音带着些含糊不清的笑意:“请允许我正式向您求婚。”
“!”突然的滞空让人不适,他抱紧了那人,“求婚?”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亲爱的法师先生。”
已经在楼梯口的帕森斯停下脚步,认真看着他:“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更亲密的在一起。”
帕森斯给他的感觉一直是正直和克制,现在却坦露欲望,眼底的疯狂和野火一样烧着:“可以吗?”
江济堂无法回答,他只是搂着他的脖子,低头亲了一下。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沙发下的笔记本还没写完,风吹动着,发出簌簌声,窗台上的玻璃风铃在伴奏,远处,天高云疏,秋蝉呼喊着将眠的金秋。
时间滴答滴答偷偷溜走,江济堂迷迷糊糊从被子里探出头,外面的冷空气又让他缩回去,露出的手臂上冒出一个个鸡皮疙瘩。
他瞬间清醒。
僵硬片刻,他掀起被子默默看一眼,又嗅了嗅,倒是没有别的气味,只有清洗过后的薰衣草香气。可他好像更僵硬了,像毛毛虫一样卷起来。
理论和实战完全不一样啊。
‘对不起,给所有法师丢脸了!’
帕森斯端着早餐上来的时候只看到隆起的被子,和一个不肯面对现实的法师先生。
一生骄傲的法师先生在战场所向披靡,隔着远远距离就能杀得对面战士军团哭爹喊娘,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被战士欺负得丢盔卸甲。
大失败!
“伊密醒了?被单都已经洗好,晒在阳台上。”
被子蛹动了一下,卷得更厉害。他连问衣服的勇气都没有,大概此刻正安静待在垃圾桶里。还好上面没有可疑痕迹,否则让清洁工看到,不不,还是把垃圾袋扎死结,必须死结!
“今天的早餐是甜牛奶和鸡蛋三明治,还有苹果切块。”帕森斯小心掀开一点被角,露出江济堂闷得透红的脸。
他有些生气的看着他,眼里还带着蒙蒙的水汽,一缕刘海贴在脸颊上。
帕森斯一下回到昨晚,挚友也是这样用湿润的眼睛生气地看着他,还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回击。咬出血了却舍不得,又舔了舔。
想到这,帕森斯只觉得脖子上的咬痕都痒起来。
江济堂脸红得厉害,扯过被角又卷起来,这次是怎么都扯不开了。
“伊密后悔了吗?”帕森斯不需要装可怜,他只需露出一二分真实的忐忑,就很能引起怜悯。
不过这种忐忑源自对自己技术的不自信,毕竟两世加起来都没有任何经验,他担心体验感太差,以后……就没有以后了。
“不许emo。”这下江济堂黑着脸把被子掀了,窗外的光落在这雕塑似的身体上。
其实以前他偏瘦的,但大学四年吃得多,运动量也大,热量全变成肌肉了,所以现在的体型刚刚好,力量感、安全感、美感和谐又统一。
只可惜昨日印染的痕迹早就消失不见。某人略微遗憾。
“你在遗憾什么?你这个黑骑士!”他气得捏帕森斯的腮帮子,“我说了三秒自愈,你就非要咬,一直咬,就想留下点什么痕迹,你属狗的吗?还是看我哭很有意思?”
帕森斯倒是紧张起来,抓着被子给他盖上:“小心感冒。”两种都有,但绝对不能承认。
“哪有这么容易感冒?”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乖乖伸出手,穿上帕森斯递过来的毛茸茸睡衣,再一粒粒扣上熊爪扣子。
“怎么把这套睡衣找出来?”他嘀咕了一声。
这套睡衣江妈妈买的,棕色羊羔毛,帽子和口袋都做成小熊的模样,他穿上,平白就减了几岁,所以一直塞进柜子里不穿。
看着挚友穿好睡衣,帕森斯莫名其妙多出一点心虚:这样看着好像未成年,虽然他确定心上人已经完全成年,且发育……咳,非常良好。
江济堂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加上一睁开眼就有好吃的,胃哄好了,人也好说话。
昨天虽然乱七八糟,两个初哥什么准备都没有,一边亲一边疯狂回忆曾经看过/写过的小黄文,但要说后悔,倒也不至于。
就是稍稍有那么点突然,还留下了后遗症——比如有那么点不敢直视对方的脸。
“住脑。”江济堂又想起来了,他拼命压制,但那张沉浸其中,低喘着的性感脸庞却在脑海里来回晃动。
痛是一点记不住,就记得男妖精的美色了。
“再睡一会儿?下午再做任务?”帕森斯看到他恍惚的样子,以为是睡眠不足太困。
“你别晃。”
看来是真的困了。帕森斯见他已经吃完早餐,靠在椅子上不动,想了想弯腰将人抱起来往楼上走。
江济堂吓一跳,随后额头被亲了一下。
“好好休息,任务的事,睡饱了再做。”
他回到余温未散的被窝,迷迷瞪瞪睡着了,帕森斯在楼下清洗了碗筷和厨具,又通过电脑进行远程办公,还从一家星级餐厅订了午餐,简直像个幸福的小媳妇。
等这一切都做好,江济堂才从楼上下来,他已经换好外出的衣服。
江济堂穿着黑色薄毛衣,外面套一件同样轻薄的黑色大衣,沉稳的黑色似乎更能衬托浓艳华贵的长相,看着倒比以往的休闲风更出众。
但帕森斯的视线集中在毛衣的轻薄上,他看着中领挡不住的喉结,和干净利落的颈部线条,还有敞开的大衣内顺着肌肉形状流动的织物曲线……
“喂?”江济堂不理解地看着他把自己的大衣扣上。
“天冷,容易感冒。”
“那你怎么不扣?”
帕森斯和他是类似的穿着,但他的气质本就严肃冷峻,外人看着更难以靠近。
“扣不上。”帕森斯诚实地说。
“……”
突然,一架金边圆眼镜落在帕森斯的鼻梁上,给他戴眼镜的江济堂左看右看都很满意,捧着脸亲了一下:“我眼光真好。”
帕森斯很想继续严肃,就是有点维持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现在睡饱了?”
“嗯。这是我买来的特殊眼镜,可以让我们看到那些东西。”江济堂自己也戴了一架一模一样的,看着斯斯文文,“我戴着怎么样?……不不,不用回答了。”
他推开那张帅脸,已经荒淫无度一整晚,可不能再耽误正事了。
骑士先生有些失望地推推眼镜。
楼下叮咚一声,他们往阳台看去,一辆黑色轿车上下来两个黑服帅哥,一人提着一个大箱子。
“外卖来了,我去拿。”
这种高价外卖一般都是送货到家,但帕森斯备注了‘楼下等待,不要上楼’。挚友的家从未有外人踏入,帕森斯也不太希望有人破了这个‘规则’。
这时候江济堂忽然想起一件事:“帕西,那个,你早上是不是看到我妈妈了?”
帕森斯点点头。事实上,他抱着床单下楼清洗的时候遇上,江女士对他十分友好,还告诉他江济堂的睡衣放在哪个柜子里。
江济堂的头顶已经冒起烟,他双手捂脸,突然就觉得有点丢脸:要不还是离家出走吧?
第208章
酒足饭饱, 两人稍稍休息消食,就踏入任务世界,也就是早被封锁的车站。
九月列车的事故发生地点距离车站不到三公里, 但那里早就改建成了公园,而且一切诡异事件都发生在车站,所以他们被投放到这里。
几年封禁后,此地杂草丛生, 空气里除了潮湿和霉变气味, 还有浓郁的鱼虾腐烂臭气。分不清臭气来自哪里, 整个车站看过去都是灰蒙蒙的。
“感觉到了吗?”
“嗯,我们已经在领域入口了。”
江济堂和帕森斯同时按下肩膀上的防护服,空气防护服展开,包裹全身。口鼻一被覆盖, 原本的恶臭就消失了,但空气中有另一种阴冷。
帕森斯的防护服也升级到高级,不过他没有购买电流枪。虽然骑士的射击能力也很出色,他却还是更喜欢使用魔剑。
“菇菇。”帕拉伊巴冒出头,又被帕森斯按回口袋里。
这一次黄金眼和小蓝菇也会参与, 要对付的家伙实在是太多了。
“我们的时间很赶, ”江济堂看着手表,“处理了领域内的恶灵, 还得把那些想要回家的冤魂送回家,还得满世界抓人, 还有解救幸存者, 最后得封闭整个领域,免得有误入的乘客……”
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掰着,越算越觉得时间不够用。
帕森斯看他皱着眉掰指头, 忍不住走了下神:他烦恼的样子也很有趣。
“呜——”
清晰的气鸣声传入耳朵,两人抬起头,只见原本破旧的列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干净整洁的样子,而他们也不在原来的地点,而是在站台上,一辆棕红色列车呼啸而过,车站的灯十分刺眼。
“嘶。”他们本能地伸手去挡。
放下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领域中了,模糊的人影来来往往,光影流动,似梦非梦。
快速闪过的车窗上,江济堂和帕森斯还看到了自己的脸,那脸很诡异,对他们笑着:“快来啊,快来啊。”
列车猛地停住了,车门打开。
“当时在列车上的这些人,就是我们要干掉的家伙。”江济堂抽出一叠纸,上面都是需要消除的恶灵。他那里还有一叠,则是漏网之鱼和保护伞,是下一阶段要处理的目标。
帕森斯转动戒指,他走在江济堂的前面。
这一次,他们肯定要大开杀戒的。
跨过窄窄缝隙,风停声停,车门后空间旋转,金碧辉煌的大厅出现在眼前。衣冠楚楚的男女端着酒杯走在其中,角落还有乐队吹拉弹唱,俨然人间极乐之地。
“来到阿瓦会所,两位客人是要赌牌、喝酒还是……”一个穿着黑丝衬衣的黑皮小伙出现在他们面前,谄媚的笑,双手不停搓着。
江济堂笑了,挺会玩哈,当了死人还搞会所。他不着急了,揣着手笑问:
“你这里都有什么服务啊?”
“我们这里什么服务都要,只要客人有足够的钱。”那东西搓搓手指,眼睛眯起来,“当然,我们会所也很人性化,照顾到手头没有现金的客人,还允许使用一些抵押物。比如您二位的饰品、身份证明、一些没用的器官,甚至是,两位自己。”
“如果我们不玩呢?”
“这可由不得客人你了……”
还不等黑皮男人变脸,江济堂首先拿出刀,手起刀落割下头颅。他抓着头颅,看着没有任何血迹的伤口:“我什么都不想给,所以借阁下头颅一用。”
另一边的帕森斯早就行动,围上来的打手还没靠近,就已经被张大嘴巴的魔剑吞吃,骨头被咬碎的声音嘎吱嘎吱响,四周的‘宾客们’避让到一边,瑟瑟发抖。
江济堂推着下滑的眼镜,这些都是灰色的,不好也不坏,在好的环境是良民,在恶的环境也会助纣为虐。
正是他要捞的对象。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说着他把头颅提起来细看:“虽然不在名单上,但为虎作伥……魔剑,来。”
魔剑张大嘴。
“我知道它们在哪!我知道!我带你去。”只剩下一颗头的黑皮小子痛哭出声。
虽然背叛此地控制者会被吞噬,但被这怪物吃了,那就是立刻魂飞魄散。孰轻孰重它还是分得清的。
“咦,这么识相,倒是不好下手了。好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家这几个都饿了,如果喂不饱,你知道的。”顺着江济堂的话,魔剑露出‘我超凶’的表情。
一点不觉得这是恐吓的头颅拼命点头:“楼上,楼上有很多,我一定让这位大人吃饱!”
顺着大厅的环形扶梯往上,就是第二层,走的时候江济堂还问头颅:“你是哪儿人?进来多少年了?”
头颅愣了下,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好半天,他才回答:“中原来的,死之前已经有七年了。”
“被骗的?”
“嗯。”
江济堂看一眼突然落寞的头颅:“也骗了不少人进来吧?回家不会羞愧吗?”
变成怪物之后就只剩下一堆负面情绪,几乎没了人性,但此时此刻,被江济堂问起这个,头颅忍不住想起很多人类时候的回忆,它张张嘴,说不出话。
过了好久,几乎要到二楼了,头颅才发出很小的声音:“哪儿回得了家?”
“你想回家?我带你回去啊。”
头颅猛地抬起,那边的江济堂已经看向二楼深处,不再说话。
金银柱子,水晶帘子,地面一水的天然白玉,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这是一条走廊,两侧是一间间屋子,每一块半遮半掩的纱帘后都有一道影子。
似乎是一束光打着,影子落在帘幕上,一个个都凹凸有致,还摆着撩人的动作。
“来了。”魔剑化身长剑,帕森斯警惕地看着黑暗中出现的人影。
只见那些纱帘被轻轻撩开,走出一个个美丽的男人和漂亮的女人,身上只有遮得恰到好处的几块布料,眼神魅惑。
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帕森斯长剑一挥,剑风就把这些男男女女扫楼下去了。
多漂亮的人,在楼梯上滚一圈下去,那就没法漂亮体面,都狼狈得很。
帕森斯收回视线,看向那些正要掀帘子,这会儿僵硬在那里的。
江济堂拿出小喇叭,象征性地对着二楼进退为难的怨灵喊两声:“都下楼去,听话不杀,不听话填肥。”
说完还拍了下头颅,头颅反应过来,尖锐大叫:“听他的,不想被吃就下去。”
声音在长廊回荡,里面男男女女都走出来,一个个逃命似的躲着他们,从另一侧下楼梯。
终于,里头的东西都走得差不多了,江济堂挥挥手,一阵风吹散空气里迷惑人的香味,他提着头颅走进来:“赶时间,带路。”
不是装逼,他们是真的赶时间。
在最里面的浴池,两人找到二楼的主事。它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还在水池里玩蒙眼抓妃的游戏。
拿着纸仔细对照,这次终于是名单上的人物了。
“谁?”这东西终于感觉到不对,一把扯下眼睛上的罩子,一道寒光闪过。
帕森斯干净利落一剑杀了,残魂被魔剑吞噬。
江济堂则撕掉那张头像,丢在浴池里,血色从纸片边缘蔓延,把整池水都染成了血红色。
两人没有再理会浴池其他惊慌的漂亮男女,朝着三楼走去。
再往上走,是瘾君子快乐屋,可以选单间,也可以选通间,大家都在那里吞云吐雾。很多人身上还有伤,似乎才被毒打过,它们看到闯入者也不躲,咧着嘴精神恍惚。
“他们用毒品控制这些被绑来的人,让他们为自己工作。”江济堂皱着眉,他本能的对这种破坏大脑让人失去人性的东西没有好感。据说在以前,妓馆也会让妓女吸食大烟,控制她们堕入黑暗。
“已经没救了。”
江济堂的身后浮出暗金色的眼睛,青色的风温柔吹拂,却把冤魂吹成流沙。
头颅看着这些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风化,灰色的沙砾铺在地上,又很快消失不见。它似乎看到它们露出解脱的表情。
这是来自于教廷的魔法,强制将灵魂送入轮回通道,以前他不爱用。
帕森斯将手按在江济堂的肩膀上,江济堂摇摇头:“没事。”
当人的时候被控制,成了鬼还是浑浑噩噩被操控,人性被药性压制着无法解脱,不如给个痛快。
一楼‘迎宾’,二楼‘美色’,三楼‘药物’,四楼出现的则是拳击场,人和人,人和物,两个只能活一个。
赌桌上早就押定离手,四周的看客表情狰狞,为自己的押注对象尖叫嘶吼。而这里的主人坐在视线最好的位置,拿着雪茄吐烟圈。
在其他不起眼的角落,还有很多场厮杀,掌控者撒下大笔的纸钞,许下无数的诱惑,期待的看着它们变成彻底的动物。
‘暴力’就是它的主题。
它们的注意力完全被台上的厮杀者吸引了,并没有注意到江济堂两人。他看了一圈,竟没有一个能从这种狂热中脱身的。
“都是生前就好这一口的吗?”
头颅犹犹豫豫:“进入这里之后,大家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两件事。”
“那你倒是很清醒。”
头颅沉默不语。
“伊密,等我五分钟。”
“好。”他什么都没问,就提着头颅去外面等。
等了不到五分钟,帕森斯带着饱餐一顿的魔剑出来,里头已经没有声音。
“都吃了?”
回答他的是魔剑一个饱嗝。
这个错乱的世界,已经让人分不清什么是受害者什么是加害者。
头颅越发安静,生怕自己多喘一口气就会变成下酒菜。往日压在它们身上可怕的禁制对这两个闯入者没有任何效果。
头颅用它不大的脑容量思索很久,都不知道是谁请来这样强大的法师——这个国家最有权有势的那些人,正是这个集团的靠山。他们就是派了人来,也是为了让它们闭嘴消失,而不是解救。
往上走,是第五楼,人还没跨入,先听到转色子的声音。
等他们走进来,发现还是直播的,一排摄影机对着美女荷官和牌桌,还有更多人坐在小小电脑前,它们的桌子上都堆着银行卡和身份证,还有其他物件。
“你是谁?你们怎么会来这里?”荷枪实弹的几个打手提着枪,一言不合就要上强度。
“菇菇。”小蓝菇冒头瞧一眼,又缩回去。但这些人手上的枪支却在瞬间分解重组,变成一双镣铐和沉重的锁链,将它们捆绑在地。
人群有些惊慌,美女荷官抱着头缩到牌桌底下。
“都住手!”眼看着要混乱起来,头颅撕裂了咽喉,发出尖锐的声音,“他们来救我们,他们来救我们的!”
这个时候,在里面运筹帷幄的家伙终于出现。
这东西长着一张憨厚老实的脸,看起来像是打架都不会的老好人。它身边倒是没有打手,但也一样有枪。
最重要的是,整个场地都和它气息相连,以至于这个家伙看起来十分强大,似乎只要这个销金窟不被摧毁,它就会一直在。
“自从占据这里,还没有东西敢打上来,你们好大的胆子。”
这东西原本也只是小头目,是吃小鱼的鱼,也是被吃的鱼。但因为这场意外,它干掉了其他所有同类,吞噬它们变成现在这样的庞然大物。
它野心勃勃,要超脱目前的界限,要更强大,于是策划了新的‘九月列车’吞噬新一批灵魂,现在,它又要故技重施。
“如果世界上有地府,它们也逃不过我的酒池肉林,这世界,到了哪里都是酒色当道,两位法师何必逆……”
它得意洋洋,大摇大摆,而对面的江济堂拿出枪。
随着一声枪响,带着咒的子弹穿过那张被欲望渲染得狰狞的脸,看似不可抗的东西炸开。
“啊啊啊啊——”整座大厦都在摇晃,石膏板和水泥块掉落,扬起烟尘无数。
人群尖叫,都挤在通道楼,江济堂收回电流枪,他和帕森斯稳稳站立在地面上,大厦的摇晃似乎完全不能影响到他们。
一会儿,烟尘散开,露出一辆撞得扭曲的列车,一张张死不瞑目的脸出现在窗台上。
惯性作用下,这些人整个都折叠在上面,骨头塌陷,皮肉四散,已经完全看不出人类模样。只有一滴死了都不肯散的眼泪凝结在上面。
这里明明很安静,却仿佛响起无数哭嚎声。
江济堂看着这惨烈的事故现场,不知道闯入控制室的人抱着何等心态,选择这样同归于尽的方式。
他松开手,头颅咕噜噜滚出去,钻进扭曲变形的车厢。
“谁想回家?我带你们回家。”
第209章
来自异界的直升飞机小心避开其他飞机的路线, 江济堂一边驾驶一边对照地图。
在飞机的后舱,除了帕森斯,还有很多的碎骨头, 每一块骨头上都飘着一个嗷嗷哭的灵魂。
它们都是死在异国他乡,执念就是回家的冤魂。
这其中有中原来的,也有隔壁东洋和其他东南亚国家的,有些都已经接近破碎凑不出完整形状, 但说到‘回家’, 它们全都跟过来。
江济堂他们也是沟通很久, 才一个个记下地址,密密麻麻布满整张地图。
“得分开行动。”
帕森斯不说话,只是站到江济堂旁边,用行动说明自己的想法。
“撒娇也没用, 人手不够,小眼睛都得单独行动,魔剑也避免不了,否则送不完啊。”
帕森斯:……
“有什么想和家人说的吗?”安抚完组内成员,江济堂又问那些挤在一起的死灵们, “每个人一句, 我会把这句话和那些钱一起送到你们家去。”
于是地图下的本子上又多出许多文字。
它们中的很多人被高薪打工吸引到外面,这样的人, 大多数家里困难需要用钱,但最后钱没赚到, 人还没了。
江济堂让它们留一句话给家人, 大多都是后悔,和担心。还有些神魂散得差不多的,连声音都没有, 只有一滴滴眼泪。
传说鬼是不能流泪的,这些灰色泪滴却洒满后舱。
因此,在正式返家之前,两人从列车里找到了管账的,又问出了那些头头放现金的地点,和他们的秘密账号。
江济堂和帕森斯试图找到一些‘补偿金’,但这么多年过去,这些人卡里的钱早被转走,家里也被翻了一遍。
现在住在这些房子里的都是那些人的后代,他们还在做一样的事,买卖人口,制造惨案。
可能更加肆无忌惮,毕竟上一代可能不会拿着婴儿脊椎做的包包链子炫富,也不会用美女的皮做真皮沙发。
“这个世界真是乌烟瘴气。”江济堂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国家已经罪无可恕,还是整个世界都在往下坠落,他在这里的时间越久,越是能感觉到那种被负面能量淹没的窒息。
内里喧嚣,外面却平静到没有任何声音,习惯了忍受的普通人适应着恶劣的环境,久了都不会再有感觉。
但他们是见过太阳的人,无法忍受这样的生存环境。
他们把几栋宅子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出一些放在秘密地点的金银首饰和奢侈品,现金也只有一箱多。好在这些钱都是这个世界和能源绑定的流通货币,多少还值点。
“我不能吃这个亏,那明明是我的劳务费。”江济堂硬生生挤出一个晚上的时间,把那些人的后代都查抄一遍,该死的死,该抄的抄,这才补足需要的金额。
帕森斯烧毁了别墅,和别墅里面婴儿脊椎做的包链、美女真皮沙发。
然后他们兵分四路,每个人都领着分好的钱财和临终遗言离开。
走之前江济堂还和帕森斯约好了见面的地点,就在列车幸存者待的园区,有六千兵力看守的地方。
“从这里开始,绕一圈,蛇形走位,可能只用一天就能搞定。”江济堂用笔将自己负责的所有人的家连起来。
这一块都是中原,也顺便来瞧瞧这个国家的变化。
飞机的第一个降落地点是一个南方小渔村。
这会儿天刚亮,但小渔村的人都已经开始劳作,他问了路,才找到那个人的家——大概是整个村子最破旧的家了。
大娘已经在海边等了三年多,她不明白儿子只是出去打个工,怎么就回不来了。家里的生计则是它老婆在扛,她和男人一样出海打渔,还剪掉了长发。家里还有个五岁多的小孩,他爸爸走的时候他刚会说话。
江济堂提着现金金银来找她们。
“我儿子是不是出事了?”三个人围绕着他,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怕听到坏消息,又想有个明确消息。
“好着呢,不过他的工作要保密,所以回不来。这是他这些年赚的钱,这是给你们准备的东西。他还有一句话托我告诉你们。
“娘,老婆,这些年辛苦你们了,我在外面顾不到你们,对不起。宝,你要好好长大,好好孝顺你娘你奶,爸爸不孝,也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你不要学我。”
屋里三个人顿时泣不成声。
他们知道,人没了,再回不来了。可人家好心骗他们一场,他们也不想说破,只是收下这些‘工资’,带着孩子给他道谢。
江济堂以前给牺牲的战士家庭发过抚恤金,但也确实不知道如何面对这种情况,这样死得不明不白,没有下文。
而接下来,还有无数个这样的家庭等待着他们。
同一时间,九月列车出事的那个车站,一个有些眼熟的黑衣人茫然地站在空无一物的站台,他‘看向’好友:“你感觉到什么了吗?”
“没有。”好友沧桑地吐着烟,“你翻越高山大海,就是为了给别国解决麻烦?”
“国内有无尘那小子,我就不凑热闹了。”
说到差了十几岁却已经超越他的师弟,他的脸上带着宽慰的笑:“当年也没想到他会成长到现在这样子,师叔若是看见,一定很欣慰。”
“可不是?纪法堂都成了多少邪修和权贵噩梦了?但除了你这个师兄,他也算是众叛亲离了。”好友踩灭烟头,他看着还残留着浓郁异种能量的车站。
“每次出国都和去了异界一样,到处都是鬼蜮,鬼气森森。广宇啊,你说这国家也有不少修行者,他们怎么就不管管?”
“师父说,千年未有之变革就要出现,我们一旦涉入,或将万劫不复。你看师叔就……哎。
“所以很多修行者选择避世,这个国家的几位大法师都选择避世了,连王室都请不出他们。”
“啧,我可不是大和尚,不修今生修来世。我呀,能把这辈子过好就不错了。不过这里也是奇怪,明明还有这么浓郁的异种能量,怎么就没找到鬼蜮的大门?”
他掐指算了半天,怎么也算不明白:“难道有人提前清理过了?不能吧?这也没动静啊。”
“我三天前过来,这里还有。只是这个鬼蜮瞧着不小,我不想打草惊蛇,就离开去拿师叔的骨笛。”名家安,字广宇的男人摘下眼镜。
他已经有五十多,却和三十年前没太大差别,还是这么斯文儒雅,只是头发白了许多,一双灰色的眼睛依旧能看透肉眼看不穿的东西。
“那咱们是先回去,还是?”
广宇摇摇头,他‘看向’能量异常的地方,但伸出手却抓不住任何东西:“我要在这里等。”
“就这么空等?”
“嗯,我有预感,不出两天就能有答案。”
“得嘞,我只好舍命陪英雄啦。”
正说着,广宇的手机响起来,他接了,才听了几句,脸色就是一变,而等他放下手机,那表情已经十分凝重。
“怎么了?家里起火了?”
“志敏,我是不是和你说过这起列车事故?车上全是各地骗来绑架来的受害者,另外还有蛇头和他们家眷。但最大那几个的家眷并不在里面,列车出事后,这些人的后代大部分都没事,继续贩卖人口,炫富当二代。”
“嗯,你说过。”
广宇‘看向’荒废的轨道,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我刚得到的消息,这些人几乎全都死了。”
“死了?”
“就在昨天晚上,分散在不同地方的这些人全都死了,子弹穿过他们的眉心,而家里所有钱财都消失不见,别墅都烧了。”
这些蛇头后代的惨死不只是惊到广宇两人,更是让这条黑色线上的人不寒而栗。只有那些掌握着私人军队的不屑一顾:“子弹再厉害,也得先走到我的面前。”
他们的堡垒固若金汤,就是大炮轰炸都有地下可供躲藏,又怎么会怕这些杀手?
“区区几个毛贼,也让他们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真是虎父犬子。”
“那些人哪有您的胆魄?”其他人恭维道。
“哟,开门红啊,一来就找到了。”
“什么人!”
大厅里的人都吓一跳,他们下意识朝着声音来源处看去,就见天花板破开一个大洞,穿着黑色风衣的年轻男人拿枪对准他们。
“啊啊啊啊——”
离开蓝星的江济堂就是一个法外狂徒,他像死神快速收割预定的人头,他还把它们的尸体带走。
从掌握着军队的军阀,到拿着钱睁一只眼闭一只的政府人员,不分高低贵贱,也不管男女老少,公平公正。
帕森斯不像江济堂开了挂,所以他去了在这个国家另一边的园区,去解救九月列车的幸存者,解决本该消失的人。
江济堂生怕他吃亏,早早就用魔法把整个园区给‘静默’了,重型武器一概无法动用,还给足了弹药。
帕森斯身边还有小蓝菇这个招招小手就能把武器变成枷锁的幻兽助攻,犯罪片瞬间变成恐怖片。
枪林弹雨中帕森斯毫发无损,反而那些浑身刺青的打手惊恐地喊着魔神,甚至丢下武器就跑,一整个严密的园区,被一人吓得溃散。
但黑龙体型的魔剑早在外围蓄势待发,里面的人出来一个被它扇晕一个,被电话摇来的人也不例外。六千人的军队,被巨大化的魔龙一个扫尾就打残了一半,剩下一半也被收割着。
他们的武力值对这个世界简直是降维打击。
终于,没有一个反对者能站在帕森斯的面前,连混迹人群的帮凶都被人指认出来,剩下的都是被控制的人。
所有打手都死了或者昏迷,帕森斯也只有一个人。但已经被打折了骄傲的人战战兢兢,不敢反抗更不敢逃跑,其中那几个漂亮的男女更是讨好地看着他,期望能有好一点的下场。
帕森斯看了一眼,站在这里的人比九月列车的幸存者还要多,可见短短几年,那些人又欺骗绑架了很多人。
“带上你们的身份证和足够回家的路费。”
他们中的很多人也犯了罪,回到家乡或许也要接受法律的审判,又或许他们会隐姓埋名地生活,这又是另外的故事了。
“就这样放我们走?”一个精瘦的小个子鼓起勇气问。
“接下来会很乱,他们没有时间去抓你们,回家吧。”帕森斯不太擅长安抚人,他学着江济堂的样子,但实在没有那种亲和力,听着都和命令似的。
这样就够了,对这些人来说,有亲和力的人未必就是好的,这样酷酷的说着他们自由了的帕森斯,形象前所未有的高大。
“只拿自己的身份证和回去的路费,我想你们不想知道多拿会是什么下场。”
“知道知道。”小个子缩缩脖子,虽然他原本就没这个想法,但这么一说肯定就更不敢有想法了。
“有序离场,动静小点。”
“……好的。”您动静还小吗大哥?
帕森斯离开这里,到达停着车的桥头时,江济堂都无聊地蹲街边拔草玩了。
“搞定了?我也搞定了,走,去车站。”今天已经是任务第三天,能不能完成任务就看最后这一道程序了。
他们坐进越野车,帕森斯负责开,江济堂负责放低座椅小憩。两天没睡觉,又耗费了太多魔力打开通道,他现在只想轻轻松松躺着。
帕森斯其实看不懂路边的站牌,也没有红光导航,但他不想吵醒身边的人,于是一边回忆离开时的街景,一边在黄昏暗沉的光中辨认。
就这么慢慢吞吞,用了快两个小时,车到了已经封闭的车站。
这时候,天空已经盖上黑布。
闭着眼的江济堂醒过来,他看向车站方向:“许愿者来了。”
广宇和他的朋友已经在这里等了两天,从白天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白天,现在这天又黑了,但除了路过的野猫和老鼠,什么也没有。
临近晚上,他朋友离开一阵,带回来几瓶水和几个面包,两人坐在已经生锈的长椅上,用冷冰冰的水配干巴巴的面包。
“就不能选好吃一点的吗?我都吃了两天这玩意儿了。”广宇艰难地往下吞咽,这地方又不是没有美食,为什么要这么为难他?
“这话说得,好像我故意虐待你。原本这地方就偏僻,能找到一个小店就不错了,你多担待吧。你说我们这么等下去,有用吗?”
“等了才知道。”
簌簌,簌簌,干枯的树叶被踩碎的声音在寂静黑夜中异常清晰,训练有素的两人跳起来,手里的面包和水瞬间变成法器。
然而月色下出现的面孔却让他们大吃一惊。
第210章
“是你们?”咬着烟的男人认出他们, 他压下广宇的手。
熟人?广宇看不见,但也没感觉到可疑气息。准确的说,他听到了声音, 却没有感觉到‘气息’,这情景他很是熟悉,仿佛什么时候见过。
“我就是接到任务,来配合你们阻止九月列车到站的人。”江济堂笑容可掬, “我叫江济堂, 这位是我的同伴帕森斯, 好久不见。”
“夏松,字志敏。他是林家安,字广宇。多年不见,我都成老橘子了, 你们怎么一点没老啊?”
“这就是很长的故事了,介意我们坐到旁边吗?”
“当然不介意,随便坐。”
江济堂自来熟地坐下,他也惊讶林家安居然就是当年出现过的黑衣人,只是现在不绑眼睛, 改戴墨镜了。
而且他们也老了许多, 但想到板砖机都变成智能机了,他们老了也很正常。
这时广宇也想起来他们是谁, 正是师叔都看不透的人,手上拿着的骨笛还是当年他们给的。
“我确实在论坛上发了帖子, 你们也看到帖子了?这事儿没多少报酬, 恐怕连你们的路费都抵消不了。”修行者也有家庭也要吃饭,他一开始没报什么希望,没想到真的有人来。
“没事, 我们自驾。”
“……”从中原自驾到这里?
理了理思绪,广宇一边咬着干面包果腹,一边示意他们看站台:“你们可能要白跑一趟了,这里不知道谁处理过,鬼蜮被封锁了。”
“你们在这多久了?”江济堂推了下眼镜,轨道上空荡荡的只有荒草碎石,再看看长椅下的烟头,他们怕是待了一天以上。出于怜悯,他递给他们一人一个三明治,还是热的。
“谢谢。”广宇摸索一阵,撕开口子咬下去,柔软的吐司夹着鸡蛋和培根,上面还有融化的奶酪,哪怕不是完全合口味,也拯救了他□□面包荼毒的味蕾。
见状,志敏也吃了。
广宇眼盲心不盲,对善恶感触敏锐,他都吃了,说明这份食物没什么问题。
“你是说车站吗?才来了两天,不过我来这个国家倒是有几个月了。”广宇几口把三明治吃完,热量补充后他觉得自己总算是活过来,“这是个很有自己特色的国家。”
“我看出来了,你是个文明人。”江济堂呱唧鼓掌,为他的用词含蓄。
他去过这个时代的中原,还算干净,而这里已经是垃圾堆。
“你们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这里办事?总不能是谁雇佣的吧?”
广宇苦笑:“要是有人雇佣就好了。”
这话里有故事。
江济堂正想知道如今超凡者们的情况,于是给人递了一把水煮花生:“我和我的同伴这些年一直隐居呢,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要不细说?”
异国他乡,偶遇年少时见过的人,不免回忆起青年时的意气风发。
这一恍,居然都这么多年了。
广宇还想起他的师叔,那会儿师叔还在,他们都觉得师叔会活很久,结果却是短短几年……
“既然隐居了,就不该出来,如果当年师叔选择隐居,或许现在人还在。”
一包水煮花生,几罐啤酒,一段往事且说且听。
对江济堂来说只是几天,三个任务的间隔,对这个世界却是三十年的光阴流逝,一切沧海桑田,全不为人考虑。
广宇的青年时代英姿勃发,有肃清寰宇之志,中年时代却是郁气沉沉,只因眼见邪魔横行于世,却无力回天。
原来当时江济堂见证的‘污水河成领域’不是孤例。
人类对这块土地造的孽,对同族对异族造的孽,甚至平时根本不放在眼里的‘暴力、掠夺、侵占、不公平’,突然都以十倍百倍的孽力回馈,要么成大灾,要么成鬼蜮。
好在这些鬼蜮成形便潜伏,看着似乎对现实生活没有影响。
眼见着以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各类鬼蜮现世,超凡者们也觉察到了不对。他们纷纷掐算占卜,结果都不好,仿佛人类文明要迎来属于他们的末日。
一时间把这些人类中的‘先民’吓得寝食难安。
普通人还不知道,依旧平凡又平静地活着,但超凡者已经开始行动。
首先是几个世家宣布隐居避世,不入红尘,接着就是一些大能闭死关,年轻一代匆匆忙忙扛起大旗。
广宇的师叔则是抗争派的领袖,他召集一帮子热血未凉的老家伙,要劈开通向亡者世界的通道一探究竟,结果,一去不归。
“我们知道有敌人,可我们不知道敌人是谁,在哪里,会用什么手段。”广宇双手合十,擦过自己冰凉的脸,“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减少鬼蜮的存在。”
“再来一杯?”
“不了,谢谢。”他挥挥手。
“记得你们当年救下的那个孩子吧?他是我师弟,现在国内他领着,顶着仇恨严肃法纪,从根源减少鬼蜮出现。
“但我们自己做好了,周边国家却在摆烂。
“别说雇佣,不碍事就很好了。”
江济堂吃着花生米,他想起第一次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天空中出现的幻象,那些有序又严谨,怪异又魔幻的机械。
就好像有超越这个文明的文明监视着一切,也控制着一切。
任务世界发生的这些事,会和那些幻象有直接关系吗?
当时他许愿任务世界的时候,优先的是‘适合蓝星人类体质’,这个世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是适合蓝星人类体质的呢?
是这些超凡者,还是层出不穷的恐怖领域?
“其实我们前天就来了。”江济堂说。
“前天?这里吗?你们有没有看到什么?”广宇来了精神,出来一趟,他还是希望能解决九月列车这个鬼蜮。
“说起来太复杂,不如你们亲眼看一看。”
江济堂解开了封锁,白雾伴随着湿冷飘过来,原本挂着一轮圆月的天空也变得灰蒙蒙。
广宇看向站台,却看到下面停着一辆成了废墟的列车,拖着残破身躯勉勉强强立在那里,车前无数个皮肤青灰没有眼瞳的鬼魂站着,一动不动。
两个法师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不怕冤魂暴躁,就怕它们冷静又沉得住气。
鬼蜮,这是一个实实在在大型的鬼蜮。
这时江济堂走过去,挥挥手就有几十具新鲜的尸体丢在地上,一个个搞不清情况的灰色影子从这些尸体上冒出。
原本站在那的魂魄飞过来,围绕着尸堆露出狰狞的笑,身上怨气沸腾。
刚刚死掉的它们还没搞清楚情况,直到环顾一周,看到了围绕着它们的鬼物,才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猎杀就开始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两个法师想做点什么,双脚却仿佛凝固在地上。含着巨大怨气复仇的冤魂是最难杀灭的,而这里有成百上千个。
帕森斯隔着眼镜看到这些:“我没有带回来。”他杀的那些人都留在了园区。
“你又没空间道具。”江济堂看着它们被围攻的鬼物撕碎,他还有心情聊天,“魔方世界太小气了,储物工具也不给大一点,什么时候我这里能买了,我买个大的。”
“道友,这些人是不是军方……”广宇追查这件事这么久,知道这条线上都有谁,他虽然不认识这些‘人’的脸,但描述全部对上,再联系到这些鬼魂的仇恨,自然一下就猜出来。
“我听说,昨晚上那些蛇头的家人无一幸存。”他就是傻瓜,此刻也猜出来了,这些事就是江济堂他们做的,何况他又不是傻瓜。
“造谣,未满十三的可没事。我是有原则的人。”江济堂表示自己要保留追究造谣者的权利。
一旁帕森斯却没有吭声,他去的园区,有已经完全变成恶魔的孩子,小小年纪手里已经不少人命,他不可能因为他们年纪小就放过。所以这个话题他不参与。
“这个鬼蜮的规模和我之前查到的级别不符,你们已经送走一批?”
“嗯,克服了小小阻碍,送一部分想要回家的回家,再满足这些想要报仇的。堵不如疏,它们怨气消了,自然就会离开。”
江济堂表情和善,心里却在说:如果满足心愿后不肯体面地走,他也有其他办法帮助它们体面。
广宇看着他,欲言又止:人变成鬼怪后就是另一种生物,没有人性这种东西。或许有鬼怪满足遗愿就离开,但肯定有更多的得陇望蜀。
大概这个人太强,又是不会被道德绑架的强硬派,鬼怪才会这么自觉吧?
事实也是如此,吞噬掉仇敌的魂魄,鬼怪们又强韧一些,它们已经能感受到强大的快乐,然而看到江济堂似笑非笑的脸,想到他一言不合就弄死的作风,鬼怪们十分懂事地选择原地消散。
一串串怪物化作精纯能量后,鬼蜮也难以维持,就在他们眼前破碎。
没有了鬼蜮,剩下这下小喽啰也难成气候,任务就算是完成。
“看来今天就可以回去睡觉了。”志敏伸着懒腰,“哎哟,我这一把老骨头。”哪次对上鬼蜮不是九死一生?今天可太顺利了。
这个发展是广宇也没料到的,可不得不说,身心舒畅。
如果国内也能照搬这种做法,现在就不会有这么多常驻用户,只是他们处处受限,根本做不到。
那些鬼蜮的复仇对象,要么就是现实中的资本家,要么就是……总之,当人的时候斗不过,当了鬼,还是斗不过。只有集结起来,成了鬼蜮,才有一线希望。
所以鬼蜮总是除不掉。
‘人心’所在啊。
“走啦。”哪怕还能再停留几个小时,江济堂也受不了这里的‘污染’,他想要回蓝星看看海清河晏的优质社会好好缓缓。
不过走之前他送给有过两面之缘的广宇一袋东西:“这次之后我们会离开一阵,下一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难得有缘,这是临别礼物。”
广宇接过来,他虽看不见,却能感觉出这袋东西和他手上骨笛同根同源。
“等等,你们……人呢?志敏,人呢?”呼吸的声音怎么没了?
“我、我也不知道。”志敏也愣了,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事,“他们就这么消失了。”
江济堂和帕森斯回到现实世界,他们以改换心情的名义吃吃喝喝,一直到夜幕降临,帕森斯被工作召唤走,而江济堂早早洗漱睡觉。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的那一刻,他忽然问:“系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系统发出一串杂音。
然后便没有然后,得到答案的江济堂安心睡着,独留系统‘芯’乱:
你倒是继续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