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到此,为止。
“不行,无耻南朝提出天价赔款,根本就没有议和的诚意!我们不议和了!”朝堂上各部的勋贵们打了鸡血一样怒发冲冠,强烈反对战争赔款,大家都明白国库肯定拿不出这笔钱,那么钱要从哪里来?
很简单,当年的钱进了哪些人的口袋,如今也要从哪些人的口袋里掏钱出来。说的简单,天底下谁会把吃尽肚子里的好处吐出来的道理。
就算是摄政王完颜兀术,不,就算太祖再世,也不能让他们把钱吐出来。
“谁不同意议和,可以,带上你的勇士到前线去,把岳飞打回燕云!”老态龙钟还没死的国相完颜撒改是躺着被人抬上朝堂来的,他浑浊的眼睛森森注视着金碧辉煌的大殿中的一个个养尊处优多年的各部勋贵们,一句话将众人的反对堵了回去。
默然半晌,底下有人叫嚣道:“打就打,宋军只不过是一群软脚虾罢了,想当年我们南下时何等威风,现在会怕了他们?”
“好,你行你上!”完颜撒改一锤定音,仿佛真就信了叫嚣之人能打退宋军一样,向金帝完颜亶谏言册封他为元帅,让其率领自己部落的勇士去打岳飞。
完颜亶一副为难的表情,“这连摄政王叔都没能做到的事情”,底下叫嚣的壮汉顿时涨红脸,强撑脸面请战道:“去就去,我去会一会姓岳的,咱不相信南边那群两脚羊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这话说的,好似是摄政王叔太弱,才没能打赢两脚羊一样。群臣中有点脑子的纷纷远离此人身边的位置,免得被他的带累。
“那朕就任命萨里罕为二路元帅,即刻率领你的部众前去支援摄政王叔,”这是首次,完颜亶独自任命重要的将领而没有经过完颜兀术的同意,他期待地前倾身体,盯着对方,别有意味地说,“缺什么,朝廷一定给你安排妥当,务必好好打赢一场。”
金国朝堂上的众人只当年轻的皇帝为的是国家利益,没有人清楚,在完颜亶的内心里,其实根本不在乎战场上的输赢,他要的是完颜兀术大败特败,要的是完颜兀术再也掌控不住朝廷内外人心,那样,他才真正有机会夺回属于他身为帝王的权利。
至于战场上的输赢,反而在其次。
金国拒绝赔款条件,且向战场增派支援部队的消息很快就摆放到了宋军将领的桌案上,高药师这些年在金国上下收买的人不知凡几,民间收到他恩惠的豪绅和平民更是众多,只要稍稍打探一番就能知道金军的动向,连他们走那条路,速度快慢,携带多少辎重都一清二楚。
看着情报中萨里罕的行进路线,岳飞敲敲桌角,心道,不如趁金军没有会和,把他们的粮草抢过来。虽然我大宋如今有钱打仗了,但作为一个贴心的臣子,学会帮官家省钱也很关键嘛。
萨里罕怎么都想不到,他在自己熟悉的地盘上行军,还没抵达战场,竟然会遭到敌人的埋伏,把他的后勤部队给劫掠掉了。而他惊怒之下,调头过来反击时,竟然不是埋伏在此的区区几千人马的对手。他手里的军队人数分明数倍于对方,此时却反而碍手碍脚,无法如臂挥使。并非所有人都能同时指挥数万士兵进行战斗的,尤其是更擅长运动野战的女真将领。
奉命来抢金军粮草的杨再兴带着精骑兵在金军当中杀了个七进七出,兴奋得忘乎所以,装备上来之后,金人根本不是他们宋军的对手。要不是燕青提醒他岳元帅不许他们恋战,杨再兴还能再杀个一天一夜。但现在他必须得掩护其他人运送粮草离开。至于剩下来的,运不走的粮草,杨再兴冷笑,照例全给烧了。
粮草燃烧起来的烟雾直冲天际,看得萨里罕双眼充血,完了,没有粮草,他这一趟必败无疑。
“杀,给我杀了这群猪狗不如的南人!”他怒吼着像野兽一样带人追击杨再兴的部队,后头的数万人,骑马的还好说,步兵只能跑步跟随——他竟然忘记先安排好大军阵列,*几万人就这么拉成常常一条,断断续续的被前面的杨再兴部溜着跑步。
等不知追击多久后萨里罕反应过来时,大军早已散乱的不成样子,因为没有粮草,后面的部队直接就近抢掠村庄和城寨,萨里罕听闻后不但不加以管制,反而认为这是个好办法。反正这里是大金,勇士们为大金出征,本地的百姓就应该贡献出家里的粮食给他们。
一时间,萨里罕的几万人马竟然在自己地方干起了烧杀抢掠的勾当,迫害得本地百姓不得不向别的地方逃亡,消息自然也渐渐传开。各地本就遭受横征暴敛之苦,这下好了,民怨愈发沸腾,多地爆发起义反抗朝廷暴政。
在阵前与岳飞对峙的完颜兀术听闻了后方的动乱,脑子差点炸开,中枢那群蠢货连稳住后方都做不到,就算他在前面顶得住宋军的攻势,又有什么用!
更何况他还顶不住!
激怒之下,才三十出头的兀术一口老血喷出来,晕死过去。
待醒来时,随军太医颤巍巍地跪在他的身边,一副命不久矣的恐惧虚弱表情,兀术扶着脑袋问他自己又生了什么病,太医嘴唇哆嗦:“大王昼夜不寐,食饮俱怠,甲下血脉偾张,按之起伏入波涛,乃火毒攻心之症,又毒邪循经焚灼五脏,至于阴阳离决,运化”
兀术不耐:“直接说!”
随军太医浑身一抖伏在地上,“日后大王若不能忌怒,会心脉崩裂,阴阳俱脱。”
心脉崩裂,人也就死了。
“来人把这个庸医拉出去砍头!”完颜兀术肿胀狭长的眼睛瞬时睁大,心中怒焰滔天,他今年才三十出头,怎么可能会像老废之人一样,生个气就心脉崩裂!下去见阎王。
“?大王饶命啊”
待太医被拉出营帐,守在旁边的心腹上前来,犹犹豫豫的,在兀术的冷冽眼神中,还是苦着脸上来禀告道:“宋军已经打到了永州。”永州距离上京城只剩下百里之遥,再输下去,就要打上京城保卫战了。
眼看兀术捂住心口面色青白如鬼,心腹将领吓了一跳,连忙叫人把刚拉出去的太医重新拖回来给元帅诊治。
岳飞!岳飞!
重新被抢救过来的完颜兀术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啃了宋军统帅的肉,可最终拖着病体的完颜兀术还是选择了第二次向宋军提出和谈。
虽然没办法接受,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依然无法呆在前线继续为国家征战,而除了他和宗翰、宗辅,大金已经后继无人。哈,不应当称之为后继无人,而是宋国有才能的将领太多了,岳飞、韩世忠、李彦仙、吴氏兄弟,姚平仲、杨符,和新崛起的刘锜,为什么曾经垂垂老矣的弱宋会忽然冒出如此之多惊才绝艳的将才?为什么?完颜兀术想不通,他实在想不通原因在哪。
还有最关键的,那个女人!赵宋的女帝!一个女子,将倾覆的偌大南朝硬生生拉拔出泥潭,她怎么能够!
怎么能够做到这种事!
他不甘心。上天既然让无数英雄勇士诞生在女真大金,让大金夺取了这个天下,为什么又赐给弱宋这么多战神一样的人物?使大金一统天下的道路就此被阻断,在他完颜兀术的手中阻断。
一切仿佛冥冥之中已有定数,大金的辉煌要断在这一代,像流星一般,只有片刻的极致绚烂
尽管摄政王叔及时回到中枢,并以雷霆手段镇压了各方的动乱,但完颜亶依旧很高兴,因为他已经从完颜兀术灰槁的面容上窥见他岌岌可危的健康情况,过去强壮如虎狼的男人,现在每处理一次政务,脸色就青白一分,而大金如今棘手的危机接踵而来,宋金战事,草原叛乱,民间起义,任意一桩都足以令人耗尽心神。他如同一头垂垂老矣的狼王,浑身萦绕着死亡的气息。
而且为了主张和谈,王叔要把落到勋贵口袋里头的金银财宝重新捞回来。完颜亶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政治素养是有的,他觉得这件事兀术如果办成了,也真正离死期不远了。
而王叔肯定知道不能这么干,任谁都不敢这么干。一时间完颜亶都有些于心不忍,原来王叔真的可以为了国朝豁出性命?
可惜太迟了,他早已不在乎忠诚的真假。
完颜兀术从未怀疑过完颜亶对他有异心,完颜亶在他的眼中,一直都是曾经那个文弱乖巧读圣贤书读傻了的好侄子。所以对他,完颜兀术从不设防。在他的计划里,等大金一统天下之后,他就会把政权交还给侄子,让侄子坐享成为天下共主的荣耀。他对侄子已经好到这个地步了,侄子怎么可能会怨恨他呢?
宋金议和的谈判地点选在了潢水岸上,岸的另一边便是上京的方向。
宋军的军阵整齐陈列在空旷的潢水南岸,烈火朱雀旌旗高耸矗立、猎猎鼓动,将士们冷冷注视着岸的另一头,整个军阵的气势肃穆、战意盎然,仿佛下一秒就会擂鼓进攻敌人一般。
岳飞和杨再兴、牛皋等人策马站在岸边,眺望着前方,岳飞笑了声道:“太远了。”
只是这么眺望着,还是见不到金国上京城的轮廓啊。
“太近了。”潢水北岸,兀术望着对岸声势震天的宋军,喃喃自语,近到只要跨越这条河流,急行军一个白天,就能突袭到上京城门前。
双方不约而同地喟叹着。
而在完颜兀术的身后,是无数女真士兵正押解着一车又一车的金银到来,排成的长龙几乎绵延到上京城外。这些都是当年从南朝东京城勒索劫掠而来的财宝,如今即将原物奉还。
金国如烈火烹油般的国运,到此,为止。
第152章 神武女帝
宣武十三年,宋金会战于上京道,金以黄金一亿两、白银十亿两,娟帛一千万匹为赔款,求和于宋。
被俘虏多年的赵氏宗亲也一并被金人送还。
战后,岳飞及其部将皆得到恩赏提拔,其中,赵官家对岳飞的提拔尤为醒目,册封他为宣武候。作为赵官家登基以来册封的第一位勋贵,封号竟直接用的年号。
要知道,当今龙椅上的这位,也可以称为宣武皇帝。
可见,赵官家对岳武侯的宠信之重。
这下子可把韩世忠那群年轻将领们酸出汁来了,好家伙,大家同一时间闯出名号,就你得了先机先率兵打到了上京门户,回来得了个天大的褒奖。
俗话说王公与侯爵,世家永流传,岳鹏举一大家子直接飞升成了勋贵世家,日后再也没有人敢嘲笑他只是个粗俗武夫,后代子孙的功名利禄唾手可得。能不让大家冒酸水吗?
一时间,朝中武将皆在暗中摩拳擦掌起来,天天在家琢磨金国的舆图,日后自个儿要打下哪块地盘呢?打哪里能比肩岳鹏举的功绩?
啧啧,细细计算下来,唯有攻下金国京师,活捉完颜宗室才能压过今日的岳鹏举一头了吧。
嘿,到时候,官家肯定会给功臣封个国公爷当当!
但好像想抢功劳的人很多啊,金国的功劳够不够分?众人不免有些担忧,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舆图中上方草原的方向,又瞥向下方的大理和安南方向,嗯
宣武十六年,金国摄政王叔完颜兀术暴毙身亡,完颜亶亲政。亶性情暴戾无常,亲政后大肆屠杀勋贵功臣,皇后裴满氏劝阻他,反而被当众刺死。
前摄政王完颜宗干之子完颜亮联合将领们造反,趁夜窃取虎符潜入上京,杀死了金帝完颜亶,自立为新帝。
新帝杀死叔叔宗辅、宗敏等多位王爵,并抄没了他们的王府,府中妇幼皆没有留下活口。
摄政王完颜兀术独子完颜亨惧怕被处死,联合兀术的旧部,在长春州起兵。
完颜亮登基后,励志收复金初国土,暗中准备数年后,于皇统五年,宣武二十一年,举全国之力御驾亲征攻宋。
金人来势汹汹,大宋朝廷各部如临大敌,皇帝赵芫在国家军事报上宣发檄文,金人亡宋之心不死,国家就永远不能得到真正的和平,官家将亲自出马,打一场核平之战。
朕不是穷兵黩武的人,朕打仗只为了使残暴的敌人变得爱好和平。为了和平,如果皇帝伐贼不克终,天下人可以继之。
直至天底下的邻居只剩下友好和善、能歌善舞、品行优良的人。
这就是大爱,这就是真善美。
同年,草原敌烈八部与达旦九部相继响应大宋的号召,宣布将与金国开战全面战争。
宣武二十二年初,金国三十万大军全军覆没,金帝完颜亮逃亡途中被叛党杀死。完颜亨登基。
亨登基后,割让除东京道以外的所有国土给宋国,力求自保,主动申请以臣国事君主。成为属国的金国国土重新缩小在东北的一角。
完颜亨之所以果断舍弃大部分领土,原因在于现在的金国朝廷实际上根本无法控制各地,除了女真部的本家地盘,其他地方起义叛乱四处都是,成了实际意义的割裂领土。不如把烂摊子扔给宋国,赵宋的皇帝想要收服这些地方的乱党,就得花费上十几年到几十年的时间。那便给了大金喘息求存机会,这正是完颜亨的计划。
金国崩溃得如此迅速,并非一朝一夕的缘故,多年来历任金帝少有能长久励精图治、爱民如子,暴征横敛、贪奢无度乃为常态。一旦失去外部的吸血包供养,它就会从内部撕裂,自我崩解。
更何况,它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军事、经济、政治全部当世第一的强盛炎宋。
宣统十一年,达旦南侵。敌烈部以清剿叛乱之名代天子出征。
十二年,达旦酋长暴毙,长子阿罕继位,杀死草原金帝完颜卞,向大宋投诚,获封西北郡郡公。
敌烈部招讨有功,酋长卟离哥获朝廷册封定北候。
提一嘴,卟离哥是原酋长兀都儿的养子,长相方头方脑,极度亲宋。时常向东京朝廷写信请求入京觐见天颜,每回到东京城还带着歌舞团向宣统皇帝献舞。据起居郎记录,卟离哥野心甚大,曾多次以绝世美男赠与女帝赵芫,企图染指皇室血脉。
十七年,太女赵宁领兵十万征讨后金,俘虏金帝及完颜宗室两百余人,金灭。
同年,征讨高丽,高丽滑跪,夺王爵为公候,称箕国公。
海上倭寇袭扰大宋官民贸易船只,岳飞、刘锜南下东征,清剿寇之源头。
西辽侵吐蕃,涉大宋领土,韩世忠、李彦仙率兵西征。
宣统二十六年,万国使者齐聚东京城庆贺女帝寿诞,留图‘万国朝圣’。
同年,帝赵芫于梦中薨逝,享年六十二岁。史官为其拟定谥号绍统明正德烈文成靖远神武孝皇帝,昭显赵芫在位时的文治武功。
至后世,常称武宗赵芫为神武女帝。
第153章 储位争夺
从资善堂出来,赵仲仔细整理好身上的衣冠,力求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缺。书童提着食盒等在门外,见到他时连忙迎上来,小心翼翼:“殿下,您饿了没,今日厨子做了您最喜欢吃的葡萄杏膏呢。”
“嗯。”赵仲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他的注意力不由地放在走在前面的少年人们身上,默默听着其中唯一的少女肆意谈论暑假去了哪里游玩,参观了哪座军营,见了哪些名将。
越听,他握着课本的手指便越紧绷,到最后甚至下意识痉挛了下。
醒悟自己的神色可能失控了,少年连忙垂下脸,静静抚平书本上的褶皱。看着封皮上的《国本论》几个字,这是他的姑姑,当今大宋的皇帝陛下亲自主编的课文,他一直很珍惜、很重视这本书。
唯有学得越好,姑姑才能越关注到自己。赵仲潜意识里不断地告诫着自己。
前方的少年们停在御花园的八角亭下,让侍从们把各自的食盒端在一起,嘻嘻哈哈的你吃我的我吃你的,其乐融融。
几人里一个小麦皮肤的少年忽然示意其他人看旁边的园子,他滑稽地努努嘴巴:“宁宁姐快看,那小子又在阴暗偷窥我们耶。他好像条野狗哦。”赵崇,康王赵构之子,十四岁。与其他人一样通过宗初筛,入宫读书的宗室嫡系。
当今官家登基十数年不近男色,朝野上下自然暗潮汹涌,揣度起偌大的国朝如何后继。从来不和男子亲近女子也没有亲近过的赵官家仿佛是个无性恋者,这可愁坏了中枢的相公们。继承人这种东西,又不能临时拉一个来就算数。总得提前培养合适的人选。可赵芫非但没有生孩子的打算,她连男人都不碰的。那未来的皇位由谁来继承呢?
这时候,宗亲们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来吧,过继一个给皇帝,以后继承大统。
如今国朝如日中天,成为继位者当然是件大好事。于是谁家的小孩能入宫备选,就成了角逐的重点。
最后赵芫亲自选定四人住进宫中,分别是固国公主赵多福的次女赵宁、幼子赵靖,康王赵构之子赵崇,钦宗之子赵仲。其中最肖似官家的就是郡主赵宁,从小武德充沛,打遍宗室小孩无敌手。而赵靖和赵崇从小就跟在她身边屁颠屁颠到处跑,天天姐姐姐姐追着喊,三人感情甚著。
唯独赵仲年纪比三人都要年长,只不过他自幼在金国长大,诞生时其父赵桓已在金国当上了重昏侯。
明眼人都知道,四人当中,赵靖是给姐姐陪跑来的,赵崇有点竞争力奈何打不过赵宁。而赵仲,这孩子出生在敌国,最是忍辱负重,学问做的比宗室所有的孩子都要好——因为打从赵官家登基,宗室新诞生的王孙贵胄们一个个便喜爱习武胜过了读书。这才让一个先帝之子有了翻身的机会。
明媚如朝阳的秀丽少女侧头看了眼不远处独自坐在角落石桌边上用膳的少年,果然见到她转过来,赵仲就立刻垂下脑袋作出专心的模样,赵宁撇撇嘴巴,感觉很烦恼。这位仲表兄时常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跟个不明生物一样盯着她们看,一副羡慕得要死的样子,又不肯过来和她们一起玩。真是别扭得很。
“没意思的家伙,别理他。”赵宁耸耸肩,重新扬起笑脸,“北边的草原去过了,就差海上还没去过,回头我找皇姨申请,咱们坐战舰出海打倭寇玩。”
“嘶,你能去,我不行啊。”赵崇嫉妒得不停咬手帕,“上回在草原差点被马群踩断腿,父王不许我再上前线了。”
“切,你这样以后还怎么当大将军?不能打仗的宗室没有前途的。”赵宁嘲笑他。
赵崇梗着脖子,嘴硬:“兵仙韩信的武力值其实也不高你知道吧?还有诸葛亮运筹帷幄之中,一样算无遗漏、决胜千里。”
闻言,赵宁抱着胳膊,上下打量他,似笑非笑,“你小子行啊,拿韩信自比,志向远大。可学末兵推的成绩,你怎么次次排老三啊?连隔壁赵仲都比不过耶。”
“他那叫纸上谈兵,真上战场了当然是我更厉害。”赵崇挣扎着叫嚣,昂首挺胸和个斗鸡似的,朝着隔壁的方向喊。
不远处几人的吵闹声清晰地传了过来,垂着脸的赵仲神色晦暗,心说赵崇真是个愚蠢的人。现在他们四人在宫中接受与众不同的教育,为的是争夺至高无上、独一无二的大宋储君之位,他倒好,和小孩过家家一样围在赵宁的身边当小弟。
这种蠢货,注定不可能登上储君宝座。
只有赵宁,是他上位的最大阻碍。
赵宁不但有官家的宠爱,还有一双圣眷在身的父母,母亲固国公主在民间声誉极高,父亲副相韩离素大权在握。听说他不在东京城的这十几年,官家每回外出狩猎都带着赵宁一起,俨然把赵宁当成了亲女儿。
还有那个赵靖,看似安安静静不争不抢,实则事事都在为亲姐姐打补丁,一旦赵宁偶有弱势的地方,他就会补上去。说不是专门帮赵宁夺位来的,都没人相信。固国公主和副相一家子肯定早已压宝在赵宁身上,想尽办法辅佐她夺得储君位置。
正是如此,所以赵仲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力从一开始就无比巨大,几乎压得他时时刻刻无法畅快呼吸!
有时候,他忍不住要怨恨老天爷不公,如果他的父亲还是大宋的皇帝,他生下来就在东京城的皇宫之中,就不会吃这么多的苦楚,他可以毫无阻碍地成为大宋储君,成为未来的皇帝,天下的共主,享受万国朝奉。
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发生二圣北狩此等古往今来从未有的过耻辱之事,姑姑一位帝姬又是如何得到的兵权阵前登基的,其中猫腻赵仲不敢细究。他怕得知真相后,再见到姑姑,自己会忍不住露出怨恨的姿态。那才是完蛋了。
宣武二十一年的时候,官家御驾亲征,二十岁的赵仲终于接触到了兵权的一角,他被姑姑安排在右翼副元帅韩世忠的麾下。韩候是姑姑身边数一数二受重用的将领,而且在朝廷中广结善缘,人脉深厚,他如果能得到韩候的青睐,争夺储君的力量无疑可以大大提升。
因此,跟随韩世忠出征的过程里,他时刻都在努力展示自己的才能,并结交军中人才,力求不放过一丝一毫抓握兵权的机会。
效果很不错,在对阵金军一支猛安部时,他的左右穿插包围策略起了作用,帮韩候拿下了这三千人马。战后韩候特地在众人面前赞赏了他的兵推策略,所有人都对他另眼相看了。
赵仲的内心极度亢奋,看吧,他才是战场上的韩信,不会武功不会能冲锋陷阵又怎么样?只需动动脑子,他就能战胜敌人!
这日的傍晚,军队驻扎在饶县,看样子要修整一段时日。赵仲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带着自己的兵推计划私下拜访各个将领,名为请教,实际上是拉拢人心。
走到韩候的门外时,居然幸运地与朝中有名的钱袋子张俊张相公遇见了,他连忙彬彬有礼地上前打招呼,自然而然地一起走进屋内,仿佛他是和张相公约好了一起来的。
“殿下,”韩世忠先朝赵仲拱手,请他坐下,让人给上好茶。
“天色已晚,殿下来找我有什么要事吗?”
赵仲坐在一边,笑着拿出自己的兵推计划,说道:“是战事上我有些新想法,想请你帮忙指点一二。”
韩世忠接过来一看,赵仲不但推演了右翼大军对阵金军的策略,甚至连赵芫所在的中军、岳飞的右翼都一并帮忙推演了一遍。他面不改色的点点头,赞了声不错,委婉地说道:“今日恐怕来不及,明日我写好了亲自送还给殿下吧。”
赵仲喝茶的动作顿了下,视线从张俊的身上飘过,心中揣测难道是有什么绝密消息,韩候不愿意被他听到?想到这,他屁股坐得更稳当了,假作听不出韩世忠送客的意思。
张俊挑眉,摩挲着打理得无比美观的胡须,对韩世忠投去同情的目光。他是无所谓,反正这里没有外人,于是按照计划,将探子传回来的消息以及官家的命令传达给了韩世忠。
“官家亲率五千天武骑兵奇袭金营,完颜宗辅北撤百里,被岳元帅节制,十万金军溃如蚁穴被彻底打散了,其中不少贼人向逃窜向这边。官家的意思是除恶务尽,不能让这些散兵贼人祸害当地百姓。”
“昨夜探子来报,左四十里外发现一处被烧毁的村庄,右五十里处也有金贼肆虐国的踪迹,人数约有万余。”
“请管家放心,我这就派王放率兵前往剿贼。”韩世忠拱手认真道。
听到这里,赵仲的眼睛微微发亮,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当即请战。
他太需要一场好看的战绩了,赵宁那么爱打架,一定是冲在最前线,天然就比他更容易得到将士们的尊崇,将士们尊崇她,就会使她在朝中的能量越发庞大。赵仲不能在这方面落后于赵宁,起码不能一丁点作为都没有。
韩世忠沉吟,官家把赵仲放在他身侧,肯定是要给其机会历练立功的,既然人家不愿意要送到嘴里的功劳,非得亲手挣来,他也不好打压下去,反倒惹得对方怨恨。
于是他当即批准了赵仲的请战,给他一支五千人的骑兵部队,并把自己的心腹将领安排当副手,以保证这位殿下安全无虞。
望着赵仲兴冲冲离去的背影,张俊对韩世忠摇摇头,笑道,“你真是谁都不得罪。这位还不知道岳鹏举那边,郡主率两千骑兵野战连胜的消息吧。”
“骑兵还是官家给的捧日骑兵。她真敢要,官家也真就给她了。啧啧。”
显然,全局战事的消息,在他们这群高阶将领之间是完全透明的。
在赵仲的眼中,他和赵宁之间的夺嫡情形不分上下,势均力敌。可在中枢高层们的眼里,天秤早就歪到了郡主的一侧。
人家郡主年年以游玩为名,到各地军队历练,还下江南微服私访底层的百姓,揭发过贪官污吏。这么多事,虽然功劳都按在别人的头上,但集中起来,明眼人一看就知晓其中的含金量。
虽说你不如郡主长在官家身边关系更加亲厚,但既然选中了你作为观察对象,你也该动一动吧。向官家申请出去‘游玩’的权利又不是别人专属的。
可赵仲仿佛认死理似的,非得推一下才动一动。
到了如今反而想靠那点纸上谈兵的功夫和擅长打仗的郡主在沙场争个高下,真不知他究竟是聪明还是愚钝。
果然,从没上过前线的赵仲不久后就被人抬了回来。
倒没有受伤,只是被马鞍磨坏了腿根,暂时不能骑马了。至于清剿金贼的任务,赵仲骑马太慢了,因为要保护他,将士们连金贼的马屁股都没赶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金贼逃得无影无踪。
不过赵仲仍不死心,硬撑着身体要求带兵出征。
韩世忠无奈之下,只能想办法安排一次‘战功’给他。
得到了几千个俘虏的赵仲终于放下高悬的心,很好,他也算在军中走出了关键的一步。
自认为发展势头不错的赵仲,许久之后,才得知赵宁已经从偏将升至一军统制官,将他的‘不错’硬生生踩进了泥里。
直到此时此刻,赵仲依旧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和赵宁会产生如此差距。
或许原因仍在官家对赵宁的偏爱。在于官家始终对他这个先帝之子心存警惕,害怕他把皇位夺回来还给自己的父亲。
第154章 当赵芫穿到赵构时空(壹)
天外倏然一声惊雷,将刚刚睡下没多久的赵芫猛然震醒,一睁眼,屋外似乎已天光大亮了,雨落地的声音呼啦啦的。
她坐起身来,单手撑着额角,感觉浑身上下像灌了泥一样沉重,沉声呼喊朱娘来为她梳洗更衣。
今日还有大朝会要开,商议福建路提举市舶司官船遭海寇袭扰损失货物一事的处理办法,事关国朝财政收入,不能马虎。
但她叫了两声,旁边都没有熟悉的人拿衣服过来。
倒是一张陌生的大饼脸凑到近前,夹着把细嗓子:“官家,您昨夜操劳了,不继续躺一会儿啦?”
这张大饼脸非但陌生的很,而且眼中满是淫邪之意,刚刚还在摸自己喉咙的赵芫抬手一巴掌,直接把人扇飞两米远,顺便转了圈螺旋两周半落地,只听那大饼脸夹着公鸭嗓发出娇呼:“啊—吖———”
“朕这是”
赵芫翻来覆去看自己的骨节宽大的手脚,又摸了摸喉咙上的突起,直接从榻上走下,来到殿中的铜镜前头。
果然,铜镜里映出了一张陌生的男人脸,脸色苍白得跟个鬼一样,眼皮底下黑眼圈都快挂到嘴角了。
仔细瞅瞅,还有点眼熟。
嗯这不是老九那张蠢蠢的脸吗。
现在镜子里的脸没有熟悉的谄媚和狗里狗气,反倒阴森晦黯,还充斥着纵欲过度的虚弱,只剩一身年少时练就的大骨架子还能撑着宽松的袍子。
“这是另一个赵老九?”赵芫不客气地掐了把这张脸,痛的。
官家是怎么了?中邪了啊?
娇弱地躺在地上的蓝珪震惊地看着熟悉的官家的一系列动作和喃喃自语,嘤嘤,咱家知道官家您床上不太行,心里头不舒服,可咱家不知道您已经亚历山大到了中邪的地步呀。他捂着肿胀的老高的脸,爬起来朝外喊:“来人啊,快宣御医——”
已经搞清楚状况的赵芫知晓大饼脸就是赵构近前的大押班了,三两步上前抓着人脑袋噼里啪啦又扇了两巴掌,“闭上你的嘴,狗东西。朕好好的看什么病。”
被揍得眼冒金星的蓝珪:“是,是!官家您一点也不软,您勇猛至极,咱家在窗户外都能听见娘娘的叫声。”
赵芫脸黑了。
啪啪啪!三个巴掌,比刚刚多了一掌。
“呜呜”蓝珪委屈地垂下了脑袋。说您强还不行。
见大饼脸终于老老实实了,赵芫擦擦蹭了满手脂粉的手掌,居高临下的垂眸看着此人,柔声说道:“朕昨夜操劳过度,竟有些迷糊。你和朕说说,最近朝中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蓝珪仰头,忽然发现官家今日似乎高大了许多,那双丹凤眼中透出的神情平静至极,又似乎带着某种冷酷之感。如此俯视着,竟让他产生出莫名的恐惧感。
他连忙弯下腰,脑子里乱七八糟地猜测官家这是怎么了,嘴里老老实实地交代这两日宫内外发生的事情。
听着听着,赵芫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难道这边的朝廷整日无所事事不成。
“别说了,”她打断大饼脸,“把公服拿来,朕要梳洗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