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不要怕,一边往窗边移动。
“笃笃。”
又是两声敲击的脆响。
左梨花瞳孔猛地收缩了下。
这次她看清了,是一只婴儿般小小的手,攥成拳头,轻轻敲打着玻璃。
那只手白白胖胖,在一片漆黑的窗外分外显眼,好似发着光。
“唉嘿嘿”婴儿的笑声出现在耳边。
记得韩海儿和她说过,婴儿鬼都是厉鬼,因为未开化的孩童懵懂,对世事感受不深,理解有限,但凡能化成鬼,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冤屈,因此恨意也更加纯粹,若是运气不好遇到这种鬼,什么也别想,跑就是了,兴许能捡回一条命。
左梨花扭头就跑,余光中,看到窗外面探出了一张惨白的鬼脸,漆黑的眼球直勾勾盯着她,微微长着嘴巴,似乎对她的逃跑感到吃惊。
“呜哇哇哇!!!”
身后传来震天动地的哭声。
而后是窸窸窣窣向她奔跑而来的动静。
左梨花充耳不闻,直奔门口,心跳仿佛都要停止了。
她手握上门把,网内一拉——
和门外一张骷髅对了脸。
距离之近,甚至能看清骷髅头上深深的刀痕。
骷髅摇着脖子,下颌骨砸在锁骨上,宛如汽车摆件:“嘎达嘎达嘎达”
视觉冲击太过刺激,左梨花差点瞎了。她进退维谷,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死了。
“呜哇,咕唔”婴儿爬的很快,肉呼呼的手抓住了左梨花的裤脚。
左梨花脖子僵硬地低下头,看见婴儿冲她露出个大大的笑,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嘴里红艳艳一片,全是血。
“哦呦,人!活的!”一个细长的东西挤过来,凑近打量左梨花,似乎觉得满意。
方亦亦大气不敢出。
忽然,有个东西从身后抱住了她,冰冰凉凉,又腥又臭。
“吃喽吃喽!”细长的人形苍蝇搓手。
一个人从天花板倒吊着垂下来,舌头不由分说地往左梨花脸上舔:“嘿嘿,我要这个,细皮嫩肉一看就香。”
他们抬着左梨花往外走,婴儿鬼揪着她的裤腿,爬到了左梨花身上,注视着左梨花的脸,笑得十分诡异。
托他们的福,左梨花看到,韩悠悠的房间门大开着,漆黑一片,一道拖行的血痕从里面延伸出来,淹没在楼梯口。
楼梯口有几个‘人’围成一圈,忙忙碌碌,细听之下,还能听见他们在说话:“你慢点别磕坏了,脑子流出来你怎么陪我!”
“肠子好吃,别和我抢。”
“细皮嫩肉就是不一样。”
间或有几声咀嚼,听得人牙酸,想吐。
左梨花感觉十分荒谬。
被吃的那人是谁?联合地上的血迹,让她不得不往韩悠悠身上想。
韩悠悠死了?或者死的是其他人?
那她呢,她也会死吗?
安禾的房间传来尖叫,左梨花被抓得死死的,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她没法救人。
这些鬼抬着她下了楼梯,来到一处隐蔽的地下入口,进去之后,左梨花发现这是地下窑洞,很大,歪七扭八地挂着一下看不出什么东西的肉。
几只衣着破烂的鬼一动不动地站着,像在守门,看到他们,转动僵硬的脖子,灰尘扑扑往下落。
“这是谁?”
细长的鬼回答:“新肉。”
另一只道:“看着眼熟。”
“谁家后代?后代肉好吃!”
“不是,好像是猫妖的新娘。”
话落,众鬼皆是一惊。
他们互相对视,又看看左梨花,婴儿鬼闭上了血盆大口,白嫩的手掐住左梨花的下巴,漆黑的眼里全是浓稠的恶意。
半晌,他移开目光。
抬着左梨花的鬼手一松,左梨花被摔在地上。
“不能吃不能吃。”
“抬走抬走。”
“献给猫妖!”
第37章
他们还不知道从哪找了棍子和绳子,捆猪一样将左梨花四脚朝天的捆了起来,两只鬼抬着走。
“你们要带我去哪?”左梨花忙不迭问。
一抬眼,一张血盆大口冲着她笑,左梨花愣了一下,就看到那个婴儿鬼挤开那张大嘴,跳到她身上,踩着她的脖子,黑洞洞的直勾勾地瞅着她,而后轻笑了下:“你那些他同伴都不敢和我们说话,只知道哇哇大叫,烦鬼得很,妖猫的新娘就是不一样。”
被踩着的地方像怼了两条冰块,冷得刺骨,死沉,左梨花当即就不好了,呼吸变得艰难,随着时间的加长,呼吸逐渐变成了对气管的负担。
细长的鬼一巴掌拍走鬼婴:“你要把她踩死了。”
没了重压,左梨花顿时好了不少,只是心跳突然加重,要跳出来似的,她连忙调整呼吸,同时仔细听着小鬼们的动静。
鬼婴爬起来,怨毒地盯着细长鬼:“现在不死一会儿也要死,有什么区别?”
走在前面挑担子的大嘴鬼口齿不清,但仍倔强发言:“不、、不一样,不,不,不,新鲜,不新鲜。”
左梨花心惊胆颤,有些不确定他们口中的“猫”,究竟是不是韩海儿那只长毛布偶。
不过很快,她的疑虑就打消了。
她被抬进了一个空旷的地下室,地下室四个角各燃着一只白色的蜡烛,火苗跃动忽闪着,时不时发出“呲呲”的声响。
而房间的正中央,趴着一只长毛布偶,左梨花仰头去看,布偶猫也在看她,宝石似的眸子映着烛火,像在燃烧似的。
大嘴鬼呜呜哇哇地说:“人,带,带带来”
而后一生凄厉的猫叫,伴随着怒骂一同响起:“滚!”
一张嘴发两种声音,说不出的诡异。
那些小鬼们便逃命是的,连滚带爬往外跑。
喧闹过后,偌大的暗室又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左梨花问道。
韩海儿没有回答,她迈着步子从台子上走下来,脖子仰得高高的,肉垫踩着水泥地面,看起来矜贵极了。
她来到左梨花身边,先是像一只真正的猫一样闭着眼睛嗅了嗅,确认气味似的,而后偏过头,在左梨花身侧使劲儿蹭。
绸缎般光滑的皮毛接触到皮肤,左梨花有些痒,往后躲,被绑着躲不掉。
想开口让韩海儿帮她解开,却在即将出声的前一秒,绳子一松,已经断掉了。
再然后,怀里就多了一只软绵绵,毛茸茸的猫猫。
“韩海儿?”
猫猫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左梨花的腿,韩海儿打了个呵欠,声音懒懒散散:“别说话,让我睡一会儿,累,好困。”
猫是一种任性的小东西,即使是套着猫壳子的韩海儿也不能幸免,于是专横的宣布自己要睡觉的旨意,也不管别人怎么想,自顾自的就闭上了眼睛,睡得香甜。
左梨花还是有点懵,她细细观察怀里的猫,借着烛火,在爪子的缝隙里看到点点血迹,毛也有些脏了,长毛猫一个打理不好,猫就容易乱糟糟的。
所以这是和原住鬼打了一架?
还打赢了,做了这里的老大?
左梨花琢磨着,站起来走到墙角,靠着墙壁坐下,调整了姿势,让韩海儿睡得舒服些。
大概是累极了,怀里的猫咪一动不动,也没有呼吸的起伏,只有身体是柔软的。
事实上,她抱着的就是一只死猫。
不知道是不是周围太过安静,还是怀里的韩海儿让她有了些安全感,她盯着晃动的烛火,没一会儿,自己也跟着睡着了
恍惚中,有谁在按自己的腿,冰冷,滑腻,力道不大,但带着不可违抗的强势,她动不了。
脖颈间也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拱来拱去,挺大一只,痒痒的。
左梨花费力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双湛蓝如大海的眸子。
左梨花愣了一下,脑子立即清醒,“你变回来了?”
语气是自己都没发现的欣喜。
下个瞬间,她就被剥夺了呼吸,那双果冻似的唇瓣好似带着魔法,侵占她的领地,攻城略池,她被毫无还手之力,只一交锋便溃不成军。
韩海儿问她:“冷不冷?”
左梨花有点想不明白,冷能怎么办,你韩海儿一直只鬼,还能把她焐热不成。
她这么想的,便也这么问了。
韩海儿便把她紧紧抱住,按在怀中亲吻。
地板不知道何时已经变了,变成了柔软的气体似的东西,稳稳的拖着左梨花,不让她掉下去。
小腿被握住,左梨花无暇顾及,她遵从本能抱住身前的东西,凉凉的发丝在指缝间摩挲。
忽的,她握住了个软软的,毛茸茸的物体。
感觉不对,左梨花迷离着眼睛看过去,看清是什么后,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换来一个包含警告意味的瞪视。
只是瞪她的这双眼睛泛着水光,眼尾还有浓浓的魅意,怎么看都像娇嗔,实在没有半点杀伤力。
韩海儿顶着两个毛茸茸的猫耳朵,低声呵斥:“不许笑!”
“哈哈哈对不起”左梨花捂住嘴,“我不笑了,咳,不笑了。”只是她情绪伪装的属实不算高明,捂住嘴巴,情绪还是会从弯起来的眼睛里露出来。
她只好尽量收敛自己的表情,只是起伏中,视线还是忍不住往韩海儿头上飘。
“我对你还是太温柔了。”韩海儿咬牙切齿。
“唔?”左梨花大惊:“不是唔呜嗯~”
“真想看?”
“”
“说实话。”
“想”左梨花卑微点头。
韩海儿笑得不怀好意,把左梨花托起来,让她高于自己头顶,一垂眼就能看到自己的耳朵。
“摸摸看?”
左梨花身子还有些发软,她知道韩海儿这鬼肯定没憋好屁,但面前毛茸茸的耳朵太具诱惑力,她任劳任怨,还是没忍住,伸出了自己的手。
毕竟,猫娘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这么大的猫耳朵,给机会rua,搁谁谁不迷糊
空旷幽寂的地下室,被细碎的呜咽填满
“很好抓,手感不错,嗯?”
“呜嗯、、”
“停下吗?”
“嗯,停、停下,不要了”
“你什么时候放手,我什么时候停下。”
“噫呜呜呜”
“那就继续。”
第38章
讲道理,这种大难临头还不知死活的事,放在以往左梨花是万万做不出来的,但今时不同往日,自从和韩海儿相遇后,她每一天都过得提心吊胆,久而久之也便顾不上世俗礼仪了,一些“惊险”场合下,反而成立缓解压力的一种方式。
比如现在。
冰凉的触感肆虐的游走于各处,左梨花皮肤泛着淡淡的粉,眼睛湿漉漉的,像澄澈湖面凝聚的水雾,她的手掌攀附上韩海儿的脖颈,临界时,遵从本能奋力挣扎,手指猛地用力,狠狠掐住对方脖颈。
韩海儿微微仰头,模拟死亡的感觉她兴奋不已,身为一只鬼,她承认她喜欢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绝望挣扎,却徒劳无功的模样。
富含鲜活生命力的甘露源源不断汇入,补充她干枯冰冷的魂魄,生理和心理同时得到满足,她湛蓝的眸子微微眯起,胸膛微微颤抖,看起来就像在起伏着呼吸。
片刻后,她松开手,左梨花烂泥似的跌落在软毯上,头枕着韩海儿的腿,微张着嘴巴轻轻喘息。
韩海儿指尖擦过自己脖子上的指痕,点点水渍沾染上去,触目惊心的手印竟显得糜烂。如果韩海儿还活着,这会很可能已经被掐死了。
“谢谢款待。”韩海儿唇角微微上扬,说话的同时指痕迅速,水渍留在凝脂似的皮肤表面,映着烛火,泛着莹莹点点的光。
左梨花被糟蹋的一根手指都不想动,没有出声,懒懒撇过去个眼神,媚得和带钩子似的。
欲语还休,涣散,无辜,带着余韵,还有未收敛好,不小心泄的怨怼。
韩海尔眉头一挑,眸色再次变深。
不可否认,左梨花拥有一副相当优秀的皮相,玲珑的眼平时清澈得不谙世事,这事儿的时候却像晕开了的胭脂,风情万种尽在不言中,饱满如花瓣似的唇微微启合,整个人犹如烂熟的樱桃,让人看一眼就被她吸引,深深沦陷,忍不住索取更多。
鬼是放纵的代名词,没有任何犹*豫,韩海儿低头就咬。
左梨花总是抱怨腰疼屁股疼,埋怨
韩海儿自诩不是色鬼,她一直认为,自己之所以如此作为,左梨花要负一半责任。
毕竟她不是看到谁都想上,毕竟左梨花实在勾人。
韩海儿捏着手底下的肉,白瓷似的皮肤遍布红痕,左梨花吃痛,深绯的眸子瞪她,给自己的下巴招来一个不轻不重的牙印。
左梨花屈起软软的腿,试图踢鬼,被反制,折叠按压。
“呜~”她发出一声啜泣,打了个寒颤,眼角溢出泪来。
“左梨花梨花活下去!”
左梨花缩了缩脖子,满脑子浆糊,只觉得这鬼烦得很,像苍蝇似的,咬人就算了,还嘀嘀咕咕煞风景
意识真正清明,是晕过去又醒来之后。
左梨花环顾四周,目之所及空荡荡,她周身的四个角燃着四支快要烧烬的惨白蜡烛,框成一个长方形将她圈在里面,烛泪汩汩流下,乱七八糟,张牙舞爪。
她视线转过一圈,别说鬼了,连根猫毛都没有,倒是墙角空空荡荡,总觉得有点说不出来的怪,像是少了什么似的。
但随即这个念头便被压了下去,反正这里一切都很怪,见怪不怪。
“韩海儿?喵喵?”
左梨花坐起来,随着动作幅度的增大,小腹两侧传来微微酸痛,还有些发胀,有很强的亏空感,说不上难受,但也不好受。
左梨花脸一黑,低声咒骂:“色鬼,破猫!”
骂完了,又坐着休息了会儿,还是等不来韩海儿,这才慢吞吞爬起来,准备离开这里探探路。
她还记得被拉来这里之前,她的宿舍被入侵,也不知道那些人现在活着没有。
她是被小鬼抬进来的,献祭似的扔给韩海儿这样那样,韩海儿用完就扔,不管她了,她浑身酸痛,还得自力更生。
左梨花越想越气,心里把‘韩海儿不是东西’这句话骂了千万遍。
门虚掩着,一推就开了,门外的场景让左梨花动作一滞,迈出半步的脚又收了回来。
门口正对着的是一个弯曲下来的楼梯,黑红色的血从楼梯上以拖把擦地的模样延伸下来,楼梯最底层,也就是左梨花的脚下,一个眼熟的鬼头凄凄惨惨放在那里,可能是从楼梯上一路摔下来的,正是那只舌头特别长的倒掉鬼,只是此时它的舌头已经断裂,破水管似的被仍在向上几阶的位置,身体也已经不见了,分外凄惨。
要不还是回房间?
左梨花犹犹豫豫。她自认为是个很惜命的人,不该有的好奇心绝对不会有。
可是,回到房间就安全吗?
她回头看了眼,扑腾着火苗的蜡烛在漆黑的屋子里很是显眼,摇摇晃晃的,快要灭了。
怪异感再次袭上心头。
“梨花!你怎么还在这儿啊,大家都安全撤离了,快走啊!”
左梨花迅速过头,安禾出现在楼梯拐角处,用力朝她挥手,神色焦急,头发也乱七八糟的,她半边身子被墙体挡住,看不见的那只胳膊似乎在用力拽着扶手,脚尖微微朝外,蓄势待发的样子。
“发什么呆?过来呀!”安禾急得想过来拉她。
“这就来。”左梨花低低应声,撇了眼长舌鬼断了舌的头,迈步跨过,不忘随手带上门。
“快!快!来不及了!”
左梨花一步步靠近。
四阶,三阶,二阶。
左梨花停住,“来得及。”
说话间,她后退半步,避开安禾挽过来的手,凌乱的刘海先,安禾的表情骤然消失。
她藏在拐角墙后的身体也暴露出来。
——有什么东西在她右侧身体狠狠咬了一口,将她腰部以上,连带着手臂整个咬掉,只剩下带着齿痕的内脏和肉混合血缠绕在衣服的棉絮里,盖不住的骨头白花花的晃来晃去,左梨花甚至认出了那被咬掉一半的心脏。
左梨花扭头就跑!
第39章
身后传来“嘶嘶”声,紧贴着她,像蛇一样。
左梨花压根不敢回头,她三步并作两步跨下楼梯,在撞到门上的时候一个闪身——
哐啷!
安禾一头撞到门上,小木门不堪重负,理所应当的被撞塌,安禾直接滚进了房间。
与此同时,左梨花炮弹一般冲回楼梯,闷头往上冲。
这也是跟随韩海儿东奔西跑攒下来的求生技巧,想办法和鬼拉开距离,然后跑就对了。
只要鬼追不上你,它就伤害不了你!
跑得太急,精神又极度紧绷,左梨花喉头腥甜,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她强迫自己迈开腿,而不是和初次见到韩海儿时那样,控制不住软在那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身后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尖叫,由于太过凄惨,左梨花腿肚子颤了颤,心脏怦怦跳,和要蹦出来似的。
眼前出现安禾夸韩海儿猫猫好看时,那张笑盈盈的脸。左梨花忍不住停步回过头,正好看见门里面的鬼,蜷在地上缩成一团宛如被泼了浓硫酸般,浑身上下的肉冒着白烟化水,正在迅速腐烂。
左梨花抿了抿唇,回过身,闭着眼睛迅速跑上了楼梯。
楼梯不长,尽头是一个长廊,通往一楼,她一脚踏上最后一阶,才松了一口气,扶着墙微微喘息。
小腹还在痛,却远远比不上心里的难受。
一楼楼道阴暗没有光,黑洞洞的,一直向里延伸,看不到尽头,除了无尽的黑暗什么也没有,仿佛要延伸到深渊里似的。
肌肉过度紧张带来的后遗症刺激小腹,除了酸痛之外还多了细细密密,针扎似的疼痛,左梨花调整呼吸,沿着墙壁缓缓朝上走。
留在这里不是明智之举,安禾鬼能来,别的鬼也能,虽然不知道安禾为什么进去房间之后就被融了,但再来一只万一不融呢?地下室没有出口,一个不慎她就会变成瓮里的鳖,被大卸八块。
不管怎么样,现在当务之急都找到韩海儿。
不是她铁石心肠不管同伴,只是有自知之明,她自己也是盘菜,贸然过去,正好给鬼凑一桌满汉全席。
只有待在韩海儿身边,她这盘菜才有可能被吃的不那么难看。
没有视线,左梨花用手摸着墙壁,在一种近乎毛骨悚然的寂静中,踏上了最后一阶楼梯。
她从地下室上来了。
‘啪——!’
脚边有什么东西在破碎,温热的液体溅到脚踝,有些痒。
左梨花扶着墙壁的手颤了颤,没有停留,缓步向前走。
‘嗬——嗬——’
粗重的呼吸声被落在身后,腐败的味道混合着血的甜腻充斥着左梨花的鼻腔,这种味道很不舒服,明明没有特别的温度,却好像把神经末梢都冻住了。
有谁在盯着她,站在她身后,离着很近的距离紧紧跟着,左梨花看不见,但她就是知道,这是大脑传递的信号,这个信号让她如芒在背。
她假装什么也没有,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左梨花!”谁喊了她一声。
左梨花睫毛颤了一下,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幻听,因为这里太黑了,幻听也很正常。
下一刻,耳边擦过一道风,沉闷的撞击声出现,贴着后脑勺,然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嘣!’
“发什么呆,快跟我走!”来人声音焦急,是个男人发出来的,但是因为嘶哑而变了声调,左梨花一时分辨不出是谁。
手腕被抓住。
左梨花脑子‘嗡’的一声,对方体温随即传递过来,给了她一个‘这是活人’的信号。
活人,在满是鬼怪的房子,代表着潜意识的信任。
左梨花被拉着走。
和自己不同,这人似乎能看见,他拉着左梨花一头扎进了旁边的通道,撒丫子跑。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逛,还走的那么慢,你是真不害怕呀!”
絮絮叨叨。
左梨花鼓胀的耳膜终于听出了这人是谁。
“杨洛羽?”一开口,才知道自己声音也早已经哑了。
杨洛羽有的回应有片刻停顿:“嗯是我,你们都不见了,我嗓子喊哑了也没找到个人。”
这话听着有点怪。左梨花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她第一次知道杨洛羽原来是个话痨。
“你胆子真大,刚才一只血淋淋的东西就在你背后趴着,你居然不跑也不躲,我也是,一拉你就跟着我跑了”
左梨花能说什么呢,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进吧。”杨洛羽停下,在漆黑一片中,推开了面前的门。
光率先从门里透出来,左梨花条件反射地眯起眼睛,看见了杨洛羽高挑的身形轮廓,和栗子色的发边。
“啊啊啊啊啊啊——!!!!”尖叫声措不及防刺进耳膜。
杨洛羽也懵了一下。他走进去,道:“安禾姐,别叫,是我们!我把你梨花姐找回来了!”
房间里,安禾抱着一个枕头,害怕的蜷缩在沙发上,脸上带着微收回的恐惧,和看见熟人的惊喜,有些怪异。
她眨了眨眼睛,丢开枕头直接冲了过来。
“梨花呜呜呜呜”
左梨花心头一跳,快速拉过旁边的椅子挡在身前,安禾膝盖碰在椅子背上,嗷地一声惨叫。
“你是谁?”左梨花因为惊惧,瞳孔微微放大。
“我是安禾。”
左梨花身后突兀地传来一个声音。
她浑身僵硬的回过头,另一个安禾正一脸颓丧的关上门。
“梨花别信,她是个冒牌货!”身前的安禾捂着膝盖咬牙切齿,说不清是疼的,还是看到另一个自己气的。
第40章
“哟,大家伙儿都在呢。”蒋平城站在门口的安禾身后,歪着脑袋露出半张脸。
“别挡路,让我进去。”蒋平城身后的黑暗中出现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左梨花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眼睛死死盯着那只手。
——手主人的声音,跟蒋平城一模一样,连开头重音的发音习惯都一个样。
蒋平城翻了个白眼,侧开身子,果不其然,一个一模一样的【蒋平城】挤了出来。
他似乎急于休息,拨开人群迫不及待走进房间,路过左梨花,没什么情绪的撇她一眼,一头栽到双人沙发上,葛优瘫在哪了。
房间内的众人,包括两个安禾都对此见怪不怪,神态没有任何变化。
“这是……”左梨花发现自己嗓子有些哑,她顿住,喉头滚了滚,把剩下的话问完:“怎么回事?”
“唔。”沙发上的蒋平城2号伸腿往桌子一搭,“有点复杂,总而言之。”
门口的蒋平城1号此时已经进来,正在脱外套,从善如流的接话:“这是个鬼屋。”
左梨花当然知道这是个鬼屋,她想问的不是这个。
杨洛羽转身抬手,一个两面牌子的吊坠当啷下来,停在左梨花面前。
牌子上是杨洛羽的黑白照片,只有个大脑袋和一点点衣服领子,看样式是杨洛羽现在穿的,只是这个照片上的杨洛羽表情难过的像在哭丧,耷拉着的眼角底下,眼珠直直盯着前方,看罪魁祸首似的平等的瞪着每个在看照片的人。
左梨花下意识后仰。
杨洛羽手动了动手腕,牌子幽幽旋转,另一个也是杨洛羽的照片,只是这个相比正面那个,这个明显“开朗”很多,上挑的眼角十分邪性,嘴角像被扯着似的往上翘,嘲讽的俾睨众生。
“自己出现的,我们都有一个。”给左梨花观赏完了,杨洛羽把牌子挂回脖子上,“我两个,安禾姐三个,蒋哥三个,悠悠不知道,还没找到”,梨花姐你有几个?”
左梨花低头,在身上口袋里翻翻找找,一无所获。
“一个都没有。”
“唔?”杨洛羽挑了挑眉,发出疑惑的气音。
左梨花没管里面的深意,问:“所以,有几面就有几个‘分身’?这意思吗?”
“什么分身!”被椅子撞到膝盖的安禾气得哇哇叫:“她是冒牌货,是鬼!只有我是真的!”
安禾2号掀开眼皮,嗤笑:“你有证据吗?你说真的就是真的?”
安禾1号哽住,气得眼睛通红,吭哧吭哧直喘气,她拿出自己的牌子,和杨洛羽不一样,她的是三面菱形,像个三棱镜。
“哎呀!”安禾1号惊叫一声,“怎么红了?”
大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三菱坠有一面被血一般的红色覆盖了,大刺刺的,仿佛能闻到血腥味。
安禾2号一愣,连忙拿出自己的,发现也是一样的红。
“给我看看。”杨洛羽接过离自己最近的安禾2号的三菱坠,就连沙发上躺着的蒋平城2号都凑了过来。
两个一模一样的三棱坠被摆到一起,大家围着嘀嘀咕咕。
左梨花好像有点明白眼前的情况了,她理所当然的想到了地下室的安禾——那具被烤焦的死尸。
也许那具死尸就是安禾3号,但那又怎么样呢?这些人也太淡定了,淡定到几乎诡异,回想昨晚被鬼拖出房间,看到血淋淋的他们时候的情景,实在很难和现在的面孔联系起来,仿佛那只是自己做的一场可怕的梦。
“另外的人呢?”左梨花问。
房间一静。
杨洛羽道:“本来是我和安禾姐找你去,过长廊的时候我们分头走,另一个我和蒋哥找悠悠,他们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找到没有。”他苦恼地歪了歪头,对着三菱坠皱眉。
“梨花。”蒋平城问她:“吊坠会出现在脖子上,离开身体一定范围会重新刷新,分身是昨天晚上出现的,睡一觉起来,躺在自己身边。你再仔细想想,你真的没有吊坠和分身吗?”
左梨花又找了一遍,当着在场人的面,口袋翻了个底朝天,甚至把外褂都脱下来,倒着颠了会儿。
只有一个纸团‘啪叽’掉了出来。
左梨花眨眨眼,捡起来展开,四个黢黑的猫爪印跃然纸上,边角处还有两个小孔,大概是猫牙扎的。
“”左梨花满头问号,展示给众人看。
众人盯着那张纸,一水儿的沉默。
“对哦梨花,”安禾1号问:“你猫呢?”
“不知道,睡醒了就没见到她。”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独自一猫在鬼屋可怎么活啊。”安禾2号发出严厉指责。
左梨花穿上褂子,将纸团重新团吧团吧放回口袋,“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轻描淡写的样子惹怒了安禾2号:“什么叫不会怎么样,你怎么”
“猫和人不一样,这里都是人鬼又不是猫鬼,古人还说猫通灵呢,往好处想,兴许这会儿在哪抓老鼠,都是同伴,别大惊小怪的。”蒋平城1号出言劝阻。
“对啊安禾姐,”杨洛羽也道:“梨花姐丢了猫肯定也很着急,她也不是故意的,睡死了谁知道,我们不也是睡醒了才发现自己有分身的吗。”
话音刚落,门被大力撞开,发出‘砰’的一声。
韩悠悠呜呜哭着一头扎了进来。
“救命!!鬼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她气没喘匀,抬头看见蒋平城和杨洛羽,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再次爆发出一阵高昂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白眼一翻,保持着尖叫的样子,木头棍子似的直愣愣朝后栽下去,被进门的杨洛羽2号眼疾手快的接住。竟是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左梨花有点感动,看向韩悠悠的目光头一次变得亲切。抛开别的不谈,这才是见鬼该有的反应,在这一刻,韩悠悠居然成了唯一的正常人!
韩悠悠此刻毫无形象,她是睁着眼睛晕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左梨花无从下手,不大想碰她,但这里只有自己和她沾亲带故,不管她实在说不过去。
“悠悠!”左梨花扯着韩悠悠的衣服晃她。
收效甚微。
左梨花屏住呼吸,木着脸掐上了韩悠悠的人中。
韩悠悠僵死的眼睛瞬间有了神采。
“啊啊啊啊啊啊——!!!”
左梨花一把扯过韩悠悠的衣领,捂住她的嘴。
“冷静点,别叫!”
薄薄的衣料被浸湿,左梨花表情更木了。
左梨花有轻微洁癖,发作起来不讲道理。比如现在,她有种把手剁了的强烈冲动。手已经脏了,不能要了。
韩悠悠满是泪水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定格在左梨花身上,约莫是回过味儿来了,发出几声“唔唔”的闷哼。
左梨花放开手,韩悠悠立即大口喘气。
他们待的地方是男嘉宾卧室,左梨花目光在角落的行李箱落了一下,又很快移开。她扒拉扒拉记忆,想起了提着这个箱子的人是蒋平城。
“蒋哥。”左梨平静地道:“用一下洗手间可以吗?”
三个蒋平城齐刷刷点头。
左梨花平静的起身,平静的走到洗手间,平静的关上门,对着水龙头疯狂搓手!
恨不得去一层皮,蒋平城的香皂都被她搓的小了一圈。
十分钟后,左梨花擦擦泡皱的手指,打开门,面无表情的走出去。
门外是眼圈通红,鼻头通红的韩悠悠。
她很明显已经擦过脸了,脸上还占着劣质纸巾的碎屑。
左梨花眉头扭曲了一下,与她擦肩而过。
“开会呢,有什么新发现吗?”左梨花看着在房间坐成一个圈的众人,自己找了个位置,和他们排排坐。
坐在她旁边的,疑似2号安禾的安禾微微颔首,勾起的唇角似带着些许嘲讽:“梨花姐,你妹妹悠悠也没有吊坠。”
坐老远的安禾1号生气的拍桌子:“你看她那表情!那怎么可能是我!有什么好犹豫的直接赶出去啊!”
安禾2号嘲讽意味更深了:“不要顶着我的脸露出这么傻缺的表情。”
安禾1号被逼疯,闭眼大叫,“梨花姐来这里,不要挨着那个冒牌货,她是来害我们的!”
左梨花:“”她怎么觉得两个安禾都不正常。
另一边的杨洛羽凑到左梨花面前,小声道:“目前只有安禾姐的分身在性格上有轻微差别,不知道是不是吊坠一面红了的原因。”
左梨回忆了下刚见到杨洛羽时他的模样,古怪的瞅他好几眼。总觉得,好像有差别的人不止安禾。
安禾2号嗤笑一声:“小杨弟弟,有话大大方方说,我不聋也不瞎。”
两个杨洛羽一起道歉赔笑:“没有没有,安禾姐说笑了,开个玩笑。”
安禾1号抓抓头发,陷入新一轮崩溃:“天呐天呐,你怎么这么小肚鸡肠斤斤计较!”她不能接受这样嘴脸的自己!坚决不能!
眼看就要闹起来,蒋平城1号敲敲桌子,将注意力都引过去:“静一静,现在不是吵闹的时候,我们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有团结起来才有机会活命悠悠收拾好了,让个位子给她坐,一起来说说情况,交换一下情报。”
“什,什么情况?”韩悠悠看着几个一模一样的人,视线又是一阵飘忽,但还是乖乖坐了下来。
“你躲进柜子之前在做什么?”蒋平城问她。
“和我家哥哥”她飞速撇了眼左梨花:“和黄鹄开视频,敷面膜。”
“黄鹄?那个黄老板?那不是梨花姐的未婚夫吗,你和他开什么视频?”安禾1号哇啦哇啦叫。
安禾二号嗤笑一声:“抢完人家父母,还抢人家未婚夫,你挺能耐啊。”
两个杨洛羽都是一惊。
1号杨洛羽道:“安禾姐,梨花姐和黄老板已经解除婚约有段时间了。”
这会儿两个安禾表情倒是一致起来:“啊?”
杨洛羽2号点头:“那会儿你在拍戏,拍完直接进了这个综艺,不知道很正常。”
“啊这样。”众多目光齐刷刷看向左梨花。
左梨花:“”不是啊,看她干什么!跟她有什么关系,她都要忘了黄鹄这个人了好吧!
“是,是这样的,”左梨花硬着头皮重重点头:“我和黄鹄很早就分手了。”
“哦~”大家又齐刷刷把目光移到韩悠悠脸上。
这回轮到韩悠悠不自在了。
“悠悠,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好帮助我们逃出去,你也不想死在这里,再也见不到你的黄鹄哥哥了对吧?”杨洛羽冷静陈述。
韩悠悠忙不迭点头。
杨洛羽1号和蒋平城1号对视一眼:“那么,在你打视频和躲进柜子这个间隙里,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