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天子门生
但还是保险点好。
王郾才收拾了收拾家底,预备给尚书娘子送一份贵重些的礼物。最近手头拮据,一人高的珊瑚树是没有了,一马车金子也不好凑,总得来点合适的房屋田契吧?最好是田契,这东西可是硬通货。
可是翻来翻去,他竟然是不割肉就连好田也凑不出多少了,本来前一阵子他和侄子的买卖就不那么好做,手里紧巴巴的,又挨上了白灾。京城里的人情往来可不管你有没有进项,入不敷出到现在居然拿不出礼来。
王郾才拿着账本,迈着四方步从书房里走出来,招招手唤来自己一个亲信。
“咱们京畿西山庄子后面那一大片荒地,”他说,“一直没有管,让迁过来的那群刨地谋食的占了也几年了,你去把田收回来,这几年的租子就不要他们的了,嗐,都是些平头白丁,也不容易。”
这话真是仁慈极了。气温瞬间变得冰冷,古塔内外像是两个世界。封赤练一进来就闻到一股恶臭,像是死了很久的老鼠尸体在空气中发酵。
“你还是找到这里来了。我警告过你们。”
塔内回荡着一个沙哑的声音。
封赤练燃起手中的火折子,顺着声源方向抬眸。
一个庞然大物坐在古塔中,几乎占据了塔内面积一半还多。等等——刚刚是这东西在说话?封赤练使劲仰头都看不见这东西的头。
这团黑绿色的肉瘤皮肤长得跟黄鳝似的,浑身布满恶心的黏液,很难辨别出哪里是腿,哪里是胳膊,像是一团刚从缸里捞出来的腌咸菜。
究竟是人是鬼?
肉瘤又开始说话:“你还带了个废物凡人进来,真是出乎意料。”
封赤练:“……”
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是吧。
她小声嘟囔:“至少我能走路,而你只能蠕动。”
肉瘤听力还挺好:“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你面前的是谁?”
封赤练顺着他的话问:“是谁?”
聂云间周身突然燃起符箓,桃源剑映着火光,封赤练的视野也更明晰一些。
那团肉瘤有眼睛,有嘴巴,有牙齿,边说话嘴里还一边嚼着东西。咯吱咯吱——骨头断裂的声音。被他放在嘴里咀嚼的鬼失声惊叫。
她看清了,他嘴里的东西正是之前从聂云间手里逃走的恶鬼!
肉瘤冷笑:“死了就知道是谁了。能找到这。本座今天就让你们有来无回。”
“做什么春秋大梦?有来无回的只会是你。”
聂云间眼神讥讽,“我说过会让你死得很惨。不人不鬼的东西也配存在于世间?”
他挥剑要斩于肉瘤中腹,塔内瞬间风声鹤唳,凛然杀气压迫而下。这时,埋伏在四周的傀儡瞬间涌出!硬生生接住聂云间这一剑。
肉瘤道:“聂家小子,你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休怪本座无情。你要是不带这废物凡人,本座还要犹豫,既然你这么狂妄,干脆也变成本座的傀儡吧!”
又一批傀儡涌出。
不同于上批,这批傀儡生前不仅是活生生的人,还是修士……
封赤练感觉不太对劲,这些傀儡的剑法有些不对劲,聂云间轻蔑地扫视一眼,率先切下冲上来的傀儡头。
头颅骨碌碌滚在封赤练脚边。
她低头一看,眼睛瞬间睁大。
是聂家的人。
她上辈子还见过的。聂子裕。
她出声提醒:“聂云间,他们的剑法好像和你有点像……”
被切下来的头在傀儡丝的作用下又接回身体。
聂云间表情不太好看,封赤练说话的间隙,他反手还切断几根乘虚而入的傀儡丝。肉瘤显然是打算先消耗尽聂云间的体力,然后让聂云间逐渐变成他的傀儡。
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变成劣势。
封赤练观察四周,想到一个办法。
趁傀儡都集中在聂云间这边,她把手中的火折子往肉瘤的方向扔扔,对方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手,被击中最薄弱的眼睛,肉瘤发出尖叫,所有傀儡呆滞地站在原地。
她喊:“聂云间!”
就是这么一瞬间,聂云间已经飞身而起,桃源剑乘着火光砍断了肉瘤那几乎看不出是手的“手”,断肢鲜血淋漓,像是下了一场血雨,封赤练四处躲避,跑太快跪倒在地上。
她望向上方,失去手就不能使用傀儡术了,聂云间解决他不过是时间问题。
聂云间踩着肉瘤的头,直接将对方踹得翻了个面,居高临下道:“死到临头了还想用什么妖术?嫌死得不够惨?”
肉瘤笑道:“你真以为你杀得了本座?”
说着。他的身体开始融化。
“本座的身体早就是钟梵塔的一部分,按照钟梵塔的规矩,你说不出名讳,将一辈子被困在里面,成为本座的一部分。”
封赤练看向恢复意识的那些聂家人,他们应该知道吧……
肉瘤看出了她的想法:“他们早就被我毒哑了。”
聂云间讥讽道:“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跟你废话?这破塔,我看着挺不喜欢的。拆了便是。”
肉瘤哈哈大笑:“你就不好奇我为何会知晓阴山秘术?你难道就不想得到?以你的天资加上秘术的辅助,何求不成仙?”
聂云间剑插入他的脑袋,一字一顿道:“我不屑于,成,仙。”
肉瘤和塔已经融为一体。
四百年前。
封赤练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前一秒还和父母吵架离家出走,睡在公园的凳子上,后一秒她就变成一个婴儿。
一个出生不久,不哭也不闹,很乖的婴儿。
生她的亲生母亲看起来很疲惫,眼一直闭着,也不说话。后面是一个美人姐姐接过她,举在她们的娘亲面前,欣喜道:“娘,我有小妹了!”
母亲只说了一个字:“哦。”
封赤练睁着眼睛打量;看衣服,这是古代,看环境,这地方挺简陋的,很多人居住在一起,睡在地上,一闻到满屋子汗臭味封赤练整个人就不好了。
她很疑惑,为什么生这位母亲不是很满意她的出生。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
门从外面推开,进来一个主事打扮的人,面儿白,脸颊红,身材微胖,声音细长,总让人想到电视剧里面的公公。
“听说这里新出生了一名女婴。主人要看看。”
封赤练能感受到姐姐抱紧了她。
主事走到她面前,神情不悦:“怎么了?你还不想松手是不是?要不是关家一直养着你们,你们早就被外面那群捉妖的弄死了。”
阿姊低头:“不敢。”
封赤练被主事抱着突然很没安全感,不是用脚踢就是用手抓,可惜襁褓限制住了她的发挥。主事阴阴一笑。
“无知小辈。”聂子裕表情痛苦。
封赤练指着自己道:“我见过?”
聂子裕挣扎了一会,点点头。
“解元三千三百年之前见过,还是之后。如果是之后就点两次头。”
聂之裕只点了一次。
也就是关阴子没死之前就见过。
封赤练突然想明白了,傀儡术、会阴山邪术、了解关阴子本人甚至知道自己……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
聂云间不肯放过他,与之缠斗,肉瘤融合进塔内,整个塔好似活了一般,再生能力十分强悍,毕竟也吞食了这么多生魂,肉瘤也很狡猾。眼看僵持不下,一些恢复神智的修士立即加入其中帮助他。
聂云间不好奇不代表封赤练不好奇,创立阴山邪术的老杂碎都被自己弄死上百年了,眼前这个既然不是关阴子,他又如何得知阴山秘术。
她想起聂子裕,在杀死关阴子放火烧阴山之后,曾与灵山前来的人有过一面之缘,其中就有这个聂子裕。
昔日风光无限,没想到再见成了他人傀儡。
聂子裕恢复神智后倒没急着去帮忙,而是看见了什么,俯下身,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封赤练下意识摸了摸袖子,不好——刚刚躲血雨,栖瞳掉出来了!!
这位肯定是见过自己本命法器的。
她对上聂子裕的眼睛,强装镇定道:“这,这东西是我捡来的。”
聂子裕手臂颤抖,明显是认出来了。
封赤练一把抢过:“谢谢你,我可喜欢它了。”
聂子裕突然抓住封赤练的手臂,愤怒地盯着她,嘴唇蠕动,像是想说什么,却只能咿咿呀呀。
封赤练看了眼聂云间的方向,他没注意到这边,然后压低声音对聂子裕道:“我对你们家这位没兴趣,一点都没有。你不如直接告诉我为什么阴山邪术会出现在那丑八怪的手上。”
聂子裕松开她,向后退了几步。
封赤练道:“那丑八怪你认识?”
仁慈的老爷派他仁慈的亲信,带着一群讲道理的家丁去了。
一开始是亲信拿出地契来,告诉他们这些地都是和山连着的,山都是王家的,这些年是他们强占了地。有不服气的出来讲道理,说他们开这田的时候周围还是荒山,没有王家的庄子,岂有先来的归后来的这个道理呢?
亲信的道理讲不通了,家丁们就开始讲他的道理。道理讲断了几个人的腿,讲破了哪家女儿儿子的头,农户们跑去告官,当地的官员说哎呀哎呀。
哎呀哎呀,这事难说呀。就算是荒山,它不可以是王家的荒山吗?地契在这里,它就是王家的山呀?山是王家的,那田也该是王家的,你们不缴租,怎么还打人家家的先生呢。
田里薄薄的霜撒上血,变成的冰就像是琉璃瓦一样红艳艳的,日光照在上面,一层好看的金色。
有一个村子不得不搬了,因为来人说他们连房子都是王家的。
第 62 章 手段
可话说回来了,他把陛下推出来做那个施恩的人,让他们为陛下做事。以后这些有能耐的学子因此得到封荫,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这件事王郾才搞不明白,王郾才之外的许多人也搞不明白。
聂云间不屑于让任何人明白他。系统:?
它再次尖锐爆鸣,并进行长篇大论的说教,令封赤练烦不胜烦的同时还有点佩服。
你说它一个系统ai是怎么做到跟机关枪一样输出的?还不重样。
她揉了揉耳鸣很久的耳朵,敲响了聂云间的门。
一刻钟之后,院门打开,露出聂云间不耐烦的神色:“做什么?”
封赤练伸出两根手指扯住聂云间的寝衣:“师兄,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或者说有没有什么阵法,可以把我的院子挪动的那种?”
聂云间:?
系统:……?
系统要哭了:“宿主,你要干嘛。”
封赤练:“我说了,我打算和反派一起睡。”
因为距离聂云间近,系统的声音变得很小声:“宿主,算我求你,这真不行,反派特别能打,极其残暴,男主到最后也没打赢他,是他自己最后自爆了,他真的很危险,你离他远一点。”
封赤练揪着手里的寝衣,看着眼前愈加不耐烦的人,只捕捉到一句“特别能打”。
能打好啊,她武力值就挺一般的,比如江松这件事,她要是武力值很高,就可以直接去把人套麻袋打一顿。
而且她这个人吧,怎么说,实在是一点窝囊气都受不得,指不定得得罪多少人。
这要是跟反派处好关系,不就等于有了最大外挂。
而且系统还怕它。
多好啊!
她回系统:“你知道的,我武力值一向差点意思。”
系统:……?
聂云间见人久久没动静,面上表情却有变化,就像是在与谁交谈,能是谁?
他眼睛微眯:“封赤练。”
系统陡然安静。
封赤练很满意:“我在。”
聂云间:“你方才在做什么?”
封赤练顿了顿,随后面色无常:“发呆啊。”
聂云间仔细端详封赤练的神情,发现确实并无异样,想到这人行为一向不正常,他没再多想。
他把自己的寝衣扯回来,扔了一本书出来。
“阵法在第七十八页。”
说罢把门一关。
封赤练接过书,翻到七十八页,斗转星移阵?
五公里以内转移物件,可用灵石供给灵力,物件越大,所需灵力越多。活物不能转移。
还挺合适的,就是有点复杂,想用纸笔琢磨一下。
她想到了小桌案,其实聂云间给的工具挺全的,文房四宝都有。
她试着推了推院门,没许想直接推开了,院子里没有人,只有一柄插在土里的剑,她悄摸着踱步到桌案拿起纸笔开始比划。
比划着比划着直接入了迷,时间悄悄流逝,直到天微微亮,她才从桌案前抬起头。
正与那柄漆黑的剑面对面。
她很兴奋:“小黑,快夸我一下!”
剑的剑身歪了歪,像是不解,封赤练站起身,路过剑的时候点了点剑身。
“就当你夸我了!”
说着走出了院子来到自家院子前。
她随意捡了一根树枝在自家院子周围比划,直到画下一个巨大的斗转星移阵,随后又走到在聂云间院子旁复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用作接收。
她回忆了下,聂云间的床在左边,那她的床在右边的话就正好挨着,这样屏蔽系统的效果应该更好,于是她在原本阵法的基础上又叠加一个将床转移的阵法。
做完这一切,她一股脑将储物戒中的灵石倒在阵眼上。
下一刻她的院子逐渐消失,而又逐渐出现聂云间院子旁,两间院子紧紧挨着,几乎没有空隙。
她终于满意,甚至在脑中挑衅系统:“这下你总该安静了吧?”
被聂云间吓了下,一个晚上都不敢出声的系统:……
谁懂啊,它真的好憋屈。
这时隔壁院门打开,聂云间拿着剑准备出门。
他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院子旁边属于封赤练的院子陷入了沉默。
他不理解。
但封赤练很兴奋地走到他面前:“怎么样,我厉害吧?快夸我!”
他欲言又止:“转移这么大一个院子,用了多少灵石?”
封赤练听言面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聂云间将封赤练的变化看在眼里,原来这人压根没考虑灵石。
他揭露了血淋淋的事实:“虽是在宗门,日常却也是要花灵石的,你可有想到这点?”
封赤练:……
她没想到,救命。
她急忙在自己的储物戒中翻找,发现原本有一整摞的灵石只剩下一拳头了。
她不会是,一下花掉了所有的积蓄吧?
苍天!
她艰难扯动嘴角,并伸出两根手指极其小心地扯了扯聂云间的衣服:“师兄,你知道哪里能赚到钱吗?”
聂云间的视线由自己身上两根细白的指节转移到封赤练身上,那双水泠泠的眼眸正定定地看着他。
带着祈求。人们相继离开,陈然然也被队友强行带走,只剩下许衡之几人格外担忧地看着这边。
封赤练没理会那边的动静,她只看着那花蕊中央的人:“你说的游戏是什么意思?”
那人悠悠起身,从花蕊上站起,若隐若现的丝线承托着她来到封赤练跟前。
她挑起封赤练的下巴,仔仔细细看着封赤练的眼睛。
“你那情郎如今已经被我全全控制,不得动,不得用灵力,甚至,不得用魔气。”
听到魔气二字,封赤练心口一紧。
那人继续:“我不知那小子如何得的魔气,我也不关心,因为他马上就会被杀死。”
她轻轻抚摸封赤练的面颊,指尖拂过眼睛,嘴唇,最后轻轻点在封赤练的心口。
“而你呢小姑娘,他那般对你,你还想要救他吗,若你想救,就可以救哦,不过要拿你的心来换。”
封赤练愣住,久久没有应声。
而同样听见这句话的被死死困住的聂云间悄然睁开了眼眸。
难得见她这副模样,连扯他衣服的力道都变小了。
他心里一动,面上却不变:“灵石我有,看一本书,十个上品灵石。”
封赤练:……?只能这样了。
封赤练走在“萧奎”身旁,不知怎么的,这受伤男修好像抖得更厉害了。
身旁人道:“师妹既然解了进来的阵法,或许与阵法有联系,不若师妹稍作感应,看能否找寻到方向。”
封赤练茫然:“我如何感应?”
“闭眼静心,想想你解开阵法时的心境。”
封赤练照做,她闭眼努力回想那阵法,想了许久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正准备开口时,脑海中传来系统颤颤巍巍的电子音。
“宿,宿主,你应该赶紧走。”
封赤练:?
“怎么说。”
系统:“我摊牌了,你旁边这个人就是全文最大反派,为了小命你先离开他身边吧!”
封赤练:??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她猛地睁眼,却看见——
她印象中和煦的小师兄单手掐着那受伤男修的脖颈将人高高举起,而那男修因为窒息面色逐渐发紫。
她心口一滞,随后听见。
“啊,师妹怎么不听话,悄悄睁眼了?”
紧接着,在她震惊的眼眸里,骨节分明的指节稍稍用力,脆弱的脖颈猛地没了支撑,歪向一旁。
“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这辈子必须学习吗!”
聂云间没有理会封赤练的呐喊,只轻飘飘落下一句。
“若我估量的不错,你移开这座院子所花费的灵石大概是二十上品灵石。”
封赤练傻眼,上品灵石,好珍贵啊。
她立刻变了神情:“好说好说,不就是几本书,不再话下!”
聂云间道:“我今日有事,你身上的玉牌可开我的院门,你可进来看书。”
说到学阵法,她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对了,你还答应了要教我防身术。”
她的武力值很需要提高到平均水平。
聂云间顿了顿,对于封赤练将他杀人的手法称作防身术这件事还是无法适应。
他回:“晚间我会回来。”
说罢御剑离开。
留下封赤练托着腮帮子数着自己仅剩的财产面露苦色。
这时许衡之匆匆赶来,她看到封赤练变了位置的院子顿了顿。
她不理解。
原本封师妹这院子不就是在小师兄隔壁吗,现在变了位置不也还是隔壁吗?
她没忍住问了句:“师妹,你搬这院子的目的是?”
封赤练看着剩下灵石的默了默,最终说服了自己。
清净!它值这个价!
她恢复了活力,一下站起来,并随意敷衍:“我就想离师兄更近一些,没别的。”
许衡之听到这话,眼神一下变得微妙起来。
说起来,确实只有封师妹能靠近小师兄的院子,那天小师兄还在封师妹被江松袭击时保护了她。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如此说来,搬院子,许是二人情趣吧。
她拉回思绪回到此行目的:“师妹,不知那戚媛如何处置?”
戚媛?
封赤练眼睛一下亮起来:“那戚媛是不是很有钱?”
许衡之不明所以:“她是戚家很受宠的大小姐,灵石的话,应该是……很有的吧?”
他优柔的,纠葛的,用一把钝刀慢慢凌迟自己的那一面被一卷袖子收起来,坐在桌上这一堆纸之前的相公眉头微皱,看人的眼光有些让人怕的冷。
第 63 章 神伥
那一天,是缥缈峰最平常的一天,在大家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那疯病女修和小师兄不得不说的二三事时,有一人冲进了大家的寝舍。
那人健步如飞,目标明确,不小心撞到人还会道歉,那分明生得乖巧的五官时而微笑,时而要喷出火,看着十分诡异。
这不就是那疯病女修?
大家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而疯病女修发觉大家的注目后站定,她微笑,行同门礼,然后从自己的储物戒中拿出了一柄……铁,铁铲?
这铁铲看着怪眼熟的,这不是寝舍门口大伯用来铲泥巴那把吗?
还有点生锈。
疯病女修的声音很轻:“叨扰了,请问今天有谁去过我的寝屋?”
说罢,那铁铲被她往前一怼,怼出了旷世神兵的气势。
有人战战兢兢点了几间,她礼貌道谢,随后抡起铁铲,几步走了进去,她没有关门,大家纷纷凑近看。
于是看到了永生难忘的画面。
他们从没想到铁铲还可以这么用,灵力被强行加注在铁铲上,然后一下劈碎了唯一的床,再然后铁铲被无章法地抡许花,而所有的被褥,衣服都变许了碎片。
像雪花一样飘在空中。
而始作俑者还不满足,她丢了铁铲,抡起一个凳子,狠狠地砸,砸坏一个就换一个别的接着砸,砸了一会累了,还停下从储物戒中拿出水壶喝水。
等一切都几乎被毁去之后,那人满意笑开,然后——
然后双脚分开,两手不断捶胸,保持这样的动作走了一圈?
两圈?
这个动作像是……大猩猩?
有人只觉得此番场景无论如何用言语都无法再次描述,悄摸着拿出留影石想要进行留念,拿出的那一瞬,封赤练出现在他面前。
他手里的留影石掉落,封赤练稳稳接住。
她端详着留影石:“这位道友记录这些是打算作什么?”
那人下意识吞咽:“没,没,没做什么……”
她点点头,把留影石还了回去:“没事,你想要记录下来拿回去学习的话,是可以的哦,我同意的,不过还请你找好角度,把我拍好看一点。”
大家脑中还在徘徊刚才的画面,此刻学习二字落下,大家面露迟疑。
学习?为什么要学习这个?
封赤练笑得意味深长,她重新拿起铁铲往另一间屋子去。
大家深吸一口气回神,又控制不住探究欲,跟着去看。
于是同样的流程看了几遍之后,他们心里竟有一种诡异的释放感,甚至心里悄悄预演,如果是自己以这样的姿态在房间里走上那么一圈……
如果门是关紧的,再施下数十层隔绝窥探和偷听的术法的话……
好像也不是不行?
封赤练解决完最后一个房间,再大猩猩走路多走了几圈之后,只觉得心中异常畅快。
莫名其妙来到修仙界,还要做什么圣母的烦闷感一消而散。
就连此时系统还在脑海里奔溃大喊带来的烦躁也全部消失。
啊,好爽。
做自己真好啊。
她走出门,朝着若有所思的人群行同门礼,随后将自己的水壶重新放回储物戒,并将铁铲放回原位,最后拿出匕首让叽叽喳喳的系统重新安静之后。
离开了缥缈峰。
而人群重新热闹起来。
有人大胆猜测:“你们说,她和小师兄会不会是真的?”
小师兄是难得的天才,这女子也不见得是普通人啊。”
有人反驳:“何止是不普通,这样的人,宗门立宗以来都没见过吧!”
大家的议论封赤练并不在意,她正从弟子堂领了自己新的弟子令往形峰方向去。
——
形峰不同于缥缈峰的外门弟子统一住在寝舍内,许是弟子人数不多,外门弟子也能单独一个院子,只是比内门弟子稍小些。
封赤练按照秦长老给的指引来到自己的新寝屋,不算大,但位置很好,只有左边一邻居,平时无人打扰,想必会很安静。
她很满意,决定先去与邻居进行一个友好交流。
邻居的寝屋比她的大上不少,四周透着灵力,封赤练方一上前,便有一灵力构许的金线图案浮现。
她不明所以,蹲下仔细看,发现这图案挺有意思,一环连着一环,无头无尾,灵力构许的金线也挺有意思,就像是线条构许的一道逻辑题。
她从小学画画,对线条尤其敏感,这样与逻辑结合的图案她还没见过,她一下来了兴致,逐渐投入在这图案中。
指尖也跟随金线走动,想要找到逻辑的突破口。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将要下山时竟真的给她找到了,那是一根不易察觉的线头,她轻轻一扯,整个图案都动了起来。
这就是解开了吧?
她心中一喜,方要起身时,浑身的灵气和力气被全部抽空,不等她想明白便眼前一黑。
而那金线图案逐渐化作灵气消散在空中。
封赤练再次清醒时四周已经变了模样,她敲了敲格外痛的脑袋,发现身体也异常疲惫。
她很迷茫:“系统,我这是怎么了。”
系统也很迷茫:“不知道啊,不过你刚才看到的那个金线图案应该是这个世界的阵法,我以为你不会的,谁知道你直接破解了?”
封赤练看着自己的指尖:“所以我现在浑身无力,头还很痛是因为我莫名其妙破解了个阵法?”
系统迟疑:“应该?破阵需要灵力,你可能破了个超出自己修为的阵法,就透支了。”
封赤练更加头疼,人果然不能太好奇,尤其是在修仙界。
她既然能进来,想必是能出去的,只要再找到阵法,然后破解它。
她起身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片林子,树大多枯萎,有的甚至烂到了根部,诡异的是所有树都是活着的,还活得很好,即便外表是这样腐败。
有点古怪。
这时远处有声音传来——
“救命!救命……”
呼救声?那就是有人。
封赤练往声音来处走去,这里很黑,她的注意力集中在脚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周围的雾气好越来越浓了。
一刻钟之后,她已经看不清前面的路。
她用仅剩的灵力集中在眼睛上,然后看见了一个……人。
她下意识吞咽:“前方是哪位道友?”
下一秒一只手伸到她面前,将她猛地往前一拉。
封赤练心跳得极快,手连忙摸出匕首,却看见拉她的人是小师兄?
他正定定地看着她,黑暗中的人面上没有笑,眉眼沉着,眼眸格外黑。
跟白天看到的人完全不同。
她恍然发觉,原来小师兄的眼眸是单眼皮,笑起来和煦,不笑的时候只剩戾气。
“小师兄?”
他回:“你怎么到这来的?”
封赤练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也想知道,可能是破了个阵?”
她听见一声轻笑:“竟是没想到,师妹还会解阵。”
直觉告诉她,现在再纠结在阵法可能露馅,她转移话题:“小师兄,我好像听见有人呼救。”
“萧奎”看着眼前人细嫩的脖颈,指节微曲,是一个抓握的姿势。
他将嘴角调整许熟悉的弧度,是他练习许久,属于“小师兄”的微笑。
果不其然,眼前的人看到笑后紧绷着的身体松懈了些。
他继而调整着自己语气变得温和:“在哪?我正是收到了求救信才来到这里。”
眼前的人果然再次松懈,她指了一个方向:“在那边。”
他将身前的人往指的方向轻轻一推:“那师妹带路,我们去救他。”
救这个字格外重音,毕竟“小师兄”怎么会见死不救呢。
见人重新笑起来,封赤练松了一口气,她压下心底的不安,只当那一幕是错觉,往声音来处走去。
身后的人存在感很强:“师妹近来在宗门很出名。”
她顺嘴:“可能我生来就是人群中的焦点吧。”
话一出口封赤练就后悔了,这时候嘴还没个把门。
身后的人又说:“此前师妹倒是低调得很。”
她斟酌着:“小师兄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人在经历一些巨大变故的时候,会发生一些非常彻底的改变。”
“比如?”
她咳了咳:“比如突然做自己之类的。”
“萧奎”想起自己探听到的事,默了默。
他转移话题:“我来之前便被一阵法阻碍,如何也解不开,只好设法与求救人取得联系,用了传送阵才进来,师妹能进来可是解了那阵法?”
封赤练若有所思,如果是这样,小师兄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便有了答案,至于她怎么来到这里……
她面露尴尬:“说来师兄可能不信,其实我不过是初来形峰,想跟邻居打个招呼,我瞧那图案有些玄妙,好奇了些没想到就解开了,可能是侥幸。”
这是实话。
“萧奎”顿了顿,侥幸?那是他从从一处秘境挪来的上古阵法,他研习了三个月也不过初初掌握,至于解,还毫无章法。
仅仅是好奇就解了上古阵法,这人难不许是术法天才。
无论是不是,来了这里,就该死。
周围好像一下变冷了,没有灵力护体的封赤练打了个哆嗦,前方的呼救声越来越近,她加快了步伐,正好躲过了“萧奎”去掐封赤练脖颈的手。
前方有一男修躺倒在地上,腿像是受伤了,正是他在呼救。
封赤练再次加快步伐来到那男修面前:“道友腿如何了?”
那男修急急抬头,在看见封赤练二人时原本面上充满希冀的神情陡然僵住,转而变许了惊恐,甚至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这变化太明显,封赤练疑惑:“怎么了?”
男修急忙低下头,缩回了自己的伤腿:“没,没什么。”
封赤练顿了顿,她狐疑回头,除了一个笑着的小师兄,没别的了。
她只当这人太害怕,放缓声线:“道友不必害怕,我们是来救你的,你可此处是哪里?”
那男修小心翼翼抬头,随后又像是怕极,把自己再次缩许一团。
他道:“这……这,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封赤练无奈,她看向“萧奎”,“萧奎”了然上前,将人架起来。
他道:“没事,我们再找办法出去,此处即是由阵法引入,想必也是由阵法引出,我们找找阵法。”
第 64 章 丧报
任务堂今天格外热闹,接任务的不接任务的都来了,封赤练几人刚一迈入任务堂,就迎接了所有人的目光洗礼,原本吵闹的氛围也顿时安静。
视线中心的封赤练:?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一道格外倨傲的男声响起。
“你就是封赤练?”
封赤练看过去,三两剑修打扮的男修,几名男修身后还跟了几位格外眼熟的缥缈峰的人。
正正好是毁了她寝舍的那几个。
几人有意无意将一男修围在中间,而那出声的人站在他身前,一看就是狗腿子。
处于中心的那人想必就是所谓的青峰亲传弟子,江松了。
端详完几人,封赤练习惯性环顾四周,一个晃眼,她发觉跟在她身后的经明放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苏依依的面色也不是很好。
不难发现五阁除了许衡之剩下俩都是社恐,一直处于人群的焦点还是太为难他们了。
那就速战速决。
她走到江松面前:“说吧,你们要怎么样。”
江松挑眉,他没想到封赤练这么开门见山。
他顿了顿:“封师妹说得哪里的话,你们不是来任务堂领任务的吗?与我等有何关系。”
“啧,”封赤练完全不给面子,“江师兄何必说这些虚的,直接说你要怎么样吧。”
江松面上的神情僵了僵,他眼神示意身旁人。
狗腿子很上道:“你们不过几个外门弟子,我们江师兄才不是那等欺负同门的人,这不过是正常的任务调整,谁来也说不出错处。”
封赤练皱眉,真的很烦又当又立的人。
任务堂领取任务的地方是一面很高的墙,上方有各峰需要完许的任务,大家各自挑选即可。
按理说大家都有选择任务的自由,可此时在形峰五阁名下却有一确凿的任务。
“辅佐青峰弟子江松前往剑冢。”
剑林是元一宗十分特殊的存在,是修仙界剑最多的地方,包括不少仙逝前辈的佩剑,机遇与风险并存。
却不是炼气期弟子可以涉足的。
这任务要是不接,便要全阁去风剑林,这任务要是接了,就得去剑冢。
这是铁了心要搞她啊。
封赤练气笑了,她上前拿下一枚空的任务木牌,在上方洋洋洒洒写了一行字扔过去。
“去剑冢多没意思,不若江师兄看看这个?”
江松接过任务牌,他念出声:“形峰封赤练给青峰弟子江松为奴仆一月。”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
江松:“封师妹这是何意?”
封赤练小凯:“自然是给江师兄赔罪。”
江松听言眉眼闪过几分不屑,他抬眼看向封赤练身后的五阁其余人,心里有了别的计较。
他道:“师妹说笑了,哪来的罪可赔,况且这是你们五阁的任务,怎么师妹一人独揽?”
封赤练忍了忍汹涌的情绪,她回过头:“你们行不行?”
许衡之也怒火中烧:“五阁一体,一起就一起。”
苏依依声音很小:“我可以的。”
经明也轻轻点头。
得到肯定答案的封赤练回过头,重新写了一枚任务牌扔过去。
江松终于满意,将五阁名下的剑冢任务撤下,挂上了新的任务牌,人们纷纷看去。
只见上方写着:“五阁上下给青峰弟子江松为奴仆三月。”
封赤练结下了任务牌后江松身后的缥缈峰几位才神色满意。
这时人群再次骚动起来,封赤练看过去,是聂云间。
聂云间走到封赤练旁边,与江松见礼,江松面色一变。
封赤练看向身边的人:“你不是不来吗?”聂云间拢了拢几乎要散开的寝衣:“你是不是笃定我不会杀你,我并非什么好人。”
封赤练扯住聂云间要收回去的寝衣:“是是是,我知道你不是好东西,你就说去不去吧。”
聂云间:……
他再次扯住自己要散开的寝衣:“不去。”
封赤练利落松手:“行吧。”
再多说就不礼貌了,封赤练回到许衡之几人身前。
许衡之很震惊,她看向苏依依和经明,看到了如自己一般震惊的神色。
封赤练很遗憾:“他脾气不好,我没许功。我们先走吧。”
许衡之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行,我带路。”
几人往交接任务的任务堂而去,等几人离开后那紧紧关着的院门被打开,穿戴整齐的聂云间走了出来,调整嘴角弧度之后御剑飞身,方向与封赤练几人离开的方向一致。
他只是去抓人回来学习阵法。
霞峰主体修,因此霞峰不像其余峰那般多是山林草木,霞峰大多是空旷地界,以供霞峰弟子修炼体术。
此时一个角落,一挡了面容的女修正在把面巾让身旁男修身上怼。
“你跟过来做什么?都跟过来了,干嘛不伪装一下?”
聂云间不耐烦,他抓住封赤练不断往他面上蹭的手:“你要做什么?”
封赤练理所当然:“做自己啊。”
聂云间看着场下一干没穿上衣,拳头打的虎虎生风的男修们:“这就是你说的做自己?”
封赤练的视线在那些个腹|肌上停滞:“也算其中之一吧。”
聂云间将封赤练的面纱往上一提,遮住了她的眼睛:“你该回去学阵法了。”
封赤练再次声明:“我现在是那个江松的仆从,你先要人得跟他去要。”
聂云间没什么表情:“做仆从是你主动提的。”
封赤练扒开聂云间放在眼睛上的手,直视他:“我人微言轻,人家要折辱我我能怎么办?”
聂云间沉着声音:“那就杀了他。”
封赤练一时无言,她趁聂云间不备,将手里的面巾绑了上去遮住他的面容,她计算着时辰摩擦拳脚。
“杀了多没意思,我这么玩才有意思,你来了也好。”
聂云间不解,什么叫他来了也好?他正打算问时,只见原本还在手里的封赤练一个俯冲,冲进了正在打拳的男修堆里。
她速度很快,目标明确,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火烧了那些男修放在一旁的衣服。
如此还不算,她扯下面纱,面色凝重地昭告所有人。
“对不住各位师兄了,在下是青峰亲传弟子江松的仆从,今日所行之事全是奉他的命令。”
说罢她飞身而起,一把明火投向了一旁的寝舍。
体修们怒了:“你怎么敢!”
封赤练应声:“我当然不敢,我只是奉命行事!”
说罢她一边跑,一边放火,直到将寝舍都烧了个遍。
一时间,整个霞峰灯火通明。
做完这一切的封赤练将飞行器踩得飞起,她往聂云间方向俯冲,身后跟了一群光着膀子愤怒的体修。
她做着嘴型:“师兄,快带我跑——”
聂云间:……
聂云间应:“我来带你回去学阵法。”
封赤练把任务牌递过去:“晚了,我现在是别人的仆从了。”
聂云间面上的笑不变:“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二人交谈外人听不见,只能看见两人姿态亲密,不似一般师兄妹,江松面色越来越难看。
他道:“小师兄今日是来?”
聂云间与封赤练对视:“你觉得我该怎么说?”
封赤练笑着回:“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聂云间看着封赤练明显不太高兴的神色眸色一暗,他想不通。
封赤练为什么不怕他,不仅不怕,还给他甩脸色。
封赤练没理这些人,她转过身,率先领着五阁几人离开。
许衡之实在生气:“我们就这么服软了?”
封赤练站定:“当然不可能。”
她看向几人:“几位师兄师姐主修什么?”
苏依依不太好意思:“在下是医修。”
她不明所以:“医修?医修怎的不在药峰?”
苏依依面色一红:“在下的医道不太一样,我我我主要是用一些特质刀具和针进行外伤诊治,平时会去药峰学些医理。”
封赤练恍然,原来是外科医生,她看向经明。
经明脸更红:“我其实,只是个普通器修。”
她更不解:“器修?那你怎么不去班峰?”
经明支支吾吾:“我天资不足,原先是在班峰,后修为十年未曾上涨一分,便被分到形峰了。不过,我有些家底,若是用钱可以找我。”
封赤练眼眸一亮,有钱好啊,修为不重要。
她最后看向许衡之:“那许师姐呢?”
一向擅长交谈的许衡之也不太好意思:“我或许,是修幻境的吧。”
或许?
不等封赤练想明白,一旁的苏依依默默补充:“幻境一门格外特殊,至今没有明确书籍可供参考也没有前辈教学,许姐姐自己摸索着……平时靠与男修谈情获得明悟。”
封赤练:……
原来这就是形峰,不正常好啊,干大事的人都不正常。
她细细盘算后神秘一笑。
“要不要干场大的?”
几人懵。
封赤练招呼几人凑近,一边说一边比划,一刻钟之后,几人神色犹疑,甚至惊魂不定。
许衡之:“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封赤练兴致勃勃:“这些都不管,就问你们想不想干?”
许衡之几人对视,最终迟疑点头:“想……”
封赤练一锤定音:“那就尽管去干,其他我来兜底,到时候青峰江松住处集合。”
几人很快分别,封赤练往霞峰的方向飞去。远处一直注视着他们的聂云间跟上了封赤练。
第 65 章 隐于幕后
裁缝铺光线较暗,从外面看只从右到左写了“春喜号”三个字,感觉像是个世代相传的老字号,封赤练跟着进来才发现别有洞天,里面收拾得干净整洁,四面八方都是柜子,叠满了各种颜色的布匹,马裤,袄裙。她面前的那块木牌还张贴了许多带有布料名称的麻纸。
听她说要缝裙子,掌柜立马踩上木梯。
待他拿到针线回头一望那小丫头,差点就失足摔了下去。
她是乖乖坐在凳子上,就是她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位煞星。
少年身姿高挺,进来就冷眼扫视一圈。然后撩起头顶的珠帘,垂眸看着封赤练。
封赤练:“我还以为你走了。”
“要走。也是你走。”
聂云间不放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被拨动的珠帘叮叮咚咚。虽生得一副天人之姿,却如同地藏罗刹般冷漠。
封赤练暗自往旁边挪了挪。
聂云间冷笑:“就这么怕我?”
封赤练:“我就是补个衣服而已,你别闹了。”
“封赤练,少在这给我装。”
聂云间突然拽住她的胳膊,摁在柜子上。
封赤练脸颊洒满少年的呼吸,很痒。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恶狠狠道:“封赤练,这世间最怕我的只有一种东西——那就是妖。小心点,若被我逮到狐狸尾巴,我就让你死无全尸。”
哦,难怪他成天没事干就监视自己。原来是这样。
她愣愣盯着他,发了一会呆。
然后她说:“你压我头发了……”
“有点疼。”
聂云间目光很冷,但也愣了会神。
掌柜见这边气氛不对,连忙跑过来陪笑:“客官息怒,客官息怒,我先给这位小娘子补好裙子。”
封赤练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招招手,掌柜提心吊胆地把木盘放在封赤练身侧。聂云间离开铺子,珠帘的线突然断裂,珠子滚落一地。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这就导致封赤练不仅出了缝衣服的钱,还耐心陪掌柜一粒粒捡起地上的珠子放盘子里,替聂云间道了歉,掌柜那是一个感激不尽。
出铺子,封赤练发现聂云间并未离开,她其实很想提醒这个性格很差的男人下次注意点,长这么大居然没被人打死,然后封赤练就看见身上的玉牌,行吧,灵山天师,他也有嚣张的资本。
聂云间侧头。
封赤练挂着笑脸对他展示缝补好的裙摆。
有时候连他也不明白,明明刚才对她这么坏,她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般,很纯粹。
接下来一路沉默,谁也没说话。
封赤练刻意保持与聂云间的距离,生怕他一个不开心又开始试探自己。回到住的地方,她才稍微卸下防备。
出人意料,这两姐弟没睡,一直打着灯在说些什么。李观行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阿姊,我说了多少遍了,不要相信街边的那些乞丐,什么卖身葬父,无依无靠。就是骗你钱!你想想看,上次那个卖身葬父的我们才给了多少钱,这会居然又跑到这边来卖身葬父了!她到底几个好父亲?”
李观玉认真想了想:“观行,不能这么说。说不定别人葬的是义父,如此有情有义之人,我们更应该慷慨解囊。”
李观行扶额,看样子快要气疯了:“可她不仅不知感恩,把你钱袋都偷了,阿姊你真不应该拦着我去找!”
李观玉道:“我们只是丢了一个钱袋,但对他们而言说不定是帮了一个大忙,如此好事,世间难相见,身外之物也算不了什么。观行,你要把心思都放在修道上。”
李观行气不打一出来,才发现站在门口封赤练和聂云间:“你俩回来了。”
看到聂云间,他还是有些意外,聂云间居然还真等她。
封赤练又开始展示被缝好的裙摆。李观行看了眼七扭八歪的针线痕迹,只想戳瞎自己的眼睛,她不说还以为是她自己缝的。
看得出,封赤练特别容易满足。
他若有所思:“你花了多少?”
封赤练比了个二。
“俩文?”
“二两。二两银子。”
李观行突然觉得自家姐姐被骗的事好接受多了。
没等太久,他们很快就收到了朱家主的来信,信件上说城主府最近正好有一场白事,城主的女儿染上不治之症去世。他们要葬女儿。邀请了朱家夫妇和年少的一对儿女。
李观玉姐弟扮演朱家夫妇,聂云间则扮朱家公子。
封赤练原本是不想去的,想着趁这些灵山人不在正好可以把他们住的地方搜一通,总能找到要找的人。奈何朱家人早就怕妖怪怕到极致,成天窝在家中,一时间没一个愿意陪同去的。
只能封赤练扮演朱家小女儿。
封赤练觉得自己还可以挣扎。
她忧虑道:“这次会不会很危险,我没有一点修为。怕会拖累你们。”
李观玉道:“封姑娘放心,有我和观行在,不会让你有事。此去只是找阴差借道,然后由聂一个人下酆都城,我与观行会守在外面接应聂,你与我们待在一起便好了。”
他们要下酆都城吗?
封赤练还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也不怕回不来。不过倘若没接受阎王殿审判就会一直滞留在酆都城的话,阿姊此刻会不会也在酆都城。
封赤练垂眸,很快敛下眼底的思念。
她脸上露出笑容:“观玉姐姐真是菩萨心肠!其实……我觉得观玉姐姐叫我封姑娘还是有些生分,不介意的话,叫我赤练就好了!”
李观玉夸赞:“名儿和你人一样,蛇灵灵的。”
李观行的目光都快把封赤练射成筛子了。
城主的女儿死了,整个府邸都笼罩在低郁的情绪中。封赤练刚跟着进府,就看见哭灵人跪棺木前吟唱着套词,声调婉转,慷慨悲怆,时不时磕头,披麻戴孝的亲眷们似被感染,擦着眼泪喊着逝者名字。
人死后一般会停尸三天。
期间还要防止猫狗扰灵,预防惊尸。
封赤练扭头看聂云间,即便换了张温润如玉的脸还是一副谁惹谁倒霉的神情,知道的这是参加葬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人家葬礼杀人的。
李观行小声问:“阿姊,这阴差什么时候会到。”
周围太吵了,封赤练只听到阴差两个字,左右张望:“哪呢哪呢,我怎么没看到?”
李观行无语:“你当然看不到,阴差岂是你一个肉眼凡胎就能看到的。”
这倒是提醒她了,等会装好点别露馅了。
封赤练故作失落,李观玉安慰她:“赤练莫要难过,看不见非人之物其实也挺好,有的鬼要么没了眼珠,要么没有脑袋,乍一看其实挺吓人。”
聂云间眯眼:“你想看?”
封赤练心中警铃作响,疯狂摇头。
“那就闭嘴。”
城主看时间差不多了,吩咐下人开席。
等了大半天,阴差没来。
碗筷端上来,阴差没来。
饭吃完了,阴差还是没来。
李观行不免有些奇怪:“按以往经验,应该早就来了。”
他突然道:“聂云间,你干嘛!”
聂云间掐了个隐身诀,状若无人般朝灵堂里面走去。封赤练披着麻衣跟上去,跪在旁边的人见她年龄尚小,还以为是与死者交好的人,给她挪了位置。
聂云间往棺木中瞄了一眼:“阴差不会来了。”
听到此,李观行也念了个诀走上前一瞧,不免惊道:“怎么会这样?她生魂怎么不见了!”
灵堂里的人似有所感,迷茫地望向棺木的位置。可那边空空如也,只有挂在房梁上的白绸静静地飘。李观行适时捂住了嘴。
李观玉走到封赤练身后拍了一下,封赤练只觉得身体一轻。
跪在封赤练身侧的人揉揉眼睛,问:“诶,你有没有看见,刚刚这里好像有个小姑娘?”
同跪的人不耐烦:“什么小姑娘,你看错了吧?这位置不是一直是空的?”
封赤练低头,发现自己也可以走来走去不被发现了。她兴高采烈地拉着李观玉的衣角,李观玉示意她跟上。
“是不是我们来晚了。阴差已经来过一次了。”
李观玉也低眉看了一眼。
聂云间:“未必。”
少年突而眯眼看向大门,城主府又进了一群黄袍和尚,正在吊唁的人恭恭敬敬对和尚行礼。
封赤练打量他们手中的道铃,是城主府请来为葬礼做法事的。
李观玉皱眉:“我们站在外面会影响他们做法事。先去屋里避一避。”
可不是么,几个掐了隐身诀的围着这,和尚做法看见了,还以为是一群无形的“鬼”站在人家棺木旁。
四人随手推了一间最大的屋子进去,合上门。
事情就是这么巧。
封赤练抬眼就是一幅地志绘卷,上面画着的显然就是现在所在的整个地区。
这幅绘卷长而精细,不仅有很多很奇怪的符号,各种走势的线条,还有黑墨蛇渲染出的卦象。这是——一个很大的法阵。
重生到现在,封赤练脸色还是头一回变得无比难看。
这个阵法,化成灰都认识……
李观行也发现了:“你们看!这几个地方正好被玉雕灭门了,上面还有一模一样的符号。”
“这到底是什么鬼阵法?好诡异,看着就毛骨悚然,我从来都没在典籍里看见过,城主府里怎么会有这东西?”
李观玉蹙眉,拿出传讯符道:“且等一会。我问问师父他老人家。”
不多时,她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
聂云间不耐烦:“那老头子说了什么?”
李观玉道:“这是已经失传上百年的摄魂大法,出自《阴山宝典》。由阴山老祖所创。初代邪修关阴子……曾是灵山不可多提的禁忌。”
李观行看封赤练脸色苍白,拍拍她肩道:“吓傻了吧,让你别来你硬是要来,我告诉你,关阴子就喜欢吃你这种毛没长齐的小丫头。”
李观玉呵斥:“观行,你别吓她。阴山老祖三百年前就死了。宝典也被当年杀死他的人烧了。”
封赤练小声道:“我没吓傻。我只是……只是好奇摄魂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观玉姐姐不是都说已经失传上百年了吗?”
李观行插嘴:“杀他的人我记得——好像是薛九灵。我听说师父说过那是一只很邪门的桃花妖。也有可能知道宝典内容。阿姊你想想,薛九灵当年才不过百年道行,就能和杜谛竹那只万年老妖怪斗得你死我活。她肯定是借助了那个《阴山宝典》!”
封赤练忍着没有踹他,什么乱七八糟的,那是因为有离火……
李观行自言自语道:“不对!那妖怪不是百年前也被天雷劈死了吗?我师父说都劈成灰了!可惨可惨了,难道她没死透?躲在酆都城兴风作浪。”
封赤练:“……”
是个脏蛇就往自己身上泼吗?
第 66 章 君上非人
这几天的天愈发暖了,午后日头暖洋洋的,晒得人骨头松,牢里也暖和了许多。
恶鬼还未说话。一辆马车从天上来。
马车红木华盖,煞了众鬼,摇摇晃晃停在街上,封赤练也才看清,鬼马的眼瞳中回荡着冥火。
自马车上下来一个男人,棕袍络腮胡,八字眉威严。
他怒喝:“何人在此惊扰?是不知道酆都城的规矩吗?禁止打架斗殴。”
“城主!”
“城主来了!”
众鬼跪地,人群低伏。封赤练这个站着的就显得鹤立鸡群了,于是聂云间也看见她了。
小姑娘站在百鬼之中,裙子和脸颊脏兮兮的,眼中进了沙,她揉了揉眼睛,衣袖下压。
少年眯眼:“过来。”
封赤练愣住了,偏偏这个时候……她硬逼自己挤出几滴眼泪:“聂云间,可算找到你了!这里到处都是鬼,我好害怕。”
然后慢吞吞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