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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入蛇口 gb 刀尾汤 19501 字 21天前

就是有点奇怪,这人的身体今天怎么格外凉?隔着衣服她都感受到温度了。

不过她没有在意,她只用十分甜腻的声音撒娇:“师兄怎么来了呀,师兄也真是的,都说了不用你来接,你怎么还来,莫不是一刻不见我,想得慌?”

话音落下,聂云间身体更加僵硬了。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人身上,原本步履匆匆的人也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聂云间看着身旁抱着自己胳膊的人,她笑得分外真心。

不等聂云间回答,一道女声响起。

“你在做什么!”

封赤练探头去看,是戚媛,她正狠狠地瞪过来,眼里像是有十丈火。

还有藏在眼里的妒忌。

封赤练正疑惑着,紧接着听见——

“小师兄也是你想染指就能染指的吗?”

她顿时悟了。

喜欢聂云间的人之一,还是热衷搞雌竞的那种。

她伸手示意:“解决这类麻烦,得加钱吧?”

聂云间看着眼前的手默了默,随后放上去五枚上品灵石。

“好嘞,”封赤练爽快收钱,“今天的灵石也别忘了结哈。”

二人这一来一往在不知情的别人眼中更加暧昧了,戚媛看得心中愈加焦灼。

她甩出九节鞭就要狠狠打在封赤练身上。

聂云间眼疾手快,带着人避开,虽然他对于之前封赤练的问题没有回答,可这举动就如同变相认同了两人关系。

一时间众人心中炸开了花,视线又不约而同落在戚媛身上。

戚家大小姐大家都知道一二,而戚家大小姐喜欢小师兄也是公认的秘密。

果不其然,戚媛立即委屈起来:“小师兄,你也依着她欺负我吗?”

这话说的。

封赤练悄摸着凑过去问:“你跟这个戚媛有一腿?”

聂云间应:“我很少在宗门活动,多在外游历任务。”

言外之意是没有,甚至是谁都不记得。

封赤练懂了,这属于自我攻略那一类。

她立即倒地:“师兄,她刚才打到我了,好疼。”

聂云间:……

他刚准备揪着人起来,便看见这人不断眨巴的眼睛,示意他不要动。他顿了顿,收回了手。

戚媛瞪大眼睛:“我分明没有碰到你!”

封赤练不理,她侧过脸,发丝顺着面颊滑落,看着分外可怜:“师兄,莫不是你遇到了什么做梦之人,觉得你与她有些什么。”

这几乎往戚媛的痛处戳,她只觉得体内有怒火熊熊燃烧:“你在说什么胡话!做梦的分明是你!”

封赤练扯了扯聂云间的袖子:“那师兄认识她吗?”

聂云间没有反应,袖子又被扯了扯后他才点了点头。

他面上还带着“小师兄”的笑,封赤练却感受到了两分不耐烦。

这人今天脾气好像也格外不好。

戚媛不敢相信:“小师兄你……不认识?你每次回来我都准备上三天,沐浴焚香,穿着我最好看的衣裙去见你,你分明每次都有回应我。”

说着拿出一个香囊,一张纸,和她的弟子令。

“你看,这是你给我的香囊,这是你上次给的纸条,这是你特地给我找回的我丢失的弟子令,你都忘了吗?”

说到这她眼神瞬间凶狠地看向了封赤练:“莫不是这个女人给你下了蛊?教你忘了我!”

聂云间看着戚媛手里的东西陷入诡异的沉默,他与封赤练对视。

封赤练不明所以,她压着声音回:“这你们的前程往事,不能算那五个灵石里吧?”

他压了压体内不断汹涌的魔气。

昨夜在长霄峰受刑后魔气便得了空隙试图噬主,他快压不住了。

修魔功,如同与虎谋皮。

他克制着维持面上的笑:“香囊是宗门人人都有,我只是代为发放,纸条许是我不小心遗落,至于这弟子令,我属实是不记得了,许是你掉在地上我恰好捡了起来。”

封赤练听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戚媛被这声笑戳到痛处,心上人说着不认识自己,情敌还在嘲笑她,她没了理智,几步走过去揪着封赤练的衣襟把人提了起来。

“你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笑我?”

封赤练面上全然不见畏惧:“不好笑吗?把所有心思放在一个甚至不记得你的男人身上,怎么不好笑。这些心思放在修炼上,说不定你早就筑基了。”

“你!”戚媛气极,立时就要给封赤练一巴掌。

而手里的人竟看着她逐渐笑了起来,她心里陡然不安,随后她便看见——

眼前的人剧烈抖动,甚至浑身各处都开始抽搐起来。

她惊得放开手。

而下一秒在她的眼眸里,封赤练仰躺在地上,四肢着地,开始胡乱爬行。

她瞪大了眼眸,其他人也惊呆了。

而那那胡乱爬行的人突然停下,并剧烈抖动,最后昏迷了过去。

这转变太过突然,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戚媛更是陷入了迷茫之中。

她什么也没做啊。

聂云间走过来打破宁静,他定了定,忍着魔气反噬的压力将地上的人横抱起。

他面上肃穆,没有小师兄的笑,只有小师兄的威严:“这位师妹,你用术法伤了同门。”

这话一出,方才那人就如同突然犯了疯病一样的举动突然有了解释。

对,一定是被下了术法才会这样。

毕竟那一幕太过震撼,总不会是正常人能做的事。

一时间大家看向戚媛的眼神里带上了十足谴责。

戚媛觉得这个场景异常熟悉,好像她不久前才经历过。

“嗯,不怕,”封辰钰用拨子在弦上扫过去,“因为我是您的神使,您不会把我赐给蛮夷。”

压在她肩窝上的下颌点了点:“说得对,就该这么想。你是绛山神使,寒魁没有资格指点挑选你。”

赫且凭冷笑一声,拍拍衣襟站了起来:“将军变脸变得也太快,此前沈大将军一事,还是我为将军出的主意。此后将军要求财,也是我为将军指了明路,如今事情不好,将军反要赖在我的头上,我是不依的。”

当他说到“沈大将军”时,王更的脸白了白,身段不自觉也软了几分:“嗐……咳,先生勿怪,我这是一时气急。带兵的不是文雅人,出言憨直,不是要冒犯。如今军粮亏空,石料积压在手中,这班情形如何是好?”

赫且凭睥睨着他,不动,直到他亲亲热热地站起来,又向他手里塞了点东西之后才松了口风:“将军是太憨直了些,这亏空就非得将军应下吗?”

“如今寒魁不收玛瑙的事情尚没有几个人知道,将军价贱些把石料脱手,补上亏空不也就罢了?”

王更摆摆手打断他的话:“不成!那石料靡费甚多,军中哪有人能拿得出这么多钱?”

“你莫得板命(你别玩命)。”林清柏向来不爱和中军的人说话,不知道是不是祖上有过节,她从军这些年总是看虎诘不顺眼,但在这个关头,她也下意识地拉了虎诘一把。

“我听不懂你说话,”虎诘稍微躲了躲,又挨了林清柏一个白眼,“但这事只能这么解决,寒魁现在就盯着我们,一旦动手镇压右军,他们肯定会趁着内乱袭营。”

“今天这事,咱们三个得豁出去一个。当初大将军点了我,今天就豁我。”

那卷账本被卷起来,虎诘招呼亲兵,头也不回地从两人的视野中走出去。

第 57 章 求全

若是现在他能就这么死去,或许对其他人来说是最好的。

“你想死?”封赤练靠回软垫上,“你们文人的命价还真是贱。”

“今日你死在此处,让封辰钰知道你是为保她而死,让天下知道你是为了平息圣人怒火,以免累及其他人而死。”

“许衡之,你这条命,值这么漂亮的名声吗?”封赤练非常茫然:“什么情况?”

而不等她理清楚,灵光逐渐消散,树枝也跟着消失,而封赤练与聂云间的手上一同出现道翠绿叶子印记。

此时两道印记正挨着,一道若隐若现的线逐渐从挨着的印记中央浮现并伸向远处。

不像指引,反倒像来自远处的召唤。

她很疑惑,拿开手,于是看见线消失,她又凑了过去,线又重新出现。

她真的很懵:“到底啥情况?”

聂云间看着两人一般无二的印记眉眼一沉:“我原只是要给你我拿到的珍宝。”

封赤练也想起了两人此前的约定,这事也在聂云间意料之外。

这时经明看着手里那四分之一的地图,他指着线的方向:“地图上,好像就是从这个方向才能走出沙漠。”

封赤练凑过去看,只见那残缺的地图有清晰的箭头,从城门开始,经过整个沙漠,然后——

到了一片森林?

地图不完整,只依稀能看见不少植被。

但谁能确保这箭头便是对的方向。

突然腰间一阵灼热拉回她的思绪,她匆匆拿起灼热来源,是那木牌,只见原本祭祀者那行字下方多了一行。

“被神选中的孩子。”

她:……

什么鬼,好中二。

她余光中发现聂云间也拿起木牌查看,她看过去,跟她的一样。

总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聂云间也在,她还是可以继续嚣张的对吧?

等会,聂云间他,正常了?

她看过去,只见聂云间坐得笔直,面上虽没什么神情,眼眸却很清明。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呼过去:“你什么时候清醒的?驴我?”

聂云间顿了顿,他接过打过来的手掌捏在手里,并装若无常地放下木牌,然后脸上重新扬起“小师兄”式微笑。

他没有看封赤练,只对着许衡之几人用上“小师兄”的语气:“我们且先按照地图离开此地。”

箭头的方向是未知,却是唯一离开沙漠的路。

许衡之看看不断跳起来想对小师兄进行重拳出击的自家师妹,又看看镇定自若的小师兄将自家师妹的动作一一镇压。

不知怎么她竟觉得。

好配。

她克制着自己要上扬的嘴角,招呼依依离开,给他们留出单独的空间。

经明也拿着地图去指挥仙舟。

而自以为在跟聂云间打架,但其实是单方面蹦跶的封赤练蹦跶了一会也有点累了,她负气坐下。

“我跟你说,这次不会好了,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

聂云间摩擦着指节,仿佛方才手里的触觉还在,若深究缘由他也不知晓,只是当下想那么做,就做了。

他于是回答:“没有理由。”

封赤练不满:“好好好,这么答是吧。也行,那你给我灵石,我就当陪你演戏,我要一百。”

谁知道灵石没有,只有一截剑鞘出现在她眼前。

“没有灵石,只有这个。”

她震惊:“没有灵石?你又驴我?你之前出手那么阔绰,你现在说没有就没有了?不是宗门小师兄吗?”

听到小师兄三个字聂云间眸色一暗,他侧过身:“我有的,都给你了。”

而“小师兄”的,本就不是他的。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将剑鞘扔在封赤练身上,便走到暗处坐下打坐。

封赤练对着阳光看手里的剑鞘,暗纹很精致,也很玄奥,就是冰冰凉凉的,跟某人一样。

值钱吗?

想到这她又不太高兴把剑鞘扔进储物戒。

能值多少钱,只有剑鞘没有剑,一看就不值钱。

她无聊地坐了会,又站起来到处走动,一会跟许衡之聊天,一会看下苏依依正在看的医书,一会来到经明边上跟经明一起看路。

最后目光又不自觉落在那在暗处打坐的人身上,定了许久。

她瘪瘪嘴,悄悄在储物戒中将剑鞘挪了位置,和她最喜欢的锤子放在一起。

——

沙漠与茂盛森林只一线之隔,却界限分明,一面荒芜,一面向荣,透着诡异。

在天快黑时一艘仙舟驶入,刚入那森林便被好似被什么东西猛地拍下,下一秒有五名修士从仙舟中掉落。

有人动作极快,立时用御风术稳住身形,也有人着急忙慌收了被打落的仙舟,拿出自己的飞行器踩在脚下。

还有人格外迷茫,还没从睡梦中清醒便被人一把捞起站在了剑上。

好在几人都安全落地。

封赤练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我们到了?”

经明应声:“到了,此处应是禁止仙舟通行。”

封赤练清醒了些,她身上的衣服没变,只是四周已经变了模样,格外高大的树,许多没见过的植被,和几乎与人一般高的野草。

很潮湿,却还是很热,像热带雨林。

一旁传来许衡之询问:“现在我们该去哪?好像线索又断了。”

她想了想,用刻着印记的手去靠近聂云间的印记,只见那条若隐若现的线再次浮现,她道:“来都来了,去看看线的尽头是什么。”

几人于是又顺着线而去,本是飞行,谁知飞了一会又被无形的力道打了下来。

像是禁飞。

于是几人又落地步行,步行总归是没有飞行快,几人摸黑走了许久才将将看到了光亮。

封赤练敲着腿看过去,只见那有光亮的地方围了许多人,其中有不少人穿着元一宗弟子服,是元一宗弟子。

众人全都围着朵巨大的花,而光亮正来自那花的花蕊。

她的注意力于是转移到花上。

是一朵从未见过的花,十二朵淡黄色的花瓣,花蕊却是墨绿色,而墨绿色的花蕊竟闪着淡红色的光。

她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就,不忍直视。

但该说不说,这里人真多啊。

她蓦然想起被搁浅的戚媛和江无眠。

她有一个绝佳的主意,不仅能马上颠倒她被造谣的事,还能倒打一耙,给他们狠狠一击。

她悄摸着把自家师兄师姐都聚过来,并强行把每个人的腰背都弯了下来,接着强行把大家围许一个圈。

是一个犯罪团伙该有的标准姿势。

她神秘一笑:“我有件事想跟大家商量一下。”

这姿态太过奇怪,饶是接受度很高的许衡之也觉得有些尴尬,她想直起身说话,然后又被自家师妹压了下来。

她只好应:“师妹且说。”

苏依依与经明看到二次被压下的师姐,默默收回了反抗的冲动,只跟着点头。

而聂云间已经兀自站起来,移动到封赤练身后,抱着剑。

“封赤练回头:“怎么个事?你怎么不加入队形?”

聂云间带着“小师兄”式微笑:“我望风。”

封赤练想了下觉得有道理:“那你听仔细点,别漏了。”

她回到刚才的姿势看向自家师兄师姐,开始阐述她的计划。

“之前戚媛和那个江无眠阴我的事情还记得吧?我决定反抗一下。”

她非常兴奋:“刚才我往那边瞄了眼,人很多,各门派的有,散修也有,我估计里面肯定有被那江无眠和戚媛欺负过的人。

“到时候经师兄你就假扮那江无眠抱着我过去,到时候我就说那江无眠喜欢我,但我不喜欢他,于是他决定强制爱!”

说到这她更兴奋了:“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搞臭我的名声好得到我,而我就是那爹不疼,娘亲生病,拥有年幼弟妹的,最破碎的女主人公。

“我能有什么错呢,我只是被不该爱的人爱了而已。”

说到最后一句,她已经彻底陶醉,语气也悠扬起来。

而许衡之几人听言已经彻底傻眼。

苏依依震惊许久才试着找到自己的声音,她迟疑着:“可师妹,你,好像没有弟妹。”

封赤练摆摆手:“这重要吗?这不重要啊!我说有就有,谁知道有没有。”

苏依依一噎,也有道理,她没再说话。

许衡之忍不住发问:“会不会不太好?那可是江家少主。”

封赤练当即出声:“怎么不好,你想想如果他不是江家少主,这事它还带感吗?”

许衡之沉默,好像……确实如此。她竟诡异地觉得有理。她于是也不说话了。

于是几人都看向经明,经明面色已经一片红,他磕磕绊绊:“我可以,是可以,就是师妹,我要抱着你吗,是不是,是不是不太好……”

这话刚出,便有一只手猛地把封赤练提起。

手的主人说:“他不行。”

被提起来的封赤练顿时不满:“怎么不行?经师兄只是害羞了点,怎么不行?”

聂云间克制着面上的表情:“我说不行就不行。”

封赤练也来气了:“那你说谁来演?还有谁——”

“我。”

这个字仿佛有魔力,许衡之几人不敢再看两人,封赤练也没了声音。

一时间格外安静。

而封赤练的脑中里正闪过一系列强制爱影视作品画面,男主逐渐变许了聂云间。

而女主角……

她脸色一红,音量逐渐降低:“你,你不可以……”

聂云间听言眸色一凉,他面上“小师兄”式微笑收了一瞬,他放开封赤练。

“只有我可以,只有我修为与江无眠接近。”

他说了最合理的理由,可只有他自己知晓,根本没有别的原因,一想到封赤练会被别人抱在怀里。

他就想立刻,马上,杀了那个人。

“……”他忍着痛苦吐出一口气,那张惨白的脸上莫名其妙带上了一丝强笑。“罪臣不值,”他说,“罪臣是陛下的,生死……听凭陛下发落。”

暗纹彩绣的官衣衣袖在地上散着,好像一只鹦鹉落下的羽毛。勉强露出讨好笑容,乖顺伏在台阶下的许衡之看着像是最谄媚最不知廉耻的佞臣,可他唇角的血迹身上的血污又让这副身躯带上近乎于惨烈的风骨。

多奇怪,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权佞一样玩弄着手段欺上瞒下,又咬紧了牙关守着些莫名其妙的气节的人,既讨不到同侪的好,又惹得圣人不快。这个聪明人聪明得几乎是蠢,如果不为权不为钱甚至不为了这条命,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封赤练漠然注视了他一会。

“爬起来。”她说,

第 58 章 见幸

他没资格让圣人亲自来做什么,折磨他的只会是这满地的蛇群。像一只兽一样被束缚,占据,在一两个时辰里伏在阶前悲鸣挣扎,留下一具狼狈的尸首——

——是具尸首倒好些,死在这里也好。

他咬住舌尖,低头不发一言。却听到簌簌的蛇行和嘶嘶声里,掺杂上了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异响。

封辰钰的指甲抠进了锦画屏的布料里。

黑暗从四面八方包裹着她,在太过安静的地方她会失去方向感,好像坠入水中。

太静了,静得她想走都不知道该向哪里走,在一片让人窒息的寂静里,远处不安的呼吸声就分外明晰。

要离开。她紧紧地抓着锦屏,努力地挪动着脚步。要马上,立刻,赶在事情继续发生之前离开。

她才不要这么看着……

刚刚圣人召见她时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让她做。封赤练只是懒散地靠在她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念着折子里的内容,好像把她当作了一根树杈。就在封辰钰以为这又是圣人闲极无聊,召她来逗闷时,封赤练却忽然坐起来要她退下。

没有宫人来搀扶她,封辰钰只能自己摸索着站起来,起身没走两步就听到门那边的脚步声,她以为是圣人召见朝臣,就想退至屏风后,自侧门离开。

但她没想到没有宫人搀扶,她根本找不到路。

她也没想到被召见的朝臣,会是老师。许衡之的院子很有许衡之的个人风格,各处都装点得精致得当,便是角落也养了些花花草草。

封赤练跟着许衡之走过铺了一层精致石子的小路来到她的房间。

戚媛正五花大绑地被捆在地上,四周还围了一圈阵法。

许衡之上前拿开了塞着嘴巴的抹布。

得了自由的戚媛顿时破口大骂:“你们好大的胆子!晴天白日就敢绑架同门,不怕进弟子堂受罚吗!”

封赤练悠闲坐在一旁:“那当然是不如戚师姐有经验,弟子堂好玩吗?”

戚媛眼里闪过恨意,她因为蓄意伤害同门受了鞭刑,她背上的伤甚至还没好,这一切不都拜她所赐。

她还敢提弟子堂?

“封赤练,你不过一落魄修仙世家不受宠的弃子,你以为你家里人送你来元一宗是让你修炼吗?是花钱给你搏个好名声,到时候把你嫁人时能卖个好价钱!

“你不会以为封家还想着培养你吧?一个灵根受损的废物,你哪来的资本欺负到我头上来!”

封赤练听言面色一沉。

“嫁人?”

戚媛轻哼一声:“你这种于家族而言没有用的弃子,唯一的作用不就是嫁人吗?嫁了人你还可能生下一个有天赋的孩子。”

封赤练忍了忍,还是觉得生气。

她戳系统:“她说的是真的?原身来元一宗就是为了能嫁得更好?”

系统唯唯诺诺:“记载上……是这样的,原身留给你的记忆不多,但其实这件事原身是知情并自愿的。”

封赤练:自愿?自愿个熊奶奶。

她真受不了这窝囊气。

她走到戚媛身前蹲下,直视戚媛的眼睛。

“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打倒我吧?还是说你觉得我不会杀你?”

戚媛狠狠瞪回来:“你杀了我,戚家会放过你吗?”

封赤练点点头:“是,戚家不会放过我,但我可以废了你,然后戚家就会送你拿去嫁人。”

戚媛眼神闪过慌乱,她下意识吞咽:“不可能,我爹娘疼我,不可能随便把我嫁出去。”

封赤练眯了眯眼:“你看,你分明也不喜欢被这样对待,你知道为什么没有修为的女子会许为生育的工具吗?就是因为你这样助纣为虐的人很多。

“你凭什么不愿意?那都是你应得的。

“你先想想自己怎么脱困吧。”

封赤练摸着下巴思考:“不若那你所有的钱来换?”

戚媛震怒:“你狮子大开口!”

封赤练不理,她看向许衡之:“许师姐知道怎么废一个人的灵根吗?”

许衡之认真思考:“其实废灵根这种阴损的法子并不多见,但依依那边有能废灵根的药来着,师妹需要吗,我去帮你要来。”

封赤练点头:“要的。麻烦师姐了。”

许衡之立马起身出门。

目睹这一切的戚媛:……

你们形峰为什么会连废人灵根的药都有!这不是邪术吗!不是整个修仙界都禁了吗!

可她不敢赌,无论药是真是假她都不敢赌,因为修为是她引以为豪的资本,她有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天赋不错,还被元一宗收为内门弟子。

没有修为,没有天赋,她什么也不是。

她心一横,切断了与储物戒的精神联系,储物戒自动从她的手指滑落。

“拿去,我所有家当都在里面了。”

封赤练立即笑开,她美滋滋捡起储物戒进行清点。

霍,很丰厚诶。

她示意许衡之:“好了师姐,我们放她走吧。”

许衡之犹豫着:“真的要放她走吗?”

封赤练顿了顿,她神色如常:“不放她走能怎么办?”

她们都明白,如果今天真的废了戚媛,明天戚家就会过来收了他们的性命,整个形峰五阁的性命。

许衡之叹了一口气,给戚媛解绑。

得到自由的戚媛恶狠狠地瞪着两人:“你们等着。”

说罢小跑着离开。

封赤练完全没有被狠话影响,她从储物戒中拿出部分的灵石,剩下的灵石法器她递给许衡之。

“这是我们五阁的战利品,人人有份。”

许衡之也不忸怩,她接过储物戒:“之后该怎么办?”

封赤练走出门:“就,认真修炼?”

许衡之有些失落:“师妹,我不知你灵根有损,这事我会告诉大家的,说不定依依有办法。”

封赤练摆摆手,说实话,这事她也是才知道。

“没事啦,灵根有损,又不是我的错。”

许衡之突然拍了拍脑袋:“对了师妹!还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你转峰后的课程安排已经出来了,你记得去上课啊。”

正准备回去睡大觉的封赤练听言脚步一滑,差点摔倒。

她是什么很贱的人吗!灵根受损还要学习!

她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回自己院子打算万事不理,先睡一觉时发觉隔壁院子院门没关,还微微敞开着。

咦?聂云间回来了?

她轻轻推开门:“师兄?”封赤练站起身,面上变得严肃:“那我们去勒索,不是,去算一下账吧。”

传来了聂云间忍耐的声音:“快关门。”

这声音被压得很低很低,甚至带着虚弱,封赤练心口一跳,赶忙把院门关上。

想了想,又觉得她待在这里应该不合适,于是准备离开。

刚一转身便又听见:“你走不了了。”

她心跳陡然加速,而此时背后有非常不规律的呼吸声响起,一下重一下轻。

她缓慢转身,看到了几乎浴血的聂云间。

他的身后还有如何也收不住的魔气。

对答的声音近在咫尺,封辰钰不知道这是否是圣人刻意为之。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蛇漫过她的脚踝,从她身边爬向殿前,圣人应该清楚地知道她没有离开。

圣人当然可以幸他,圣人拥有一切,她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任何人都没有权力置喙。

可封辰钰想,自己至少有离开的资格。

她不想看,不想听,不想知道老师是怎样领受这份恩泽,以前的一切都以一种怪异的方式在她脑海中扭曲,这一瞬间她只记得逃走。

屏风就在她踉跄着想离开的那一刻被推倒了,蛇嘶嘶着散开,台阶下的许衡之抬起头,在这一瞬间望见那个站在屏风后的人。

他的五殿下就站在那里。

少女脸色苍白,趔趄着扶住墙。那双无神的眼睛甚至没有向台阶下转一转,她狼狈地绕过跌碎的屏风,从蛇群中趟过去,逃一样跑向门。

仿佛一记重锤敲在许衡之后脑,他摔倒在地,又挣扎着爬起来:“殿下!”

“可臣无所谓,臣本就不能做帝王。生来是有羽的东西,如何能长出鳞片来呢。老师要那个化身,臣便去做那个化身,他能明白我不能为帝,我也能明白他要一个人去寄托他的理想。”

“老师是爱臣吗?不,那只是他的理想已然不存,臣这个他苦心培养出来的化身已经无用,他却仍不肯放手罢了。他在臣身上存了太多颠倒幻想,如今才会这样狂悖。再过上一年两年,老师就会清醒过来,学会恭顺,那时,请陛下再试着用他吧。”

“但是臣,确实一直记得当初老师用在臣身上的心血……这世上有千千万万人,但总归只有老师一人一直在那里啊……”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变成了若有若无的叹息。封赤练好像还想敲敲她,想了想换做理顺她的头发。

“我不会用他,”她说,“除非他真的那么当用。不过在他证明他当用之前,我更有可能杀了他。既然你觉得他会变,那你就去调.教他。现在他活的是你给他的命,他的命能不能继续也全在于你。”

“朕对他没有耐心,朕的耐心给的是你。”

“别让我失望,皇姊。”

第 59 章 决绝

土地仙:“丢人。传出去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他的身形开始消散,反反复复:“小友可一定要出手相助!”

封赤练很头疼,这天底下捉妖的这么多,上哪找他去?

玉雕被婆子抢走的第一天,无事发生。

第二天,该干嘛干嘛。

第三天,封赤练正寻思着怎么翻出这鬼地方,婆子就又带着人气势汹汹杀过来了。

“什么机关?你居然敢骗我!”

封赤练瞥见她手中的玉雕,底座封印的印记已然消失,火蜍那只红宝石眼睛有些诡异。不作死就不会死。

“我看你是皮痒了,连我都敢骗。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规矩!”

压根不用她说,封赤练离她远远的。

那婆子看见她乱跑,立马手指着她:“还敢跑?你这条命都是小姐的。快给我抓住她!”

很快,几个丫鬟婆子就追着封赤练满院子跑,别看她瘦弱,实际上却比兔子还难抓,后面的人追了没多久就气喘吁吁。

突然,婆子手中的玉雕碎裂,火蜍精降临人世,门外月色被妖怪庞大的体型所取代。它拖着身子走,浑身布满恶心的黏液,黑色的皮肤如一摊黑蛇,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聂!”

这一声更焦急。

李观玉掐了个法诀,封赤练身下起了一阵风,下降的速度减缓了许多。

封赤练衣裙飘扬,周身惊呼声阵阵,怕被她砸到的百姓四处乱窜踹倒蛇果筐,滚出来的苹果被踢来踢去,惊得人仰马翻,酒洒玉碎,场面一度混乱。

正当封赤练以为真要摔下去,突然身体一轻。

她愕然睁眼,这少年粗暴地拽住她胳膊,往自己的方向一拉,丝毫不怜香惜玉。

少女双鬓簪上的桃花当场脱落,轻薄的桃粉色衣裙贴上少年的身,空气中弥漫着桃花酒的香气。聂云间动作微微一顿。封赤练便下意识抓住他银色的护臂,蛇色裙摆微掀,露出一节白细的脚踝,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不敢仰头看他。

聂云间略微打量,垂眸见她眼角的泪光,讥讽:“再哭把你丢下去。”

封赤练无辜地望着他:“可是……我恐高。”

还不哭,不哭你怎么信。

一时,她竟还抓得更紧了。聂云间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封赤练觉得,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这死捉妖的估计早提剑把自己戳成筛子了。

还好跑的时候机灵,给自己画了个敛息符,他再不爽也不至于当街杀一个凡人。

两人平安落地,惹得不少旁观者喝彩。

“灵山!我有生之年居然能遇见灵山之人。三生有幸啊!”

“不愧是灵山!不是都说三日之后才能赶来,不仅现在就来了,还一出手就把妖孽斩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家主带着女儿回来,一推门就吓得面色惨白。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东西?”

“有妖怪!快跑!”

“啊——”

府中一片狼藉。火蜍精显然饿了许久,看见人就吃,惨叫声回荡在府邸每个角落。

封赤练回过头,婆子怨恨地拔下簪子向她扑来。火蜍精的速度更快,一口就吞掉了她。

也不算白拿你身体。封赤练喃喃道。

火蜍精虽看起来厉害,但非常不经打,不足为惧。应该很快就会有捉妖的赶来。

她咬破手指,随便扯了张破布画了张敛息符把妖气藏起。

火蜍精扫荡完整处府邸,里面已经无人可吃,顿时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封赤练身上。

封赤练推开大门,求生欲极强地往外跑,面前的地砖却是突然碎裂。

街上的民众突然看见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纷纷吓破了胆。

封赤练摔得眼冒金星,奋力从地上爬起来抬眼。

它的眼睛宛若一汪血月,不知何时已到达自己面前。封赤练还是第一次见红眼睛的火蜍精,有些奇怪,不一般都是白色的吗?

走神的间隙,火蜍精已经对她张开嘴巴,伸出卷长的舌头。

她低头一看把自己卷成粽子的舌头。

救命啊!

被火蜍精抓到的不好受,封赤练身体离地,直接就被它甩上半空,强烈的失重感令她胃里翻江倒海。

她握住栖瞳,不到万不得是不想用的。前世见过这把本命法器的人可不少。

“别吃我!你看我骨瘦如柴,能有几斤肉,大哥你要不再挑挑?”

“实话实说,我从小就是天煞孤星。知道什么是天煞孤星吗?就是吃我会倒八辈子霉的那种!”

“救命啊救命啊!妖怪吃人了!”

封赤练用力掐它舌头,火蜍精竟一时停下动作,没有直接下口。

她还以为是自己的方法奏效了,余光瞅见天边的几道剑光才后知后觉,它应该是忌惮上修士了。

几名修士御剑而来,长发飘飘,沐浴着金光,看装扮是附近的小宗门,修为很一般。但看百姓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平常在这里地位很高。

“妖怪!放开那位姑娘!莫要执迷不悟下去。”

“劝你识相点!看见这把流星锤了吗?可以把你奶奶的脑袋砸碎!”

数柄剑对准它。

封赤练却感觉到了火蜍精身上的鄙夷,它盯着他们,像是在俯瞰一群蝼蚁,应该能听懂人言。

真的好奇怪。

火蜍精是一种很常见很弱的妖怪,灵智都发育不全,虽然对人来说可怕,但对于修士而言打它就跟戳气球一样简单。为何它会不惧怕?

“妖怪,拿命来!”

数柄剑齐齐飞出,封赤练都怕被他们失手戳死,这火蜍精不仅不后退,还向他们靠近。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剑一碰到皮肤直接被吞噬。要知道有的可还是本命剑!它的皮肤好似一团有生命力的淤泥,变化成触手缠住几个修士的脖子,其余修士大惊失色,却听火蜍精怪叫一声,竟硬生生吐出几口血来。

“师兄,这妖怪太过邪门!我们打不过啊。”

“不是说灵山之人还有三天就要到这了,向他们求援啊!”

“来不及了啊!”

封赤练耳膜快被这怪叫声震碎了。

火蜍精冷眼盯着她,张开血盆大口要将她吞没。

不行,这只火蜍精有问题!

眼见命都快没了,封赤练管不了这么多,握住栖瞳要给它飞快地来一刀。

但愿速度够快,无人能看清。

可就在这时,一声冷笑凭空出现。

宝塔钟楼之下,漫天桃花汇聚在一起,把火蜍精拦截。这世间,竟还有人能用桃花画符,处处都是杀机。

封赤练回头,云鬓飘飞。

袖下栖瞳不知何时覆盖上离火,手腕滚烫,她能感觉到异常浓郁的杀意,就算是在无相山之巅对上杜谛竹,它都从未爆发出这么强烈的杀意。

这到底是谁……

桃花散开,有一人自她头顶降下。

黄符在他周身旋转,嗡鸣声四起。

少年白衣墨发,衣领缨红,生着副神清骨秀的好皮囊,恐怕天人在此也会连声惊叹妙绝。

他眯着眼,唇若天边烟霞,面似桃花春蛇,足以遮掩住眉眼间的凉薄。

随着提剑的动作,朱色额带末端飞至脸前,与高束的发丝纠缠在一起。

他勾唇。强大的威压袭来。

火蜍精动弹不得。

“呵…”少年满脸讥讽,“可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居然是天师!

封赤练使劲按住栖瞳,硬生生把离火掐灭了。天地玄黄,黄师以下皆视为没上道。灵修到玄师就已经是镇守一方的大能,眼前这人呢?才多大?感觉二十岁不到就已经惊艳四方了。

火蜍精冷笑:“捉妖人,你就不怕我撕破脸,把她吃了。”

封赤练:“……”

原来你会说话啊,还以为是哑巴呢。

这声音呕哑嘲哳的,还挺难听,封赤练寄希望于这个捉妖的能早点让自己离开这个妖怪,现在悬在半空中跟上吊似的。

为了让自己显得真情实感,她一个劲地喊:“别……别吃我。”

火蜍精笑得很阴邪。

少年人声音冰冷:“你觉得自己有与我讨价还价的资格吗?”

火蜍精欲张嘴。

他反手一道漂亮的剑花,砍断它的舌头。

随后诛妖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上它的身,一声凄厉惨叫过后,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火蜍精的身体顷刻就化为白烟,消散在空中。

封赤练顿时失重,衣裙轻掀,下意识看向那名少年,有些失神。

少年悬停在半空,睨了她一眼。

“聂,那姑娘要掉下来了,你接一下!”

与他同行的人在底下喊,声音清冷,带着些许焦急。就算不见其人也能感受到她的为人。

聂云间不为所动,银剑入鞘,桃花刹那间坠落,这是一件异想天开的事。

行吧,摔就摔。

封赤练闭上眼。断条腿断个胳膊什么的,养几天就好了。

不能表现得太过异常,也不要招惹他。

说话的人生气了:“聂!修真者最应当行善果积德。你再这么一意孤行不把人命当命,我即刻便告知聂叔叔,我相信回灵山之后,他自会好好找你谈谈!”

少年人语气顿时很凶:“李观玉,你在威胁我?”

桃花成刃,一时间煞气很重。

他看过来,封赤练能感受到他的恶意,巴不得自己摔在那个李观玉脑袋上那种。这个死捉妖的……是灵山的,也不意外。

第 60 章 抛弃

西北的两员大将究竟是怎么没的?是谁暗中绊了许衡之一脚,是谁煽动起来哗变,又是谁想要废掉虎诘?这些事纠缠在一起,露出一个险恶的意图,有人要动摇西北,变乱国本。

圣人不关心那头虎是生是死,她关心的是那之下的东西。

封辰钰低头扯掉了食指上的一个倒刺,再抬起头的时候,她的表情就变化了。那张脸变得有些像她死去的姐姐们,有些像是那个一剑捅死了母亲的女人,有些像是顶着这个姓氏的万千鬼魂之一。

“此事,聂云间必须参与其中。”

“故而想请左相为安朔众军士申冤,令勾结朝中弄权者伏法。”

封辰钰的头低得很低,一侧身避过了聂云间的搀扶。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需要一个官位足够高的靶子,这个人必须在朝中尽可能地为虎诘为安朔军辩护,把所有想要扼死虎诘的势力都吸引到他身上。

这是个讨厌的,得不偿失的活计。他脑子没病吧?

封赤练机警道:“聂云间,这样不太好吧……夜黑风高的,男女有别。”

她挽着李观玉的手更紧了,生怕李观玉把自己卖给聂云间。

聂云间睨着她:“你是自己起来,还是说——”

他薄唇微动:“想让我把你胳膊卸下来?”

胳膊上的力道在加大,封赤练恨得牙痒痒。最终还是站起来与李观玉说再见。

回房间的路上,她不想离聂云间太近,一路上都和聂云间隔着一段距离,好像他才是那个妖怪。

夜色宁静,屋檐上的灯笼在闪烁。

不知这次聂云间的怀疑打消了没有。

封赤练本来喝了酒身子就摇晃,一走神就没看清路,踩空,裙摆微掀,差点就往聂云间那边倒,好在她反应足够快,手抓住墙。

皮肤抵不过粗糙的墙体,指尖磨出了血。

“走路不看的吗?”

聂云间停下脚步。

封赤练抬眸,捂着手指往后退了几步。

到树荫底下,没有月光的地方。她没有说话。但距离又拉开了。

血啪嗒啪嗒往下滴。

聂云间却只想看她乱阵脚的模样,于是他步步紧逼,直至她无路可退,他俯身挡住月光,勾唇:“躲什么?我会把你吃了吗?”

一下子就挨这么近,能看见他脸上的细绒,少年神情戏谑,眯起来的眼睛狭长。很漂亮也很危险。

封赤练有些不舒服,道:“聂云间,你让一下。我一个人回房就行。”

聂云间:“你手不是出血了?”

封赤练一愣:“擦伤而已,一下就结痂了。又不是手断了。”

“人血招鬼,你也想被鬼抓去吃?”

这概率非常小……真的非常非常小。

封赤练摇摇头,道:“我运气向来很好,”

他道:“差点被火蜍吃了的好?”

封赤练明白了,这死人看来是打定主意要监视自己了,喝了个窝囊酒还不能在他这证明自己不是妖!到底要怎样?

她深吸几口气,抬头道:“那……你有伤药吗?”

聂云间扫了眼她已经在凝血的手指,语气近乎刻薄:“这点伤也要上药?你是蛇做的吗?这么娇贵。”

封赤练无辜道:“我又不是你们修士,捅十几刀都死不了,我就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当然要处理,不然得破伤风怎么办?”

她补充:“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少年冷冷盯了她许久,丢给她一个瓷瓶。

越看她越烦:“少废话。”

隔了一会。又听见她的声音。

“聂云间……”

聂云间不耐烦:“你又耍什么花招?”

“没耍花招。就是这盖子——”

封赤练指着道:“我拧不开。”

上面设了禁制,不用灵力鬼才打得开!

聂云间接过,顺便嘲讽她一下:“蠢。”

封赤练:“我被你灌了酒,你还骂我。”

聂云间冷笑:“你知道为什么逼你喝雄黄酒吗?”

封赤练倒手指上倒药粉:“知道。”

很快她就后悔了,原来的世界是因为有《白蛇传》的传说,雄黄酒逼妖现原形成了共识。

但是这个世界——她偷偷观察聂云间的表情,顿感大事不妙。

聂云间果然眯起眼,抬头盯着她。

封赤练一个机灵:“在我家乡有个传说叫白蛇传,白娘子就是喝了雄黄酒变回蛇妖的。你要我喝无非就是怀疑我也是妖怪,但是我都喝了,你别成总怀疑我了。总是被人怀疑我会很难受。”

药粉洒出来许多。聂云间讥讽:“下山这么久,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这个白蛇传?”

少年漆黑的眼瞳里满是怀疑。

封赤练:“我家乡你都没听过,你怎么可能听过白蛇传?”

“呵…我去过的地方比你嘴里的废话还多,”聂云间抱着剑,冷声,“除非穷乡僻壤。”

可……真会说话。封赤练尴尬地笑了两声,道:“江苏。你听说过吗?”

见他沉默。封赤练道:“听都没听说过,还穷乡僻壤,白蛇传的传说我可是从小听到大,很多个版本。”

“就是说……从前有个书生叫许仙,有一天他救下一条白蛇,白蛇为了报恩化为人形,与妹妹小青一起入世。”

“白蛇叫白素贞,我们那的人喜欢叫白娘子,白娘子与许仙在人间一见钟情,很快就相爱结为夫妻。”

“但好景不长,金山寺的方丈法海发现了这一切,他让许仙给白娘子喝下雄黄酒后,白娘子现出原形,但深爱她的许仙并没有被吓到,而是继续和白娘子在一起。”

“这显然惹怒了法海,他将白娘子镇压在雷峰塔下,使得这对有情人彻底分离。”

封赤练举起两根手指:“我发誓,这绝对不是我瞎编的。”

岂料,聂云间听罢鄙夷道:“本来就应该分开。人怎么能和妖在一起?”

这死捉妖的是不是捉妖捉入魔了,怎么油盐不进!

封赤练小声道:“法海在我们那风评不太好……你这话还是别乱说。”

小心挨打。

“有意见?”聂云间冷冰冰望着她,勾唇,“有意见也给老子憋着。”

封赤练暗自磨牙,他一定是有病。

精神出问题了……

今天要下酆都城,灵山的人起的格外早,封赤练也是。李观行大早上看她和见鬼了一样。封赤练主动跟他打招呼:“虽然昨晚上喝了酒,但是睡得挺沉,你呢?”

李观行:“那你这时候不应该在睡觉吗?”

然后等着这些灵山人下酆都成不带自己是吧。

封赤练道:“你们今天不是要去阴间?我好奇一下怎么个去法。”

李观行:“什么去阴间叫得多难听。你又不下酆都,在一旁看着。聂云间一个人去。”

封赤练:“那你们呢?”

李观行:“在一旁护法。”

封赤练一脸担忧:“我听观玉姐姐说你们之前抓了一些妖怪,聂云间去阴间了,你们在上面护法,要是妖怪突然跑出来了怎么办,我一个弱女子可打不过。”

李观行都懒得纠正她了,抱着手:“鬼才跑得出来!关他们的地方可是——”

封赤练竖着耳朵,可是什么?快说啊!

“李观行。你现在很闲?”

聂云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李观行虽然也不喜欢聂云间,但也怕他,瞪了封赤练一眼找自己姐姐去了。

封赤练觉得这个聂云间应该是上辈子就克她的!

回回坏自己好事。

“看什么看?”聂云间又看向她,讥讽,“等会别又手疼肚子疼,再喊我把你也丢到下面去,让你变成饿鬼的盘中餐。”

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毕竟离火连带躯壳的都能烧得魂飞魄散。封赤练面上还是害怕:“你不要总吓我。我胆小。”

她低声:“你也知道的,我从小——”

聂云间打断她:“你从小就怕鬼。”

封赤练疯狂点头,难得这死人还记得。

少年话锋一转,冷冷道:“但我记得你昨晚不是说你运气向来挺好。想必人家吃你都不用细嚼慢咽,直接一口吞了。”

他到底是和谁学的说话?看李观玉不是挺正常的,怎么就他成天阴阳怪气。

封赤练选择性失忆:“我真的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酒醉的话你听听就得了。我觉得我还挺倒霉,成天不是碰上妖怪就是碰上诈尸,别人一辈子触不到的霉头全被我触到了。”

他恶狠狠道:“我看你清醒的很。”

到了做白事的地方,依旧满府哭声,只是少了摄魂阵的缘故,气氛没这么阴沉。

封赤练习惯性地左右张望,李观玉在和家主沟通,李观行则一直紧盯着棺材的方向。那聂云间呢?哪去了?

回过神。封赤练额头感受到一点冰凉。

她看见聂云间手上的血,不免愣了一下,心想,他的血就和他的人一样,没感觉到一点温度。

聂云间毫不在意割破的手指,只是冷声:“开了阴阳眼,等会别乱叫。要是看到碍事的东西就提醒一下那两个傻子。”

他又在用死了人一样的眼神看自己。

“若因为你耽误事,别怪我找你麻烦!”

额头点上了他的血,少女秀气可人的面容多了几分艳丽。聂云间看了一眼,没移开,过了一会才发觉不对,表情瞬间变阴沉了。

封赤练点点头,自然知道聂云间说的那两个傻子是哪两位,这人,连同门都不留情面啊……

要是自己跟去阴曹地府被他发现肯定没好果子吃。之后打听土地仙被抓一事就难上难,更别提救人了。

可不下去一趟又不甘心,明晃晃的机会就摆在这,万一阿姊真的在酆都城呢?况且那天听那谁的语气,好像很了解她和关阴子,甚至整个灵山。前世难道见过吗?

封赤练沉思。

白事进行到一定阶段,周围的天色暗了下来。

房梁上飘着的白带逆风而飘,哭灵人还一把鼻涕一泪跪在棺木前哭得歇斯底里,亲眷抹着眼泪,浑然不知这突然的变化。

遗相前的蜡烛开始明明灭灭,桌上摆着的一只烧鸡、两叠红烧肉、几碗大米饭都不约而同沾上了香灰。

封赤练收敛神色,阴差要来了。

她所见的视野变得很暗,天空开始飘白色的纸钱,人间灵堂的景象变得越来越模糊。

面前出现一个戴斗笠的鬼差,手拿锁链,帽檐下还挂着几个八角铜铃。随着阴差靠近棺木,铜铃叮铃铃响。

棺木中魂体出窍。阴差手中的铁链绕上逝者的魂体。

聂云间也有了动静。

只见他双手结印,桃源剑上的剑穗开始晃动。额带末端纠缠着乌发。

封赤练望着他,想偷偷记下向阴差借道的咒。然后听了半天。

学不会。

阴差似有所感,看向聂云间。他目光空洞:“你是何人?”

聂云间道:“灵山聂家,聂云间。”

阴差:“所求何事。”

聂云间:“奉师父所托来查灭门惨案,发现凶手藏在酆都城。借下道。”

阴差微微颔首,变出一根蜡烛。李观玉接过蜡烛。阴差声音沙哑:“蜡烛若灭,入阴间的生魂将永世无法回来。”

李观玉小心翼翼地护着蜡烛。

李观行在一旁问:“前辈,之前摄魂阵摄走这么多生魂,你们没有察觉吗?”

阴差眼神依旧很空洞,像是没听见他的话。李观玉给以眼神制止。阴差押着生魂打开黄泉路的通道,聂云间一只脚踏入。

封赤练在等一个机会混进去,奈何灵山这些人太过提防,寻不找间隙。

怎么办?

苦恼之际,封赤练听见墙边细微的声音,她不动声色看向那边。突然,几十个死士从天而降!看来这背后的人是不想聂云间活着出来。

在场的人脸色大变,满堂人惊慌失措。

李观玉拔出剑:“聂,你先进去,这边我们来处理。我和观行会护着蜡烛等你回来!”

来得正好。

封赤练故作慌张往里跑,李观行想拦她,却被她以一个巧妙的角度避开。少女面色苍白地抬起头:“突然来了好多坏人,冲着我们来的!”

余光中,看见块翘起来的地砖。

她故意踩中摔了一跤,突然抓着聂云间的衣角一起跌进了通道里面。

突如其来的变故。

少年所料未及,怒喝:“封赤练!你想死是不是?”

连红不够资格做这个靶子,封辰钰对杜家只想嚼烂她们的骨头,唯一能选的只有梁知吾和聂云间。

年轻的皇女深深一拜,用最诚恳最无害的语气把聂云间推向高处。

“殿下何必与臣说这么多呢,”他说,“此事您既告知臣,臣就该去做。”

“若臣放任安朔军抱薪者冻毙风雪,圣人之意悬而不至,那臣做这个官职是做什么?”

封辰钰被闪了一下,有些错愕。她的眼睛看不到聂云间的脸,但她能清楚地听到她的语气

“左相高义,”她问,“此事之后,我尽会向圣人奏报。”

“不,”聂云间说,“不必拿我分内的事情烦扰圣人了。”

他慢慢松开手,退回一个恭敬的距离,有什么闪过他的眼睛,又转瞬熄灭。封辰钰还没从刚刚的对话里回过神来。她摸索着拿起桌上的茶,低头陷入思索。

世上果真有这样的人吗?她想。

他这样的人,是怎么活在这个吃人的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