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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得远离南达帕尔巴特,才能找到机会摆脱拉斯的全方面监管。

兰迪怀疑拉斯已经猜到他们正在干嘛、也清楚塔莉亚此时的目的,这个想法似乎可以从未来塔莉亚陆陆续续提供的一些片段信息中、获得侧面证实。

然而,一场注定失败的事业、并不意味着一切的尝试都毫无价值。

自从几天前跟布鲁斯在桥上吵架后,兰迪重新审视了自己对爱人、家人、朋友们的保护欲,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她的保护行为似乎有逐步升级的可疑迹象,随时都会进入一个扼杀他人发展的危险领域?

这可不太妙。

她得及时止步。毕竟一个家里有一个布鲁斯就够叫人窒息了。

在给了布鲁斯跟明科汗一个她最好的死亡威胁眼神后,塔莉亚笔直地切入正题。

所以这回塔莉亚的莫斯科之行,实则目的有三:

明面上,她是来执行拉斯交派的任务。

这是外部人员所看见的;包括一般联盟成员跟其余外人。

私底下,她仍是来执行拉斯交派的任务。

原来拉斯难得允许塔莉亚逗留在外的真正目的是,他要求塔莉亚通过与兰迪的友谊,催化并升级布鲁斯、明科汗与兰迪三人之间的纷争,从而导致三人分裂、关系破局。

如此一来,拉斯就能再派塔莉亚趁着布鲁斯刚分手,趁虚而入取得其青睐。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布鲁斯问。

“一个孩子。父亲想要一个拥有奥尔古尔并韦恩双方血统的孩子。”塔莉亚言简意赅,“要是能联姻就更好不过。”

立刻明科汗眼神转向兰迪。同时布鲁斯死死皱起眉头,双手握拳。

“他作梦。”布鲁斯咬牙切齿。

“当然如此。”塔莉亚面无表情,眼中的怒意、恨意和其他复杂的情绪不亚于布鲁斯。

“父亲活得太久,已经失去理智,竟想要我做出如此有辱人格之事,他怎么会以为我是那种女人,介入姊妹的爱情,强抢他人伴侣?这个计划叫我打从心底嫌恶反感。”

“在联盟中,婚姻该是神圣的,于我而言更是如此。除非配偶死亡,否则没有任何理由能让一个男人寻找新的伴侣、却不成为联盟女子的刀下亡魂。我永远不会为他做这样的事,即使他是我父亲。”

本段直译:身为联盟女子的配偶,婚后出轨就是死路一条。身为联盟女子本人,绝不允许任何男人侮辱神圣的婚姻,哪怕是亲生父亲。

听到塔莉亚这么说,布鲁斯明显松一大口气。

相较之下明科汗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也不知脑海中想起谁、或想起什么事。

只有兰迪面色平静,毫无反应。截至目前,没有什么发展超出她的预料与她先前所知。

“这么说来,你要忤逆拉斯。”布鲁斯结语道,“这正是你与我们相约在此的真正原因,你想要我们帮你。”

“哈,帮我?”

塔莉亚一声冷笑,“你是否搞错了什么,布鲁斯?这是在帮我们彼此一个忙。不论如何你都已被卷入其中,别以为你能轻易从联盟拿走你想要的东西却不必付任何代价。”

“我知道你正在寻找破解衔尾蛇诅咒的答案,所以这里是交换条件。”

“你帮我推翻我父

亲,我给你联盟内所有我能找到的、历史上任何关于衔尾蛇诅咒的情报。在这点上,你可以相信我,因为不只你,我也想解除尤莉身上的诅咒。”

这时明科汗举手插嘴问:“等个一秒,谁被诅咒了?布鲁斯的女朋友?”

“嗯。”兰迪很有帮助地回答道。

明科汗向后退开半步。这不像是出于害怕,更像是出于愤怒。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从来没人告诉过我?”他环顾并质问道。

布鲁斯一脸茫然,“……我以为你知道?”

兰迪点头,“我也以为你知道。”

第一次见面时,明科汗就透露他知道她从未来回来的事。

当时兰迪以为布鲁斯什么都说了。

原来布鲁斯没有。原来明科汗只是略知一二,并把她当成普通的时空旅行者。

明科汗拉下脸,带着怒气陷入沉默。

布鲁斯用颇不以为意的表情瞥了眼明科汗后,再次转向塔莉亚。

“你给我开了一个条件,但那不是我要的。”他说,“这里有件事你也搞错了,塔莉亚。”

“如果我帮你,那不是因为你开的条件有多好,而是因为你是尤莉的朋友,我知道对她而言你有多么重要。我所需要的不是你开给我的条件,而是你最完整、最坦承的动机。”

塔莉亚一手插在腰上,微微瞇起双眼,若有所思。

“在真正涉入我的计划前,你想先取得最全面的信息。我想以你的立场而言,这是公平的。”

布鲁斯更进一步,“那么你的答案是?”

在短暂停顿后,塔莉亚换了个语气,以更沉重、更严肃的姿态说:“因为我累了,布鲁斯。”

“多年来,我的人生处处受制,我的成就不被重视,每天我都努力做到最好,期望获得认可,期望父亲会为我感到骄傲,就像他是如何为我的姐姐妮莎感到骄傲那般──然而我得到的是什么?什么都没有。”

“没有领地,没有属于我自己的拉撒路坑,除了永恒的批评跟打击,我所得到的不过就只是一场被安排好的婚姻,跟一个从我姊妹身旁抢来的配偶。”

“当父亲决定要我这么做时,他到底何曾考虑过我?”

说到这,塔莉亚深深吸了口气,用相对平静的语气解释道:“有件事,你们或许不明白,毕竟你们是外来者。正如先前我所言,联盟内,婚姻是件神圣的事。”

“那意味着没有人可以主动介入他人的爱情关系。若是男人犯下此罪,他的结果就是死,财产悉数归于他的女伴。而若是女人犯下此罪,我们将视该名女性有无子嗣,来判决她的死期是否该安排在子嗣成年后,以及财产归属。”

“我是恶魔之女,他们不能直接要求我死。然而,未来直到我丧命的那日,联盟内所有姊妹都将鄙视我,直到永恒。就更不提男人们会如何看待此事。”

“说白了,父亲之所以如此安排,实则不过是对我在联盟内、目前所取得的地位跟成就的一次严厉打击。”

“我别无选择,想要自由。现在,布鲁斯,你是否明白了?”

这是一次来自塔莉亚的自白。

来之不易,罕有而可贵。

痛心,哀愁跟忿忿不平的情绪混合成最终的迫不得已。

塔莉亚也曾是个忠诚的好女儿,一心只想获得拉斯的赞许,直到拉斯逼得她不得不反击,而她也再受不了过着一言一行、每个决定都受拉斯评论跟控制的人生。

大概从塔莉亚发言进行到一半左右,兰迪缓缓靠近她。在进行到三分之二接近尾声时,兰迪悄悄握住塔莉亚的手,以此提供精神支持和安慰。

布鲁斯全程皱着眉,区别在于眉头紧皱的程度。

最终他叹了口气,颔首表示理解。

“我明白了。那么你需要我做什么?”

“配合做戏。现阶段我仍得再取得一些他的信任,待我拉拢更多长老、将更多关键资源掌握在手中后,就可进入推翻他的阶段。”塔莉亚答。

此时兰迪得非常谨慎仔细地控制住表情,以免不小心透露任何事。

在长时间的沉默后,明科汗再次开口。

第167章 莫斯科校外实践那次他们课程结业……

“有另一个问题我想先确认清楚。这里塔莉亚你想要的摆脱拉斯,指的是永恒的摆脱,或温柔的做法,好比像是软禁?把他送进他专属的养老院?”

明科汗这么问,一边用右手拇指往他自己脖子前一笔划,做出暗示。

塔莉亚竖起眉毛,面露不悦。

“当然是温柔的做法。他毕竟是我父亲,有选择的话,我不想亲手斩首他。我会送他去北极的一座岛上,提供他食衣住,唯独不提供他使用成瘾的坑水。他会自然老死,就像他本该有的那样,体面地享受我费心费力为他安排好的一场隆重的葬礼。”

明科汗哼了一声。

“但你确实知道这么做会使事情的难度比你直接刺杀他来得高,对吧?此外,他有可能逃跑。就我看来,温柔的做法会害你风险大增啊公主。”

要不是兰迪恰好紧紧握住塔莉亚的手,估计塔莉亚会拔刀刺穿明科汗。

“等一下。”兰迪开口,一步向前刚刚好挡在塔莉亚跟明科汗之间。

“你也要加入这个计划?”她问明科汗,“你确定?你真的知道我们准备干嘛对吧?这应该不是你本来接近联盟时想做的事吧?会不会偏离你原本的道路有点太远了?”

明科汗笑了。

“尤莉,你真可爱,总是如此关心他人,但你又怎么知道我本来接近联盟的目的是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考虑过要加入联盟?”

说着他一耸肩,话锋一转道:“既然现在我听说了这些,也不打算置身事外。算我一份吧塔莉亚,我要加入。”

“你的动机?”塔莉亚问。

明科汗昂起脸,露出一个倾斜的笑容,“我喜欢挑战。”

塔莉亚盯着明科汗,眉毛微微抽了一下、快得叫人难以察觉。

“成交。”然后塔莉亚说。

兰迪站在二人中间,当他们对话时、她的眼神也不停来来回回,最终听见塔莉亚答应时,她的眉毛都快飞出发际线了。

“我不知道原来热爱挑战也可以成为一个人加入正义推翻斜教首领的合理动机。”兰迪脱口而出。

明科汗再次耸肩,“所以现在你知道了。”

兰迪面无表情地望向站在她对面位置的布鲁斯。

“嗯,”布鲁斯咕哝一声,皱起眉表示:“我们要面对的是拉斯奥古,多个人手或许也好…………”

他听起来未免也太不确定了。

兰迪几乎可以看见,那儿有个小小的问号、就跟在布鲁斯那句话的最末端;不错,问号,这也是她的感受,因为这根本不是她在未来听到的历史。

从来没人提醒过她原来明科汗也参与了塔莉亚的叛变计划。

更别说也从来没人提醒过她还有明科汗这么个家伙。

要不是事关重大,兰迪倒也不会如此错愕、如此在意,忐忑不安;但现在她开始不太确定事情将走向何方了。

由于他们在外头待得已经有点久,第一次的密谋会议、就在明科汗宣布要加入计划不久后草草结束。他们只来得及在分别前快速决定下一次会议的时间地点。

从那之后,布鲁斯就显得若有所思。

兰迪让他自己想了几天。

几天后,布鲁斯趁着两人外出购物时告诉兰迪:“我们会需要一套暗号。”

“在未来,你确实是有一套完整的暗号系统,”兰迪答,停顿一下后又问:“这里你指的我们是……?”

“我们,”布鲁斯加重音强调,“你,我,跟哥谭。不包括其他人。”

兰迪缓缓点了点头。

她明白了,这只是最近的事启发了布鲁斯,让他意识到,他们得创造一套有系统的代码,否则当像是塔莉亚要密谋的这种状况发生时,事情会非常不方便,风险也随之提升。

话虽如此,布鲁斯也没有好心到把自己辛苦编出的密码代号分享给他人。

毕竟这是极其珍贵的智慧财,更有潜在的泄密危机。

“你想要来点提示吗?我可以剧透。”兰迪提议,“虽然这似乎是你本该自己摸索出来的事,不过一点提示应该也无伤大雅。我的意思是,这可以为你省下大把时间。”

布鲁斯沉吟一声,摇头。

“暂时不必。”他补上一句,“若有需要,我会再问你。”

事后兰迪不免猜想:或许这回塔莉亚起义失败,多少与塔莉亚还未编出一套自己的暗号有关。

可能塔莉亚以为他们的会面一直都完美地保密。对自己的潜行技巧过于自信,以至于忽略潜藏的风险。

这只是一个猜想。或许失败与泄密无关,是与明科汗坏事了有关。

谁知道呢?搞不好啰。

塔莉亚勉强在莫斯科待了一个月。

期间拉斯催了四次。大概从第三周开始,催促变得频繁。有次传信的忍者更直接在艾佛瑞的家中,当着他们五人的面告诉塔莉亚:

别再玩了,快回联盟,恶魔之首对你目前的表现很不满意。

那真的是……

尴尬。羞耻。只有难堪。

尽管该名忍者表明这是其个人发言,与拉斯的命令无关;可要是还不能由此看出塔莉亚在联盟中的地位岌岌可危,那他们就是瞎了。

在场的可都是人精。

就算塔莉亚在玩,这也不是传信使者能置喙的。

当下塔莉亚的脸色难看到明科汗都不敢开玩笑。

后来塔莉亚有没有杀了这名传信的忍者,没人知道。至少她没有在艾佛瑞的公寓内做这件事。

看在该死的KGB的份上,处理尸体会比处理痔疮还麻烦。

“我知道这是关于妮莎暗示他、她有意回来完成一百多年前她自己主动放弃的继承事业有关,”塔莉亚私下告诉兰迪,“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此时,兰迪对妮莎奥古(等等,她仍是个奥古吗?)的厌恶程度、已经直逼她对明科汗的冷漠反感,还有点超车。

诚然或许妮莎也是这场竞赛中的受害者,追根究柢是拉斯在操纵大家,是拉斯对塔莉亚做出这些事,但到底为什么一个已经离开联盟将近一世纪的人、还能通过一点点暗示就让塔莉亚日子变得难过,这实在是个谜。

难道妮莎当年就有那么优秀?或这就只是失去的最美好?

兰迪无法理解,也很难对妮莎产生好想法。

说真的,远离联盟跟拉斯听上去是个正确的决定,为何妮莎不继续保持下去呢?那样对大家都好。

三个月后,布鲁斯跟明科汗结束他们在莫斯科的伪装跟间谍课程。

兰迪比他们更早毕业。

在这门课上,兰迪的进度始终大幅超前,后头的时间她一半的时候算是艾佛瑞的小助教,一半的时间则用来练习武术。

在送他们去搭机的那天,艾佛瑞看上去心情特别好,又一次戴了那顶可爱的紫色假发。

以莫斯科的蓝天为背景,在一排又一排彼此椅背相靠的候机椅、与一大片被擦得透亮的机场落地玻璃窗之间,艾佛瑞朝兰迪招手。

“说来有件事我应该要告诉你,兰迪。”她说。

兰迪僵住了。因为什么,艾佛瑞喊她兰迪?

艾佛瑞不该喊她兰迪。

尽管尤兰达昵称兰迪并非罕见,但在莫斯科时,布鲁斯跟塔莉亚就只喊她尤莉,到后来连明科汗也喊她尤莉。兰迪都懒得管了,对明科汗爱理不理。

在兰迪走向艾佛瑞前,布鲁斯短暂地抓住她的手又放开。

“别担心,布鲁斯,我不会吃掉她。”艾佛瑞笑,似乎很满意也高兴看见他们忐忑不安的模样。

兰迪走到艾佛瑞面前停下。

在这短短几步的时间内,她的脑海中已飞过无数假设,最终停在两三个最有可能与此事有关的人名上。

艾佛瑞伸出手为兰迪整理衣领。

“技术上说来,你不是我的学生。不过我确实认识教你技巧的人,”此处刻意停顿一拍,“赛琳娜凯尔,对吗?”

兰迪没有倒抽一口气。

她没有。因为艾佛瑞说出的名字正符合刚才她的其中一个猜测……她只是眉毛扭曲了一点点。就一点。

艾佛瑞笑容扩大了。

“你本人就像她说过的那样。我很高兴她对你的高评价并非过吁。”她说着,手从兰迪的衣领移向兰迪的脸颊,拇指擦过皮肤,“回去后勤加练习你的表情管理,见到她后帮我转达我的问候,好吗?”

兰迪张嘴,又闭上。

所以……所以原来,几个月前、她刚到莫斯科的第二天,他们去露天咖啡的那次,艾佛瑞在布鲁斯跟明科汗去执行第一次任务时、找她闲聊,声称曾从他人口中听说过兰迪的高评价。

原来给予高评价的不是布鲁斯跟塔莉亚,而是赛琳娜吗?!

到底艾佛瑞怎么跟赛琳娜认识的,兰迪记得赛琳娜几乎没离开过哥谭啊?

“你怎么,”兰迪想问。

艾佛瑞竖起食指放在嘴唇前,“你会知道的。现在回去吧,我们要是再多聊两句,那边的布鲁斯就要发怒了。”

兰迪恍惚地走回布鲁斯身旁。

“一切都还好吗?”布鲁斯关切地问,“她说了什么?叫你如此震惊?”

兰迪只能给他一眼,再摇摇头。

直到上飞机后,兰迪才经布鲁斯提醒、而在衣领下发现一枚不属于她的胸针。

第168章 卑诗留学之旅那次他们一起演戏

小时候,兰迪觉得哥谭是有史以来最屎的粪坑,每天都恨不得快点长大、经济独立就头也不回地离开哥谭。

她以为生活在哥谭是最糟的事,直到她进入九零年代的南达帕尔巴特跟刺客联盟。

回到联盟面对希瓦,兰迪继续过着每天被揍的日子,因为现在希瓦不允许她魔法武术混着用了。说是总是作弊实力不会真正提升,这么爱用魔法不如去上魔法课算了。

身为卡斯的生母,希瓦夫人就跟她未来的女儿一样沉默寡言,踢人屁股的凶狠程度则更加凶恶,对学生的要求更是严苛到堪称虐待。

这堂课兰迪修得痛苦想哭,十分之十不会推荐。

好消息是,生存本能促使她进步神速。

坏消息是……天啊,兰迪甚至不知该从何讲起。浑身的瘀青、从没好转过的肌肉酸痛跟时不时骨折脱臼被打到肿,怀孕生产都没有叫兰迪情绪崩溃,但希瓦做到了。

与其说希瓦在教课,更像是她单纯在殴打兰迪,把兰迪当成某个不那么重要、不能杀死得留一口气的敌人在打。或许希瓦在武术的领域中是全世界最优秀的人,但对兰迪而言,她实在不是个好老师。每天留一口气待明天继续打,这就叫折磨。

现在每天早上,兰迪一想到要去上希瓦的课,就根本不想起床。光想起希瓦的名字就忧郁了。

今天她就赖在软榻上,不肯离开被窝。

布鲁斯无奈地跪坐在一旁,想方设法要哄她起床。

“我想装病请假。”兰迪问布鲁斯,“我们可以这么做吗?假装生病?”

“不幸的是,联盟没有病假。”明科汗从布鲁斯背后插嘴道。

兰迪睁大双眼,茫然地看着布鲁斯。

“没有吗?”

布鲁斯沉痛地点了点头。

兰迪吸了口气,嘴唇开始颤抖。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她问,“我只是想休息一天,就一天。”

这种要哭不哭的表情立刻就叫布鲁斯缴械投降了。

“……好吧。”布鲁斯说。

接着他转过头,与兰迪一齐用最可怜的表情,望着后方的明科汗。

‘别的办法’就是,布鲁斯跟明科汗一起去找希瓦,主动发起挑战,藉此消磨希瓦的时间。

结束后,希瓦满意地离开教室,说看在这份上,她可以给兰迪放一天假。

此时布鲁斯还有力气站着,明科汗已经在地上躺平了。

毕竟一个早上,明科汗跟希瓦打了三轮,布鲁斯只打一轮,因为反正明科汗热爱挑战,听着像是在这里他可以承担起比别人更多一点责任。

“那不是我说的,”明科汗表示,“当我说挑战时,我指的是真正的挑战,不是,”他抬手上下一挥,“这种。”

布鲁斯哼了一声,声音中隐含笑意。

明科汗翻身抓起地上的毛巾朝布鲁斯的背后抛去,后者头也不回地接住。

“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们这对没良心的情侣把我推出去挡子弹。”明科汗说,接着提高音量,朝庭院的方向喊:“尤其是你,尤莉!”

兰迪用拳头遮住嘴唇,没忍住,笑了一声。她从隐身的地方走出来,好奇问:“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明科汗坐起身,从训练教室的地上抬头望向她。

“比布鲁斯发现你的速度要早一点。”他笑

着说,转头看布鲁斯,“我会称其为直觉。”

兰迪刚皱起眉,布鲁斯就转过身,把毛巾揉成一团、扔回明科汗脸上。

毛巾啪地一声在明科汗脸正中间砸开。

“是你走过雪地的声音。”布鲁斯解释道,“虽然你已经刻意把脚步声混在刚下课的一群初阶学徒中,只要不仔细听跟数,就不会注意到脚步声、跟雪地上留下的脚印数量痕迹不对。”

“但你还是注意到了?”兰迪扬起眉毛。

布鲁斯耸了耸肩,不置可否,随后又说:“而安东能发现你,则是依据我的肢体语言透露出的信息。他没有比我更早注意到你的存在。”

语毕,布鲁斯跟兰迪齐齐盯着仍坐在地上的明科汗。

明科汗朝天转了圈眼珠,那表情算是承认了布鲁斯的说法。

为此,兰迪暗自松了口气。

所以显然明科汗对她的态度有所转变。

转变并非突如其来。

严格来讲,当他们三人还在莫斯科时,明科汗就表现出些许迹象,好比称呼的转换,跟一些微妙的、模棱两可的发言。

起先兰迪对此不以为然。

她想两人现在毕竟也算是同组的同事,与其一直起摩擦,不如尽量和平共处。

这不是兰迪第一次得跟一个讨人厌的家伙共事,她可以保持专业。

再者,这不正是塔莉亚所要求的;配合演戏。

既然拉斯想看见的是他们四人彼此都闹分裂,好让他在事后安排塔莉亚趁虚而入,明科汗的行为实际上符合剧本。

他可以扮演坏人,在布鲁斯跟兰迪之间搞鬼,激起嫌隙,如此一来塔莉亚就用不着做她根本不想做的事,也就是在兰迪跟布鲁斯之间挑拨离间。

塔莉亚大可在回报中稍加夸大扭曲,或声称她操纵了明科汗。

否则说真的,到底为什么他们要让明科汗加入这个计划呢。

数周过去,明科汗的行为逐步升级。

尤其是在他们回到南达帕尔巴特后。

对此兰迪公事公办。不可否认,有时明科汗的‘友好’是有点叫人心里发毛,不过她也会提醒自己,这不过都是在演戏。

别当真,别紧张,别动气,甚至别去多思考对方的行为跟目的。

这都是做给拉斯看的。这里的重点是拉斯,跟保护塔莉亚。

可布鲁斯却隐约有点不那么冷静了。

就像刚才。

布鲁斯把毛巾朝明科汗脸上扔,用了不必要的力道,绝对是刻意的,明显与明科汗回答兰迪那句问题的微妙方式有关,明科汗没有被毛巾砸得流鼻血简直是奇迹。

或许布鲁斯也只是在做戏。或许明科汗没有流鼻血不是奇迹,是布鲁斯巧妙地控制了力道,让它看上去很痛声音很响亮、却不真的造成伤害。

又或许,只是或许,这里兰迪所犯的错,是忘了明科汗是个享乐主义者,而他从未掩饰过他自己广泛的性取向……他的意图是真的。

而布鲁斯的醋意跟不满也是真实的。

莫斯科后下一站是加拿大。他们就要前往卑诗省,找‘瑞士马克’卢卡琼戈学习射击。

这整段期间,塔莉亚的谋反大计持续缓慢而稳定地进行着。兰迪总算在武术课程上熬出头,稍稍摆脱被希瓦压着打的悲惨局面。

这回,塔莉亚没有任何理由陪同前往。

说来也真是好笑,拉斯一边要求塔莉亚插足兰迪跟布鲁斯的感情,一边又根本不给塔莉亚随同外出的机会、反而就让布鲁斯跟兰迪在外头单独相处,以此为前提,天知道究竟塔莉亚能通过什么方式达成拉斯的要求。

通过明科汗借力使力似乎是唯一的解答。

据说卢卡琼戈是世界级的射手,也是前刺客,他的专业受联盟内部肯定,也受前一位导师艾佛瑞的赞许。

这里值得注意的是他的前刺客经历。

曾经他为谁服务?最终又为何退役?选择在卑诗的山林中隐居?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卢卡的退休与他的年龄体能无关。他年纪大了,技术可一点没退步。更重要的是,相较起把兰迪打得差点死去活来的希瓦,卢卡是个不错的导师。

他们抵达的时间正是大雪封山之际。卢卡所住的不过是间猎人小屋,却一次赢来三位访客,如何安排居住空间成了件颇麻烦的事。

第一天卢卡就声明他的课会需要以动物为练习目标。

“主要是飞禽跟鹿,或狼。”卢卡说,“要是春季,那就是熊。”

布鲁斯没什么反应,明科汗则显得跃跃欲试。

兰迪不动声色,心里已经想退出课程。狼跟熊倒还好,她实在不想再次射杀鹿。那种感觉实在很糟。

这时卢卡看了她一眼,不知从她的眼神中看见什么,神色忽地和缓、与气也转为柔和。

“近年本地驼鹿频繁闯入高速公路,造成的车祸逐年攀升。相信我,这里野鹿已经多得为患。”

停顿一拍后,卢卡又说:“也别担心我们只有动物。除此之外,我还有其他打算,会依据个人情况跟学习进度的不同调整课程。”

“你总是对每一位学生都这么细心入微?”布鲁斯问。

卢卡瞥了眼布鲁斯,冷哼一声。

“不,只有那些我欣赏的。”

当晚他们就在小屋开始住下。

卢卡有一间客房,不知是留给谁,房内陈设竟有粉色的窗帘、荷叶边抱枕跟两只半个人高的熊布偶。

看起来是女孩儿的房间。然而卢卡有女儿吗?

在简短介绍住在这里的规矩后,卢卡把客房独留给兰迪。他就像个强硬的父亲,不允许女儿未婚跟男友同房。他的年龄也像兰迪的父亲。

布鲁斯跟明科汗再次被踢到客厅沙发上。

睡前,兰迪坐在炉火边,握着一杯热可可,身上裹着卢卡给她的毯子。再次,这又是只有她有的东西。

布鲁斯带着另一杯热牛奶走过来,挨着她坐下。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兰迪小声问布鲁斯。

第169章 卑诗留学之旅那次布鲁斯疑似吃醋……

“什么刚才?”

“就是卢卡介绍课程那时候,”兰迪说,“当他说会依据个别情况安排不同课程时,你质问他。通常你不会这么凶。”

“也许我通常都这么凶,只是你不常看见我的那一面。”布鲁斯答。

兰迪偏过头,盯着布鲁斯,眉毛高高扬起。

布鲁斯无动于衷。

一会儿后,他才又低声说:“……或也许我最近越来越讨厌看见有人太亲近你。”

这个说法就更叫兰迪困惑了。

“少来,你才不是那种吃醋型的情人。”她说,眉毛扬得更高,心想还不如布鲁斯就停在他的第一个说法呢。

毕竟苹果不可能掉得离树太远,家里的男孩们必须是从父母其中一方身上捡起他们的青春期态度(不论那是否发生在青春期或多年来总是如此,好比达米安)──而那一方显然不是她。

布鲁斯看了她一眼,淡淡反问:“我不是吗?”

兰迪想了一下。

她再想了一下。

“你不是?”

兰迪本想就果断地如此回答,可话出口后不知何故却成了疑问句。

布鲁斯捧起杯子将其靠近唇边,发出一个带着笑意的哼哼声。

“瞧?你并不确定这点。”他指出,收回目光并看似专注地品尝他的热牛奶。

兰迪的眉毛都快飞出发际线了。她放下杯子、盘腿坐直,盯着布鲁斯的侧脸,试图找出对方是否在开玩笑的迹象。

不可能。这一定是布鲁斯在闹她。

但是等等,仔细一想,布鲁斯真的不是嫉妒型的情人吗……?

当兰迪如此扪心自问时,脑海中飞过的数个画面使她这才意识到:她

没办法肯定这件事,因为在他们的相处中,从未出现过与目前相似的情况。

与布鲁斯维持婚姻关系并交往关系,至今已过约一年半左右。

这段期间内,有一半她正在怀孕,生活主要围绕着家庭,这是她从小到大梦想着而未曾胆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能拥有的生活,家庭成员众多且每个人都对她怀抱爱与善。

那会儿没什么能拿来参考的。不能作数。

后半期间她到了南达帕尔巴特,起先就在山下跟婆婆隐居躲藏,接着又是拉斯、又是一堆事、然后去了莫斯科……

这会儿也没什么能拿来参考的,生活圈太小了。

除了,直到最近,明科汗开始对她表示‘友善’。

兰迪猛地回过神。

“这是不是关于你的朋友最近为了我们的共同利益对我态度好转的事?”她问,谨慎地在句子中用‘你的朋友’代替明科汗的名字,用‘共同利益’代替‘塔莉亚的谋反大业’。

布鲁斯咕哝一声,一眼都不看她。

兰迪皱起眉,“但你知道,”明科汗的态度不过只是在演戏。

她打断自己,因为虽然外头有风雪、他们在猎人小屋里,但面对拉斯这么麻烦的人物,多小心都不为过。

布鲁斯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我只是说,或许我是,而你对此并不能肯定。”他微笑着道,微微偏过头、用倾斜的角度注视兰迪,天生就偏苍白的脸、在炉火的温度跟照映下,染上浅浅的粉色。

兰迪定定望着他,一时间被布鲁斯的美貌、他温柔的神情、和他双眼中跳动的火焰给迷惑住,差点忘了他们仍在对话中。

布鲁斯喉结一动。

“……尤莉。”他唤道,声音低沉,视线从兰迪的双眼往下,停在她的嘴唇上。

兰迪抿了抿嘴唇,伸手拿开布鲁斯仍握着的杯子往旁一搁,倾身向前。

但然后,一声口哨打断他们。

兰迪停下动作,与布鲁斯双双转头往声音来源处看。

布鲁斯抹了把脸,说:“安东。我以为你睡着了。”

刚才他们都以为明科汗在沙发后睡着了,才旁若无人地谈话。多少也想着双方之间隔着沙发,应该不至于被打断,毕竟一般而言,碰到这种事人们应该都会装睡,不会这么不读空气。谁知道。

明科汗露出他惯有的那种笑容,站在沙发椅背后,抬手做出鼓励手势。

“别理我,请继续。”

“哦你闭嘴吧。”兰迪白眼一翻,要不是还未喝完可可,她就把杯子当武器抛出去了。都这样了谁还会继续。

一个节拍后,明科汗又问:“或是我可以加入你们?”

顿时布鲁斯垮下脸,神情再度回到先前的阴沉,“滚开。”

所以就这样,他们在加拿大卑诗的射箭、射击课程开始了。

正如同第一天卢卡告诉过的,大部分的时候,他们都在猎鸟跟鹿。当地驼鹿繁殖过剩,不只因着时不时闯入公路造成平均一周三到六起车祸,更对当地的食物链和自然环境带来损害,以至于政府不得不颁布行政命令,开高额赏金奖励猎人们帮忙除害。

既然如此,兰迪在射杀鹿的时候心理负担、也不像先前在南达帕尔巴特时那么严重,一方面也是因为,南达帕尔巴特的鹿可比这里的驼鹿可爱得多……

她会为自己的外貌歧视道歉,但真的,加拿大驼鹿大得可怕。

在此之前兰迪从未来过加拿大、也从不知道原来世界上有鹿可以长那么大一只。

有天,他们进城里超市购物,巧遇一头驼鹿在街上闲逛。

那头驼鹿差不多有旁边的校车车头那么大,角最高的部份比车顶还高。

“齁立穴。”兰迪脱口而出。

结果同行的三位男性都笑了。明科汗是噗哧一声,卢卡礼貌地隐藏笑声。

至少布鲁斯笑得最不明显。

兰迪瞪着车外的驼鹿、再转头瞪着车内其他三人,做出意大利人的经典崩溃手势,“这有什么好笑的?看看那头巨型生物,牠的角那么大脸那么长!”

“嗯。”布鲁斯赞同道。

……或这不是赞同,只是一声中立的咕哝。不论如何兰迪决定是前者。

“我们这里的驼鹿就是如此。”卢卡解释道,“坦白讲,人类很难与如此巨大的生物和平共处,即使驼鹿本身对人类并不具备主动攻击性。”

“但当车祸发生时,人们会责怪鹿。”布鲁斯接口道。

卢卡颔首。

“正是如此。以一般四人座车而言,若撞上驼鹿,驾驶几乎不可能幸存,活下来了也得面对巨额的财产损失。这就是为何人们指责当局办事不利,促使他们颁布赏金任务。”

布鲁斯哼了一声后说:“可是追根究柢,之所以会有这种情况,难道不是因为人类先破坏了牠们的栖息地?”

卢卡叹了口气,无话可说。

明科汗笑着从前座回过头,“我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大的环保主义者。”

兰迪用咳嗽掩饰笑声。

同时布鲁斯冷漠地回明科汗:“世界上总有你还不知道的事。”

明科汗扬起眉毛,似乎不太喜欢布鲁斯这句话跟这态度,不过他只耸了耸肩,用轻浮的笑容掩饰过去,并转而问兰迪:“你笑什么?”

“嗯,没什么,就只是一些哥谭人的笑点。”兰迪答,心想要是毒藤跟达米安听见明科汗称布鲁斯这样就是‘大的环保主义者’,他们会生气的。

至于卢卡对兰迪特别温柔特别好,这背后的原因也在课程开始后,逐渐浮出水面。

显然,卢卡应该是要有一个女儿。

之所以这句话被打上好几个问号,那是因为卢卡只提起过这件事一次,其他时候,他都表现得彷佛生来就注定是个独居老人,生活习惯严谨到有点难相处的程度。

唯一提起过的那次是在课堂中。卢卡轮流指导他们三人,当时轮到布鲁斯上前射箭,兰迪在旁排队等靶心,明科汗被派去小屋后方仓库拿库存的箭。

兰迪等着等着,忽然卢卡开口。

“我不是个喜欢干涉的人,这些话你听听就好。”

兰迪转头,面对卢卡发出疑问的声音。

卢卡双臂抱胸,正面向前、乍看之下是在观察布鲁斯射箭的姿势,只有仔细检查才会发现他僵硬的表情中透露出不自在跟一丝紧张。

“布鲁斯太……年轻了,不适合你,早点离开他,找个性格更稳重、有稳定工作、丰厚存款的男人会对你有好处。”卢卡说。

兰迪眨了眨双眼,仔细思考这句话。

“你所谓的太年轻指的是什么?”她问。并没有立刻产生不满的情绪,倒是注意到卢卡的言词间透露出一股担忧。

卢卡瞥了她一眼,眉头紧皱。

“别误解我的意思,我欣赏布鲁斯,他性格不错、才华洋溢,心地善良,可是同时他也是个迷失方向的年轻男人,还在寻找自己的出路。”

“运气挺好的是,今天他继承了庞大家产,那儿有钱给他挥霍,所以他可以花几年的时间完成世界之旅,周游列国、学一些他追求的打击犯罪技巧,这些不可能为他带来利益,除非他成为杀手。他不担心学历、也不急着找工作,就算把公司卖了,他也能安稳度过一生。”

“可是你呢?这里有许多潜藏的危机,不是恋爱的甜蜜就能打平的。我希望你也为自己多做打算。跟这样的大男孩谈恋爱,你会很辛苦。”

第170章 卑诗留学之旅那次有人想撩(但失败……

“这些天来,据我观察,现在布鲁斯的最大问题在于他仍不清楚他要做什么,跟他可以怎么做。”最后卢卡这么说,“在第一天,他告诉我、他想从我这学习到的是如何阻止杀手。”

“听来像是他正在追求一些正义或复仇,似乎不错,但然后呢?当一切结束后,他会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他的人生一直停留在他获得这些阴影的那天,从未前进、也无法前进,因为过去多年来他所

学所会的就只有这些,只有如何出拳跟射击。”

“到那时候,他想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向也太迟了。他现在想走的路,最终会成为困住他的死局。”

──而那正是多数杀手、佣兵、特工或类似职业的人,最终都得面临的人生困境。

到了某天,或某一刻起,他们想改变自己的人生,换个方式生活。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听到这,兰迪微微吸了口气,默不作声。

现在她听出来了;卢卡对她说这些,不仅是出于对她的爱情选择的忧虑,另一方面更是担忧布鲁斯的未来、跟他自身的人生经验分享。

他们陷入沉默。

一会儿后,卢卡轻叹一声。

“我想依你的年纪跟你的社会历练程度,应该不至于听不明白我的意思。”他说,“我只是怀疑,一个像这样的男人,究竟是否能为一个女人带来幸福。”

兰迪确实明白卢卡的意思。

平心而论,卢卡的论点有道理。这些担忧都很真实,不是风凉话,他也没有刻意恐吓她。而一个人是否怀抱好意,兰迪没有盲目到分辨不清。

这里的问题是:

卢卡不知道兰迪时空旅行的事。

他不知道!

卢卡所知的,就是兰迪先天?会魔法,因着布鲁斯跟联盟扯上关系。

这意味着事情从卢卡的视角看来会像是,不知何故,兰迪一个好好的女孩子(会魔法,但基本算挺正常),莫名其妙与一个老钱信托宝贝搅和在一起,这个富N代不仅年龄小她逼近十岁,更不务正业,周游列国只为了学习如何打击犯罪,甚至没有费心谎称自己正在空档年。

别说卢卡看了会怕,兰迪自己光想象这情境都头皮发麻。

要是她有朋友陷入这种恋爱脑困境,好比赛琳娜,或姊妹陷入这种困境像塔莉亚或斯蒂芬妮……

哇吗呀,她都不知该打到她们醒、还是该打到男方死了。

一方面,兰迪现在有点感动,因为卢卡明明只是萍水相逢,课程结束后双方就再也不会见面了(除非有不幸的事发生),但他真诚的关心挺叫人窝心的。

另一方面,兰迪也哭笑不得。

情况就是百口莫辩。她知道自己被导师当成为爱走天涯、被爱冲昏头无视一切警讯的女人了,但从兰迪自己的角度来说,她跟布鲁斯不只已经结婚了,连孩子的数量都多得快要可以凑齐一支足球队。

她是可以试着解释。

可是也实在没必要把更多人卷进这件事中。

想了想后,她半开玩笑地回道:“嗯,但或许我是为了他的钱而来?”

“你是吗?”卢卡嗤之以鼻,“至少我没听说过有掘金者会为了目标做到这地步。你已经跟随对方到天涯海角,进入一些危及性命的危险领域,过着缺乏享受的艰苦生活,这可不是掘金者会做的事。”

兰迪故作沉思。

“没有任何证据足以说明我是或不是。搞不好,我就是那种比较疯狂的掘金者呢?掘金,同时享受刺激。这儿没有爱,只有金钱跟肾上腺素在讲话。”

卢卡翻了个白眼,连连摇头。

“我不相信你。”他说,“你知道,要是我孩子像你这样?我会拿起我的猎枪。”并做出一个射杀的动作,“那家伙将永远不知道是什么击中了他。”

兰迪好笑地扬起眉,“我以为你说你退役了?”

“我有说要致命吗?”卢卡重重一哼,用手肘推了推兰迪,“去,轮到你练习了。”

那就是唯一一次,卢卡提起、并暗示,他可能有个孩子。

这就是兰迪跟布鲁斯唯一的证据;关于卢卡的背景故事。

通过卢卡对兰迪说的所有话,隐约可推敲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可以想象卢卡曾经有个爱人,两人即将拥有全新的生活,但然后出了什么事,导致一切都成了空谈。

转眼就是春季。

本来卢卡不怎么想教他们射击移动目标,武器也停留在弓箭之上;但在联盟施压、与一些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想法转变后,课程进入更致命的阶段。

也就是热兵器与移动目标。

另一天晚上,卢卡在晚餐时,终于说出是什么使他决定退役、并离乡背井搬到卑诗省,独自隐居在山林中。

所以,那是一次简单的团队任务。

在墨西哥。暗杀政要,诸如此类。

卢卡所负责的,就是当目标经过窗时,一击毙命,贯穿脑袋,悄声无息。

不,他没有失手。

事情就只是……出错了。

目标并非独自一人,其妻小命运般地忽然折返家中,目击一切,而同时卢卡的其他队友仍在目标人物的宅邸中卧底,要是传出尖叫声,他的队友就……

巧合的是,那人的儿子也是黑发蓝眼,皮肤苍白,年约十多岁。

在这个故事后,卢卡要他们保证,离开此处后永远不会将在这里学到的技能用在杀戮上。

尤其是安东。

卢卡特意点了明科汗的名。

不是布鲁斯。没有兰迪。就明科汗。

这实际上可以说明很多问题;兰迪心想。

如果这儿,有另一个人,一个稍微正派些的人,在与他们相处几个月后,毫不隐讳地表现出对明科汗的警惕,那么先前,她第一眼就看见明科汗插了满身的红旗、那就不是她的错觉跟偏见,对吧?

因着卢卡特意要明科汗提出保证,兰迪觉得,她对明科汗的一些性格侧写可由此获得理论支持,从而使布鲁斯与明科汗维持友谊的决定看着越来越神智可疑。

她想找布鲁斯谈谈他跟明科汗的友谊。她想布鲁斯也知道这点。因为每次当兰迪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才刚把话题引导过去,布鲁斯就会打断她。

看来布鲁斯决心关上耳朵。

那么,好吧。兰迪又还能怎么办?

夏季结束后,他们的课程正式进入热兵器结合射击移动目标的阶段。

并不像卢卡所说的,用枪就使射杀动物变得更容易;至少对兰迪个人而言绝非如此。

诚然,热兵器比拉弓感觉更……不那么痛,那么叫人反胃,可是当某天明科汗半开玩笑的要兰迪射杀一只兔子时,兰迪勃然大怒。

“兔子哪里惹你了?牠不是我们的目标!”兰迪在森林中朝明科汗大喊道。

“我知道我的道德标准并没有真的比较高尚,实际上我的负罪感还取决于动物的可爱程度,但该死的,我发誓要是你对那只兔子下手,之后的每个晚上最好你都睁着眼睡觉。我会做得天衣无缝。”

明科汗面露震惊,举起手做投降貌并往后退。

“好的……好的,你喜欢可爱动物,现在我明白了,我不会伤害牠们,你别那么愤怒。”

“你最好是!”兰迪气得好想摔点什么东西,但手中只有猎枪,摔了怕走火,“听着,我可以接受杀死驼鹿,因为这里的驼鹿繁殖过剩害得食物链失衡,我也可以接受杀死熊跟狼跟飞禽,因为牠们可能伤人而后者是我们需要在空中的移动目标,但没有别的动物!你听见没?我说没有别的!”

“好的好的,”明科汗连连点头,“我明白了。很抱歉好吗?尤莉,刚才我不该开那句玩笑。”

不可否认,他的声音听起来是挺真诚的,神情跟肢体语言间也透露出真实的紧张跟不安。

此时,布鲁斯跟卢卡闻声赶过来,一左一右围在兰迪身旁。

“发生什么?”布鲁斯问。

兰迪垮下肩,任由卢卡轻轻拿走她手中的猎枪。

“没什么,只是寻常的,”她声称,“有时人总会吵架。”

兰迪不想解释。因为她知道,一旦给她一个机会,她就会滔滔不绝地讲起明科汗这里那里有问题。

然后她就会跟布鲁斯大吵架。

时间地点不对。至少不是现在。

布鲁斯可能没有也可能猜到了。他的目光在兰迪跟明科汗之间快速来回,随后陷入沉默。

“有时人们会吵架,但那通常不是你。”卢卡指出,眼神斜向明科汗,问:“安东?”

“是我的错。”明科汗承认,“那是一个不好笑的玩笑,我……不然这周跟下周的采购都归我吧?”

这是在这里生活的规矩:家事轮流负责。

兰迪不太会用小屋的古老炉子,所以做饭是三个男人轮流,她则多负责洗碗跟采购,后者得开车进城扛搬重物,相对起洗碗是比较粗重的工作。

但兰迪喜欢采购。那是她跟布鲁斯的约会时间,也是他们可以在山下偷偷跟塔莉亚的探子联系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