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没,什么都没发生,我听到外面有动静就赶紧躲起来了。”韩悠悠低着头,声音很小,带着哭腔,是一种十分惹人恋爱的动静。
但在场的人都没什么触动,就连一向绅士的杨洛羽都没有安慰她。
安禾1号道:“我照常洗澡睡觉,平时都失眠的,没想到一沾枕头就睡了,睡醒看到三个我!”她崩溃的抓头发,一头秀丽的发丝已经成了鸟窝,“现在只剩两个我了!另一个不知死活!这个冒牌货什么时候也去死啊。”
杨洛羽1号摸摸下巴:“我也是,睡得很沉,但我睡到一半被惊醒,和床上另一个我面面相觑,我们一人在床的一边。”他顿了顿,补充:“我通常喜欢睡中间,比较自在。”
蒋平城1号目光愤怒:“我梦到我老婆了,醒来发现抱着自己。”
蒋平城2号也很生气:“我在吃小龙虾,结果小龙虾从盘子里跳起来把我吃了!我活生生被吓醒,睁眼看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那感觉谁懂啊家人们!”
代入感过强,大家联想了一下,纷纷心有戚戚焉。
轮到左梨花发言了,她想了想,道:“我在准备猫饭,刚准备好猫跑了,我去追,追着追着就迷路了,四周黑漆漆的,我也没带手机,只好沿着墙慢慢走,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遇到了洛羽,就被带到这来了,没睡。”
“你不害怕吗?”安禾1号紧紧抱着怀里的沙发枕,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左梨花不经意和她对视,冷不丁想起从房间离开时安禾房间的那摊血,和地下室那个透着阴毒冰冷的眼睛,一阵寒意直冲天灵盖。
她压下心底的不适,若无其事道:“害怕啊,这种时候谁不怕,但是大家都在害怕,我觉得就没必要拿出来单说了。”
杨洛羽2号叹息:“真是勇敢啊梨花姐。”
左梨花道:“我和安安没有吊坠,也没有分身,是不是因为我俩没睡?”
蒋平城1号点头:“有道理!”
安禾2号附和:“确实,不愧是梨花姐。”
韩悠悠一只在“偷偷”掉泪珠子,说是偷偷,是因为她没有藏着掖着,光明正大的哭,但没有哭出声,一副受了泼天的委屈却不敢说的忍气吞声模样。
这招以前很好用,每次大家都会围过来安慰她,她想到什么都会尽力满足,毕竟谁不喜欢美人呢?尤其是哭起来也好看的美人,就连以前的闺蜜韩海儿,都是她这么哭来的。到了新家,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爸妈,这招同样好用。
可眼下却出了问题,除了最开始她说完话之后没人搭理过她,一个眼神都没往她这么瞟,也没人接她的话,她仿佛成了透明人。
相反,左梨花说完后就有一堆人接话,还夸她。凭什么?这个抢了自己二十多年荣华富贵的女人,凭什么这么受欢迎!连在外面都要压自己一头,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不要脸!
韩悠悠轻轻咬住嘴唇,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去波涛汹涌的嫉妒,她现在不想哭了,装久了,真情实感的时候反而是另一种表现。
一面纸巾被送到眼前。
韩悠悠慢腾腾眨了眨眼,抬头看去。
左梨花一脸担忧的举着纸巾。
韩悠悠:“”
韩悠悠气得浑身发抖!
这是什么意思!这女人是在羞辱自己吗?!抢走自己十二多年人生的碧池!居然在挑衅!
她垂在身侧的手攥了又攥,忍着剁了这只手的冲动,结过了纸巾。
所有人都在这里,大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还要指望这些人带自己逃出生天,她不能照自己心意办事。
韩悠悠笑容都要扭曲了。
左梨花也很难受,她自然知道自己递纸巾可能会有歧义。
但!韩悠悠都哭这么久了!没人理!一个人都没有!
自己又是她的名义上的姐姐,不管不行啊!
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别人不知道,也或许是知道但不在意,会议还在继续。
蒋平城平静1道:“《奇光异彩》剧组应该是选错了地方,这房子年代久远,两百多年前还做客栈使用过,后来当过义庄,也被马匪洗劫、占领过几轮,关押过奴隶,带着不少魂环,而我们十分不幸,把这些魂环触发了。”
安禾2号也很冷静:“所以现在是要怎么办?我们应该不在原来的层数了,刚才来的时候走的楼梯远远不止两层。”
蒋平城2号用和蒋平城1号同样的姿势,道:“一般来说,只要我们里面没有魂环的目标,只要出了鬼屋,就能安全。”
“应该没有吧。”杨洛羽2号道:“剧组也不能真把我们往火坑里推,这房子起码晾了几十年了,魂环们只怕是更大,就算有仇,仇家也早死不知道多长时间了。”
蒋平城3号满脸严肃:“不一定,视线探勘的工作人员没触发,被我们触发了,就说不定我们里面有目标,就算当时结仇的人死了,血脉会留存下来。”
安禾1号惊恐万分:“啊?那怎么办?”
蒋平城3号回头看她:“先想办法出去。”
杨洛羽2号笑笑:“蒋哥,没想到你还懂这个。”
蒋平城1号道:“以前演过道士,打磨角色的时候和高人请教了一下,你小子也不赖,懂得比我多,居然能找到这么个安全屋。”
他们第一时间发现有分身的时候,恐惧使他们纷纷跑出房门,想回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找不到路了,是杨洛羽挨个找回来的。
杨洛羽们似乎不好意思,刚才说话的杨洛羽2号红着脸撇过头:“初恋是捉鬼师,我就跟着也是只知道皮毛。”
安禾1号惊叹:“你居然能和业内人士搭上线,你居然还分手了?”
杨洛羽1号面上终于显出不忿:“她就是贪图我的美色!到手之后就把我踹了!”
“”
“噗!”安禾认不出笑出了声。
“不许笑!”X3杨洛羽们异口同声。
左梨花压下上弯的唇角,心想这些人果真卧虎藏龙,怪不得能这么快冷静下来,甚至还有余力逗乐,笑话别人,原来竟然早有接触。
就连表示自己没有过这方面经历的安禾,也因为两个分身的不同性格而显得没那么慌乱。
她又忍不住看了眼韩悠悠。
韩悠悠果真是表现最正常的一个,她到现在还在哭,虽然是装出来的。
她忍不住将手伸进口袋,握住了那团纸。
韩海儿在做什么?去哪里了?
“我做了这个。”不怎么吭声的杨洛羽3号拿出一张A4纸,往桌子上一放。
竟然是一张房子的平面图,一个五个图,看得出是每层的截面,横平竖直一板一眼,边边角角特别细致,第四个截面的一个房间内有五个不同样式的简易图形。
左梨花看了看,赫然发现,这居然是这栋房子的平面图!
看向杨洛羽的目光瞬间敬畏起来。
什么只知道皮毛,太谦虚了!这人绝对是个有本事的!
蒋平城1号倒吸一口凉气,拍拍自己身边杨洛羽1号的肩膀:“你小子牛逼啊!”
夸的好不谦虚,但因为动作太大,能看出里面十分明显的演戏痕迹。
不过大家都不在意,捧哏嘛,夸出来就是真情真意。
安禾也夸,两个都夸,夸完不忘互怼一波。
只有韩悠悠,她来到蒋平城3号身边,拽拽他的袖子。
在蒋平城3号看过去时,泪汪汪地道:“我能跟着哥哥嘛?我害怕。”
蒋平城2号绽出一个大大的笑,爽朗地道:“当然,大家都要一起走的,把大家都找来也是这个目的,我们可不是在拍电影,不分开才是最佳选择。”
“哦哦”韩悠悠盯着大家的目光,悻悻地把手收回来。
安禾1号看了她半晌,咧嘴一笑:“悠悠姐,洛羽比你小,你不能叫洛羽哥哥哦。”
韩悠悠没想到安禾会和自己说话,更没想到会找她麻烦,顿时感到不可思议,立即把安禾列入左梨花阵营,心里记起小本本。
她在心里把安禾骂了八百遍,面上却不显,只怯生生的和杨洛羽道歉。
“对不起,杨洛羽”
“你喊的不是这个。”安禾1号在沙发上不动,只扭过身子,伸长胳膊拉杨洛羽3号,硬是把杨洛羽3号拽了过来,怼到韩悠悠面前:“你叫错的是这个!”
韩悠悠:“”她憋红了脸,一句话说不出来,眼泪都憋回去了。
被她道歉的杨洛羽1号连忙打圆场:“没事啦,都是一个人,悠悠姐,你回去坐着就行。”
安禾1号瞬间被点炸:“什么一个人!我才不和这些东西一个人!”
‘这些东西’的安禾2号眼神刀子似的刷过来:“你去死,你死了我就是我自己了。”
安禾1号冷笑一声,瞪她:“哈!狐狸尾巴漏出来了吧,你们就是想把正主杀了,冒充正主还阳,让正主给他们当替死鬼!”
她说的这些,大家也都想到了,问题是这些“人”都一模一样,连他们自己也分辨不出来对方有什么不一样的,甚至会恍惚,自己是不是假的,对方才是真实的自己,搞得摸不清续假和现实的边界,所以干脆全部默认是自己。
安禾不算,从三棱吊坠一面变红开始,两个安禾性格差别越来越明显了,每一个都不像刚见面时认识*的她。
这样一来就又让杨洛羽和蒋平城有了新的猜测。
左梨花不管他们在想什么,左梨花只想知道韩海儿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在左梨花看来,这些人全是无妄之灾。
触发魂环是因为韩海儿在,老鬼们看到新鬼很开心,想做口粮。
新鬼见到老鬼们也很开心,想加道行,两方都对对方有想法,干柴烈火,打起来很正常。
“我们所处的房子并不是之前那一栋。”杨洛羽指着平面图上他们所在的四楼,“之前那栋是后来修缮的,准确来说,是用原来的材料再地基上推倒重建,比如我们现在待的四楼,就是之前没有的,我感觉,我们还是应该先回到之前的房子,回去了,说不定就安全了。”
这时候,左梨花口袋里的那只手突然一沉,一个软软的,凉凉的小东西凭空出现在手上。
左梨花微不可查的顿了下,用拇指撸了下手里东西的毛。
小东西冰凉的舌头舔了舔自己手心。
第42章
左梨花呼吸乱了一拍。
手里的东西触感熟悉,有头有爪,猫猫形状,就是缩小了不少,变成了一只手能拿起来的猫崽子,动动拇指就能从耳朵撸到尾巴。
左梨花不动神色的做了个深呼吸。
很好,是猫崽子皮肤的限定版韩海儿。
“我去下洗手间。”左梨花表情淡漠,语气冷静,离她很近的安禾1号甚至觉得她有些不耐烦。然后左梨花不等别人有所反应,转头进了洗手间。
反手关门,迫不及待将口袋里的猫掏了出来。
左梨花的体温没能把小猫焐热,冰冰凉凉,幼崽时期显得过大的耳朵随意支棱,半阖着眼睛,小身体软趴趴,没骨头似的,随着动作被左梨花的手指颠来颠去。
左梨花把她掏出来,她也只是懒懒的给了左梨花一个眼神,稍微一触又收回来,继续放空。
“韩海儿?”左梨花小声抽气。猫猫不光能变成猫美人,还能变成猫幼崽是左梨花没想到的。
“精神怎么这么差,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韩海儿抖了抖耳朵,看起来更没精打采了。
“别说话,让我休息会儿。”声音也细嫩不少。
韩海儿原本声音就不难听,这么一变,就好像一只小猫喵喵叫着说人话了一样,听得左梨花肾上腺素飙升。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用力呼吸才让自己的脸没有因为激动而变红。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左梨花问道。她没问韩海儿干嘛去了,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变小,也没问韩海儿为什么能精准降落到她的口袋里。
“离开这栋房子。”小奶猫闭上眼睛,“算了,随便你干什么,别死了就行,如果遇到危险之前还没能离开,就躲进地下室。”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左梨花一头雾水,但不妨碍她听话。
她不能耽搁太久,大家都还在等着她出发。
约莫时候差不多了,左梨花把韩海儿放进口袋,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擦干,推开门,若无其事走了出来。
几道视线刷刷刷落到她身上。
左梨花手插进口袋,右手小指越过韩海儿娇软的猫猫身体,触碰到了那张团城一团的纸。她冲看向她的人笑了笑:“现在出发吗?”
杨洛羽2号手里拿着两盏老旧的煤油灯,豆大的火苗再古铜色的玻璃罩里安详的灼烧。
他把其中一盏举着递给左梨花,微笑:“出发。”
左梨花第一个推开门。
门外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她举着煤油灯照了照,不大点的光竟真的能照亮一点点地方。
她走出来,身后跟着蒋平城3号,再往后的安禾1号,几个人小小学生过马路似的排成一排,最后断后的是另一个煤油灯的持有者,杨洛羽2号。
大家沉默的走着,左梨花看不见身后,只能听到整齐一致的脚步声在如影随形。
黑暗放大恐惧,想象力被拉到极致。左梨花总感觉,自己身后跟着无数具尸体,就像那个湘西赶尸人似的。
但理智又告诉她不是。不管杨洛羽,安禾,蒋平城是不是活着,韩悠悠肯定是活着的。
一个能把人活生活做成厉鬼的人物,左梨花不相信她无害。
“为什么要我带头?”走了一会儿,左梨花不自觉压低声音问。
突然的出声很突兀,没有防备的话会被吓一跳,但又有种诡异的,与周遭环境相匹配的感觉。
跟着韩悠悠身后的安禾1号道:“总觉得梨花姐擅长这种路。”
左梨花:?
蒋平城3号:“梨花同志,不要辜负组织的信任。”
这是一个梗,他用比原调更加诙谐的语气说出来,像在演小品。左梨花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内容,莫名脊背生寒。
杨洛羽不知道几号被逗笑——毕竟左梨花不能很好的分辨是哪个杨洛羽笑的。
杨洛羽:“不要辜负组织信任,但可以让组织停止信任是吗?”
蒋平城3号继续讲梗:“我无条件信任左梨花同志。”
安禾1号也道:“我无条件信任左梨花同志。”
音源和上一个稍稍有些位置偏差的杨洛羽:“我无条件信任左梨花同志。”
在这个环境里如此整齐划一,有些给左梨花打气的意思。
梗的来源是一部战争剧里的一幕,讲的是几个奸细被军队围困,死到临头发挥他们墙头草的特长,几句话选出个领导,撒谎称自己的有一腔情怀的民兵自发队,要死一起死,死算殉国,他们团结一致的精神打动了军官,保住性命取得信任,然后被迫用临时组成的小队参加战斗,意外的战绩斐然,被迫成为了英雄的事。主打一个命运的齿轮阴差阳错。
梗就是拿来笑的,大家嘻嘻哈哈笑了起来,沉闷的气氛终于被吹散了些。左梨花也跟着笑,但她笑了两声就停住了。
那部剧的最后,这支奸细队伍真的被打动诏安,激出了热血情怀,无初次出生入死,保卫民众,打生打死立下赫赫战功,只是在战争胜利的黎明前夜被指认,他们无数次从敌人手里救回来的民众,一改往日感激涕零的模样,满是仇恨地将他们绑在绑在行刑木柱上放血,当破晓的光辉照过来时,他们血还温着,头却永远垂了下去,只剩了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
结局出来后,这个梗也多了些地狱笑话的意味,毕竟如果一开始不装自发队,还能死个痛快,而不是被背叛,一点点地在痛苦中死去。
当时左梨花坐在沙发上和韩海儿一起看,韩海儿的头枕着她的大腿,没开灯,电视的光荧荧照在韩海儿五官精致的脸上,韩海儿睁着眼的一动不动,表情木然,没有呼吸,宛如一具恐怖谷效应拉满的人偶娃娃。
左梨花再看相屏幕里几个人死去的脸,眼神就多了惊恐。
她低下头,煤油灯的光照亮一点点鞋面,古旧的地板不明痕迹斑斑驳驳。
她右手始终不曾抽出口袋,手指微微蜷缩,猫猫冰凉的小身体被拖在手心,她温暖不了死去的生灵,反倒被冰的冻手,却感觉良好,反倒没有触碰着猫,露在外面的脸和脖子,明明很温暖,却压抑到皮肉生疼,凌迟似的。
左梨花停下了步子。
蒋平城3号立即跟着停下,他身后的人反应不及时,撞到他背上,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哎呦”声起起伏伏。追尾了。
走在最后的杨洛羽2号本来没撞,却被什么东西从身后撞了下,身后发出一声痛呼,他踉跄着撞在了前面安禾2号的后背。
煤油灯晃来晃去,火苗剧烈跳动。
安禾2号回头刮他一眼。
“别!”杨洛羽2号连忙出声阻止,没来得及。
微弱的灯光下,安禾2号的脸刷一下子就白了。
“回过头去!”杨洛羽2号表情惊恐,按住安禾2号的头,强硬的将她头正回去。
“怎么了?”
“啊哟好痛。”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后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前面没路了!”
“最后那声是谁叫的??!”
一连串的问句。
“别回头!”杨洛羽2号大声叫喊。
及时止住了左梨花转到一半的脖子。
“我们身后跟着[东西],”杨洛羽2号的迅速冷静:“梨花姐,前面还能走吗?”
左梨花摸了摸面前的墙壁,身后敲了敲,发出“笃笃”的空腔音。
“能转弯吗?”左梨花问。
“最好不要。”杨洛羽1号拨开人,走过来,他每拨到一个人,就会在心里打个序号,出房间的时候他排第四,只要拨开两个人就能开到左梨花身边,可是他分明数到了三个。
平白多出来一个[人]。
不止末尾,就连队伍中间,也有东西插进来了。
他抿了抿唇,不动声色的将眼底的惊涛骇浪压下去,来到左梨花身边,和蒋平城3号一起打量面前这堵墙。
“不像个正经墙啊。”蒋平城3号摸着下巴。
他肩膀微沉,外表看起来很是放松:“安禾还好吗?”
安禾1号翻了个白眼:“仿品,死了算了。”
话落,一阵阴风从众人之间吹过。
安禾1号觉得冷,有凉气喷在她颈窝,冷不丁打了个寒蝉。
杨洛羽1号道:“安禾,不要在这里说负面色彩很浓的话。它们会信以为真的。”
安禾1号缩缩脖子,眼里带上害怕:“好,好吧。那仿品你不要死了,你活着出去。”
安禾2号后背低着杨洛羽2号,张着嘴巴喘息,她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眉间隐隐透着青黑:“没事,还好。”
在杨洛羽2号的帮助下,她扶着前面韩悠悠的背,直起身子。
然后发现韩悠悠在发抖。
安禾2号愣了下,什么也没说,把手拿下来,她自己站不住,身体稍稍倾斜,靠着杨洛羽2号。
眼下的情况,她没法去安慰一个被吓到发抖的同伴,她自顾不暇。
前面探墙三人组里,杨洛羽和蒋平城已经基本摸清了状况,他们一致认为是鬼打墙。
“梨花妹子,让让。”蒋平城3号和2号同时上前,摩拳擦掌。
左梨花后退两步,“您这是?”
“你可曾听过一句话。”蒋平城1号在她身后开口:“一切的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
话落,只见蒋平城2号朝墙壁吐了口唾沫,然后两个蒋平城加上一个杨洛羽,突然抬脚,重重朝墙踹了上去!
然后齐刷刷倒地。
左梨花:“!!!”
“嘶——”蒋平城3号揉了揉腿,在左梨花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全程没有往后看,目不斜视。
但这一下踹仿佛打开了意想不到的开关,远处传来巨大的,敲地板的声音。
“咚!”
“咚!”
“咚咚!”
也可能是在打鼓。
但这不重要,因为声音由远及近,听起来像是往这边赶,周遭也想起了细细密密磨牙的声音,有人贴在耳边咀嚼你的皮肉似的。
“啊!”韩悠悠最先发出惊叫,黑暗中,她抱紧了自己的脑袋。
左梨花心如擂鼓,不止左梨花,在场的人,但凡有心跳,心跳节奏都跟着那个敲地板的咚咚声逐渐一致,简直是催命符。
所有人都在害怕。
一个清晰的认知出现在所有人脑子里——死亡正在逼近。
他们快死了。
这是死路,他们没法往回走,不能回头,身后跟着[东西],安禾2号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被抽取生魂,然后被鬼追上,在走出安全屋的半小时之内全军覆没。
糟糕透了。除非把墙破开。
这不是一堵结实的砖墙,因为来的时候他们畅通无阻,比起砖墙,更像是临时摆放在这里的屏风,敲上去还有种合成薄木板的空腔感。
左梨花知道,这是他们唯一,没有被堵死的生路。是死局里唯一的生门,只是这个生门需要花费不小的力气。
因为墙虽然不结实,但硬。
好在蒋平城和杨洛羽都很敏锐,他们也知道这一点。
蒋平城3号在发抖。左梨花扶着他,自然能感受到。
她安慰的拍拍蒋平城的肩膀。她也害怕,但也没那么害怕,可能是经历多了,人麻了。
黑暗中,她看不到蒋平城3号扯出了个难看的小,只听见他的声音很轻:“现在活力不足,恐惧了。”
安禾1号道:“要不,要不,大家一起试试?踹开墙就能活对吧!”
于是大家排成横着的一队,除了状态很差的安禾2号,连缩的像个鹌鹑的韩悠悠都被拉上了,肩膀搭着肩膀,在墙边站定,大声报数。
这次大家的变确认摸索着边排成排,没有多出来什么人。
“3!2!1!踹!!!”蒋平城1号喊着号子,八人同时抬脚,重重踹向墙壁。
生死关头的紧迫感让他们整齐划一!
啪叽!
墙壁仿佛纸糊的,和蒋平城一个人踹完全不一样,轻而易举就把踹开个大洞,八个人用力过猛,纷纷跌了进去。
比起踹墙壁,后劲儿带来的摔痛反而更为剧烈。
队伍两头还是左梨花和杨洛羽2号,外侧的手提着煤油灯,灯乱七八糟的晃,火光被糟蹋的明明灭灭。
左梨花在倒地的同时护住火光,让手臂尽量保持平稳。不管怎么样,火不能灭,杨洛羽特地交代过,这是他初恋留下的驱鬼符点燃的火,有一定程度的辟邪作用,能防住一些低级的鬼打墙,副作用是亮,目标明显。
换句话说,他们这栋黑暗房子中唯二的火光,鬼门生前的活人,活在阳光下,死后虽然常年不见光,但生物的本能还是让他们有一定趋光性,不自觉朝着光源前进,太阳光线太强,紫外线会让他们融化,这种微光就刚刚好,除了不能靠近,没有任何毛病。
凑过来,被光挡住,不能靠近,只能远远的看。
是避鬼和引鬼同时存在的神奇东西,杨洛羽说,她前女友职业是驱鬼师,一个个找鬼太麻烦,就用这东西引鬼,然后将其一句团灭。
左梨花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觉得他们才是被团灭的那一个。
但不可否认,与其冒着随随便便就被小鬼遭遇的困境,这光利大于弊。
反正他们菜。反正随便来个鬼都能给他们团灭,反正破罐子破摔。反正债多不压身。
“额啊啊啊啊——!!!!”
高昂的惨叫从身后传来,左梨花浑身一颤,条件反射般的回过了头。
被暂时留在原地,虚弱的安禾2号,惨白着脸,满脸恐惧的朝向他们这边,她嘴巴长得大大的,她在求救,没谁能救得了她。
血块从嘴里溢出来,眼白混珠布满血丝,她的身后,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那,举着一把长刀,在左梨花转头的瞬间狠狠落下!
安禾2号上半身动了一下,血喷溅而出,本在碎落的墙体上,半点没有越过墙洞溅到这边。
左梨花愣愣的看着,她第一次知道血肉被斩断是有声音的。噗地一下,很轻,很细。震耳欲聋。
脸上热热的,有些疼,伸手去擦,手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没有血溅过来,可她却觉得,那温热的血兜头溅了她满身。
黑影抓起安禾2号的上半身,细瘦的手臂不正常的扭曲着,晃荡着耷拉下来,黑影似乎在腰间的断裂处啃了一口,头颅微抬,和左梨花视线相交。
被毒蛇猛兽盯上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左梨花瞳孔一缩,右手指尖猛然传来一阵疼痛。
疼痛驱散恐惧,她回过神,迅速回头。
这一些都发生在眨眼间,除了左梨花自己,没人知道她回头了,也没人知道安禾2号具体遭遇了什么样的悲惨。
只有左梨花,目睹了同伴由生到死的全过程。没人能和她承担恐惧,她只能自己调解,慢慢消化。
“怎么了怎么了?”活着的最后一个安禾连忙问。
可能是都被这声惨叫吓住了,一时间竟没有人出声。
“”左梨花张了张嘴,情绪的剧烈起伏让她暂时失去声音,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出了一身冷汗。
口袋里,韩海儿幼崽猫猫在一下一下舔舐左梨花手上的伤口,冰凉的痛意告诉她,她还活着,她还没死。
第43章
有些意外,出声的居然是一直沉默的韩悠悠:“死了。”
火光微弱,照不太到她的脸,粗重急促的呼吸,和干哑的嗓音昭示她内心的不平静。
不过很快,她的胸膛起伏就不那么剧烈了,她死死捂住口鼻,空气中黏腻的血腥味让人几欲作呕。
“别回头!”杨洛羽三号吼着,他提着灯的手握得死紧,说服自己般的又重复了一遍:“不管发生什么,别回头,如果不想变成下一个安禾。”
活着的安禾难得没有强调那是个冒牌货,她手里紧紧抓着三棱吊坠,幽微灯火下,三棱吊坠两面血红,只有一面有人像了。
之后一段时间,没有人再说话,沉默了好几分钟。
“走吧。”蒋平城2号声音冷静,他来到左梨花身边,将她拽到自己身前,像从安全屋出来时那样竖排站着,推着她往前走。
其余人然默不作声的跟上。
墙这边的场景和那边没什么不同,很长的道路黑不隆冬,看不到前路,不知道有什么,他们除了往前方的黑暗中走去,没有别的选择。
也不是全然没有区别。起码他们离开了那堵破墙,远离了那个尸体,血腥味逐渐被跑在脑后,熟悉的湿霉味儿冲入鼻腔。
这次的路程比之前更加沉默,只有脚步带起的踢踏声。因为蒋平城不说笑话了。
左梨花快速平复着心情,手指无意识撸了把猫头。
韩海儿不知道在干什么,翻来覆去一顿捣鼓,也幸好他们身处黑暗,翻动的口袋布料别人看不见。
左梨花这么想着,小腿突然被什么碰了下,她低下头,安禾那张巴掌脸出现在眼前。
脸的面皮惨白,眼球布满血丝,无神的和她对视。
左梨花浑身一阵,呼吸停止。
下一刻,口袋里白影一下子窜出来,扑在了[安禾]头上,[安禾]狂乱的扭动,徒劳的被小她数倍的猫崽扭着滚进黑暗中。
恍惚间,左梨花好像听到了一声愤怒的猫叫。
她僵硬着小口喘息,胸膛小且快幅度起伏,她不确定别人有没有听见那声猫叫,没人说话,她就当没有,脚下步子亦不能停顿。
强烈的第六感告诉她:不能停,走下去,向前走。
但是猫没有了。险象环生的黑暗中唯一能给予她慰藉的韩海儿,追着[安禾]被落在后面。
口袋里的手微微蜷缩,手背还残留着韩海儿离开时,皮毛摩擦过的软滑感,指肚碰触纸团,硬邦邦的,两种全然不同的触感。
方寸的光亮处,出现了一个拐角。
左梨花脚步放慢,举起灯,照了一圈,除拐角外没有别的路。
她心情紧张,屏住呼吸,肌肉紧绷着,脚下放慢速度,注意身后的动静。
这么近的距离,后面的人肯定也看到墙了。
“梨花。”杨洛羽1号压低声音,在他身后道:“注意脚下。”
这就是是直接走的意思。
左梨花垂下眼,脚下的走廊已经尽了,取而代之的,是层层木制台阶。
台阶是上世纪的样式,做得高而陡,再加上搁置的年岁久远,踩上去,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听得人心慌慌。
左梨花不得不放慢速度,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往下走。
她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身前,对身后就没那么上心了,所以,当被一只手从后背狠狠推了下,一脚踩空,滚下楼梯之后,她才堪堪反应过来。
她下意识回头,[安禾]被砍成两半的身体骤然在脑海复现。左梨花咬住嘴唇,死死克制住回头的欲/。望。
“梨花姐!你还好吗?!”杨洛羽惊慌的呼叫自身后传来,带着浓浓的关心,不似作假。
左梨花愣了一下,克制住下意识回头的反应,脑子冷静下来了。她身后只有杨洛羽1号,她被推了,理所应当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怪杨洛羽,可仔细一想,这里面孤魂野鬼无数,凶手还真不一定是他。
好在灯没灭。
左梨花松了口气。
兴许是见她不说话,杨洛羽加速速度跑下来,鞋底触碰木板,声音快且沉重。
“梨花姐?”杨洛羽在她身后靠上的一阶台阶蹲下,轻声呼唤左梨花的名字。
这个方向,又让人想回头了。
左梨花垂下眼,将嘴唇咬出的血抿进嘴里,腥腻的血味儿直冲大脑,搅乱了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梨花姐?”安禾弱弱的问。
“没事。”左梨花摇头,举起始终不曾熄灭的煤油灯,昏黄微光照亮nj;重中之重c前方木门上的铁锁,“我们好像到了。”
杨洛羽1号上前一步,推开门。
突如其来的亮光照在所有人身上,他们眯起眼睛,贪恋的看着这些亮光,哪怕强光让他们视线一片白,灼烧的眼睛痛什么都看不见,也不舍得把眼皮闭上。
大白一分一秒过去,好不容易能看清眼前的东西后,他们的心陡然沉下去。
“哎呦喂,刘公子您来啦,我们姑娘们想你想的,饭都少吃半碗。”
“阿琳娘,我的小心肝,我的小宝贝,来嘴一个!”一个古代粗布衣裳打扮的男子对着一个美貌女子噘嘴亲去,美貌女子娇笑一声,含羞带怯的以手帕掩面,结结实实给了男子一个大比兜。
男子被打的歪向一边,张嘴吐出一大口血淋淋的肉块,大约是内脏器官。
左梨花一干人等:“……”
门外,灯火通明,“人”声攘攘,好不热闹。
唯一剩下的安禾藏在左梨花身后,嗓音哆哆嗦嗦:“这是什么啊。”
左梨花也有点哆嗦:“好像是青楼?”
她们声音很小,蚊子哼哼似的,但还是被发现了,一个脸上带着皱纹,浓妆艳抹,看起来很不好惹的女子突然将头转到她们这边,眉头一皱,呵斥:“不去干活在这里偷懒?!皮又痒了?你!你!你!你们几个!还有你!滚去伺候客人!”
她手指在几个人身上转了一圈,几个仆人打扮的人就走过来,把他们安排的明明白白。
安禾缩了下肩膀,她面前站着个没有白眼珠的男人,一动不动看着她,等着她跟自己走,她拿不定主意,特别害怕,下意识寻求帮助,却发现身边几个人已经自发的跟着走了,她身边只剩下了一个杨洛羽,还是因为站的比较靠后,一时没走过来。
杨洛羽道:“我们在他们的地界,必须按照他们的规矩来,鬼虽然害命,却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只要按照这个逻辑走,我们就能活着。”
杨洛羽虽然年纪小,人却沉稳,声音低沉有力,逻辑清晰,让人不自觉信服。
语言流进安禾的脑子,安禾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连害怕都减轻许多,昂起头,跟着面前的仆人走了。
杨洛羽却不着急,他看着安禾与他擦肩而过,又转头望向了左梨花离开的方向,神色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到面前的仆人裂开嘴笑,露出沾满血的牙齿,再不走就要被咬断脖子的时候,才收回目光,低下头,跟着仆人走了。
仆人站过来的一瞬间,左梨花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要她跟着走,她这是第六感作祟,就像之前救她无数次那样,于是左梨花迈出去的脚步毫不犹豫。只是她站在最前面,是第一个走的,走出很长一段路,强烈的危机感暂时淡去后,她才意识到,甚至都没来得及和身后的同伴说上一句话。
左梨花被引着拐了个弯,到一个空无一物的走廊里。
仆人灵活的脖子转动了一下,眼珠在眼眶里无规律的跑来跑去,他缓缓抬手。
左梨花下意识以为他要攻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那两只粗壮的胳膊锤向了墙壁。
哐哐哐的好几下,直到墙被砸出哥窟窿。
腐臭湿黏的味道涌了出来,左梨花难耐的动动鼻子,这股味道将她囊括其中,附着在皮肤上,有种‘我不干净了’的不适感。
一只涂着艳红丹蔻,纤细惨白的手伸了出来,手指不带一点污渍,弯曲的弧度让手显得柔软,让人一看就能想到那种养尊处优的,行情很好的风尘女子。
“怎么才来?”娇媚的女声随之而来,那只手只亮相了一下,就缩了回去,隐没在黑暗里。
左梨花大气不敢出。
他边上的仆从也没说话。
许是等不到回答,女子生气了,声音陡然尖锐:“哑巴了吗?”话音之外,还有瓷器碎裂的动静。
一个坏脾气的风尘头牌形象在左梨花脑海中生成。
瓷器摔碎的声音像是个号令,仆从面无表情的看了左梨花一眼,后退一步,站到左梨花靠后一点的位置。
现在,左梨花被完全暴露了出来,强烈的危机感刺激着她的神经,第六感又开始疯狂叫嚣。
直到此刻她才猛然惊醒,刚才的问话原来是‘游戏’的一环,她没有回答,就已经开启了另外一个不太妙的‘支线’,如果她刚才回答对了,或许就不用直面这个鬼气。
原来此时此刻,这个仆人才是安全的NPC!
左梨花顿悟的太晚,眼下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散发着霉味的黑暗房间中,女子咯咯娇笑,腔调慵懒地道:“小哑巴,快进来帮我梳头,一会儿客人就要来了,要是耽搁了,看我怎么罚你~”
第44章
声线娇嫩,细听之下还带着微微笑意,可在这种场景下,只会让人不寒而栗。
比韩海儿恐怖多了。
也不对。
左梨花想到韩海儿面对鬼时,黑色的眼睛泛着血色的红,面无表情的副索命样子也很可怕,只不过那时她的害怕仅浮于感官,内心是没什么波动的,毕竟她清楚的知道,韩海尔不会杀她。
不像这次,强烈的恐惧让她如芒在背,也许下一秒,黑暗中就会猛然窜出一只鬼手,捏碎她的喉咙,或洞穿她的心脏。
她的心跳变得缓慢,绝望和恐惧俘获每一根神经。
“嗯?妾身说的话没听到吗,怎么还不过来。”似娇似嗔的调子再次响起,催促意味明显。
同一时刻,一股冷气自身后贴近左梨花,带着淡淡的腥臭味,附骨之蛆般胶黏在皮肤上。
左梨花汗毛倒竖,立刻意识到,再不服从命令,她立刻会死!
巨大的恐惧导致她的腿有些僵硬,左梨花咬破舌尖,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疼痛上去,强迫自己迈开步子,用尽量让跳不出错的,伏低做小的走路姿势,朝噬人的黑洞走去。
此刻,她务必庆幸自己因为演戏的角色,而在这些细枝末节的神态姿势,和历史中约定俗成的规矩上下过功夫。
曾经有段时间的青楼,头牌一般不需要抛投楼面接客,她们躲在房间中,等着客人高价买下,主打一个奇货可居,而她的其余杂事,只需要由贴身丫鬟负责即可。
左梨花猜测,自己现在的身份,应该就是花魁身边的丫鬟。
丫鬟做不好事要挨罚,身份不能和花魁比,即使被花魁罚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些鬼想害人,又不能上来就吃,这些地下的东西往往和地上的人比起来,更加有一套严苛的规矩,像丫鬟这种活多易出错的身份刚刚好。
左梨花低眉顺眼,刚要迈进破烂的墙洞,余光却看到黑暗处有个隐约反光的东西,她眼神微微撇过去,认出那是个生锈的铜把手。
铜把手她呼吸一窒,即将跨过破砖的腿硬生生放下,抬手按住把手,使劲上全身力气,用力一拉!
‘哗啦啦——’一扇隐蔽在灰尘碎石后的门被硬生生拉开。
身后冷刀子似的注视倏然消失。
左梨花进入女鬼房间。
房间并不似外面看到的那么黑,三步远木质案台上,点着半截垂泪的白蜡烛,豆大的烛光照亮一方小小的空间,那女鬼就坐在案台边上,橘红的火光明明灭灭的照着她白到宛如被抽干了血似的小巧下巴,女鬼鼻翼高挺,影子自下而上遮住半个眼睛,另外半个冷冷的看着她,没有情绪,也不带恶意,和看一件死物没什么差别。
左梨花记得自己进来的原因,女鬼说,要自己帮她梳头。
她脑子里飞快闪过几个古装发型,低着头,往女鬼身边走。
烛火的一边被女鬼身体挡住,另一半映出点地面,和紧邻着带着破洞的墙,处于本能,左梨花从能看到地面的这边绕。
随着她的靠近,破洞这边的景象也愈发清晰,左梨花的表情也逐渐僵硬。
原来墙洞的这边,落在地上的碎石里,有无数根或是皮肉腐烂,或是只剩森森白骨的人手伸出来,正在疯狂挥舞,试图抓住些什么,只要左梨花从墙洞穿过,在她脚越过墙的下一个瞬间,就会被这些手抓住腿或脚,而后的结局可想而知。
一念之差,她差点就死了。
左梨花刚卸下去的紧张又升了起来。
女鬼歪过头,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她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睨着左梨花,露出另外半张藏在黑暗中的脸,完美无瑕的脸蛋,被什么东西掏了个狰狞的血洞,从唇角延伸到耳根,嘴里没有牙齿,只有烂红的牙龈,一截猩红的舌头从破烂脸洞伸出来,舔了舔紧紧闭合的唇角。
左梨花因为惊惧,心颤了颤,面上依旧不显,垂着头站在女鬼身后。
这个角度看不见女鬼的脸,只依稀能看到女鬼白白的一截后脖子,和上面一道翻卷皮肉的伤口。
看起来恐怖,却并不致命,是这女鬼死前受的伤。
“今日杨大官人会来我这处,就用他送我的簪子。”女鬼调子慵懒,将桌子上一个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缀着杨花*的长簪。
左梨花牢记自己小哑巴的身份,闭口不言,拿起唯一的一把断尺梳子,另一只手拢起女鬼的长发。
发丝没有想象中枯燥,反而光滑柔顺,一梳子下去,血腥味扑面而来,紧接着头发跟有生命似的,在左梨花手中轻轻颤动,一些较短的边发还会攀附上左梨花手臂,卷曲着拧在手腕上。
“小哑巴,你轻一些,我这头发怕痒。”
左梨花眼睁睁看着女鬼的头发缠进自己肉里,皮肤被勒的泛白。她用力攥紧梳子,指肚和手腕上的皮肉一样白。
装作无事发生,左梨花一下一下梳着女鬼的头发,每一梳子下去,发丝都会轻轻颤动。
突然,一根头发陡然立起,缠在梳齿上,左梨花正往下梳,一个没注意,这根头发被整个带了下来。
左梨花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停住动作,脑子里瞬间闪过好几种死法。
“别发呆,动作快些。”愣神的空挡,女鬼催促。
左梨花大气不敢出,专心帮女鬼梳头,手指灵巧的挽着发丝,一边用巧劲儿将女鬼乱钻的头发理顺,一边拢着长发,梳了个旋拧的灵蛇髻。
这个时候就要感谢曾经努力的自己,接过历史改编的古装剧,为了扮演好角色,特地了解过当时女子的一些生活信息,享这种灵蛇髻,需要一根长发簪固定,属于相对庄重的发型,既不太过隆重,也不失礼。
女鬼也比较满意,对着铜镜左看右看,完好的那边脸的唇角翘起一个弧度。
“手艺还行嘛,想要什么奖励?”女鬼开心的问。
左梨花这才发现,女鬼说话的时候,嘴并不完全张开,右半边有破洞的脸的这边的嘴唇,像雕塑似的一动不动,只有左边完好无损的脸,半边嘴巴在起起合合,若是张开的嘴巴动作幅度太大,还会撕裂嘴唇中间的皮肉。整只鬼都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感。
“说话呀。”女会左半唇抽搐着,发出腻人的腔调。
“”左梨花还记得自己是个哑巴,任凭女鬼盯她半天,愣是一个字没蹦出来。
须臾,女鬼表情沉下去,冷冷一笑。
“该死的贱人,居然敢弄疼我?!”
话落,细长的舌倏然自女鬼右边脸洞中,毒蛇似的探出。
左梨花霎时惊出一身冷汗,来不及做出反应,眼睁睁看着舌头缠上她的脖子。
而后脖颈剧痛,一阵窒息,紧接着眼前一花。
她竟是被捆着脖子拎起来,扔麻袋似的被扔出去!
第45章
真正落到地上的疼痛,比预想中还要大。
毫不收敛的力道撞击身体,反震扩散到五脏六腑,左梨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
她滚到碎砖地里,偏头望向女鬼那边。瘦长的身影就立在桌边,裙摆下方没有脚,烛光一灯如豆,明灭地映照在女鬼脸上,女鬼没有焦距地和她对视,五官僵硬,是个死人。
左梨花头皮都要炸开了,出于求生本能,她挪动手脚企图爬起来,贴着地面的耳朵却陡然传来脚步声,很大,在安静的黑暗中显得犹如巨雷,震得人心尖发颤。
左梨花停下动作,她注意到,女鬼的眼珠转了转。
“呵呵,难得,真好啊,真好。”一个熟悉的声音爽朗地笑着,从破了的墙中迈了进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新人明星,杨洛羽!
左梨花眼睫颤了颤,电光火石之间,决定闭上眼睛装死。
杨洛羽心情貌似很不错,他的话中的笑意一直没停下,“虽然废了点功夫,但好在也不是很难,终于抓到了这是她给你梳的头发?真不错!呵呵,我真是越来越满意了。”
踏踏踏
脚步声来到左梨花身边,左梨花屏息,控制着自己的心跳尽量平静,装出一幅晕过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