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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卑诗留学之旅那次他们又吵架

“我喜欢采购,不用你来分担我的工作。”她果断拒绝,语气仍带着些许怨恨愤怒。

“那我洗碗?”明科汗继续提议,“……我进城给你买甜点?新衣服?你想要什么?”

好像明科汗真的急了。

兰迪一步走向前,手放在腰上昂起脸直视明科汗的双眼。

“你好像很想让我消气。为何你要在乎?”她质问道。

明科汗看着她,莫名睁大双眼,又退了一小步,还结巴了。“因为……因为呃,”

忽然布鲁斯伸手把兰迪往后拉,拉进他自己怀中。

“因为你是我女朋友。”布鲁斯说,双眼却是盯着明科汗。

“不完全是。”明科汗平平一笑,“一方面,显然你是我们每任导师的最爱,得罪你不会为我带来任何好处。另一方面,我不想再被送去爬一座随机的雪山。”

兰迪怀疑此时明科汗提起他们初次见面的事会是为了告状。他是吗?

但果然,布鲁斯追问了:“你在讲什么?”

明科汗耸了耸肩,把背在肩上的猎枪换了个角度。

“不重要。又不是说我真的在乎。”

他们目送明科汗径自走开。

“当时到底发生什么?”回去后,卢卡问。他坐在餐桌旁,面色凝重。

他们刚回到小屋。布鲁斯在外头处理一些东西,兰迪把他们带出去的猎枪挂回柜子里。

明科汗……就走开了。没有回来。不知所踪。

但没人会太担心他,今晚他可能会睡在城里某个他认识的人的床上。这里的人都见过明科汗在酒吧玩耍的样子,彻夜未归不是什么新鲜事。

兰迪回头,看了眼卢卡,叹气。

“他开玩笑要我猎杀一只兔子。那只兔子就只是路过而已。我生气了,就这样。”

严格来说,不只如此。

兰迪对明科汗动怒的原因有很多,猎兔子的玩笑话不过是最后一根稻草;一来,不满是累积的,二来,他们已经半年都生活在这个几乎可以说是不毛之地的山区,每天除了动物就是面对彼此。

不像布鲁斯,兰迪无法在停滞的生活中获得平静,反倒因着生活太无趣,越发频繁想起一些不开心的往事。

哦天啊,说起不开心的往事,她可有太多可以回忆了。

所以这就是为何当初她许愿让自己失忆。显然如此。一个人只能承受这么多阴暗的回忆而不抑郁。怪不得布鲁斯会选择‘我是黑夜,我是复仇’,这就是其中一种明知自己有点毛病却拒绝心理治疗的典型。

情况有点熟悉,感觉像被困住,而她讨厌这点。

兰迪想要前进,她喜欢保持移动,生活中的活力于她而言像是一种承诺跟保证,确保她永远不会在落入谷底、过回成年前的生活。

然而布鲁斯坚持他还未结束在此处的课程。

她不想跟布鲁斯吵这个。正如同布鲁斯不想跟她讨论明科汗。

偏偏这时,明科汗又跳到她眼前瞎折腾。

“就这样?”卢卡问,延续兰迪的最后一句话,“听起来并非如此。”

停顿一拍后,他又问:“为何你针对明科汗的兔子笑话发怒?”

兰迪古怪地看着卢卡,“你是真的在问我理由吗?首先,我们约定的范围就是飞禽跟驼鹿,还有狼跟熊。”

最主要还是驼鹿,因为那可以换赏金,这对兰迪跟布鲁斯而言,是付学费的一种公平方式。

看似卢卡也欣赏这样的劳动行为,尤其是当明科汗喜欢直接从他的账户中提领大笔遗产花用时,布鲁斯的脚踏实地就是一种鲜明的对比。

“我就是不明白为何他要违背承诺。这不是约好去喝咖啡却在对方花两小时完妆后爽约那么简单。其次,实际上这不是我跟他第一次就着类似的事起争执。上次,他嘲笑我想保护一头有点白化症的小鹿。”

卢卡了然,“那这就是他说的那件事。被你送去爬一座随机的雪山。”

“而那发生在我第一次见到他的一小时内,所以……你可以说,我这次的爆发是日积月累后的结果。”兰迪承认道。

卢卡微微颔首,面露深思。

从兰迪的角度看,这就像是明科汗想违规,但他不甘愿只有自己干坏事,非得鼓吹、拉着她下水。

真奇怪,从何时起她被明科汗当成可彼此同理的玩伴了?

兰迪心里清楚她道德标准有点灰,并不像布鲁斯那样黑白分明,可能会被明科汗视为介于他自己跟布鲁斯之间的折衷点,那也是她最初的切入方式──

但她跟明科汗难道不就只是两个不稳定地介于‘杀死/陷害/无视对方’跟‘勉强为了利益连手一下’的季节性同事吗?像是,他在想什么?他们不是好朋友。

这里必须有什么误会。因为兰迪给他的所有的笑容跟闲聊,不过是职场上的社交面具。他急于平复她的怒气就更莫名其妙了。

再者,明科汗不把他们最初约定好的承诺当一回事,这也叫人烦躁不安。

假如他连有范围的猎杀这么简单的事都不能遵守,那他真的会信守其他诺言,像是帮助塔莉亚推翻拉斯,跟答应卢卡‘永远不将在此处的技能用在杀人之上’吗?

兰迪对此深感怀疑。

如果要说还有什么事是更糟的,那就是布鲁斯从那之后就对雪山的事耿耿于怀。

并不是说兰迪没有试着解释。她告诉布鲁斯,那已经是一年前左右的事,就发生在他们本以为布鲁斯能趁着离开南达帕尔巴特时、偷偷带她一道离开的那时候,当时布鲁斯一周一次溜下山来见她,大概相信他半路出家的隐匿踪迹能力、会比拉斯手下一众出生就开始训练又更年长富有经验的忍者来得好。

结果他连明科汗都没瞒住。奈─斯。

兰迪有理智,她不会在解释的过程中顺带说出她内心深处长久以来的吐槽。不论如何,布鲁斯听完以后仍然不满意

所以他开始生闷气。

呃。典型。

“我不明白耶。”兰迪问,“这几天你对我的态度到底是怎么回事?”

布鲁斯正在院子里劈柴。他没有转头,抬起斧头将木头重重劈开。

一会儿后。

“就像现在,你无视我,”兰迪继续说,“我想知

道我做了什么值得这份荣誉。这是否仍是关于我在一年前送你朋友一趟雪山之旅的事?”

她还特意在‘一年前’的部份加重音。

布鲁斯甚至没有回给她一声咕哝。

“那就是这件事。”兰迪颔首,肯定自己。

直到这时,布鲁斯才真正停下动作抬起头给她一眼。

“别称安东为我朋友。”他说,“他有他自己的名字。用它。”

“这就是你从我那么多句话中唯一找出的重点,很高兴得知。”

布鲁斯把斧头立起来,整个人转过身以面对站在小屋后门边的兰迪。

“够了,继续推动我不会使你得到任何你想得到的东西。”他暴躁地说。

“也许吧。”兰迪答,“但至少现在你理我了。”

现在回想起来,兰迪想她实在不能责怪过去家里其他人、总是在跟布鲁斯发生摩擦后、快速跳进大吼大叫的阶段;因为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方式能打破僵局。

布鲁斯的冷暴力是绝地大师的等级。而兰迪只是一个人,实在做不到在所有这么多的前提之下、仍好声好气的处理布鲁斯的冷暴力。

要是换个更温暖优渥的处境,或许她可以。

但现在呢,她做不到。她自己都想发脾气了。

长久以来,布鲁斯生闷气的对象多半不是她,曾经她单纯的以为自己能处理得来布鲁斯的这个臭脾气,现在她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了。

布鲁斯皱了皱眉,又要回去继续劈柴。旁边劈好的柴都堆得有小山高,他还在砍。这不像囤货,更像是泄愤。

兰迪向前走,几乎想冒险夺走布鲁斯手上的斧头。

“拜托了,你讲点道理今天这整件事怎么能说是我的错?你的朋友自己瞒着你来找我,第一次见就讲一堆讨人厌的话,所以我送他去雪山,事后我跟他都决定就不要再旧事重提……然后现在你生我闷气。为什么布鲁斯,到底?”

“因为你应该一开始就告诉我,而你没有。”布鲁斯指出,“我想起曾经你有意提过,只是当时话题没能顺利继续。”

“后来你仍有机会,是什么使你改变了想法?因为我太年轻,迷失方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安东看着像是一个更好的目标?他父母也留给他惊人的财富,与我的区别仅在于他的钱集中在亚洲部分地区。你可以在他那儿得到更好的对待,我确信你们其实可以相处愉快。”

兰迪越听越一头雾水,“不是,等等,你到底在讲什么?那些话是从哪来的?为什么我要──”

这时她才开始仔细思考布鲁斯的每一个字,迟来地感到愤怒,“你怎么敢这么说。”

布鲁斯僵硬地凝视她。

“这就是为何我不想说话。”他别过头,“你该走了。”

第172章 卑诗留学之旅那次他们算和好

兰迪静止了。她盯着布鲁斯的侧脸,凝视他,想弄清楚布鲁斯这里所说的“走”究竟是几个意思。

他不可能是认真的。

布鲁斯真的是那个意思吗?要她走?他想分手?

就因为这么一次吵架?

不过就这种程度,甚至还比不上未来布鲁斯在巡逻中、跟随便一个孩子、为了任何一种常见的情况开始的咆哮游戏。

(脑海深处,有个小小的声音安静地提醒兰迪:那些咆哮游戏最终通常以布鲁斯赶走对方,或对方主动离去的方式来结束。)

兰迪双臂交迭、抱紧自己,手指深深陷进皮肤。

她很生气,很想跳到布鲁斯面前高声质问他这是什么意思,要他最好把话立刻讲清楚;另一方面她却怕得要命,以至于整个人僵立在原地,失去所有机智跟反应。

一时之间,他们陷入僵局。兰迪没有动,布鲁斯也是。

直到卢卡走过来询问他们:“你们谁要负责今天的晚餐?”

兰迪沉默。理论上,晚餐轮流负责,只是她负责的次数较少、多半布鲁斯会帮忙完成。今天应该是轮到她,然而……

布鲁斯看了眼立起来的斧头。

“我。”他说,缓缓走向后门,“稍后就去。”

当布鲁斯经过时,兰迪不自觉地瑟缩了。

没人会知道布鲁斯对此有何感受。

晚上明科汗回来了,带着没人要求的甜点、中外卖跟一包不知何物。

三人中,兰迪根本不关心明科汗这几天消失是上了哪,卢卡决定不追究,而布鲁斯,他正单方面对这整个世界除了卢卡外的人事物进行冷暴力。

看着像是连明科汗都不想接近这种状态的布鲁斯。他只观察布鲁斯两眼左右就果断放弃。

怎么,不是很喜欢挑战吗?这就放弃了?兰迪在内心嘲笑明科汗。

晚饭后,兰迪洗碗。

卢卡回房。布鲁斯在沙发旁的空地做单手俯卧撑。

明科汗在兰迪附近徘徊。

“天啊,你就没有更好的事要做吗。”兰迪恹恹地问。

“别这样,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明科汗说,“我有东西要给你。”

兰迪哼了一声,半是冷笑。

“别怕,我已经学到教训,不会再把你传送去随机的雪山。”

她酸溜溜地说道,并刻意忽略明科汗后面的话。

听到兰迪这么说,明科汗挑起一边眉毛,眼神快速在兰迪跟沙发附近的布鲁斯之间来回,明智地不置一词。

他拿出那包不知何物放在一旁的台面上。

“打开它。”明科汗说,表情隐隐有着期待。

兰迪长长一叹。

“不,我不想要你的道歉礼物。”她疲惫地拒绝道。

此时兰迪正为着下午与布鲁斯争吵带来的伤害,情绪跌到前所未有的低谷,以至于要讽刺明科汗都缺乏平时的尖锐,火力大大减弱。

结果明科汗说:“道歉?我?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好抱歉的。这不是道歉礼物,这只是──”他朝空中一挥手,“一些我觉得你会喜欢的东西。”

怀疑使兰迪打起精神。

“我发誓,要是那是衣服……”

明科汗笑了下,“得了吧。反正你打开就是了。”

兰迪关掉水,拿起毛巾擦手,半信半疑地打量包裹,眼神在包裹、明科汗跟布鲁斯的方向之间短暂来回,最终回到包裹上。

首先明科汗说这是“他觉得她会喜欢的东西”,这句话本身就挺奇怪的。

那是意味着明科汗正在对她使用他恶名昭彰的引诱技能吗?因为兰迪见过明科汗这么做,在莫斯科,对任务目标表现得体贴入微。

她也见过明科汗对布鲁斯这么做。在很多时候。

不可否认明科汗极擅长察言观色,深谙于调节气氛,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是个甜心朋友。

否则没什么能说明为何布鲁斯会与明科汗成为朋友,更维系友谊长达几年,考虑到要近距离与布鲁斯长时间相处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布鲁斯喜欢把人推开,就像今天下午那样。

理智上兰迪知道,年轻情侣有可能在吵架时把分手挂在嘴边,尤其像是布鲁斯这类人,但这份理智无法缓和她心中的痛楚。

正是这份痛楚所带来的怨怒、与伴随而来的丑陋的报复心,驱使兰迪做出平时不会做的事。

“好吧。”她说,伸手拿起包裹,在拆开包装纸前最后一次警告明科汗:“要是这是项链还是丝巾什么的,我就烧了它。”

包裹以朴素的牛皮纸包装,唯一的线索是重量和其隐约散发出咖啡香气。如果兰迪不是如此心烦意乱,太在乎布鲁斯的反应,她早就猜出内容物了。

纸盒内装着的是书。

一本厚厚的冰与火第一册。以合身的黑色纸盒装着,内侧衬薄绒。

兰迪…………

“所以,在镇上闲逛的时候我路过书店,注意到橱窗内摆着这本书。”明科汗解释道,“稍微翻了下,觉得故事挺有意思,认为你会……想要有点娱乐……”

他的声音转弱,隔了会儿后,才小心翼翼地问:“你还要烧了它吗?”

兰迪咬住嘴唇,握著书背,缓慢地摇了摇头。必须很小心才能不哭出来。

明科汗松了口气,“那就太好了。说来我本打算买言情小说,但架上仅有的几本男主角不是吸血鬼就是狼人。太搞笑了,到底谁会爱上自己的食物。”

“爱德华卡伦,我想。”兰迪答。

她抬头望向沙发旁,看见布鲁斯已站起身,两人视线交会。

明科汗立刻明智地闭上嘴,往后一退。

“你要说什么?”兰迪轻声问。

有一刻,布鲁斯看上去是打算讲点什么,可能会再次吐出些锯齿状的话来割伤彼此,可最终他只是抿起嘴唇,大步走向柜子、拿出他的那把猎枪。

兰迪跟明科汗看着布鲁斯快速套上夜行衣,带着猎枪走出去,关门的力道让窗户玻璃一震。

屋内陷入短暂沉默,只剩炉火劈啪作响。

明科汗清了清嗓,“我想他只是喜欢把握时间练习。毕竟,也是时候我们该离开这里前往下一个地点了,你不觉得吗。”

兰迪不发一语,手握著

书,低头以掩饰表情。

半晌,明科汗问:“刚才你说爱德华卡伦谁?”

显然,明科汗这是在偏转话题,想缓和气氛。

正是这样的社交技巧使布鲁斯依赖明科汗,舍不得切断与他的友谊。

现在兰迪有点明白了。

一直到清晨布鲁斯才回到小屋。

兰迪知道这点,是因为布鲁斯带着一身清晨的寒气,悄声潜进她的房中。

在感觉有人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兰迪就被惊醒,正惊恐地想着有可能是谁,手已经握住并弹开藏在枕头下的折迭小刀。

“是我。”布鲁斯按住她的手,“嘘。”

兰迪缓缓吐出一口气,心跳仍未平复。她挣脱布鲁斯的箝制,收起折迭刀并转身背对布鲁斯。

她等了会儿,听见毯子摩擦的声音,接着就是布鲁斯挨着她、在她背后躺下,手臂轻轻放在她腰际。

兰迪能分辨出布鲁斯的动作中有多少的犹豫。

良久。

“安东喜欢你。”布鲁斯说。

“你搞错了。”兰迪回,“他不喜欢我,或你,或任何人,除了他自己。他想要我,仅仅是因为现在我也成了你俩之间亦敌亦友的有毒竞争友谊的一部份。”

“听来你认为你自己看事情看得很清楚。”

“我是。而你知道我是。”

布鲁斯不置可否。

片刻后,兰迪轻声问:“为何你要在乎?下午时你还要我走。”

布鲁斯保持沉默,放在兰迪腰上的手收紧。

“我想知道当你那么说时,你有多认真。”兰迪继续问,“你真的想要我走?你要分手?”

布鲁斯仍沉默,却用更大的力道抱紧她,并将脸埋进她的头发中,就像是他正用全身上下的细胞无声地吶喊:别走。

请别离开我。请。求你。

“……那就别再那样推开我。”兰迪说,随后转而挖苦道:“你知道,世界上真的没有夫妻相处十几二十年还从不吵架的,尤其是跟你结婚。”

布鲁斯叹了口气。

“你想趁机骂我,”他指出,“好吧。我会接受。”

“你活该。”兰迪在被单下踢了布鲁斯一脚,力道不重不轻。

许久。

“……我总是在乎你。”布鲁斯小声地说,问:“这点你明白,对吧?”

兰迪以鼻音应声。

倒不是说她会怀疑布鲁斯这点,问题是布鲁斯脾气一上来就把人往外推,这多少会给人带来动摇跟质疑。

“要是我不那么爱你,我就不会闯入南达帕尔巴特。”布鲁斯低声道,“我希望我能不那么爱你,那样我就不会为每一次的分别与分别后的每一刻而愤怒不安。”

兰迪忍不住指出一个事实,“……依据我对你的认识,你会为其他你同样重视的人做同等程度的事。”

“那始终是不同的。”布鲁斯强调。

兰迪听着,沉默了会儿后也说:“那我希望你也记住,要是我不那么爱你,我不会在这里。我会早就放弃了。”

布鲁斯静了数秒。

“请永远别放弃。”最后,他说。

第173章 卑诗留学之旅增修(+投雷更200……

兰迪没说的是,如果她不是那么爱她跟布鲁斯共有的那个未来,和家里的所有人──那么她也会想放弃。

在这里,布鲁斯不是唯一支持她继续前进、克服万难扫除一切障碍的动力。

隔天一早,当兰迪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时,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是明科汗。出于看似毫无缘由的好心情,他今天决定早起为所有人准备早餐。如此无私,几乎不像他自己,虽说早餐的内容仅仅是煎蛋跟昨晚他从城里带回来的小圆面包再加热。

“我煮了咖啡。”明科汗说,举起手中的咖啡壶。他在腰际围了围裙,肩上挂着一条白色毛巾,配合他对剃须的时尚选择,看上去还挺像个咖啡师。

兰迪才刚醒不久,一时反应迟钝,茫然地望着眼前的场景,不发一语。

直到布鲁斯在她之后也从她房间里走出来。

“早安。”布鲁斯说,在路过兰迪时亲了下她了脸颊,走向明科汗,拿走他手中的咖啡壶,“谢谢,安东,你真是个好朋友。”

兰迪可以看见,明科汗的目光在布鲁斯跟她之间快速来回。

“嗯,可不是吗。”他平平一笑,看着兰迪说。

那么,一本书。

明科汗送她一本书。

兰迪不得不为此改善对待明科汗的态度,并不是说她想鼓励对方的行为,或有多欣赏此举。

这就只是……很复杂。

考虑到自从他们三个跟着卢卡,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山林中生活、已经有超过半年,封闭的环境、死水般的生活,所有的条件结合起来,让一切越来越像是有人决定把不稳定的物质放进高压锅炖煮。

在这个比喻中,拉斯像是放入物质的人,兰迪则是配着一起煮的水。可能另外两个物质还没达到沸点,她自己就先沸腾冒泡。

然后,显然,出于尚未厘清的动机,明科汗注意到兰迪不喜欢现在的停滞感,也察觉她郁闷的情绪。

因此他决定为她带来娱乐。

体贴的程度可谓胜过布鲁斯。

客观地说,这种程度的观察入微、足以说明明科汗‘在乎’。

就是这点叫兰迪感到费解。在她看来,明科汗很奇怪。他可能不‘关心’任何人事物,但他仍会表现出在乎的情绪跟行为。

同时,据兰迪目前对明科汗的观察,基本上对方的每个行为都符合未来临床上对“人格障碍”的判断,也就是说明科汗不会有同理心,这个东西就跟一个他不具备的器官好比子宫一样,他没有就是没有。

换言之,明科汗不会关心他自己外的任何东西。像是,任何。因为一个没有同理心的人就是如此。

假使一个人真正关心的只有他自己,那么这个人表现出的对他人的关怀跟在乎究竟有几分真实?几分是为了自身利益进行的表演跟操纵?

值得深思。

正因如此,兰迪才始终不赞同布鲁斯所有那些关于“明科汗喜欢她”的胡说八道。她觉得那都是布鲁斯的嫉妒心在讲话。

而比起头脑发热的年轻时期丈夫,兰迪会更倾向于相信自己的知识、社会历练跟直觉,所以她不会急着把明科汗的态度、跟布鲁斯的结论画上等号。

再次,这就只是很复杂。

从这里开始,兰迪对明科汗的感觉转变为一种超越怀疑的百思不得其解。

然后就是……小说真挺好看的。

兰迪有点沉迷了。

必须得承认,当明科汗想的时候,他可以是个贴心的好朋友。

不能怪布鲁斯会栽在这里。哈莉奎茵也是这样栽在小丑手上。很多人都是这样成为受害者。

要不是兰迪曾经在这类人身上吃足苦头、学到过教训,她怀疑自己会否走上与布鲁斯相同的路。

不论如何,在那个尴尬的早晨之后,明科汗一系列近乎挑衅的亲近行为确实变得低调谨慎了。

如果兰迪不是身为纳罗斯、疑心病不是这么严重,她可能会真的相信这里没有任何奇怪的事正在发生,像是明科汗真的只是想跟大家当好朋友。

然而她是。她的疑心病就跟其他任何一只蝙蝠一样多。所以当明科汗在布鲁斯面前,表现得像是他尊重布鲁斯身为兰迪男友的位置、而他自己只是想……加入这一切或什么的?

此时,兰迪的感觉就跟生胃病一样好。

太奇怪了。明科汗的态度像是想同时亲近双方,又无意破坏情侣关系,然后他做的事就是会破坏情侣关系。人们有给这种事发明一些名词,那叫什么来着?

天啊。

要是拉斯在这里目睹一切,他一定会喜孜孜的去爆两碗米花。

在秋季来临之前,当地政府来函,请卢卡帮忙巡逻他们附近的树林,清点并控制特定物种的数量,以免生态失衡。

这导致他们时常走在狩猎的路上。

就兰迪的角度看,一昧扑杀极有可能导致新一轮的生态失衡,然而在这个时代这里的人就是相信扑杀,她自己一不是当地人、二不是专业人士无法提供一套完整的解决方案,缺乏立场,也只能任由事情这样去。

反正不是她的城市,不是她的马戏团;只是看见动物被这样大量扑杀总叫人感到痛心。

这天,在森林中。

普通的另一天、普通的林中狩猎散步;明科汗走在前方,用漫不经心的方式背着猎枪。兰迪随后。

最近兰迪发现,卢卡在分组时很喜欢把她跟明科汗分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怀疑情侣搭档会降低工作效率,她跟布鲁斯搭档的次数还不比跟明科汗的次数来得多。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卢卡也不喜欢把布鲁斯跟明科汗分配在一起。在几种配搭中,布鲁斯跟明科汗搭档的分配出现次数最低。

“那么,你怎么想?”明科汗问,“我们在卑诗已经待上这么多个月,难道不是时候该继续前进了?”

“别问我,你知道我现在只是个为爱走天涯的傻女孩,没有布鲁斯就无法决定这件事。”兰迪淡淡答道,有点敷衍,讽刺意味更不言而喻。

但……其实当天早上,在所有人起床前,布鲁斯就在卧室里私下告诉兰迪,他正打算在这一两周内结束卑诗的课程。

兰迪不打算主动告诉明科汗这件事。既然要是对方还不知道。

这让明科汗大笑起来。他转身看着兰迪,露出一种既怜悯又喜爱的表情。

“少来了,你知道你不只如此。”他说,抬起手的样子像是有一秒钟他正在考虑搭兰迪的肩……

兰迪就冷淡地瞥了眼那只可疑的手臂,脸上的表情是她对塔莉亚的最好模仿。

明科汗收回手,干咳一声。

“是的,明白了,我想留着我的手。”他说。

兰迪哼了一声,好笑地摇头。

两人继续前进。

“刚才我是认真的。”明科汗再次开口,“你独立,强壮,却为了布鲁斯放弃你本可以拥有的一切?天哪,你还是我见过最具奉献精神的女人。所以何不为自己做决定呢?我知道你可以。”

兰迪奇怪地瞥了眼明科汗。

首先,事情根本不是明科汗理解的那样,但兰迪,再一次,懒得解释。

她宁可继续误导明科汗使他活在对她跟布鲁斯的误会中,也不愿冒着被这种人弄懂的风险。既然明科汗到现在也没弄清她跟布鲁斯之间共享的一切,她不介意他继续活在无知中。

只是有一点,兰迪忍不住注意到。

刚才他说她本可以拥有的一切,“那是什么意思?”

明科汗眼中闪烁感兴趣的光芒,正要开口解释,他们的目标动物就出现了。同时,布鲁斯也拿着猎枪出现在他们对面的树干后。

他们三人合力围捕了猎物。

这是另一次分工合作,明科汗负责开枪。通常明科汗会要求如此,所以他的击杀数最高,次之为布鲁斯,最末为兰迪,而布鲁斯也是最精准仔细的,从未失准,永远就照卢卡所教导和吩咐的,确保一击毙命,避免给动物带来额外的痛苦。

然而,今天这只驼鹿是被明科汗射穿脖子后倒在地上,挣扎喘息,红色鲜血在落叶和尘土之间缓慢蜿蜒。

兰迪直到要把鹿装上托运的木架时才注意到这点。

她皱起眉,在动物身旁单膝跪下。

鹿还未断气,正在挣扎,要是放着不管,这会持续长达小时。

尽管不知为何明科汗失手了……

“很抱歉得让你经历这样的痛苦。”她低声道歉,心中有一秒实在犹豫。

是该治疗鹿呢?还是该让牠迅速无痛地离开?或许后者更好。毕竟即使今天牠活下来了,改天也有别的猎人会为了赏金杀死牠。这就是这里的政策。

就在她准备勉强自己做这件事时,一个枪口靠近,接着砰。

有人近距离在驼鹿两眼之间开了枪。

那是明科汗。当然。

兰迪在短暂怔愣后抬头,迎上明科汗的目光。

“不用谢。”明科汗说,脸上带着轻挑的微笑,彷佛刚才他做的不过是帮兰迪扔掉一个垃圾,是举手之劳,“我知道你下不了手,尤莉,你总是如此仁慈,所以没事,脏活我们男人来就好,”

他停顿一下,转头朝布鲁斯的方向扬眉,“对吧?布鲁斯?”

兰迪缓慢地眨了眨眼。

“你刚才失手了吗?”她问。

明科汗眉毛上扬,笑了起来。“我?失手?你在说什么。”

布鲁斯在此时开口。

“安东射击精准。”他停顿一下,“就跟我一样。”

那就是说,明科汗的第一发打在鹿脖子上不是失误。

兰迪皱起眉,跪在驼鹿,谨慎地观察明科汗的表情。

他的脸上很明显,没有怜悯,没有肃穆,有的是得意洋洋跟轻挑的微笑。典型的明科汗,看着根本不像是刚杀死什么东西,比较像是从酒吧里出来。

当其他人都严肃对待死亡时,明科汗表现如此,着实叫人不安。

……瞧,就是这样的时刻,让兰迪对明科汗的警惕重新上线。

第174章 卑诗留学之旅那次有人死了(增修

“怎么了?”明科汗问兰迪,一边舒展筋骨,“你想说什么?”

“卢卡交代过,我们只能打在牠们头上。”

明科汗笑了一声,“你可真是老师的宠物。我知道你在意这些动物、就跟布鲁斯喜欢遵守他的承诺一样,明白了。”

兰迪深深吸一口气,“这不是──”

这不是‘老师的宠物’,而是在任务中遵守领导的指示是最基本的,尤其卢卡这是合理、正确的要求,并非是什么可疑、危险的命令,这是为了训练他们精准,也不因着人类的私欲造成额外的残忍。

在分工中,明科汗要求负责这部份,他也喜欢负责这部份,布鲁斯通常会退让,于是兰迪也就跟随布鲁斯、选择不多言,不过此时她也不能不注意到明科汗好像有点太喜欢负责射击了。

这想法……与卢卡在教学过程中,曾特别点名要求明科汗遵守规则、似乎起了共鸣。

回想起来,这也不是明科汗第一次打在动物脖子上,只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此事。先前兰迪未曾细想过,为何当布鲁斯与明科汗同组狩猎时,动物总是有两处伤,一处在脖子,一处在头。

她只是一时松懈,忘了去多注意。最近她又烦又累。

最终兰迪只说:“我只是好奇,如果你第一次就能完整结束这件事,为何还要多浪费一颗子蛋。”

这里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因为他想多打几次?让动物慢慢死?要知道,脖子可不比脑袋好瞄准。

明科汗笑容不变。

“你在质疑我没做好我的那部份工作?”

兰迪正想开口,布鲁斯就打断她,“尤莉。”语带警告。

兰迪与保持半跪的姿势,与布鲁斯四目相对。

从对方的神情目光中,兰迪能看出布鲁斯有话要对明科汗说。

她不知道布鲁斯打算对明科汗说什么,只想着,这刚好,“我先去附近转转,”她告诉他们,“需要一些新鲜空气。”

没人阻止她。兰迪就这么走开了。

她沿着小径走向山的另一侧,沿路走走停停,中间休息了会儿拿出手机翻阅过往的照片和视频,看着杰森从小到大的样子、提姆跟卡斯的合照、迪克表演的视频还有达米安曾发给她的一些动物照护知识。

感觉好些后,兰迪才真正打起精神,重新细思刚才的情境。

有些人是这样的。好比莱克斯卢瑟这种,他们家境不凡、智商出类拔萃,乍一接触没人会觉得这是个坏人。但他们操纵、撒谎,没有任何迹象,除了有时会给人一种十分不对劲的感觉──通常仅仅是一两秒。

这种人,兰迪过去遇过几个。莱克斯外还有她以前职场上的几个主管,当然了,这份名单其中必然包括她过往曾约会过的对象。

有次,她真的相信那是个好男人,直到他的脸出现在新闻上,被证实是连续杀人犯,由蝙蝠侠逮捕;那一刻兰迪就明白了。

原来所有受害者都是这么来的。

人们不是笨蛋,没有人是,然而有这么一种坏人,他看起来好得叫你无法想象他能有多残忍。

之所以兰迪一直对明科汗提高警觉,也是因为她从第一眼开始就在明科汗的笑容中嗅出相似的腥味。有时,明科汗的行为会给她一种不舒服、不对劲的感觉,就像当年莱克斯给她的感觉一样。

就像刚才明科汗开枪第二次打死驼鹿后。

早在教导他们的最初,卢卡就要求过:不可用残忍的方式狩猎动物。

既然他们狩猎并非出于生存需求,是训练,是赏金,那卢卡缺钱吗?他不。扑杀政策就是个笑话,几年后人们就会发现越是扑杀动物反而繁殖越剩,生态平衡会更失衡。

所以卢卡要求他们每次开枪

都得开在头上。

必须一枪毙命。快速,无痛。

至少他们可以给这些动物一个体面的、舒适的死亡。

要是开在脖子上,动物会在死亡过程中感受慢长的痛苦,就像曾经兰迪在时间轮回中、不小心被抢劫死掉的那次,一刀开在非致命处,让你倒在地上,无力求救、无人帮助,逐渐失血发冷,在极度不甘中逐渐死去。

如果明科汗的枪法就跟布鲁斯的一样好,那他完全可以一枪开在驼鹿头上,免除这份痛苦。

而他做的是什么?

这就是兰迪最不舒服的地方。因为即使是面对拉斯或小丑,她跟塔莉亚也都选择凶猛地战斗后果断结束一切。这甚至无关于平等尊重生命,仅仅是她们实则并不享受这个下手的过程。

在团队合作中不顾队友想法、违背任务要求是一回事,没有一个心理正常的人会享受这种事,就连出生在联盟的塔莉亚也不。

兰迪越想越生气,气自己也气明科汗,中间她先听见一声枪声,本不以为意,可随后又是一声枪响。

再来第三声。

兰迪警觉起来,先用传送魔法回到刚才离开的地点,发现没有人,只有一道来自驼鹿的血迹,沿着指向小屋。

她开始担心了。

兰迪沿着血迹往回跑,不敢贸然用传送魔法,一来怕错过重要线索,二来怕魔法直接把她送进打斗中。

在即将接近小屋时,兰迪看见明科汗迎面而来,面色晦暗,从凌乱的衣着和丢失的配枪可看出他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打斗。

兰迪大惊,不假思索问:“发生什么?!”

当时,她并未考虑到最糟的情况。

明科汗抬头,认出她,混浊的表情在杀意跟震怒之间来回摆荡后,最终停在受背叛的痛苦之上。

兰迪……不明白。

被背叛?被谁?他们最近有做什么可能被背叛的事吗?

莫非是塔莉亚的计划失败被发现了?卑诗当地的探子背叛他们?

她知道这次会失败。但她没想到会这么早。

“明……科阿,到底发生什么?”她问,跑过去,眼泪已要滑落脸颊,“该死,是不是联盟的人?我们的计划失败了?布鲁斯呢?卢卡呢?”

明科汗沉默不答。

兰迪见得不到答案,就要绕开明科汗往小屋方向跑,这时明科汗猛地伸出手抓住她。

“别过去了!”明科汗喊道。

兰迪被吓住,一时没想到要挣脱,就害怕地睁大双眼看着明科汗。

“别过去,”明科汗重复这句话,“就只是……听我的。”

很难说此时在他脸颊上的究竟是未干的泪痕,或就只是汗。

这时兰迪真的害怕了。在明科汗警告她的同时,她的脑海中已经飞过数十种不幸的可能,最终仍回到‘塔莉亚计划失败’这之上。

“为什么?告诉我,发生什么?”兰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布鲁斯呢?他被带走了?”

明科汗嘴唇扭曲,有一刻看上去像是要讲点嘲讽的话,他忍住了,反而放软声音再次说:“尤莉,听我的,别过去,跟我走。”

“什么?”兰迪愣,“为什么?”

如果布鲁斯被带走了,他们难道不是该去救人吗?

除非布鲁斯不是被带走,而是。

(但那不可能,对吧?他可是未来的蝙蝠侠。宇宙会毁灭的。)

兰迪想,此时她脸色应该全白了,表情肯定很可怕,所以明科汗才会莫名其妙抱住她。

“就只是……跟我走。”明科汗再次说道,“我保证,布鲁斯现在提供给你的一切我都能提供,实际上,我能提供给你更好的版本。”

这时兰迪开始觉得,事情好像有点奇怪。

“你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我要抛下布鲁……”斯跟你走?

“因为,”明科汗开口,停顿。

在短暂的凝滞后他才继续说:“因为布鲁斯不会理解你。他看不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想要什么、能做什么,但我能。我能做得比他好,尤兰达。你太仁慈,做不到杀人,那行吧,我可以弥补这点,我们可以成为比你跟布鲁斯更完美的搭档──”

兰迪抬高音量想打断明科汗,“这些想法是从哪来的?”

明科汗不理她,“你瞧,布鲁斯他是个懦夫,可我不是。我能做得更好。他甚至都没发现你待在这里不快乐!他到底为你做了什么?”

“长年以来他为我改变他自己,成为一个更好的丈夫、更好的父亲,这比什么都重要!”兰迪大喊。

明科汗安静了。

“你见过有多少男人真的会为了另一半改变自我?他一直在为我努力,这有多少男人能做到?”兰迪反问。

明科汗看着她,垂下眼。

“你留在他身边只是因为你不想破坏未来。”他看穿了这点,“但你怎么就没考虑过,也许你可以有更好的未来。”

兰迪眉毛扭曲,“更好的?”

突然一切都清晰了。

这些话不会凭空而来,一定是布鲁斯跟明科汗之间出事了。

兰迪猜他们打架。决裂。不论如何,她知道她会、也必须在这里跟明科汗做个了断。

“你瞧,这就是我不会跟着你走的原因。”兰迪冷静,甚至是平静地告诉明科汗,“所有你想做的不过就是证明你比布鲁斯更优秀。从不知何时起,我成为你们之间竞争的奖品,可同时我也是你的竞争对手,因为你贪心,两者都想要。”

“你对我跟布鲁斯之间的事实际上一无所知。我爱布鲁斯,这不是因为他可以提供给我什么、或为我做什么,是因为他就是他,我欣赏布鲁斯为这个世界、为我们的城市所做的一切,我仰慕他

是这样一个英雄。”

“布鲁斯关心人们,关心正义。那就是我爱他的原因,也是你在他身旁徘徊不去的原因,因为他有你没有的东西,不论你以为你们有多么相似,其中一个最大的区别就是他心中有爱,而那是个你自知缺失、所以更想拥有的东西!”

当兰迪抛下这些话后,明科汗看上去再次震惊又震怒。他想动手打人,兰迪也准备好回击,却在最后一刻明科汗停下来。

兰迪决定不再管他,推开他后奔向小屋前门。

前门看来一片平静,什么也没有,兰迪没找到任何打斗的痕迹,就要跑向后院,这时她看见,在后院外围的其中一棵树下,布鲁斯倒在那里,鼻青脸肿、额角流血,而卢卡……

第175章 卑诗留学之旅那次布鲁斯哭了

“他说,至少那是一枪爆头,”布鲁斯说,“他杀死我们相处八个月的导师,然后给我这句话,微笑就在他脸上。”

兰迪放下电话,从站着的墙面前回过头。

她正在为卢卡处理后事。

截至目前,兰迪已联络上的几个人分别是──首先是莫斯科的艾佛瑞,她记得卢卡说过他们是朋友,然后是艾佛瑞指示她联系的几名卑诗当地人员,疑似为特工,这些穿制服的人很快就出现在小屋门前带走尸体、顺带清理死亡现场留下的血迹跟……嗯,脑浆。

接着是塔莉亚。

(“……我很遗憾发生这样的事。”电话中,塔莉亚谨慎地不透露过多情绪。背景中显然有其他人。)

最后是卢卡收藏在冰箱上的一张明信片,角落有黑笔写下的一串数字。

兰迪不知道这个电话号属于谁,猜想是卢卡曾经的爱人或传闻中的孩子?

然而,电话怎么打都无人接听。

最终,兰迪只能遗憾地将电话挂回墙上。

从兰迪发现案发现场到现在已经过去几个钟头。她先带布鲁斯回小屋内处理伤势──初步看,有太阳穴一处伤口,鼻梁断裂、后槽牙松动,肋骨断裂,手骨腿骨应该也有轻微骨裂,以及,一定程度的脑震荡。

治疗结束后,兰迪才着手收拾残局,直到现在。

窗外,天色已转暗。

全程布鲁斯都瑟缩在沙发上,默默流泪,不发一语,用双臂环抱自己。

他崩溃了。彻底的。

有一会儿,兰迪几乎相信布鲁斯会就此失语。

“他杀死卢卡,那么轻易,毫不犹豫,彷佛过去八个月的指导跟相处都不是东西,”布鲁斯继续说,“然后把枪口对准我,彷佛过去无数个月、我们长达几年的友谊对他而言都不是个东西。”

兰迪捏紧拳头,再缓缓放开。

布鲁斯正在哭。她也是。区别仅在于哭的方式,布鲁斯是低声啜泣、泪流不止,她是边做事边抹掉眼泪,用哽咽但专业的鼻音与他人通话。

毕竟尸体不会自己下葬。这里又都是野生动物,血迹跟尸体留在外头地上会十分危险。

布鲁斯抹了把脸,眼泪混着擦伤带来的血,让他看来尤其狼狈。

“现在你一定觉得我很蠢,”布鲁斯抽了抽鼻子,“你早就提醒过我,我却执迷不悟,不把你一直以来的警告当回事。”

说来讽刺,兰迪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成为两人之间偏执但正确的那一个。通常这是布鲁斯负责的戏份,对某事异常偏执,疑心病重,大家都觉得他真是够了,直到他被证实为正确的。

……或许就是这些经历使布鲁斯最终成为那样的人。

兰迪用力抿了下嘴唇,尝到嘴唇上有眼泪的咸。

“是有点蠢。”她淡淡承认道。

布鲁斯抬头望着她,哭得样子太委屈了。

“……不过,他确实表现得很好,像个幽默感被搞砸了但还算正派的人,搞得好像我才是那个神经病,”兰迪又说,“我想有几次他也差点抓到我了,大概就一两秒左右吧。”

布鲁斯睁大双眼。

“真的?你也相信他了?”

兰迪再次抿唇,不情愿地耸肩,“不多,就一些。”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忽略明科汗身上的一些危险信号,像是今天稍早的事,她直到接近鹿才感觉哪里不对,直到明科汗再三重复与布鲁斯的比较之词才惊觉出了大事。

客观地说,大部份的时候明科汗看上去实在太正常,甚至人还挺好。

但那就是一种微妙的错位感,必须长时间、近距离相处,且时常在脑海中复盘发生过的事,才有可能注意到。

……或也不会注意到。好比布鲁斯。

兰迪必须承认,她真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本以为这就是与一个不怎么欣赏的人同组共事的情况,两人在项目完成的过程中、彼此不欣赏对方的做事方式,心情好相安无事,心情不好就互扯后腿,平时没少被对方若有似无的骚扰打扰,而她当然拒绝去碰对方负责的工作、也拒绝在对方出错的时候为错误负责,不挑骨头就不错了。

就这样。

非常普通的情况。应该每个职场上或多或少都会发生。

从未想过事情最终会结束在如此丑陋的地方,并不是说她有少怀疑过明科汗会否背叛,可也没想过、不至于要主动撕破脸。

这真的不是兰迪能料到的发展。

事后回想起来,过去一整年都像是在姑息养奸。

想到这,兰迪长长一叹。

“总之,我想我们都可以停止继续责怪自己。”她疲惫地道,已经没有力气做更多的安慰。

布鲁斯沉默了几秒。

“不,我不能,”他说,“因为我知道。”

要是再累一点,兰迪就会假装没听见这句话。

“知道什么?”她有气无力地问。

布鲁斯仰面向后靠在沙发椅背上,双腿伸直,一手遮住上半张脸。

“……我知道安东有点毛病。”

兰迪提起精神,眉头紧皱。

“你指的是?”

“在我跟安─跟明科汗认识的第二年,有次他不小心提起过,”布鲁斯说,“曾经明科汗的父母带他就诊过,医师诊断确认他患有人格障碍,天生无情、攻击性强、缺乏关心的能力、不具备自责跟同理心,会有极端的利己行为,也易出现犯罪、暴力倾向。据说这发生在他八岁时。”

兰迪一愣。

“八岁。那么小。”

“所以很可能天生如此。”

兰迪越发感到累了,慢慢地原地蹲下。

就在她扶着脑门,专注在脑海中奋力搜索出曾经读过的、心理学与精神疾病相关方面的研究跟文献时,布鲁斯则继续说。

“我一直都知道这点,但这就只是──我不认为事情会这么糟。我以为─我以为──”

“等等,什么?”

兰迪猛地站起身并抬高音量,因为这到底是什么鬼?

“你现在是要告诉我、其实你一直都清楚我的警告不是我太多疑,而是确有其事?你知道这家伙曾被临床诊断为心理并态?”

布鲁斯抹了把脸,断断续续地道:“因为─因为我以为──”

兰迪打断他,因为她实在太生气了,“而你数个月以来,让我说得更准确些,是几年以来,都在跟一个你明知道有高度危险性的人当亲密的,好朋友?”

布鲁斯双手摀住脸大喊道:“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但我以为─我想我可以帮助他什么的!我可以让他好起来,只要─只要一个人不再那么孤单,他总会好起来,就像,”

布鲁斯的话至此戛然而止。

兰迪在心中尖锐地接口道:就像你一样?

她没有说出来。没别的原因,只是放弃了,麻木,不愿争论。

“我只是想,”布鲁斯声音哽咽,“他不会做这种事。这种,杀死我们的导师。我想他不可能有那么糟。他不可能─不可能对我动手。”

这就是受虐者会说的典型台词。

兰迪还以为自己在处理家爆案。

她再次缓缓蹲下,也将脸埋进双手掌心中。

理智上,她知道,这不是布鲁斯的错。

不能怪布鲁斯不知道人格障碍中的心理病太,那是没救的,至少直到2025年仍是如此。毕竟这是90年代,人们将郁症视之为虚构的黑死病,就更不提更复杂的人格障碍。

得要直到10年左右,相关论文及多方研究先后公开发表、且获得专业领域的肯定跟证实后,这个概念才逐渐广为人知。

他们现在早了至少十五年。

布鲁斯不知道是正常的。他也并没有留在医学院研究心理学。

但──天啊,布鲁斯,他的自我保护能力到底在哪里?

话又说回来,但凡布鲁斯有比现在更多一些的自保意识,他就不会选择成为蝙蝠侠来应对创伤了。可能会花光遗产,成为一个信托宝贝金融兄弟、在游艇派对上拿着香槟、大声谈论虚拟加密货币跟对冲基金。

好半会儿兰迪都说不出话。

太震惊,太无语,太沮丧。

她从未如此无话可说。

时间流逝,小屋内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