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儿,快啊。”
“源儿,快!”
“快!”
李其源满头大汗,耳边萦绕的俱都是母后那平静却根本不容质疑的声音。
不要,不要
为何还是不肯放过他
“李其源,李其源”
李其源感觉有人在轻轻拍他的脸,那声音渐渐将母后的声音从他脑海中驱散了出去,李其源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孟云禾那张充满关切的脸。
“摄政王妃”
“你怎么了?这大冬日的,满头大汗。”孟云禾掏出绢帕递给李其源,“你这孩子,还没等我说完就跑了,连床厚被子都没拿,万一若是冻着了可该如何是好。”
原来她是来为他送被子来了,这客栈形容简陋,门上也没有锁,想来是她喊他他未曾回应,她便进来查看。
李其源依旧困在方才的梦魇里,此时他的心情黯淡到了极点,也不知是赌气还是怎的,他背对过去孟云禾,用胳膊圈住自己的身子,以往每回受罚时他就是这个姿态。
“就算是冻着了,这世上也没人关心我了。”李其源望着脏兮兮的木板墙壁,“以前还有父皇对我关心一二,可如今,连父皇也不在了。”
孟云禾愣了一下,看着少年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这些日子虽然李其源跟着她做事,但她其实和李其源还是保持着距离的。李昭临终前托她和司鹤霄照顾李其源,但李其源都这么大了,以前又同她没什么瓜葛,她觉得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直到此时,她才知晓了李昭这样安排的用意。
虽然李其源并不是李昭的亲子,但李昭与他相处多年,是有感情的。李其源看似是天子骄子,但他的人生从出生起就是一场利用,这世上也不会有人真心实意地关心他,他这些日子看着平静,每日忙里忙外的,可谁又知晓,他是不是在借此来埋没掉一些事情呢?
“怎么会呢,这世上还是有人关心你的。”孟云禾轻轻说,“李其源,我就很关心你啊,你这些日子跟着我忙里忙外,帮了我不少忙呢,若是你现在生了病,我自己定然要累上不少。”
“还有啊,那日我去施粥,你未曾跟着,还有一个小女孩问我说那个漂亮哥哥呢?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都能惦念你至此,又怎会没人关心你呢?”
李其源慢慢转过身来,他的眸子晶莹若水晶,清澈易碎。
“真的吗?”
“真的啊,”孟云禾笑眯眯的,“舟哥儿也想念你啊,只是他这孩子向来心口不一,自是不肯承认的。你看他与我弟弟烨哥儿便是如此,现在做了君臣,却依旧是喜欢明里暗里的斗呢,孩子气的很。其源,你对旁人传达了善意,那善意是会累积起来的,也许平日里悄然无声,踪迹不显,但可能往后的某一日你会突然发现,原来我也被这么多人在意和关注了啊。”
听着孟云禾的声音,李其源感觉自己心底慢慢平静了下来,他仔细回想着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其实一开始他确实只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试图转移注意力。
虽然他已经做出了他这一生最为大胆的决定和反抗,但他内心的激荡却久久不能平复,他想起那日在御花园听见孟云禾教导李其溯,那声音会叫他心头平静下来,便想着一直跟着孟云禾。
但虽然他跟着孟云禾,其实他每日是漫无目的的,前些年的阴影如影随形地跟着他,像笼罩在他头顶的乌云,每当他有点什么渴望,有些什么抱负的时候,这一大团乌云就会钻出来,好像在嘲笑着他,告诉他:你永远脱不了我的掌控。
“我知道你前些年受了很多委屈,但那才是你人生的几年啊,你如今也才十七岁呢。”孟云禾眼睛亮闪闪的盯着李其源,“往后大把大把的好日子在等着你呢,你现在是宁王,不是太子了,先帝给你这个身份就是想让你用这个身份更加随心所欲地活,你可不要辜负先帝啊。”
“摄政王妃你说的对。”李其源攥紧的手心慢慢松开了,“我不能辜负父皇,这些日子我看着这些百姓,心里其实已经明白,我没有什么抱怨的资格,我锦衣玉食地长大,也有重新开始的权利,但他们好多人更加身不由己。我是大盛的宁王,既然有王爷的名头,但我也要为大盛做贡献。”
“嗯。”孟云禾赞许地点点头,“你看,教你武艺的师父都说了,你很有天赋,而且连傅舞璎行兵布阵都快不如你了,这说明你是有用兵天赋的。往日你身为太子,即使有自己的理想也不得不束之高阁,只能按照别人的意愿活着,可现在,你是自由的了,你不必再欣羡任何一位英雄,因为我相信,日后的你也会成为你向往中的英雄的。”
李其源望着孟云禾,没有言语,孟云禾摸摸自己的脸:“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李其源笑起来,“摄政王妃,谢谢你愿意叫我跟着你,现在我明白,为何陛下那么依赖你了。”
“舟哥儿也长大了。”孟云禾叹了口气,“以后越来越多越重的事儿要他自个儿去面对,但我会一直陪着他的。你今日也累坏了,将被子盖好便歇下吧。”
李其源点点头,慢慢地躺下来,看着孟云禾露出一个笑容:“谢谢你王妃。”
孟云禾看着李其源呼出均匀的呼吸声,才熄了灯离开,看李其源的模样分明是被什么给魇住了,这少年防备心重,希望日后随着世间的推移终能抚平他心头伤痛吧。
第56章
国公府日常番外二
第二日, 雪依旧没停,孟云禾披着香色斗纹锦上添花大氅来跟店家结算钱银, 李其源休息了一宿,瞧起来面色倒是红润了不少。他生得像先皇后,虽是男子却眉目细致婉约,瞧起来就如同个白面书生带着股子温文尔雅之气,他也披着披风,看见孟云禾就来到了她跟前。
店家鲜少见这等贵气的夫人,见李其源走过来, 便笑得眉目弯弯的:“夫人与老爷好气度啊, 瞧着就如活菩萨般, 这城根的难民见了夫人都如同见了神明。”
孟云禾愣了一下, 才反应过来这店家是误会了, 只是这误会委实也太大了些, 李其源他在她眼中就只是个孩子而已, 孟云禾慌忙否认:“他不是的,他只是个孩子”
店家也一愣,此时方知闹了笑话, 忙向孟云禾道歉, 孟云禾觉得有些尴尬, 走出去的时候也没再看李其源。
李其源却主动跟了上去, 看起来倒是神色坦然, 他偷偷瞥了孟云禾一眼才开口:“其实我已满十八岁了, 只是当初为了隐瞒下我是端王孩子的事实, 将我的出生年月推迟了。”
孟云禾本来还有些窘迫, 听见他这句话又想起了他早些年在皇宫中的不易,立马出声安慰说:“是我忽略了, 没好好给你过十八岁生辰,日后你便不用按着那个身份活着了。”
“嗯。”李其源瞧起来很开心的模样,“王妃,我”
“你们在说什么。”
突然一道冷冽的男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孟云禾转过头,只见一个身披鹤氅的男子正手持青伞站在对面,男子一身黑衣,神仪明秀,簌簌落雪轻擦过他刀削斧刻般的俊美面容,让他瞧起来就如同天神踏雪而来一般。
“司鹤霄!”
孟云禾感到十分惊喜,顾不得旁人在旁,直接朝司鹤霄飞扑过去。司鹤霄也没料到她会这么热情,直接将伞一丢,接住她扑过来的身子将她凌空举抱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孟云禾仰起脸,“下了雪道路难行,你这么早便赶来一定所行不易。”
司鹤霄见她这么热情,脸上方才的那一层冰雪也融化了,他略微警惕地看了李其源一眼,大掌轻轻抚过女子柔软的发顶。
“我今儿个刚听说了你没能回城的消息,和舟哥儿都担心的紧,舟哥儿一大早就催着我来寻你了。”
“真的吗?”孟云禾更开心了,“舟哥儿真是懂事,真是我的好儿子!”
“我也是担心你的,便是舟哥儿不说。”司鹤霄又看了李其源一眼,“我也是要来寻你的。”
“辛苦夫君了,你放我下来吧。”孟云禾见他又瘦了不少,有些心疼,“这般举着我,也是累的。”
“这又哪里累了,我可不是那般子柔弱书生。”
孟云禾这才听出司鹤霄语气不对,拍打了一下司鹤霄的手臂,叫司鹤霄将自己放下来,而后才顺着司鹤霄的目光看向李其源。
“云禾,宁王跟着你做什么?”司鹤霄盯紧李其源,“平时跟着也就罢了,这出门在外,还要跟在你身旁,不知晓的以为他才是你夫君呢。”
“你在说什么啊。”孟云禾又想起方才店家的误会,感到更是窘迫了,“他还是个孩子呢。”
“孩子?十八岁的孩子啊。”
孟云禾只觉得这声音像是从司鹤霄牙缝里面挤出来的,怎么听怎么凉飕飕的。
“就算年纪大上了一些,他也是舟哥儿的哥哥,与我们差着辈呢。”
孟云禾怕李其源觉得窘迫,招招手叫李其源过来,只是她这手刚抬起来就被司鹤霄按了下去,但李其源视若无睹,依旧是一脸平静地走了过来。
“当初昭哥和司桂银也差着辈儿呢,你和这小子也差不了几岁。”司鹤霄看见李其源这模样,就觉得心头不爽,“总之叫他日后离你远些。”
司鹤霄音量不小,相信李其源也听着了,但李其源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还是矜贵疏离的模样冲着司鹤霄点点头:“摄政王。”
她本就将李其源当成小辈,两个人平日里也是坦然的很,叫司鹤霄这么一闹反而感到尴尬,孟云禾狠狠地瞪了司鹤霄一眼:“不许再乱说,你整日里这般忙居然还有闲工夫瞎想,再乱说我和舟哥儿就不叫你进门。”
司鹤霄还犹自气闷,但又怕孟云禾说到做到,只好暗自吞下了这口气。
李其源笑得如沐春风:“摄政王今日公务不忙,居然有空亲自来接我们了。”
我们?
司鹤霄眼皮跳了跳。
“先帝临终前将宁王托付给我们夫妻俩。”司鹤霄挽起孟云禾的手揣进大氅里,给她细细暖着,“我们夫妇自然是要将宁王照顾好的,不然也对不住先帝的嘱托。”
“那自然是不会的,王妃将我照料的很好。”李其源看着孟云禾笑,“跟着王妃我学会了很多东西。”
“那是自然,怎么说宁王都是我们的小辈。”司鹤霄皮笑肉不笑,“只不过是出于长辈对晚辈的关爱罢了。”
孟云禾实在看不下去司鹤霄这般孩子气:“赶紧走吧,进宫去瞧瞧语舟,他定然是等急了。”
由于天冷难行,只有一辆马车可以在雪天行走,孟云禾带着的丫鬟仆从自然现在也没法一齐回去了,于是她和司鹤霄,李其源又坐上了同一辆马车。
司鹤霄挽着孟云禾的手坐在李其源对面,他一直在上下打量李其源,他不大喜欢李其源,虽说李昭临终前托他们照顾李其源,但他总觉得李其源和废后很像,都是那等子面上瞧着平平静静,心里不知在酝酿什么歪心思的人。
叫李其源跟云禾成日里在一块儿,他还真是不放心。
而且这小子总叫他有一种,隐隐的危机感。
“宁王,你如今也有十八了吧,既然答应了昭哥要照料你,择日便为你选定一门亲事吧。”司鹤霄笑眯眯的,“你这也老大不小,该成家了。”
“摄政王倒是比我都要心急,”李其源不急也不恼,“我前半生都在如傀儡一般活,如今往后余生终于能由得着我自个儿作主了,这些事儿自然也是不着急的。我身为皇室中人,享万民俸禄,怎能光想着儿女情长,总要先建功立业了才好啊。”
“就是。”孟云禾听见李其源这么说,又拍了司鹤霄一下,“你倒在这里充起长辈来了,我说你现在怎么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了。”
“我这也是为了他好。”司鹤霄好言相劝孟云禾,“昭哥将他当作亲子一样看待,自然是想看到他成家立业,延续香火的。”
李其源闻言低下了头,长睫毛垂落,瞧起来一副失意模样。
“延续香火?我本就是不该出生的孩子,这等肮脏罪孽的血脉,还是不要延续下去了。”
“其源,司鹤霄他不是这个意思。”孟云禾忙说,“你又没什么错,自可清清白白地活着。”
孟云禾抬头瞪了司鹤霄一眼,小声说:“哪壶不开提哪壶!回去就不让你进门!”
司鹤霄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这媳妇平时瞧起来也挺聪明的,怎么到了这时候她就瞧不出这小子是装的了呢!
李其源果然乖巧地点点头:“嗯,我想好好活着,清清白白地活着,只为自己而活,所以娶妻之事,摄政王还是暂且莫要提了。”
司鹤霄恨不得当场戳穿他的伪装!但看着孟云禾暗含威胁的眼神,还是咬牙切齿地吐出了一个字。
“行。”
孟云禾看出了司鹤霄对李其源的敌意,毕竟司鹤霄之前就与皇后一直不对付,因为她不在朝堂之上,与那些达官显贵接触都不多,因而能将李其源当做一个单纯的身世惨淡的少年来看。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李其源才愿意亲近她的。虽然有先帝为他正名,将他封王,但民间关于李其源身份的辱骂就没断过,有许多人在背后嚼舌根嚼得很难听,孟云禾也特意留意着,尽量叫李其源规避开这些谣言。
但是她心里也清楚,能为他正名的只有他自己。
转眼间便到了春日,风传花信,雨濯春尘,正是正午时分,李其溯下了朝,正在寝宫中与孟锦烨下棋,孟云禾倚在一旁吃糕点,翻看着一本民间刚出的话本子。
“孟爱卿,你又输了。”
李其溯气定神闲地落下一子,看向对面端坐着的孟锦烨。
孟锦烨叹了口气,嘴上还犹自不服气:“是陛下进步太快了,臣及不上了。”
“舅舅,你太不知变通了。”李其溯以手托腮,玩弄着手中的棋子,“你与那些翰林院的老学士们一个样,都是那等子一板一眼的读书人,忠毅有余,权谋不足。明明你也是母亲教导出来的,为何就与朕不像呢?”
孟云禾听见李其溯这话感到心虚,毕竟打小教导孟锦烨的也不是她啊,她将话本子一合:“语舟,锦烨他性格刚直,一贯如此,你又不是不知。”
“是啊,在你手底下还能如此刚直,实属不易。”李其溯习惯性地跟孟云禾顶嘴,“想当年我被你磋磨的可不轻。”
“我那不都是为了你好吗?”孟云禾白了李其溯一眼,“司语舟,最近你爹和你哥老是掐架,你好歹管上一管。”
近来司鹤霄和李其源只要一碰见,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孟云禾挤在两个人中间都快为难死了,恨不得躲这俩人越远越好。
“我怎么管的了?”李其溯一脸无辜,突然朝孟锦烨发问,“舅舅,你觉得李其源其人如何?”
孟锦烨正色看向李其溯:“前不久废后联合王家余孽作乱,废后身死,只有宁王一人肯为她戴孝,这宁王倒是不怕得罪陛下。”
“想必他对废后的感情也是复杂的,虽未给予过他母爱,但毕竟赋予了他生命。”
孟云禾说这话时,不由得朝李其溯看了过去,李其溯正好也朝她看来,多年母子的心有灵犀立马就明白了彼此心里的想法。
李其源和废后,与她和李其溯刚好相反,她与李其溯虽说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们一同经历了这么多,早就将彼此认定为此生最为重要的亲人。
“朕觉得李其源其人,不像外界所言那般无用,他是没什么治世的才能,但他性格敏感谨慎,喜好排兵布阵,连傅舞璎都对他称赞有加。”李其溯沉思道,“朕先前觉得他就是个弱不禁风的柔弱书生,现在瞧着却不是如此。正巧有个人要回来,我打算叫他见上李其源一见。”
第57章
镇国公府日常番外(三)
“谁要回来了?”孟云禾斜倚着, 听见李其溯卖关子心中不满,“司语舟, 对着我你都要藏着掖着了么?”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嘛。”李其溯神秘一笑,“等母亲见了那人定会觉得惊喜。”
“对了,姐姐。”孟锦烨转向孟云禾,有些无奈,“五姐姐就这般悄无声息地与傅学士和离了,你也不从中劝说一二。”
“这是你五姐姐自个儿的事。”孟云禾挥挥手,“方才语舟说你古板还真不假, 你五姐姐一向坦荡, 当时与傅舞璎成亲不过是觉得二人志同道合, 现在她说傅舞璎越来越不懂她, 分开也是潇洒极的。”
孟云蕙去年与傅舞璎成婚了, 当时孟云禾还腹诽傅舞璎老牛吃嫩草, 毕竟傅舞璎都三十多了, 孟云蕙却还是个刚满二十的少女呢,但看着孟云蕙喜欢,孟云禾也没有阻拦。两人当时大婚也是一段佳话, 一个是大盛朝宫廷以外的第一个女官, 一个是教导新帝的帝师, 内阁大学士, 两人怎么看怎么登对。
但没想到还没一年, 孟云蕙便与傅舞璎和离了。
据孟云蕙自己说, 婚后生活并不若她想的那么畅快, 而且傅舞璎也在婚后暴露了诸多她以前未曾注意到的细节, 两人的观念也越来越不合,她细细衡量之后, 发现自己还是接受不了现在的这种生活,她觉得自己过得不如之前如意,于是便与傅舞璎和离了。
孟云禾知道孟云蕙是个理智的人,她既然决定与傅舞璎和离必定也是深思熟虑过的,因而她也未从中劝阻,就如当初孟云蕙决意和傅舞璎成婚,孟云禾未曾说过什么一般,这回他们和离,孟云禾依旧未曾说过什么。
只是孟云蕙此举,直将孟家上下雷得外焦里嫩的,孟二老爷没想到自己这个女儿一声不吭就与傅学士和离了,但木已成舟,不可挽回,孟二老爷亲自拉下老脸去找孟云禾,话里话外都要她跟司鹤霄好好的,千万别学她那冲动的五妹妹。
孟云蕙抽身的潇洒,傅舞璎却是结结实实借酒浇愁了好几日,后来有媒人上门要给傅舞璎说媒,也被傅舞璎一口回绝。
孟锦烨一向敬重傅舞璎,见他被自己姐姐伤成这般模样,也有些于心不忍,还去劝了孟云蕙两回想让她回心转意,但孟云蕙坚决认为现在的单身生活更恣意潇洒,不打算跟傅舞璎复婚。
“但傅学士对五姐姐情深意重,我实在是于心不忍。”孟锦烨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些男女的情爱之事我是不懂的。”
“咱爹不也给你张罗着婚事了吗?”孟云禾笑着嗑瓜子,“想必过不了多久你就懂了。”
“我还小呢。”孟锦烨直打了个寒颤,“姐姐就莫要吓唬我了。”
“行,你告诉傅舞璎,若真忘不掉五妹妹,就好好去追求于她。”孟云禾笑着说,“借酒浇愁有什么用,不如看看两人差异在哪,好好填补二人之间的空缺,日后说不定还能破镜重圆。”
李其溯听见这话点点头:“母亲说的对,当初母亲也不喜父亲,是父亲主动追的母亲,两个人才好起来的。”
孟云禾脸一红:“怎的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这我也算是你们的见证人了。”李其溯还有些骄傲,“对了,银屏姨怎么样了?”
“好着呢,国公府全是银屏在操持,嫁给陆阳之后他们男主外女主内,将家里头打理的风生水起。”孟云禾感慨,“陆阳苦求了银屏数年,现如今终于抱得美人归,也算是得偿所愿。”
自从司鹤霄做了摄政王后,李其溯自然也赏赐了别的府邸作为摄政王府,但孟云禾还是习惯回国公府去住。一是摄政王府如今还没布置好,二是国公府里有许多他们曾经的美好回忆。
因为李其溯现在做了皇帝,孟云禾有一半时间都是在宫里头陪伴李其溯的。
现在她终于体会到,宅子太多住不过来是何等滋味了。
李其溯点点头,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孟云禾瞧着如今的李其溯,少年面容如圭如璋,龙章凤姿瞧着真是令她这个做母亲的欣慰,这可是她一手养出来的好大儿啊!
李其溯被她盯得发毛:“你这般盯着我作甚,是不是又想着怎么作弄我呢?”
“你这孩子。”孟云禾嗔道,“怎么能这么想你光辉伟岸的母亲呢?”
李其溯还未来得及反驳,这时有一个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瞅了李其溯一眼,又瞅了孟云禾一眼。
“启禀陛下,镇国公已经进宫了!”
孟云禾手中的瓜子儿立马不香了,她一个鲤鱼打挺猛地坐起来,脸上还挂着半个瓜子壳儿。
“谁,你说谁?”
小太监脸上陪着笑:“自然是镇国公爷,他从边关回来啦!”
“没错母亲,是你公公回来了。”
孟云禾耳边飘过李其溯凉凉的声音。
“这就是我为你准备的惊喜。”
什么惊喜啊,惊吓倒还差不多吧!
“司语舟,你为何没告诉我!”孟云禾咬牙切齿,“我也未曾准备准备。”
李其溯无辜耸肩:“镇国公回京探亲是秘密行事,父亲也不叫告诉你,说要给你一个惊喜。”
这是哪门子的惊喜!
孟云禾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无人管束的日子,现在突然告诉她,她公公回来了,叫她如何适从!
万一镇国公对她不满意
万一镇国公催生
万一
“母亲,你这么好,祖父也会喜欢你的。”李其溯像是明白孟云禾在想些什么,主动上前挽住孟云禾的手,“你不必担忧,就同朕一起去瞧瞧镇国公吧。”
孟云禾还是有些担忧:“你看我现在鬓发乱不乱,仪容可否严整?”
“好些年没见过母亲你如此紧张了。”李其溯失笑,小声说,“母亲,你现在可是摄政王妃,比祖父可还要厉害上一层呢,怎的如此惧怕?”
“你不懂。”孟云禾叹了口气,“我这也是在意你父亲,才会如此紧张,生怕他父亲会对我不满,叫他夹在中间为难。”
李其溯转了转眼珠,还未来得及说话,又有小太监跑了过来:“万岁,镇国公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李其溯尴尬笑笑,与孟云禾大眼瞪小眼。
“不愧是作战多年的老将,这脚程就是快啊。”
孟云禾更为窘迫,恶狠狠地瞪了李其溯一眼,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她啊啊啊啊啊啊啊!
但既然镇国公来了,便不好再叫他在外面等着,不然岂不是会对她这个儿媳妇印象更为不好,活了两辈子,孟云禾也算是体会到了见家长的感觉。
“母亲,你现在很好,不必担心。”李其溯悄悄给孟云禾打气,“再说还有儿子在你身边呢,儿子为你撑腰!”
哦对,她都忘了,她还有个皇帝儿子在呢。
孟云禾深吸一口气,带着李其溯仪态端正地走了出去,只见外头正坐着一个年约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男子皮肤粗糙黧黑,但眉目端朗,一脸正气,身上有一种久浸沙场的血染之气,显然这位就是镇国公司振金了。
镇国公也看到了孟云禾,主动站起身来笑着说:“你就是禾丫头吧。”
“镇国公。”
孟云禾对着镇国公行礼,她虽嫁给司鹤霄好几年了,可跟这镇国公还是头一回见,此时都不知道要如何称呼镇国公。
“还叫什么镇国公啊,跟凌云那小子一样叫我父亲便是!”镇国公笑着说,“禾丫头,我虽还未见过你,但整日听桂银和凌云说起你的事儿,如今瞧见你也只觉得亲切。”
镇国公这么一说,确实稍稍叫孟云禾放松了些,孟云禾瞧着镇国公,慢慢出声道:“父亲。”
“哎!”镇国公欣然应了,眼睛笑得弯弯的,笑起来的仪态和司鹤霄倒是有几分相似,“我这阔别几年未归,最挂心的便是我还没见过我的儿媳妇呢!丫头啊,跟着凌云那傻小子你一定吃了不少苦,他们选择的,本就是一条荆棘遍布的道路,你肯陪着他,我倒是放心了不少。如今大局已定,眼下就只有北蛮一个麻烦了”
李其溯也神色变深:“朕自登基以来便韬光养晦,打算明年便出兵北蛮。”
孟云禾突然觉得她在这儿不太合适,刚想要回避,便被李其溯看出了企图,李其溯拉住她的手,仰头看向她的眼神温润:“母亲不必回避,你又不是外人,我做什么决定从来不打算瞒着你。”
镇国公看着李其溯和孟云禾,眼神也逐渐柔和了,他一直以来都是知道李其溯身份的,当时司鹤霄才十六七岁,就多出了一个不明不白的私生子,再加上公主对他求爱不成,恼羞成怒,便四处散播司鹤霄相貌丑陋的传言,让京城人人对他避如蛇蝎
镇国公知晓,司鹤霄因此承受了许多委屈,但这是他们司家的责任,他们无法推拒。
而且当时北蛮猖狂,镇国公不得不将精力花在镇守边关上,他虽是司语舟名义上的祖父,其实只在儿时见过司语舟几面,后来便再也没回来过。
但他知道,司语舟心防极深,想要撬开他的心防也并非易事。
当时司鹤霄推拒不婚,他之所以如此催促,就是觉得要给司语舟找一位母亲,说不定能转转这孩子的性儿,没想到歪打正着,现下孟云禾与李其溯的关系这般好。
“陛下,如今时机确已成熟,总是拖着总也是心头大患,老臣这次回来也只能呆上半个月,若是叫北蛮察觉,恐怕又要有所异动。”
“祖父思虑周全,我还有诸多要学习的地方。”
“陛下”镇国公一愣,“您现在是天子,不用如此称呼老臣。”
“我现在虽为皇帝,但我是司家子孙的身份也不会变。”李其溯牵着孟云禾的手一笑,“身为皇帝是我的责任,但司家是我的归宿。”
“陛下”
看着镇国公要感激涕零,李其溯慌忙打断他:“祖父,此次你回来,我还有一事相托。”
“陛下但讲无妨。”
两个时辰后,司鹤霄看着站在镇国公身后一副奸计得逞模样的李其源,气得简直牙痒痒。
阔别多年未见,司鹤霄冲着镇国公使眼色:爹,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儿子!
还有司语舟那个不孝顺的,居然帮着旁人将人往家里头领!
好不容易李其源去给废后守灵,叫他和云禾好生清闲了一阵子,如今还没多长时间,这小子居然又回来了!
“父亲,你将他带回来做什么?”
第58章
镇国公府日常番外(四)
“哦, 语舟说他有行军天赋,正好我回来, 好生练练他,看看他水平到底如何。”
镇国公瞧见司鹤霄的表情,管教儿子的劲头立马上来了,伸腿就踹了司鹤霄一脚。
“你那是什么表情!怎么,不高兴你爹我回来啊!”
“没有,”司鹤霄闷闷不乐,“回来便回来, 宁王天潢贵胃, 我们国公府可容不下这尊大佛。”
“国公爷若是为难, 本王走便是。”李其源神色黯然, “我知晓是我打扰了国公爷一家, 若是因我叫你们家宅不宁, 总归是我的过错”
司鹤霄直看得目瞪口呆, 这一套用在云禾身上也便罢了,但他爹一个糙汉子大男人,又怎会吃这一套呢, 这叫什么用云禾的话说, 这好像是叫绿茶?
但没想到镇国公立马拉住李其源, 铁汉眼中也涌出了一缕柔情?
“孩子, 你只管留下, 不要管我这个无理取闹的儿子。”镇国公瞧着李其源只觉得可怜, “虽然你母亲他们造下诸多罪孽, 但那又不是你的错, 据我所知,你还曾帮不少清流遮掩, 来避过皇后太后的耳目。你的前半生可谓是战战兢兢,生怕自个儿行差踏错,也因此没享受到一丁点儿属于孩童的快乐,也从未真正敢践行过自己的抱负。你放心,老夫会帮你的。”
待转向司鹤霄时,镇国公已是怒目圆睁,满眼愤怒:“司鹤霄!以前我是怎么教导你的!都说了切勿迁怒,你难道都忘了吗?”
他哪里又是迁怒了。
他从始至终防着的,都是这小子本人啊!
“父亲既然愿意,那儿子自然是管不了父亲的。”司鹤霄赌气不看镇国公,“只是父亲常年在边关,又怎会对宁王的事情如此了解的呢?”
“这啊,都是云禾告诉我的。”镇国公笑起来,“儿子,你眼光真不错,云禾这丫头,我喜欢!”
云禾?司鹤霄看着李其源,只觉得他眼睛细长,就如同一只狐狸精。
云禾什么时候对李其源这么了解了?
等到夜间就寝之时,孟云禾轻而易举便察觉到了司鹤霄的小脾气。
她穿着件月白蝶纹寝衣,刚沐浴过的身子散发着幽幽的芬香,她见司鹤霄也不若往常一般对她热情非常,而是直接背对着她睡了,便知晓司鹤霄定然是因为李其源的事儿不高兴了。
她故意弯下身子,长长的秀发触到司鹤霄的脸颊上,她用手扶住司鹤霄的肩膀,语音轻盈温柔。
“夫君,我沐浴更衣一番,本想着好好服侍夫君,没想到夫君居然不理我”
司鹤霄哪里经得起她这般撩拨,直接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男子眼睛里掀起一片潮红,却依旧赌气问她:“你为何知晓李其源的事情知晓的这般清楚?”
原来真是在气这个啊。
孟云禾觉得好笑,伸手撩开男子的额发,故作委屈地说:“你我夫妻数载,难道夫君你还不相信我吗?”
“我自然是信你的。”
司鹤霄最是听不得孟云禾这种语气,立马别开眼睛,不敢再看她。
“虽说你我夫妻感情甚好,我也相信我们会白头到老。但你关注别的男子多上一点,我便心里头不高兴,即使知晓你们之间什么都不会有,顶多算是李其源那小子单相思,但我还是没法不去在意。”
“你莫要乱说,我比李其源大上那么多呢!”孟云禾红了脸,“人家贵为皇亲,又怎会喜欢我这么一个有夫之妇。鹤霄,李其源因为缺少母爱,从小便有些恋母,这叫俄狄浦斯情结!”
“什么浦你又说些我听不懂的。”司鹤霄挑起眉,“总之,你日后要少与李其源接触!不要再拿什么‘他只是个孩子’这样的话来搪塞我!哪有这么老的孩子!”
“好了,我知晓了。”
孟云禾突然抬头,一口亲在了司鹤霄的唇上。
“你我夫妇这一年来聚少离多,你确定要将时间浪费在李其源身上?还有,你这样撑着身子,难道不累吗?”
司鹤霄彻底被孟云禾点燃,他回吻回去,帐中蜂迷蝶恋,尤花殢雪,男女衣物落了满地,软红香玉,暖意迭起。
“我怎么会累呢,对你,我永远都不会觉得累”
第二日孟云禾腰酸腿折地出门,刚出门便瞧见了正伸胳膊蹬腿的李其源,李其源刚朝她瞟过来一个眼神,便被镇国公严厉呵止。
“专心!集中注意力,你这样怎么可能能练好!”
李其源立马不敢乱看,专心致志地听从起了镇国公的指挥来。
孟云禾会心一笑,瞧着如今李其源的模样,她也大概能猜到司鹤霄当年受了怎样的苦了。
这半个月国公府可谓是过得鸡飞狗跳,司鹤霄一有空便回来盯着,坚决不叫李其源靠近孟云禾十步之内。镇国公觉得自己儿子这个小肚鸡肠的模样丢脸,每日斥责司鹤霄只知跟一个孩子计较。
司鹤霄最听不得这句话,与镇国公吵了好几架。
镇国公却从李其源身上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这个少年,虽是瘦弱,却在兵法上有巧思。他虽不足以做一位帝王,但假以时日,李其源或许能成为一个好将军。
若是皇后未死,或许李其源一辈子就要埋没在深宫之中,浑浑噩噩,被操纵着过完这一生。
镇国公仿佛看到了能继承自己衣钵之人。
自己那个儿子,好是好!但心思太杂,他更适合站立在朝堂之上,这边境的风,还是与李其源这样的人更为相配。
半个月后,镇国公提出要带李其源去军中历练。
司鹤霄感激涕零:老爹,你可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了!若是李其源再不走,他们的父子情分怕是也要断个差不多了。
李其溯却还在犹豫。
李其源似看出了李其溯心中所想,上前一步说:“陛下你放心,这次去军中历练是我主动提出的,这是我施展抱负的一次机遇。我会在朝堂上主动奏请,你只管准了便是,决计不会有人说你对我赶尽杀绝的。”
李其溯神色变深,点点头,主动握住了李其源的手:“皇兄,朕信你,你这回,定能实现你心中所想。”
李其源点点头,此生终于是如释重负般笑了。
几日后,他跟着镇国公回边关,一向瘦弱的身躯此时却是穿上了一身重甲,他回头望向巍峨的皇城,此时的他,才感到是真正走出了这个拘了他半生的地方。
孟云禾带着满脸不愿的司鹤霄主动为他和镇国公送行,李其源将孟云禾的笑容记在了心底。
他知道,他在的这段日子,摄政王一直不大高兴。他承认自己故意惺惺作态,想要多留在摄政王妃身边一刻。
摄政王妃对他是怜悯,是宽厚,是她与生俱来的悲天悯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只知道,她是真心实意关心他的。
他也说不出他对摄政王妃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
当时他在御花园中听见她与李其溯说话,不,那时候李其溯还叫司语舟,他突然就心底平静下来了。他一向贪慕年龄比他大的女子,从她们身上,他能汲取到此生最为缺陷的温暖。
那时候端王找来的孟四姑娘在他面前搔首弄姿,极力引诱,他却丝毫不为所动,因为他似乎找到了更让他信赖的力量。
只在最后,他轻轻瞥了衣衫不整的孟四姑娘一眼。
国公府大奶奶,应该就是孟家的三姑娘,与这位四姑娘是不是有几分相似呢?
后来在春日宴上,他终于看清了孟三姑娘的模样,她生得比孟家四姑娘更为明丽动人,却又雍容端庄,他没想到面对端王的为难,她居然挺身而出那般维护司语舟。
李其源看看司语舟又看看司鹤霄,突然不知究竟要去羡慕谁。
如果他也有这样的母亲
他很清楚,他的母亲不爱他,她只爱权势。
他也早就知道,他的生父其实是端王,只是他不敢反抗,说出真相。
虽然他一点儿也不想当这个太子。
而且他的亲生父亲恨着他的亲母,想方设法要毁掉他,找来各种各样年龄大的女子来勾引他,可他偏生拒绝不了。
看着孟云禾在大殿慷慨陈词的模样,他突然有了一丁点活下去的希望。
他也想,如此明媚地活着啊。
后来出了宫,他便一直跟在她身边,父皇向来是最为懂他的,所以托了他们夫妇照顾他,因为父皇知晓他贪恋着这样的温暖。
他知道他的存在给摄政王造成了困扰,但就容他再贪心一点吧。
过不了多久,他就要随军历练,这是他平生所愿,也是他后半生愿意为之奋斗的目标。
他故意博取她的同情,无所不用其极,他从小长在深宫,为了逃避太后和母后的责罚,不知用了多少这样的手段,看着她每每在意他,他心里便觉得温暖多了一分。
她也许未曾注意到,他每次对她的称呼都是“王妃”。
这也许是他的一点儿私心吧。
他时常想,他也是父皇亲封的宁王,若是他早生个七八年,婚事能由得着自己作主,是不是也能如如今的摄政王一般幸福?
临行前,他翻身下马,悄悄在孟云禾耳边说了一句话。
“王妃,承蒙您多日照料,愿你们为双飞鸿,百岁不相离。”
他向来没什么执念,若他有那般深的执念,他大可接受安排,自己做了这个皇帝,到时候天底下的一切,都尽在他手。
但他不是那样的人。
如今安稳的幸福,踏实的抱负,之于他而言,就很好。
李其源走后,司鹤霄追着孟云禾问:“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啊?”
孟云禾故意不说,就爱看司鹤霄干着急到抓耳挠腮的模样。
“不会是等他回来之类的话吧?”
司鹤霄更慌了。
孟云禾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司鹤霄一眼,故意岔开话题。
“父亲走的匆忙,也未来得及去看看姑母刚生下的孩儿,希望边关早日安定下来,父亲也能有更多时间居住家中。”
“司桂银住处那么远,老头自然来不及来回,”司鹤霄急得抓耳挠腮,只顾着在孟云禾身后跟着,“云禾,你先莫要管旁人的事,李其源到底与你说了些什么啊”
孟云禾突然停下脚步,司鹤霄高大的身子立马轻轻撞在了她身上,孟云禾回头,笑得狡黠。
“今晚好好伺候着,我便告诉你。”
她话音刚落,就被男子打横抱起。
此时还在外头,孟云禾立马感到窘迫,拍打着司鹤霄的手。
“大庭广众之下,注意一些!”
“不用等到晚上,我现在便想知道,而且”
男子低下头,滚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
“从现在到晚上,总归会熬到你说的”
到底谁来管管这个永远精力充沛的男人啊!
(镇国公府日常番外完)
第59章
司桂银番外:枝上雪(一)
当年遇见他时, 我还是那个恣意妄为的司家女郎。
我们司家,是出了名的功勋之家, 司家祖上是开国元勋,是开国皇帝亲封的镇国公。
我从小活得肆意张扬,谁人也不惧,便是父亲也管不了我分毫。
我是父亲和母亲的老来女,母亲生下我后没几年便去世了,因为我容貌肖似母亲,父亲更是将我放在手心里好生捧着, 生怕我受着了什么委屈, 等到我年纪再长一些, 他才发觉我早已长成了他管不住的样子。
我几乎日日不着家, 如同其他少年郎一般在京城肆意纵马, 喝酒玩乐, 我乔装打扮, 与那些公子哥儿们交朋友,与那些江湖中人交朋友,因为我武艺高强, 所以从来不害怕受到他人的欺负。
其中也有不少人发现了我的女子身份, 爱慕于我, 可他们, 我统统瞧不上。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人。
我只知, 自己如今这样潇洒的很, 我为何要作茧自缚, 受情爱的困扰呢?
父亲对我这样大感头疼, 生怕我闯出来什么不得了的祸端,但后来, 哥哥的儿子司鹤霄出生了,父亲的注意力显然移到了司鹤霄身上。司鹤霄继承了哥哥和嫂子的所有优点,从小便能文能武,父亲日日对我唉声叹气,却将司鹤霄视作家中唯一的期望,还整日拿他来羞臊我。
“凌云才五岁,就已经会背《为民书》了。”
“凌云才六岁,就已经会使你十岁才学会的枪法了!”
“凌云从不惹是生非,生得啊,还一表人才!”
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也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侄子恨得牙痒痒。
我几次想捉弄于他,往他茶杯里放毛毛虫,故意弄坏他的玩意,都被司夏冰发现了!
司夏冰是哥哥收养的义子,年龄嘛,比我还大一岁,但因为是哥哥的义子,所以也要跟着司鹤霄一道叫我姑母。我那时候还不知司夏冰就是皇子李昭,我恼他总是护着司鹤霄,因而也没少欺负他。
司夏冰对司鹤霄护着的很,从小就将司鹤霄当做亲弟弟一般看待,自从哥哥将司夏冰领回家里来,差不多就是司夏冰整日照料着司鹤霄的。哥哥和父亲都很忙,嫂子又去得早,哥哥一直未再续弦,哥哥虽然嘴上不说,但也是对司鹤霄护的紧实,从不叫不信任的人接触他,但他好像很信任司夏冰,自从司夏冰来到国公府后,几乎是整日与司鹤霄黏在一起的。
不过,虽然我欺负他们俩,但也只有我能欺负他们。
有一回,司夏冰带着司鹤霄出门买糖葫芦,居然有一群油头粉面的纨绔拦住了他们,嘲笑司夏冰是哥哥的私生子!
真是笑话,哥哥和嫂子情比金坚,虽然生司鹤霄是生的晚了些,但又哪来的像司夏冰这么大的私生子!
我当即一甩马鞭,冲了出去,将那几个油头粉面的小混账揍得屁滚尿流。
司夏冰当即要感谢我,我才不理会他呢,我只是为了维护司家的体面!
但是司夏冰的身子也太差了些,整日咳咳咳个不停,他这样怎么能行呢,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说保护司鹤霄了!我就逼着他跟我习武,他倒也不反抗,乖乖顺顺的,像一只小绵羊,但我没想到他居然晕了过去!
父亲头一回对我大发雷霆,连哥哥的脸色也比往日凝重的多。
我这时方知,司夏冰身子亏损太重,根本不能习武,我看着父亲和哥哥的脸色,头一回意识到也许司夏冰的身份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可他到底是谁呢?
我偷偷去看望司夏冰,向他道歉,他却一脸歉疚,慌忙拦住我。
“桂银,这不怪你,你又没强迫我,是我自己想习武的,我也想保护自己,保护凌云可是,我终究还是做不到,是我太没用了”
我豪气地拍拍他的肩膀,看着他煞白的脸色,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这又什么啊,不能习武便不能习武,以后啊,我罩着你!护着你!”
只是我未曾想到,这一语成谶,后来我真护了他一生。
后来父亲和哥哥就更忙了,我一天到头也见不着他们的踪影,我百无聊赖,司夏冰和司鹤霄也都很忙,全府上下,好像只有我一个闲人。
但自从司夏冰的事儿之后,我也知晓了轻重,行事小心了很多,便是看谁不顺眼,也是私底下偷偷地进行,生怕给国公府惹了麻烦。
那一日,我女扮男装去逛那些风月场所,却瞧见了一个风华绝代的伶人,他一身白衣,轩然霞举,风度翩然,宛如琼枝玉树,与这周围的绮丽香软格格不入。我虽胆大,却也只是来这些酒楼听曲喝酒,自然不敢做的再过了些,我虽欣赏那人的风姿,但瞧着他这模样,心里知晓他定然属于教坊司,因此才被困在这十丈红尘泥淖里。
只是有些奇怪,这教坊司里多为女子,他一介男子,怎么也沦为伶人,难道是皇帝故意羞辱?
这人琴声声振林樾,余音袅袅,一曲作罢,我竟听得痴了,连手上的酒都忘了饮,我呆呆地注视着他,只见他一身白衣,不染纤尘,那面上的表情却是无波无澜,木然得激不起一点儿水花,透过他那双漂亮的眸子,我似乎瞥见了他的心如死灰。
他收起琴,在一片不怀好意的喝彩声中起身而走,这是却有一个醉醺醺的男子拦住了他,我认出,这男子正是庆元侯长子荀颉,父亲与庆元侯关系不错,还有意叫我嫁给他,只是这男子生得面容平平,资质亦是平平,我是无论如何也瞧不上他的。
但父亲却振振有词,说我性子野,与这等子老实人正是相配。
呵,什么老实人,不一样的来这种风月之所吗?
荀颉拦住那白衣男子,平平无奇的五官中燃起一种嘲弄,这让他本就普通的五官更为平庸,简直叫人不忍直视。
“都说苏家之人绝世无双,苏公子当年更是名满京城,父亲儿时还经常拿我和苏公子作比,如今苏公子居然沦落成妓,这是叫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啊!”
那荀颉笑得猖狂,我却对他更为鄙夷,原来是小时候比不过,等人家长大来找场子来了?
不愧是姑奶奶我瞧不上的人,还真是不让我失望!
苏家?
我记起那是谁了,因为涉及到谋逆之事而全家问罪,苏家百年世家,自古以来便有书香门第的美名。当今万岁并非皇后所出,也是经历了千难万险而登上帝位的,因此心里一直有些阴暗,为了折辱苏家,他并没有将苏家男丁问斩,还是统统贬为奴妓。
苏家的男丁都受不了折辱自尽了,如今活在这世上的,好像只有苏家独孙一人。
那苏家独孙,好像是叫苏卓华?
因为年纪小,所以一开始并没被怎么打击报复,所以才活了下来,只是今日,还是沦落到这种境地了么?
我心中突然升起了对他的同情。
但我也知晓不能给国公府惹麻烦,我轻叹一口气,正准备离开,却见那苏卓华直接无视了荀颉,抱着琴从他身边走过。
他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却是惹恼了荀颉,荀颉猛地一撞苏卓华,苏卓华被他撞得身子一歪,但依旧身形挺直,不卑不亢,荀颉大抵是喝了些酒,态度更加张狂,居然直接上手去夺苏卓华的琴。
我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
荀颉自己夺不过苏卓华的琴,他所带的两个随从便制住苏卓华,叫荀颉将那琴夺了过来,荀颉夺过琴,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那一刻,我清楚地看到苏卓华眼中有什么碎掉了。
我直接从二楼飞身而下,那时候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只觉得我要维护他,我不能看着他如此受辱。
若是我眼睁睁地看着荀颉如此欺负人而无动于衷,那我都不配为司家的儿女!
我直接两掌拍向那两个随从,叫他们松开了苏卓华,而后我从地上捡起苏卓华的琴,却发现那琴已经坏了。
“苏公子。”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在轻轻颤抖,我害怕看苏卓华那破碎的眼睛,“我帮你将琴修好。”
苏卓华看向我,眼睛里无波无澜,这时候荀颉却认出了我。
“司姑娘?”
荀颉不可置信,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是想与我结亲的,正是因为他的坚持,父亲才觉得荀颉这个人可靠,想着日后会对我好。
因而两家明里暗里地叫我们接触了好几回,就算我此时女扮男装,荀颉又怎会认不出我?
“荀公子,你未免太欺负人了。”我面无表情,“这位苏公子没得罪你吧,你怎可如此侮辱于他。”
荀颉气的浑身发抖:“司姑娘,我们两个什么关系,你居然向着一个外人说话。”
“我们两个什么关系?”我不气反笑,“荀公子,我不记得咱们有什么关系吧,今日我出手,是出于侠义心肠,希望你日后好自为之。”
看着荀颉那扭曲的面孔,我只觉得心烦,我一手扛起琴,一手拉起苏卓华的手就往外走。
“司桂银!”
我听见荀颉变了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皱了皱眉头,荀颉现在的声音和宫中的公公没有什么区别。
“你若今日敢拉着他走出大门,日后京城决计没有男子再敢娶你。”
我回头,朝荀颉轻蔑一笑。
“我司桂银,身份尊贵,武艺超群,我岂是那种等着男子乞怜之人?我想做什么便做了,从不用顾忌什么人的眼光。”
第60章
司桂银番外:枝上雪(二)
说罢, 我看也没再看荀颉一眼,拉着苏卓华就走。
一开始, 我没拉动苏卓华。
别看这男子瘦瘦弱弱的,气力倒是不小,他站着不走,我为了不跌面子,只好暗暗使上了内力,他才踉跄着被我拉走。
我也不知要拉他去什么地方,只知道我走的越是潇洒越好, 最后确定身后没人瞧见了, 我将他拉进了司家名下的一间铺子。
我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就算父亲和哥哥对我一向纵容, 这回恐怕也不能善了。
我拉着苏卓华到了铺子后院, 这时我才松开他, 将琴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但我一向不懂这些风雅之物,实在也看不懂这琴该怎么修,我左右看了半天, 也不知该怎么办。
但我还是抬起头看向他, 心虚地保证:“我一定会帮你修好它的, 虽然我不懂这些风雅之物, 但我有钱啊, 我会帮你网罗这世上的能工巧匠, 不管耗费多少气力, 我都会做到”
“司姑娘为何会对我这么好?”
他突然出声打断了我。
这时我才发现他的声音如此好听, 如碎玉撞金,清越悦耳, 比他的琴声更好听。
我感觉脸上有点发烫。
但我自然是不肯承认自己有一丁点软弱,我直接将脚踩在石凳上,做出一个义薄云天的姿势。
“我只是看不惯不公的事情发生,我们江湖中人都是如此,你不必介怀,那姓荀的实在不是个东西,但凡一个有道义之心的人看到,都会看不下去的。”
“哦?”他表情依旧淡淡的,语调平静,却听起来冷冷的,“莫不是因为荀公子是司姑娘的未婚夫婿,司姑娘才这般做的吧。”
“未婚夫婿?”我直接笑了,“苏公子,你觉得荀颉哪点能配得上我了?”
他终于直视向我的眼睛:“司家大姑娘,我日前也见过荀颉两回,他在花楼里吃酒,逢人便炫耀,说他即将迎娶镇国公府的大姑娘。”
“他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冷笑出声,“只要我不愿意,谁人也无法勉强于我。我最看不得欺凌之事发生,苏公子你又不是天生如此,你本是枝头凌霄花,只是因为变故而跌落尘埃,可我瞧着你身形不折,芬香如故,不论什么人,都没资格去折辱你。”
细细想来,这是我活到那时说的最有水平的话了。
我也不知是如何说出来的,只知道我看着他,这话便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了。
他愣了一下,却垂落了眼帘。
“可我本不配姑娘如此,你今日帮了我,日后便会有无穷尽的麻烦。”
“我从来不怕麻烦。”我拍拍胸脯,“你的事儿,我管到底了。”
“你不必管我。”
他突然推开我,拿起摔坏了的琴,他抱着琴,背对于我。
“我只是一介风尘中人,也不像你说的那般清高高洁,我若是折骨不屈,早就如同苏家其他儿郎一般自尽了,也不会在这尘世里苟活,自轻自贱。”
“呵,”我冷笑,“苏卓华,我只想告诉你,你懂得什么叫自轻自贱吗?你坚强地活着叫什么自轻自贱?只因为你曾是贵公子,如今身份自觉不堪吗?有多少人自出生起便在泥淖里,情状比之你不如了千倍百倍,他们便不配活着了吗。我知道我出身富贵,说这话显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既然我有了这个身份,我便尽我所能去帮助我能帮助的人,这样才不负此生。若你随意轻生,才是真的自轻自贱。”
他依旧背对着我,没有说话。
我向来固执,直接扳过他的身子,逼他面对着我。
“你是不知晓我的名号,只要经我手的事情,我定会管到底的,你的事,我也定会管到底!我是个粗人,不像你们文人墨客有那么多多愁善感的心思,我只知晓,你好好活下去才有希望。旁的我不敢保证,但我保证你日后不会再受辱了,你若有什么其他需要,尽可也告诉我,我都会尽力帮你完成的。”
他大抵是从未见过这么蛮横的女子,脸色变了几变,而后低下了头。
他长得可真好看啊白瓷一般的修长脖颈,垂下眼帘的模样就像是一朵遭逢不幸,被雨打落凋零的莲花。
我的心突然加快了一拍。
我不敢再看他,匆匆将他安顿好,就扛着他的琴走人了。
我知道我今日所做之事定然瞒不过父亲和哥哥,等我回去后定然会受到重重责罚,但既然做了,便也没什么后悔的。
我在外面逛了一整日,终于得到京城最大一间琴铺子的承诺,说保证能修好这琴,我这才放下心来,此时天色已黑,我这才忐忑不安地回了家。
但我没想到,父亲和哥哥居然没有责罚我,父亲沉默着没说话,哥哥叹了口气,说原来那荀颉也不是个老实人,这般落井下石,终归是人品不好,之前是他们看走了眼。
他们如此这般,倒叫我心里无论如何都过意不去,毕竟是我给国公府惹了麻烦。
但父亲和哥哥似乎有什么欲言又止,只是当时的我未曾在意。
那日过后,我将琴还给了苏卓华,我有事无事都会去听他弹琴,后来我干脆以女装示人,于是人人皆知国公府大姑娘很赏识苏公子。我这样无疑是告诉他人,苏卓华是有我罩着的,谁也不许欺负他。
荀颉还是经常来,他离得远远的,以怨毒的眼神瞧着我,我根本不去看他。
他之于我而言,就如同那阴沟里的耗子,这等阴暗之人根本配不上我的一个眼神。
终于有一日与,荀颉眼神怨毒地拦下了我。
“司桂银,你日日来这种地方出风头,可知京城里面是怎么议论你的?你如今也有十七了吧,你难道不怕自己日后嫁不出去吗?苏卓华这等子身份,就算你喜欢他又如何他是配不上你的。”
“我和苏公子之间坦荡,”我高傲地看向荀颉,“不过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懂的。”
“他混迹在这种场合,早已见过形形色色的女人。”荀颉眼中透着恨意,“他不过是讨好你,来为自己谋求好处罢了。”
“你错了荀颉,苏公子从未讨好于我。”我说,“我与苏公子不过是萍水相逢,既然他不幸跌下枝头,我便在这红尘里护他一段。”
说罢我不愿再理荀颉,提脚就走。
“萍水相逢?萍水相逢值得你为他付出那么多吗?”荀颉咆哮,“司桂银,我喜欢了你十几年,可到头来比不过一个萍水相逢之人。”
“我司桂银,只遵循内心的选择,只要我想,便是付出再多又何妨?”我没有回头,“荀颉,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我抬脚离开,等我走出一段,才看见苏卓华正在前方抱着琴等我。
他今日穿了一身青衫,发上簪着一支木钗,越发地显得清瘦秀致。
我方才与荀颉的对话,他应是听到了,我没由来的感到羞怯,我甚至不敢与他说话,低着头就要匆匆与他擦身而过。
他却拉住了我的衣袖。
这是他头一回待我如此主动。
“司姑娘,其实他说得对。”
他的声音温柔而平静。
“我流落于风月场所,若不是靠讨好旁人,也不可这般清落无染地活下来。”
“那你日后不用了,便是你不讨好于我,我也会像当初承诺的那样,一直护着你。”我抬头看向他,“而且你不必如此,我了解你,那种献媚求宠的姿态,你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的。”
“司姑娘,你到底为何,要待我如此好。”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声音却更加轻了,“当真只是出于侠义之心么?”
我的脸更红了,我心里清楚地明白,我待他,不完全是出于侠义之心。
但我若照实说,我与那些对他有所图之人又有何种区别?
我很在意他眼中的看法,我不想叫他因此看轻了我。
“自然。”我昂头,“本姑娘说到做到。”
他的表情显而易见的失落了下来,我顿时心如擂鼓,难道他对我也
但他却主动退后,朝我行礼,而后抱着琴转身离开。
我忐忑不安地回了家,一路上都心神不宁,等回到家,才听闻父亲突发疾病的消息。
我暗恨自己只顾着自己的事,忽略了父亲的身子,我日日守在父亲床榻前伺候,可父亲的情况却每况愈下。
就这样过了两个多月,父亲终于告诉我了一个惊天秘密。
司夏冰居然是皇子!他真名李昭,是万岁一直养在宫外的幼子。
当今万岁重病,太后打算扶植李昭登基,但连我都清楚,太厚不过是想找一个傀儡罢了。
父亲握着我的手,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桂银,咱们司家世代忠良,你陪李昭进宫吧,你可以保护他。”
原来
原来如此。
难怪这些日子我行事荒诞,父亲和哥哥却不再责怪于我,难怪他们眼中时常透着不忍。
原来,他们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日了,所以任由我随着心意行事,因为他们知晓,我没有多少这样的逍遥日子可过了。
虽然我平日里性格恣意,做什么也全凭自己心意,但是,我心底一直清楚自己身为司家儿女的责任。
就算我平时再怎么荒唐,当司家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挺身而出的。
恣意潇洒了十七年,在父兄的羽翼下一直这般明媚张扬地活着,也是值了。
只是苏卓华,我这辈子没有希望与你长相厮守了。
我嘴角缓缓逸出一抹笑容,我对着父亲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