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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时空快递 青竹叶 24758 字 22天前

第201章

江济堂根本没法第一时间注意到这里的风景如何, 他已经因这前所未有的空间折叠失声。

在他的视线中,头顶不是一片蓝天,在蓝天之外还有别的东西。

黑色的类似机械的不明物, 闪烁着不同的灯,有飞蚁似的东西在其中穿行。以他超人目力,只能依稀判断这是一种机械产物,似机械蜻蜓, 却有三对钢翼。

他说不清这是什么, 像是超越时代的科技物品, 又像是大电影中的外星文明,能控制整个星球的气候,随时根据需要调整他们的生存环境进行实验。而他们就是被关在星球牧场里观察的实验品。

江济堂突然就想到了魔方游戏,以人类的科技水平遍寻不到, 但或许就藏在那里。

那一瞬间他毛骨悚然,简直说不出话。

可是再要细看,薄雾笼罩,一切异象归于虚无,天空还是天空, 白云还是白云, 仿佛刚刚看到的一切都是海市蜃楼。

“系统,系统, ”他在心里呼喊系统,“这个位面是怎么回事?是和蓝星一样的情况吗?”

但系统没有回应。

“这世界正常吗?”

“一切正常。”

这次系统终于回应了, 只是这回应也是让人看不明白。这要是一切正常, 他刚刚看到的东西算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他吃错药出现幻觉了。

不不,江济堂冷静下来,也想明白了。

对系统来说, 魔方游戏的存在也是正常的,所以这个世界就算被异域文明控制,在它这里也是正常的。

“这个世界是不是有什么特别设定?”

系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江济堂却想得更深了。

“这个世界或许和蓝星有类似的东西。帕森斯看不到,我却能看到,是因为生命树是超脱时间和空间的超凡植物吗?

“为什么蓝星上我看不到?为什么现在我看不到?这个世界,究竟是一种空间上的混乱,还是时间上的混乱?”

问题太多了,他却没有什么时间细想,因为看不见的恶意已经笼罩了这里。帕森斯能感觉到的,江济堂同样能,并且更加清晰。

“作为外来者,我们似乎看不见它们。”帕森斯皱着眉,看不见的‘敌人’,这让他想起某个艰难的副本,那是他‘苏醒’后没多久。

“没事,回头我在系统里找找,看有没有可用道具。我们出现的时间点应该在许愿者被送到这里后。”

好消息是‘分食’还没开始,坏消息是食客已经来了。

必须以最快速度找到许愿者。

“他在那里,”判断了红光的落点,江济堂立刻朝着许愿者的方向跑过去,那孩子在那间破庙里,偏偏破庙里也有一股阴暗晦涩的力量,“帕西,外面的交给你了。”

帕森斯已经面向能量波幅最强烈的方向,黑龙戒拉长幻化成长剑,他持剑而立,脸上一片肃杀之气。

今非昔比,这些‘隐形敌人’再不能越雷池一步。

孩子的眼睛能看到非比寻常的东西,江济堂冲进破庙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孩缩成一团,眼睛里瞳孔扩大,恐惧到极点。

那孩子的视线落点就在半空中,而这里也是江济堂感觉到‘异常’的地方。

不管他是看到什么,一力降十会,江济堂拳头上附着神圣力量,朝着虚空砸下去。

拳头像是重重砸在墙上,眼前空无一物,反弹的力量却差点让骨头都断裂,他被迫后退一步。

那东西却像是被激怒了,另外还有更多的‘异样’从不同角度扑过来。

他看不见那些东西,但能感觉到能量的变动。所以,发觉有四五个东西朝着小男孩扑过去,江济堂根本没有时间思考,本能地先一步将人捞起,以保护者的姿态抱住。

顿时,那几顾力量扑在他身上,尖锐阴冷能量刺入皮肤,像是几张长满了利齿的大嘴咬上来,恨不能撕掉一块肉。

他死死抱着那个孩子,脸色发白。

这些东西似乎能无视物理防御,直达灵魂,但灵魂,是一个法师最终的修行。战士强于体,而法师强于魄。

江济堂缓过来,他忽然露出笑,手里的电流枪对准自己就是最大功率。

“啊啊啊——”

空气中连着闪出几道尖锐爆鸣,耳膜都快被震碎。电流枪的最强功率电流对穿着防护服的他无效,却对啃咬他的那些坏东西起了效。

它们并没有被杀死,却恐惧得连连后退。

黄金眼在混乱中睁开,魔法波动无声震荡,之前还难以杀死的能量团无声碎裂。

“哥、哥……”怀里小团子吐出一团黑烟,刚刚的电击对他也有效果。江济堂摸摸他,顺手给治好。

“误伤,不好意思啊。”

拿自己做饵解决了破庙里的脏东西,不代表事情就解决了,外面还有源源不断的飞过来。

轰隆一声,破庙的屋顶突然破开一个口子,瓦片化作刀锋,向他们飞射。江济堂下意识抱着小孩,以背抵挡,防护服一直流动光泽,将这一切破坏挡在外面。

他单手施法,又是一阵无声震荡,庙宇再次清空一批。

“汪!汪汪!”

不知道哪里跑来一群红眼的疯狗,足有三四十,每一只看着人类的目光都带着垂涎。

似乎暗处的东西看到他专克‘异常’,所以指挥动物试探。

“还真是狗。”江济堂挥开身上的破瓦片,隔着粉尘看着这群兴奋的疯狗。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吃过人肉的狗,它们的眼里,人类就是食物。

这时候,解决掉一批邪物的帕森斯已经到了破庙门口,江济堂拎着小孩走出去,他手里的电流枪已经换成惯用的,杀人的枪。

一人持剑,一人持枪,一个在外一个在内,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却配合默契。

疯狗群被死死阻挡在十米开外,一只都别想靠近破庙。

终于,这些被引动恶念的杀人犬也感受到了畏惧,想要后退。四周蠢蠢欲动的恶意能量体再忍不住,在混乱中冲出破庙。

“退?想得美。”江济堂已经换了弹夹,“狗,给我,其他,你的。”

“好。”

野狗的血腥味,小孩的唐僧体质,混合成邪物难以拒绝的诱惑。江济堂虽看不见,却也能感受到围聚在破庙四周乌云般的负面能量。

只不过破庙门口站着一个黑脸门神,还有一个吃到肉就会兴奋地嘶鸣,比反派还嚣张的魔剑,它们被阻在安全线之外,无法越雷池一步。

“这哥哥看着是不是有点傻?”江济堂给小孩塞了一粒奶糖,指着虚空杀敌的帕森斯笑。那些东西连个实体都没有,这对战瞧着就像帕森斯的独角戏。

“哥哥厉害。”头发被电卷的小孩小声反驳,从他的视角看,这长发哥哥简直帅呆了,这么多奇形怪状的敌人,不断从天空从土里冒出来,他却能杀得它们节节败退。

“好吧,他确实很厉害。”

明明和他一样看不到这些东西,但每一次都能恰到好处的杀灭,每一次出手都干净利落,绝对有效。

这就是有实力的硬帅。

他下副本便是这样吗?

“小孩儿,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吗?”

“不知道。”小孩老实地摇头。

“哦,是你爸爸在外面养的女人做的,她刚为你爸爸生了一个儿子,所以希望你死掉,这样你爸爸所有的东西都是她孩子的。所以,她让人毁掉你一直戴着的平安玉扣,再把你丢在这里。”

小孩睁大了眼睛。

七岁,刚上小学二年级的他被这庞大又尖锐的信息压得失神。

“真相有点残忍,但既然你已经被追杀了,还是知道这些比较好。”江济堂认真的看着他,把他当成一个大人。

“从今天开始,没有资格继续无知着幸福了。因为,你要保护你自己,也要保护你的妈妈,她只有你一个孩子,要当一个骑士。”

不要觉得孩子太脆弱,就以保护的名义封锁信息,他有知情权。

“我爸爸,他知道吗?”

“他不知道,”江济堂摸摸他的头发,“但他也算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如果你死了,他可能会保那个孩子。”

其实不一定,这是江济堂主观猜测,他对背叛家庭的男人没有任何信心和期待,他会从最坏的角度揣测。

小孩哆嗦着,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甚至反胃得干呕了一声。他的身体比刚刚被邪恶的东西包围时更冷。

“饿过头了?”他又塞了一粒奶糖,“吃点甜的。”

“谢谢哥哥。”小孩捏着那粒奶糖,看着外面正在保护他的帕森斯。一直生活在单纯环境里的孩子有点看不清这个世界。

“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

“一,是我带着你直接回家,就算是完成带你回家的任务。但是幕后的黑手没抓出来,你身上的问题也不能得到解决。

“二,是我们就待在这里,看着那些坏东西杀过来。这样就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或许他们之中,就有可以帮你解决问题的人。”

江济堂知道他是孩子,但他不能真把自己当普通孩子,所以发生了什么事他必须知道,并且想好了要怎么做。

第一种选择很简单,他直接跳跃空间就能把人带回去。但后面呢?家里的狼没有解决,身上的问题也没有解决,最后还是死路一条。

第二种,也不是百分百,纯阳体质的出现绝对能引来这个世界超凡者的关注,但来的超凡者一定是好的吗?未必。所以结局也是未知。

“哥哥,我选第二种,我要保护妈妈,还有爸爸。”小孩明亮的眼睛看着他,“虽然他做了错事,但如果我死了,他一定也会很伤心。”

“……”这就是父母健全有爱的家庭长大的孩子吗?江济堂默默坐在门槛上,如果是他,第一时间就会舍弃掉没用的爸,和割掉发炎的盲肠一样。

“好哦。”

初期的邪物没什么脑子,嗅到吃的就冲上来,但这一波过去后,来的就是有脑子的,也更强大,它们会更加谨慎,也更狡猾。

只是这些东西错过江济堂大发神威的一幕,信息有差。

所以发现帕森斯这个棘手的家伙后,它们更倾向于对付江济堂和他身边的小孩。坐在破庙门口的江济堂感受了几次来自后背和地底的袭击。

江济堂相当沉得住气,就算能解决,也硬忍着,时不时还露出破绽,吸引更多看不见的敌人。

其实这些东西也的确很难对付。攻击力强,速度还奇快,上一秒还躲在感知之外的地方,下一秒就出现在附近。

好在江济堂感知敏锐,往往那东西刚刚出现在附近,他这里已经扣着扳机蓄势以待,一发电流枪也能击退一些,只是还是不能彻底解决。

那孩子则被他按着,时不时拎起来躲避突袭的不明物。

“窝草?”刚刚击退一波看不见的敌人,转头就看到涌过来的老鼠和黑色潮水一样的蟑螂堆,他目瞪口呆,嘴角不受控地抽搐。

“就不能来点人间的东西吗!”最大强度的电光伴随着崩溃的咆哮在破庙炸开,光芒照亮了天幕。

鼠潮和黑色潮水在最高强度的电击中灰飞烟灭,现场只有蛋白质烧焦的气味。

“yue。”江济堂干呕一声,“不行,我受不了了,这孩子给你。”他选择把孩子这个诱饵丢给帕森斯。

这是心灵攻击,他受到了伤害,需要缓缓。

帕森斯一把捞住抛过来的小孩,一看猎物换了守护者,原本穷追不舍的邪物开始裹足不前。电流枪只是击退,魔剑是真吃啊。

还在缓冲的江济堂顿时气得冷笑:就觉得他好欺负是吧?

也就是还得留着这些东西钓鱼,否则……呵呵。

这个时候,这些往一地聚集的邪物们终于引起本地超凡者的注意。

踩着自行车的学生,穿着包臀裙飞奔的白领,拄着拐杖的老人……不到半个小时里,这边就来了七人,现场的情况让他们停住脚步。

“居然有这么多,这里出了什么天材地宝?”

“那是什么剑?好重的煞气。”

“最近是什么情况?事件层出不穷,小老儿前面几十年遇见的都没这两年遇见的多。哟,小道长也在啊。”

“朱算前辈。”

“当不得这声前辈,达者为先。”

这七人相互打招呼,并且快速分成三组,他们之间似乎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言行带着拢络的意思,又相互戒备,于是大家看着底下乱象,却谁也没有帮忙。

而江济堂久等的官方势力一直没出现,不知道是没出现,还是没有。

“这个小世界的超凡者不太团结呢。”

这可不是好消息,集中力量才能办大事,一旦分散么……那就是我为鱼肉人为刀俎了。

正当他对这个世界的超凡者失望之际,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首先出手。

和‘看不见的敌人’一样,作为外来者的江济堂还是没看到这个世界能量运行的轨迹,就看到男人耍了一个花招,就用最帅的姿势一跃而起,足尖点地飞跃,在他面前表演了一个‘燕子三点水’,然后落在蟑螂堆里。

这个眼睛绑着黑色飘带的男子抽出腰上软剑,他并不知道自己脚下的攒动的东西是什么玩意儿,只见他往某处一刺,一个邪恶气息就炸了。

其他人也围过来,各自拿出合用的道具。除了两个一直观望没动手,其他人都下场清理邪物了。

小小一片农田出现了七个本地超凡者,还有两个过江龙,权衡片刻,异常一个个退场。

邪物离开后,只是观望没动手的两人冷哼一声离开,还有三人朝他们拱拱手就走,剩下两人走过来。

其中就有那位黑衣青年。

第202章

男人双眼绑着黑色发带, 但视力受阻一点不影响他的行动。

踩着一地残骸,他走到江济堂两人面前。

“不知道两位是什么门派的?”

“广宇,那是个外国人, 人家那里一般是家族传承。”他同伴小声提醒。

“不知道是哪个家族的除魔人?”绑着发带的男人改了口,他朝着一个方向拱拱手。

“错了,这个才是外国人。”他同伴将他胳膊扭过去,头也扭过去。

男人从善如流, 改了个方向, 这次还是用类似拉丁文的语言问的。

不过穿越自带无障碍沟通, 简而言之就是‘异界人都在说夏国语言’,所以他们说什么江济堂两人都能听懂。

“我们只是路过,看到这个小家伙遇上了麻烦,停下来看了看。”江济堂笑着回答。

“后续你们也知道了, 现在这里很多野狗、老鼠和蟑螂的尸体,不知道对这种情况,一般有什么样的处理办法?”

烧焦的蛋白质味道极其刺鼻,众人感受着格外‘干净’的环境,心说这是‘看了看’?

犹豫片刻, 黑衣男人说道:“这里我们会让人来处理。倒是这孩子体质很特殊, 否则不能这么吸引邪物。具体如何我还不能下定论,不知道他是突然觉醒的, 还是……”

“被人暗算的,以前有个保平安的玉扣, 现在摔碎了。”

男人皱起眉头:“原来如此。这种情况, 必须用更好的材料制作一件护具,或者身边有人守着。”

“暗算的人不用受罚吗?没有负责这件事的组织?”江济堂好奇问。

“道友来此不久?”黑衣男子判断出他的身份。

“怎么说?”

“虽然大家看似散沙各自为政,但一地有一地的龙头, 如果遇到不平事,上报后会有人追查和处理。我看道友并不知道其中流程,猜测你来此地不久。”

江济堂点点头,又接着问:“除了你们,世俗政府不管吗?”

“这个……”男人沉默了一下,“警察办案需要切实的,科学的证据。”

怎么告?说别人损坏了一个玉扣,就告人家谋杀?科学上说不通的,普通人又看不到邪物,也不相信护身宝物的存在。

“原来如此。”看来这个任务世界真的没有相关的官方组织。

“你说上报,总得有人活着上报,如果是这孩子的情况,本身是普通人,假设不幸身死,没有任何途径让别人知道,那就这样白死了吗?”

清楚的感觉到江济堂话语中的质疑,黑衣男人认真起来:“平时我们见到异常能量波动,都会上报。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不可能瞒得住。”

这样的回答江济堂已经满意,只是现在他很在意这个任务世界的情况,所以他要‘鸡蛋里挑骨头’,于是再次开口:

“就算这样,能查到的也只有这些被吸引来的邪物,以及不幸死去的孩子。距离真相还有十万八千里,真正的凶手依旧逍遥法外,你们就没有什么办法?”

“当然有办法,不知道下手的人用的是什么手法,有什么线索。”

“普通人,摔了玉扣。”

“……”

看着突然沉默的黑衣男人,江济堂忍了半天,还是笑了:

“你们是不是想要告诉我,因为某种不成文的约定,所以不能对普通人下手?所以凶手在官方那里无罪,在这里也是无罪?”

这两个超凡者都没有说话,不知道是默认这个结果,还是回答不出来。

“你们不能对普通人出手,哪怕那个人杀人?”江济堂再问一次,回答依旧是沉默。

“好好好,当个坏人就能肆无忌惮,还有法律法规保护。当个守规矩的好人,就处处受限,只能被动防守,不能主动出击。好人就活该被枪指着?”

安静当壁花的帕森斯稍稍惊讶,挚友今天的情绪有些反常,是这个世界存在什么特别的东西?

原住民却被问得哑言。

这话太扎心了,偏偏又是这么真实。

超凡者中的恶人才不管传说中的因果报应,更无视法律法规,他们活得恣意妄为潇洒痛快。至于死后,谁管得了死后?就算是超凡者,也少有人相信‘死后’。

而他们这些守规矩的,一重又一重枷锁,这个不能管,那个不能犯,被伤害了也只能忍气吞声。

“我知道你们有顾虑,一旦可以对普通人出手,普通人几乎是没有抵抗力量的。这条线跨出去容易,收回来难。

“但难道要因噎废食?刀放在孩子身上照样有杀伤力,要明确的是行为,而不是身份。

“如果没人管这件事,就算这孩子再次拿到一个护身道具,凶手再一次出手呢?这孩子因此死了,算谁的?”

江济堂摊摊手:“我说这些不是想指责什么,我只想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帮助到这个孩子免受侵害?是免受侵害,而不是延长被害时间。”

“目前只有一个办法,”黑衣男人说,“拜师学艺。”

别的都是虚的,唯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自保。

江济堂也不知道自己这护送的任务怎么就一路偏移到拜师学艺上,但黑衣男人说可以帮他介绍长辈,就住在附近,他就不客气地应下。

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超凡者怎么联系同伴,是不是纸鹤传信?

“稍等。”自带古典气质的黑衣男人郑重点头,接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砖头机,交给同伴,“麻烦找我师叔,有客人来。”

“……”

没一会儿,他们收到回复,师叔在家,让他们带着孩子过去。黑衣男人再次对着空气认真承诺:“请两位放心,我师叔博闻强识,他一定知道怎么帮助这孩子。”

“不在这,往左三十度。”他同伴将他的头扭过去。

“请两位放心,我师叔博闻强识,他一定知道怎么帮助这孩子。”转了三十度角,一模一样的话他又说了一遍。

“……好的。”

“我们的车在那里,一起吧。”

江济堂拎着小孩儿跟着去了。走之前他做了个小手势,同一时间,所有庆幸逃离的邪物身上亮起绿色的树叶标记,下一秒化作虚无。

做完这一切,他笑眯眯将小孩丢给帕森斯:“你来看。”

至于小孩儿那对爹妈,就让他们着急一会儿吧。

“出了这条路,一会儿就到了。”副座的黑衣男人回头和车斗里的他们说,拖拉机突突的声响淹没了他的声音。

就算是非凡者,也得坐着辆即将报废的破拖拉机移动,而且瞧他们这一身,经济状况也很一般,和现代玄幻小说中吃香喝辣赚钱如印钞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难怪世俗政府不介入也不当回事,估计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能力有限,对社会影响程度也有限。就像变态杀人犯,杀再多普通人,都没有资本家一个操作的影响力大。

投入产出不成正比,从利益角度出发,也确实不值得在这方面投入人力物力。

于是超凡者不能审判沾了业力的普通人,普通执法者又无权对沾了业力的超凡者动手。

两头堵上了。

‘毫无作为,看似无害,危害却深入骨髓,影响甚大。’这是他对这个世界政府的初印象。

因为,普通人对官方没有信任了。

目前还是和平时期,显不出这种信任度缺失的危害,一旦社会局势有波动,他们且等着吧。

江济堂到底是东区总负责人,已经开始站在领导的角度思考问题,嗯,是社会主义阵营的领导角度。

他会在副本世界千里追凶,当然也会对现实中的超能力犯罪重拳出击。做这一切就是为了保障普通人最基本的生命安全权。

只是他在这里只能停留三天,想这些也没用。总不能越俎代庖,把这些手上沾了人命的普通人全部杀了。

杀了不治本,不杀么,他们屁事没有。

江济堂叼着棒棒糖,转头观察四周环境,想换个心情。旁边的帕森斯咬着同款棒棒糖,一只手抓着嗷嗷叫的小崽子。

之前只当是异界,但两边的广告牌上都是他能看懂的繁体文字,看起来这像是蓝星夏国的双胞胎兄弟,有着一样的基因,却发展成不同的模样。

所以这让他的心情更加复杂。

“我有几个问题,如果觉得冒犯,你可以不回答。”江济堂转头问黑衣男人,“你们这里比较好的学校是私立还是公立?还有医院,居民看病贵吗?”

黑衣男人很奇怪他为什么问这些,出于礼貌,他回答了:“比较有名的是私立学校,一些财团会修建学校,他们请最好的老师,置办最好的器材。不过公立也不错,还免费。至于医院,我不太去政府医院,好的医师都被请走了。”

教育和医疗,居然是被财团掌控的?

不不,他最震惊的是,这里居然有堂而皇之出现的财团?

好吧,忽然就能解释了,为什么这里的政府这样无能。

政府公信力下降,从环境也能看出一二,不管是行走在路上单身女性的状态,还是小路上的垃圾堆积和可疑影子,都能看出潜藏的危机。

他总有种古怪感觉,虽然这个世界现在还算和平,但以后总有大变局等着。

反正任务的时间跨度都大,以后他会知道的。

一路开到某个三水环绕的传统民居,车停下来,大门未开,倒是一侧角门开了,出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眯着眼睛打量他们片刻,就放下扫帚说要通传。

“……还挺传统。”江济堂一时搞不清自己是不是在现代社会。帕森斯笑了一下,随后找准此刻身份定位,安静站在江济堂身边充门神。

他手里的小孩儿一直盯着这间院子的上空,一脸好奇。

一会儿老人出来,打开大门接他们入内。走过三道门之后,他们总算是见到了此地的主人,是一位童颜鹤发的长者,正挽着裤腿在后院下地干活。

“师叔,我带人来了。”

“王前辈。”另一个也恭敬打招呼。

“家主,不是说了有客来吗?”守门的老头忍不住念叨,他都提前通传了,好歹把脚上的泥巴洗洗。

“广宇又不是外人。”他挥挥手,视线落在人群中的江济堂和帕森斯身上,随后脸一转,视线转移至小孩儿,“原来如此。小丁啊,先带客人去喝茶,我随后就来。”

见了这里的主人一面,他们又被请去大堂喝茶,江济堂尝了一口,第一口比较苦涩,但后面几口苦中带甘,还让人精神振奋,是好茶。

一会儿换了衣服的屋主就来了,之前还像个老农民,此刻穿着白色练功服,倒是仙风道骨。

黑衣男人和同伴起身问好,被他按下。

“广宇啊,别和你师父学这些繁文缛节,这都什么年代了?”说着他转向小孩,“听你说时我就有猜测,果然是这样,这孩子是纯阳体质吧?”

黑衣男人一惊,特殊体质五花八门,纯阳纯阴在这中间也算稀罕,如果找到适合自己的修行道路,要比寻常人更快领悟深奥秘法。只是……

他们的体质实在太过吸引邪祟,甚至是某些邪修,以至于极少见到他们成人。

江济堂则觉得,这前辈当得起前辈的名字,一眼就看出名堂了。他伸手将作为购物金的两块碎玉扣拿出来:“这位大爷,这是他身上坏掉的。”

大爷?

他们有自己一套称呼,见面都是前辈师叔,这还是第一次听人喊他大爷。大爷哈哈大笑:“我喜欢你这个小朋友。”

说着他接过玉扣细看,点点头:“原本是好东西,只可惜碎了。玉应劫而裂,今天原本是这孩子的劫,但它却唤来你们这样的变数。哎,最近外头变化大,老头子也有点看不透了。”

这话说得太玄了,江济堂又问:“能再刻一个吗?”

“我倒还有些力气,只是这样的美玉难寻。山中美石,得雨露滋润,得风雪打磨,每天沐浴第一缕紫气……”

老人说到一半,自己先摇摇头:“一座玉矿山中都未必能找出一块条件正好的原石。不过我倒是听说谁家收藏了一截异兽指骨,上面带着原始蛮荒的气,也能克制邪物。“

老人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江济堂拿出一粒蚕豆大小的玉石碎片,那浓郁到都快溢满内室的生命力一出现就抢占了所有存在感。

别说看得见的,就是看不见的黑衣男人,都把头往这里转。

“师叔,什么好东西?”

他师叔没理他。

“这个玉石碎片行吗?”

老人待要回答,又看他拿出一段洁白骨头,上面凝练着近乎实体的凶煞之气,但凶而不恶,煞而不诡,是能克制邪祟的上等材料。

“这个呢?”江济堂又问,眼神清澈又单纯。

“……”

这是哪个隐世家族出来溜达的公子哥?哪有把传家之物都随身放着,还随随便便拿出来示人的?他但凡贪心一点,就算留不下,也会有消息流传出去,给他招灾。

“你这个小孩不懂事,快收起来,太让人眼馋了。”老人和小孩一样捂着自己眼睛,表示‘不看不看’。

江济堂闻言一笑,又摸出一根来自凶兽的指骨,大概有个十几厘米长:“请您动手,哪能一点劳务费不给?您不会是嫌弃这块骨头小吧?”

那块玉石已经被他收起,现场只剩下两根同源的,来自凶兽的指骨。

老人连连摆手,心动是心动的,但要脸:“我给你做,留些碎料就足够作为费用了。”碎料都能打磨一颗骨珠出来。

“拜师呢?”江济堂按着他的手,“这孩子没人看顾,我还是不太放心,他家是普通人家,这一次没有躲过暗算,谁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如果收了体质这么招怪的徒弟,那以后的保护工作可就是老人的事了,这样一想,送出这样的厚礼也能理解。

老人顿时犹豫,倒也不全为凶兽骨头,爱惜人才也是原因之一。

见此,江济堂干脆将两根骨头放在桌子上,收回手,捧着已经有些凉的茶喝着:“说起来,我和同伴初来乍到,不了解这里的规矩,大爷您能和我说说吗?”

老人看看他,又看看一直压低存在感的帕森斯:“你们两个干干净净,趟这些浑水干什么?世人求自在而不得,哪有自在之人,反而往红尘跑的?”

此言一出,两个后辈都竖起耳朵:自在之人?居然是这么高的评价?

江济堂还是笑得和善:“来混口饭吃。”

帕森斯的夏语造诣不深,但也觉察出一点异样。这个老人似乎知道他们的来历,但又不十分清楚,说话含含糊糊。

“既然你们想知道,那我就说说吧。”

第203章

拜师的事还得从长计议, 但答疑解惑没有问题。

老人对他二人感观不错,不涉及隐秘的问题都会说。

于是江济堂知道了,这世界上确实存在很多超凡者, 他们要么以血脉关系延续,要么以师徒关系延续,而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除魔卫道’。

其中当然也有走偏了的,但到底是少数, 并且一般长辈也会清理门户。

大概因为这个原因, 世俗政府在这方面的权利大大受限, 没什么话语权。其实他们可能尝试过自己培育官方超凡者,但资源跟不上,又有人拖后腿,终究不成。

听老人的语气, 他对此接受良好,毕竟几千年都是这个模式,世俗政府和他们就好像白天和黑夜,各管各的。

江济堂却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些幻象,他很想问, 几千年都这个模式, 就代表可以一直这样吗?万一世界出现了超乎想象的大变动,他们如何应付?

但这也只是想想, 不会真的问出口。

两盏茶水灌下去,时间也差不多了。江济堂想着这会儿许愿者他爸妈应该着急起来, 这才向小孩问来他家的电话, 打了电话过去。

“你好,你孩子在我这儿。”

那头传来一个急切的男人声音:“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都行,我都给, 你别伤他!”

“……你自己和你爸妈说吧。”他默默将电话塞给小孩,自己在一旁自闭去了。他这么礼貌,还先说了你好,怎么还会被认成绑匪?

太没有礼貌了!

看他气得一口灌下一杯茶,腮帮子鼓鼓的,帕森斯强忍着才没有露出异样表情。

而在另一头,小孩儿的爸妈刚知道孩子没有被绑架,才要安心,下一秒又听到孩子被追杀差一点死了,这心又提起来,真是一刻也等不得,问到地址就要赶过来。

江济堂看他们挂了电话,捧着茶杯凉凉道:“哟,还有点良心。”

听那急切的样子,也不是心里没家庭子女,偏偏管不住自己的老二,呵。

他们继续坐着喝茶,再聊聊小孩身上的情况,偶尔还透露一点这个世界超凡者的常识。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看门人再一次过来,说来了两位寻子的客人。

“请他们进来吧。”老人声音淡淡,他刚了解到这孩子被暗算是亲爹情人做的,连自己孩子都护不住,太没用了。

两个看着体面的人走进这间屋子,他们看到乖乖坐在椅子上的小孩就冲过来,抱着心肝肉的喊,眼睛都是红的。

确认了孩子无恙,当父亲的客客气气和在座几人打招呼:“谢谢你们救下我的孩子。”

“先别着急,”老人摆摆手,“你知道自己孩子的情况吗?”说着他递出碎裂的玉扣,这对父母脸色微变。

“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人一看他们的表情就明白:“既然你们也知道这孩子的情况,那么之后有什么想法吗?”

“以后?还是先顾眼前吧。”江济堂笑了一声,他丢过来手机,上面有个暂停的视频,“点开看看?”

“这是什么东西?”夫妻两个不明所。

江济堂才意识到两个世界的科技差距,于是他点开视频,再递给他们。

夫妻两个更加奇怪,但想着对方总不至于找事儿戏耍他们,就看了。

两分钟后。

“离婚!混蛋!你干的这都是什么事?别碰我,恶心!”

“老婆,我没料到会有这个情况,我会解决的。”

“滚。”

“广宇,你说他们会离婚吗?”

“不会,姻缘线还在。”

听着两人私语的江济堂不由侧目:“世界上真的有看面相看出未来的?”

正隔空传音的两人被突然插嘴的江济堂吓一跳:“你怎么能听到我们‘密语’?”居然还强行进入密聊频段。

“想听就能听。”这不是很容易的事吗?

“……”想到这个神通的难学程度,他们又被刺激到了。

这时候夫妻两个已经冷静下来,他们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反而不是那堆破事,而是孩子的安危。

“道长,您已经看出了小儿的情况,不知道有没有办法……”

“倒也不是完全不行,不过,你要一时的,还是一世的?”

“什么是一时,什么是一世?”

老人叹了口气,若不是小孩讨喜,又自带机缘,他都不想蹚这个浑水:“一时,我再做一个护身物品。一世,就拜在我门下。”

孩子的父亲顿时有些犹豫,倒是母亲毫不迟疑:“拜,我们拜师。今天来得匆忙,什么都没有,道长,能否拜了师,再补全礼节?”

没有护身符是什么样子,他们最清楚。

三岁之前的孩子简直是多灾多病,少看一眼都会出意外,他们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才将孩子保下,这会儿有人愿意收,再不舍,她也同意。

“对对,我们拜师。”孩子父亲立刻反应过来,现在不是人家需要他们,是他们需要人家,哪有什么可犹豫的?

江济堂已经收回他的手机,见这对父母倒是真心为孩子打算,他将凶兽骨头往前推:“既然拜师,这份拜师礼得收下。”

这次老人没有拒绝,再拒绝就虚伪了,会让道心不通达。

“小友放心,这孩子我会好好教导。”

这下就算是后来的夫妻两个也看明白了,这可能就是他们儿子的救命恩人。但他们左看右看都不认识这号人,不知道他和自己儿子是哪来的交情。

“这位是?”

“不请自来的有缘人。”说完他再次看向老人,“普通人利用玄学犯罪的事情,你们真的不能管?”

被无视的孩子父亲当即躁红了脸,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孩子的母亲收回视线,她眼底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哎,我们和世俗政府早有协定。”老人叹了口气,不是不想管,是不能管。别看小圈子里他们威风八面的,依旧是肉体凡胎,扛不住子弹洗礼的。

“但我可以以个人名义处理这件事。”老人又说。

“嗯?为什么?”劝他不要蹚浑水,自己却要做?

老人哈哈笑:“我这么大年纪了,顾虑少。这件事既然已经被我知道,那就要处理,否则老道我念头不通达,于修行不利。”

“这么下去也不是事儿,你们不考虑设置一个专门的机构,去管理这些事吗?”江济堂好奇,“不然大爷牵头?”

民间出现成功案例,并且获得民心支持,政府就会坐不住,要么起来推翻,要么自己搞一个抢占市场。

怎么样都比现在一团死水好。

“说说你的想法?”

“我随便说说,您姑且听听。”

江济堂和老人就此事聊起来,他们说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那小孩儿认认真真听着,似乎还在思考。

收了拜师礼,又喝了小孩的茶,师徒关系成立,这孩子就算是有了着落。江济堂便起身告辞。他们在这个任务世界还能待上两天半,正好到处逛逛。

之后,那对夫妻也离开宅子,他们得回家去拿孩子的生活物品和衣物。制作护身符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段时间孩子得待在这里,才能保证安全。

然而车开出来,男人却发现妻子是朝着另一个方向开的。

“你要去哪儿?”看着妻子没有表情的脸,他有些忐忑。

“做遗产公证。”她冷笑道,“放心,是我做,你怎么样,我不会有任何要求。”

“我也做遗产公证,再信我一次?”

“信你一次?好啊,那你做给我看啊。”

而在那间宅子,两个年轻小辈好奇询问:“师叔,是我学艺不精,实在看不透先前那两位的情况,甚至连他们的气息都察觉不到。像是普通人,偏偏有些不普通的力量。

“您不知,在我们到达之前,他们两人就挡下了几波攻势。”

“别说你们,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没有因果牵扯的人,且一个是本国人,一个是外国人。怪哉。”

老人摸着胡子:“那些老家伙为了修一个因果不沾,一个个躲在深山老林和各种秘境,只恨不能断情绝爱。这两人倒是奇怪得很。不过,他们应当没有恶意。”

“师叔啊,我看您收到的那两截兽骨还能出两粒骨珠,不知……”黑衣男子含着笑,语气带讨好。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老丁送客。”

“诶,师叔,师叔!”

夫妻两的车开远了,旁边巷子里江济堂揣着手出来,帕森斯稍慢一步。在他们身后,一个拦路抢劫团伙躺在地上,嗷嗷哭喊着。

“我真想念天眼系统。”一个天眼系统,一个和人口普查绑定的指纹收录系统,强强合璧堪称实体犯罪的克星。

它们出现之后,罪恶才转投虚拟,比如诈骗、网赌网黄、网络暴力等等。

而这个世界呢,又是难以察觉的玄学犯罪,又是明目张胆的暴力组织,还有一个不作为的政府和规矩多多的超凡者社会。

“普通人太难了。”

江济堂和帕森斯在那里待了三天,停留到任务倒计时。他们看到的大部分人都是朴素百姓,有自己的小心思,但都认认真真生活。

但也遇见了装着隐秘摄像头的宾馆,也见识到了街头争霸——两堆精神小伙,举着铁棍和西瓜刀互砍,殃及无辜群众无数。

还阻止了一次X侵犯罪和一场校园暴力。

差点受害的姑娘几乎是哭着回去。晚班回来想走捷径,就遇上这件事了,估计以后都落下心理阴影了吧?

而施害者,知道他成功过十七次,受害者中有九人是下了晚自习的学生,其中已经有两人自杀,江济堂就把他三条腿两只手都粉碎了,放在警察局门口。

用过的绞肉机也放在那里。

校园暴力稍稍麻烦一点,这个小团伙有一半已经混社会,抢劫勒索同学有,打伤甚至打残同学也有。没出人命,却也毁掉了一人的人生。

但因为其中一人背后有势力,都用钱和权利抹平了。

“财阀……”明目张胆的特权啊。

这种情况,下杀手么,还不到这地步,不下手么,过不了自己心理这一关。

“大爷有句话还是说得对,有些事就是得做,不然道心不通达,容易起心魔。”

于是他用安全绳将这几个暴力者的脚绑好,每个人都挂上条幅,写着他们曾经干过的恶心事,和背后的保护伞情况,再从本市最高层的屋顶一脚踹下去。

这楼也就是三十多层吧,就属于其中一个富二代兼官二代。

看着他们尖叫着坠落,江济堂摸出一根棒棒糖剥开,他蹲在最高处,迎着风看着那几个远离的黑点。

那些安全绳不是蹦极用的,弹性有限,如果一切顺利,大概会扯断一条腿,不顺利……啊,这个不顺利,就是天意了,人哪能算到天意呢?

在这个县城的远方,各种看不见的能量涌动的,有好有坏,都在彰显自己的强大。江济堂很好奇它们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可惜这次任务到点了。

“咦?运气都不错。”

底下那几人都已经停下来,一个个悬在半空,但绑着的那条腿有着明显的变形。天意终究给他们留了一点机会。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已经注意到这里的情况,他们正朝着这里汇集,楼下的保安晃动手电,他们发现了这些人身上垂下的布料,一个个用手指着读取。

而那视力更好的,已经看到了最顶上的江济堂。

“帕西,走啦。”江济堂拉着帕森斯,下一秒就回到了房间里。

“还是自家舒服。”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没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各种属性的力量,干干净净的。

第204章

“那些看不见的敌人给人的感觉和副本怪物很像。”帕森斯坐在他旁边, “类似弱化版的,或者减毒版的。”

江济堂想到世界各地的‘现实恐怖领域’,销毁的速度还没有出现快。

现在他们东区已经就七个清道夫队伍, 副本中要抓捕犯罪玩家,现实中要清理恐怖领域,就是这样才勉强保证夏国的恐怖领域数量稳定。

长此以往,蓝星会变成什么样?

就算夏国能做好自己, 也无法避免被大环境席卷。

“你不要贸然开启新阶段的副本哦。”江济堂抓着帕森斯, “魔方世界绝对有无数后手, 它不会允许人类轻而易举脱离它的控制。搞不好,你一过十一阶游戏,那边直接上难度。”

“我明白,我不会擅自行动。而且, 目前也没有足够的信心。”

帕森斯能听出江济堂的担忧,他的法师先生总是表现得很不好相处,其实只是容易害羞,才会用最强硬的态度包裹最柔软的关心。

“得加快升级圆梦美食屋,拥有更多的街边摊位, 辐射更大的地区。”他个人能力有限, 而且只能在场外治愈,只有特效美食可以进入副本内。

升级圆梦美食屋, 这是对玩家群体最好的帮助。

现在这个相对的和平环境,江济堂希望能一直保持下去, 至少夏国能一直保持下去。可他也知道这不可能, 那就做好准备。

“有些人未必希望你的店出现在他们所在的土地上。”帕森斯忽然开口,“无利可图。”

说起来难以理解,但一句话就能解释:救灾, 那是社会主义国家的事。

资本是流动的,这个国家不行可以换个国家,这个文明不行他们还会琢磨换个文明。总之资本家们只在乎个人利益。

江济堂的小街摊出现,对谁有好处?

对广大普通玩家有好处,他们可以用低廉价格买到回血回魔的红蓝药了,不能说马上就摘掉脖子上的绳索,好歹死刑变成死缓了。

能量是守恒的,对一部分有好处,对另一部分就有坏处。

所以高价出售副本道具的打金团队会抵制,公信力下降的政府会抵制,政府背后,那些利用舆论操纵金钱和战争的财团会抵制。

资本从不在乎以后,更不会图谋几年几十年的发展。

江济堂的圆梦美食屋要是准备出国,得做好这样的准备:

抬起头,全是敌人。

“怕什么?一只手五个手指都不齐,人心怎么会齐?”江济堂笑得像个狡猾的狐狸,“之前高价对外出口五星级食物,难道是我缺那个钱?”

魔方世界千不好万不好,有一点是真的好——财阀的继承人们全进去了。

他们和普通人一样需要特效食物,还比普通玩家更畏惧死亡,愿意用所有代价换取生存。

江济堂早就让团队发出信号,要在那些人当中找出一些利益为先的,和他们合作开发五星级食物的潜力,同时对普通特效食物放行,让它们流通在市面上。

足够的利益,能让资本家卖出吊死自己的绳索。

“这件事还是交由我的上级来处理,不过作为最终厂家,我还是有一些话语权。所以帕西的家族有兴趣吗?

“我想,能当机立断让你彻底归入夏国,老爷子是个有长远眼光的人,我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这老爷子搞不好是他打入资本主义社会最锋利的刀尖。

帕森斯忍不住瞧了江济堂几眼,确认了他不会吃亏,才说:“他会有兴趣的。”和自己这样顽固不化的相比,江济堂更符合老头心里‘继承人’的标准。

当然,也有可能他会被这样的继承人气死,因为挚友赚钱只为散钱,而不是积累资本当富翁。

顺利完成第一个任务的两人出去庆祝一番,吃饱喝足被工作催促,才不得不各回各家,不过他们已经约好了明天继续下一个任务。

无法留宿,隔壁也不能立刻住人,这样的日子让帕森斯格外忧愁,幸好他已经定好家具,过几天就能入住隔壁。

江济堂则回家偷闲,他有一个下午的时间‘虚度’。

神鬼位面的任务似乎不太需要准备什么,或者他们也不知道准备什么,人过去就行,其他随机应变。

躺在沙发上用书蒙头,准备午睡的江济堂被某个信息提醒吵醒。

“咦?谁这么猛?”读书角出现才几天,居然有人拿到十张兑换券,领到传说中的五星级美食。

“你的师弟。”系统说,“来自南联大文学系的大一新生。”

别人高考结束进入大学都在拼命玩和放飞自我,这位居然认真啃书?

江济堂看着手里一个星期都还没看完的书,再想想几天就刷出十个金属板的师弟,他羞愧难当,一转身躺下来继续摆烂。

“我已经是个成熟的社会人,是时候接受自己的平庸了。”不感兴趣的书本,他真的看不下去。

江素锦回家拿东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儿子。

阳台上小水车呼呼转动,水流潺潺,彩色的鱼儿在透明水里游来游去,晃动着里面的铜钱草和浮萍。慵懒的午后阳光洒下来,一半照着生机勃勃的阳台,一半照着沙发上呼呼大睡的人。

他睡得四仰八叉,还夹着大抱枕,一本读了一半的书丢在一边。没有造型的头发东翘一缕,西卷一根,神情放松,看着无忧无虑的。

“小时候和小老头一样,总是压着心事,长大了倒是更像小孩子。”江妈妈蹑手蹑脚走过来,给他盖上睡毯,就悄声离开了。

睡梦中的江济堂无知无觉,愉快享受自己惬意的午后时光。

同一时间的帕森斯就没那么爽了,和爷爷说了圆梦美食屋想要启航海外后,他爷爷的拐杖恨不得顺着网线敲在他脑袋上。

“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不早一点争取,还要别人上门来提醒?是什么让你做出这么愚蠢的行为,难道是你可笑的自尊心吗?”

被骂的帕森斯有点懵,这和他的自尊心有什么关系?

“夏国政府像龙守护着它的财宝,所以大家垂涎三尺都不敢伸出一根爪子,现在他们有对外合作的意愿,那么这碗头汤,我们一定要喝到最鲜美的一口!”

帕森斯都能想象出这个抓着权柄不放手的老头子此刻精神奕奕,要上战场的样子:“是吗?祝你好运。”

“等等,什么,你不准备帮我联系夏国政府吗?”他爷爷很惊讶,所以他特意打电话过来是为了什么?

“这是当然,我还不是夏国人,并且也没有这种权利。”帕森斯提醒他,“不过伊密已经和那边提过你的名字,所以,加油。”

他说完就挂断电话,根本不管那里会掀起什么狂风暴雨。

“伊密是谁?夏国那位?等等……”老爷子突然想起孙子搞的那个小团体,“寻找伊密?”

连上了,全连上了!

好小子,什么时候认识的?居然瞒了这么久?

想到夏国这个年轻人的能量,他胡子抖了抖:“还算有点眼光。

“简,准备一笔钱打到帕森斯的卡上,备注,恋爱经费,务必花完。没有别墅,没有游艇,连戒指都是别人花钱,我怎么会有这么吝啬的孙子?真是太丢脸了。

“对了,把老二老三叫过来,事关重大。老四就算了,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的先生。”

以各自感觉到放松的方式过了剩下的半天,第二天他们又相聚在小客厅。

确定关系并且见过家人后,帕森斯不像是之前几次那么拘谨,已经不需要主人招呼,自己就拿起茶几上的小饼干。

有着甜蜜凤梨酥馅儿的橙味饼干又香又甜,再配上刚泡好的滇红,让人精神放松。

江济堂正缩在沙发上,和他讲着这个任务的小细节。

“这个任务的难度有三颗星,从任务描述看,应该不会遇到上次那种数量的怪物。不过……”

他托着脸,一脸为难:“我不擅长说服人啊。尤其是说服深陷人鬼情未了,身体和灵魂都被控制的小姑娘。”

这个任务被系统接到之前,已经有很多人出手干涉过。

从金瑶最好的闺蜜,到她的家人和工厂会计,甚至是路过的超凡者,他们什么办法都试过了。

别说‘破财威胁’,就是‘死亡威胁’、‘社死威胁’、‘友情呼唤亲情呼唤’都没有用。

一切行动均以失败告终,还惹怒了那个操纵的东西,以至于原本就浑浑噩噩的人越加颓废,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

但要说一点效果没有,倒也不是,金瑶的潜意识也意识到问题,她越来越不像她,脑子昏昏沉沉,行为疯疯癫癫。这个任务会出现,就是她的自救。

不擅长说服人?

帕森斯在旁吃着饼干,不想对此言论发表意见。

他不擅长说服,那反叛军里原本属于权贵阵营的军官们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总不能是某些人揣测的,他拥有迷惑人心的法术,那些人都是被他控制的傀儡。

“我昨晚上研究过许愿者的家庭。如果单单从许愿者视角出发,她是典型的留守儿童,一直没有得到过足够的精神滋养。”

这一次的许愿者,小时候和老家的姥姥姥爷一起生活,直到初中才转到父母所在城市。

她难以适应突然变化的环境,和封闭式的学校,原本就有些孤僻的人更不愿意融入团体。

高中时倒是认识了两个同学,情况稍稍好转,还考上一所社区大学。但她的父母亲不希望她读那所大学,给她找了现在的工厂。

这个工厂提供宿舍,但一个月只休息一天,经常无偿加班,经典九九六,工资却只有两千八。

这两千八也不是全部属于她的,扣税之后到手两千二,再扣掉最低医疗保险还剩一千八,其中一千是每月伙食费,八百才是她可以动用的个人财产。

这样一个生活环境,要么内耗,要么外耗,可许愿者有些特别,她是麻木型的,对一切都无所谓,所以也没有反对这样的安排。

如果事情顺利,她会按部就班的上班、生活,以后还可能结婚生子。

可事情就是要出一点例外。

某次在街头捡到的粉色水晶手串,带来一个‘梦中情人’。

许愿者好整以暇看着梦里那个人的表演,她一开始并没有受到诱惑,甚至还觉得可笑。可随着时间推移,她的精神开始变差,无孔不入的诱惑抓住她的精神破绽。

记忆被修改,自己都看不懂的‘相识相许’在回忆里上演,许愿者一面觉得荒诞可笑,一面被某种能量控制着做出种种自己都不理解的举动,要死要活。

“你知道这件任务的难点在哪吗?”江济堂问帕森斯,他摇摇头。

“难点在于,许愿者本人非常清醒。但就像她当初无所谓别人给与的一切,现在她也不是那么想挣脱困境——她对这个世界太无所谓了。如果她本人没有这样强烈的挣脱欲望,外界再怎么费心费力都没用。”

“这姑娘感受世界的通道是半封闭的,你发现了吗?”

帕森斯愣了,他没有听明白。

江济堂打了个响指:“从她角度看到的世界,和真实的世界有差别,非要比喻,就是从岸上看水里的鱼,看到的只是折射。”

“她小时候之所以被留在老家,是因为异地上学需要额外费用,这笔钱太高了他们家出不了,不得不把她送回老家上学。

“至少在老家,她可以上学。

“事实上,她父母很爱她,她是独生女,家里没有第二个孩子。”

“而初中接她,是因为她爸妈终于发了点小财,决定托关系把她送入一所有名的私立中学,管理比较严格,但也特别出成绩,还有直升的高中部。

“可惜,除了数学,她其他的成绩非常稳定,稳定的差,以至于最后连最低录取线都没有,想上,也只能去那种社区大学。”

“这类学校的风气大都不好,还学不到什么东西,学费又十分昂贵。

“所以她父母再一次托关系,把她送入这家管理严格的中型工厂,让她跟着厂里的会计学习,以后考上证就算是有了一份事业。

“这也是考虑到她数学能力比较出众。”

“其实他们已经发现女儿有别于普通人,所以这些年赚的钱,她父母都存起来了,留给孩子当后路。

“所以,听完我的补充后,你有什么想法?”

帕森斯认真思考了会儿:“她试图用逻辑解释情感问题,但,人类感受情感的能力应该是天生的,不需要学习的。她感受不到情感,还是反社会人格?”

“没那么夸张,但确实存在一些先天障碍。”

“那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对我这么有信心?”

帕森斯失笑:“如果没有办法,你也不会接下这个任务。”

“工厂的会计发现金瑶不对是在三个月前。

“发现问题的这三个月内,金瑶高中时候的同学,她乡下的姥姥姥爷都来过,友情和亲情都不管用。

“她父母意识到沟通的缺失,和她促膝长谈,还展示了为她攒下的钱。带她的会计也说了自己受到她父母所托才愿意教她的事。

“但这依旧没用。不是邪物将她封闭,是她原本就不想接触人类世界。

“甚至最后有超凡者上门,金瑶依旧在潜意识里拒绝别人踏入她的精神世界,超凡者也奈何不得。

“看起来,任何人都不能唤醒她了。

“但注意到她童年的经历,和记忆中唯一一次情绪失控后,我觉得,还有一些希望。”

第205章

“这就是金瑶所在的罗城机械厂?”

任务世界的风再一次吹到脸上, 伴随着燥热和远方的腥臭。

江济堂两人此刻就在某个工业区的小巷子里,对面是金瑶所在的机械厂,现在正好是午休时间, 有工人进出。

和上次不一样,门口这些年轻的工人们已经开始使用小巧的翻盖手机,虽然还是不够便捷,但能看出来时代发展的痕迹。

“空气质量变差了, 而且……”江济堂看向天空, 天空倒是没有什么异常, 可是感觉到了负面力量,远远高过上一次进入任务世界。

不知道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事,空气都很浮躁。

“进去需要检查工牌,管理很严格, 要以什么名义请许愿者出来?”帕森斯问。

进出的工人都要给门卫出示工牌,并且登记上名字,工牌上面有细致到个人的姓名和照片,管理十分严格。

“早有准备。”江济堂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帕西, 你在这里等一下。”

说着他就去了那边, 敲了敲保安室的窗户。

“哥,能不能帮我叫个人?”

“找谁啊?”

门卫瞄了眼, 不认识的牌子,但还是拿起来。就算没有烟他也会这么做, 通传一声而已, 本就是他的工作内容。

“会计部的金瑶,我是她表哥,给她送点东西。”说着江济堂提起手里的东西, 是一大袋橘子。

“表哥?”门卫打量着他,嘴里嘟囔,“长得这么气派的表哥。”

没有刻意伏小做低的江济堂还是很显眼的,他身上没有那种被生活反复捶打之后的‘厂味’。

过了一会儿,金瑶下来了。她比照片上的更瘦一点,皮贴着骨头,皮肤发黄,头发都是暗淡无光的。

很普通的长相,只是看到那双眼睛就会忘记这些,因为这双眼睛太特别了,是一种隔着一层镜子看着你的漠然和平淡,没有什么人类的感情。

“表哥?”金瑶看着他,没有惊讶,也没有质疑,只有一些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恍惚。

如果不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都想报警,这模样真的像极了瘾君子,灵魂都被抽干净的样子。

“小瑶,你怎么了?怎么这个样子,是没有好好吃饭,还是没有好好睡觉?”江济堂一脸痛心,“阿姨都和我说了,你……哎,我们去那边说。”

金瑶看了他一会儿,木木地跟着他出去。她还是没想起来这是哪位表哥,最近她的记忆力越来越差,就好像脑子被虫子蛀空了。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门卫探头看了几眼,看他们在不远处一棵绿化树下面站住,才缩回脖子。

工厂老板是难得的好人,免费为年轻人提供住宿,提供廉价但营养的三餐,还很关注工人的安全。

这个厂里很多刚成年,甚至还没成年的工人(十六岁及以上),容易受到外头诱惑,所以厂里对他们的进出管理也会严格一些。

“哎……”门卫拿出烟,想想又放回去。

在附近别的工厂,发生了可怕的狂犬吃人案,还有年轻人自杀。

明明科技在发展,但生活似乎没有变得更好,世界也越来越让人感觉陌生了。

“小瑶,你被那个东西骗了。”还沉浸在角色里的江济堂痛心疾首。

金瑶依旧木木的,说话也很慢很低:“表哥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肯定不信,我有证据。”江济堂拿出手机,“它根本不是自己说的那样,是一个等了你几十年,和你上辈子有约的人,那个家伙……它是东洋鬼子!”

金瑶的眼睛猛地睁大一圈。

“你看这个,这个是纪录片。”江济堂出示了他的‘证据’,一段上了新闻频道的纪录片,“你看,就在三分二十七秒,你自己看。”

金瑶死死看着手机上的视频,全屏播放的视频带着年代赋予的模糊度,但她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一分,两分,三分,三分二十七秒,一张熟悉的,每天都会出现的面孔出现在上面。那是一个残忍的东洋鬼子,正狞笑着用尖刀挑起一个婴儿。

金瑶的眼睛睁得前所未有的大,眼角几乎要裂开。

“东洋……鬼子。”

“如果你不信,后面还有一段视频。照片可以修改,当时的记录视频总不会是假的。”这个年代确实不能改。

江济堂点开下一段视频。

那张脸又出现了,哪怕因为年代和技术的关系有些模糊,但她还是一眼认出那个吃着饭团,拿着豁了口的尖刀说笑的人就是它。

“啊!”她一下抱住头,仿佛头要裂开一般痛苦。

被植入的记忆在沸腾,各种错乱的东西搭建而成的堡垒摇摇欲坠。一面是情深似海三生缘定,一面,又是国仇家恨,是泯灭人性。

之前看戏般漠视一切错乱的灵魂此刻却像是沸腾的水。

“出去,东洋鬼子!滚出去。”

堡垒轰然倒塌,种种异常和破绽都露出来,她发了狠,像狼一样撕咬精神海里的东西。

金瑶真的是用尽全身心的力量,去对抗异常。但她实在是太虚弱了,眼看着就要脸色惨白的倒下,江济堂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力量被传送进破破烂烂的身体。

“滚!”金瑶的额角鼓起血管,眼中血丝遍布,“杀了它,表哥杀了它!”

空气中忽然有过剧烈的能量波动,就在某一瞬间,江济堂听到了尖锐的爆鸣声,并且这股负面能量还朝着他冲过来。

就是那即将接触的瞬间,剑影落下,浓烈的负面能量团被张大嘴的魔剑一口吞噬,帕森斯从巷子里走出来。

江济堂收回手,之前还如活死人的金瑶多了点人气,虽然还是瘦,眼中却有了光彩,脑子也转动起来。

“你不是我表哥。”她说,“你是谁?”

“应你所托,来帮忙的人。”江济堂笑着回答,他还递给她一颗橘子,“吃橘子吗?”

“谢谢,”她用了好半天接受目前的情况,“所以我之前是,做了什么?”

金瑶的的表情还是平静到近乎麻木,只有眼神泄露几分无颜面对的愧疚,这三个月她辜负了很多人,她的朋友,她的亲人,她的老师。

尽管她一直就和世界隔着一层,但绝不会这样——她就像是疯了。

“是被怪物迷惑了。”江济堂摇摇头,“要说你有什么错,可能错在没有及时看医生,治好身体上的病,给了怪物可乘之机吧。”

“生病?我?”

看着金瑶不理解的样子,江济堂露出和善表情:“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感受情感吧?总觉得是虚假的,容易产生许多糟糕幻想,并且偶尔会搞不清是真是假,对吗?”

“不是你的错,是你生病了。因为是很小很小的病,又藏在大脑里,所以大家没有发现。”

他的笑容太柔和了,仿佛这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就和感冒,和咳嗽一样,好好治疗就能痊愈的东西。金瑶那难以诉说的痛苦,和因此引发的种种恶劣行为,似乎都变得‘情有可原’起来。

“看到那边的保安了吗?刚刚你和我离开的时候,他可是一直探着脑袋,追逐着我们两个的身影。

“虽然有一部分职务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对年轻人的关心。看起来,那是一个看着不好相处但很关心后辈的大叔。”

金瑶看着平时从来不会注意到的保安,她突然有种口渴的时候喝下绿豆汤的凉快。

“这?”她惊讶极了,这种感觉如此陌生,又如此清晰,“我这是怎么了?”

她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感觉,她好像能感受到别人的好意,她可以完全确定,那是‘关心’。

“现在你已经痊愈了,我想,你的家人和朋友们,还在原地等着你呢。”还以为这种先天的情感接受障碍并不在他的治愈范围内,但最后居然有些效果,运气真不错。

江济堂把那一袋橘子递给他。

“再见,表妹,好好生活哦。”

“请等一下!”

江济堂站住,他转过头:“嗯?”

“它真的是东洋鬼吗?”

“啊,这个啊……”江济堂抓抓头发,“我也不知道哦。不过一定是坏东西,很坏很坏的东西。”所以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女孩提着一袋橘子在原地站了很久。

“谢谢表哥。”她对着对面小巷子喊,她看着那个陌生的男人走进巷子,和另一个人汇合,他们高大的影子很快消失在巷子里。

风呜呜的吹过树冠,几片叶子飘落下来。

金瑶伸手捂住一只眼睛,又放开,那只眼睛呈现出异常的碎金斑点。这段意外,似乎还是给她留下了一些东西。

她提着袋子往回走,路过保安亭的时候,金瑶第一次这么认真看着里面的门卫,她拿出几颗橘子:“大叔,吃橘子,我表哥送来的。”

门卫愣了一下,不由自主扯开嘴角:“谢谢啊。”

“嗯。”她抬起头,光懒洋洋的照进她的世界。

在巷子的另一头,江济堂和帕森斯一边走一边剥橘子,橘子皮被放在另一个袋子里。他们的脚下有很多垃圾,东一个西一个到处乱丢。

习惯了锦城干净的街道,突然看到这样的地方,还真有些不习惯。

“虽然科技上进步了,但似乎环境没有得到特别大的改善。”又或者,环境为经济发展让步了,“至于其他环境……”

他抬头看一眼,就立马收回视线。虽然看不见,但到处都有异类的气息,简直乌烟瘴气。

“不去上一个任务的地点看一看吗?我还以为你很在意那个小子。”帕森斯问,就算是出于好奇,也会想要故土重游,他就没有一点好奇心么?

“我在意的是这个世界。而且,我和许愿者的交际,因为任务开始,也因为任务结束。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还是别纠缠不清比较好。”他摇摇头,十分洒脱。

帕森斯却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没有追过来,是否也会像这些许愿者,轻易被删除干净宣告结束?

……不,不用猜测,一定会被遗忘。

所以做出那个决定真是再正确没有了。

“你是怎么说服那个女孩的?”

“不是我说服她,是她自己过不了那一关,那个女孩的骨子里可是铁血强硬的。而且,她是一个有信仰的人。”

江济堂一边走一边解释:

“她生活在老家的时候,偶尔会被托付给一个失去一只手的邻居,那是一位老兵。他看出来这孩子不是内向腼腆,是有情感障碍,所以他带着她领略生活中的一切。

“他们会观察泥土世界,会爬到树上眺望远方,幻想远方。他还会和她分享这片国土上发生过的故事。”

老兵自己也是孤家寡人,他把自己对这个世界,对国家的爱都投射到这个小姑娘身上。

金瑶或许还是不懂,但她学习、模仿、努力感受世间一切。而老兵的去世,对她更是一种强烈刺激——她终于知道死亡是悲伤的。

老兵就是她对这个世界最浓郁的印象,也是最深刻的印象。

所以即便依旧无法感受情感,她还是爱着这个民族和这个国家。

“在生命的最初,她受到了最好的影响。”

这孩子可能读书不好,还有反社会人格的潜在可能,事实上却是个正直守序的。他才有机会唤醒她。

国仇家恨,专克邪祟魔障。

至于那个邪物可能跑出来喊冤,它都敢朝着无辜者下手了,又能比鬼子好多少?

“咦?帕西,你听。”

江济堂忽然站住,他竖起耳朵。

帕森斯也站住了,他隐约听到歌声,如果不注意,很容易将它和正常的歌声混合到一起。但两人都是非常人,他们立刻感觉,这种歌声带着阴暗的力量,似乎在吸引猎物。

“去看看。”江济堂摸出他的电流枪。

最终他们在一个漂浮着灰色泡沫,一点生机都不存在的污水河中发现了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