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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徐玟神色凝重,双手抱拳,低头应道:“臣,谨遵圣命。”

言罢,便立刻起身去办理差事。

走之前,褚淳贤又给了徐玟一份拟好的圣旨,命她交由朱宝贞手中。

一路上,徐玟反复思忖着皇上先前所说的那一番话。

皇上为何执意要将这刺客之事栽赃于姜卢头上?

莫不是因为那姜胥对盼兮心怀不轨,起了歹念,所以皇上要为盼兮出气。

可这个缘由,似乎又有些牵强。

姜卢身为户部尚书,手中牢牢执掌着朝廷的财政大权,此等要职,举足轻重。

皇上一向睿智沉稳,断不会仅仅因为某一个人,便轻易对户部尚书这一职位有所动作。

徐玟皱着眉头,在心中又细细思量了一遍。

莫不是皇上意在将户部收归己用?

倘若陛下开始对户部下手,太后又怎会轻易善罢甘休?

陛下命她将刺客之事与姜卢联系起来,这般做法的目的是想要以最为迅速的方式扳倒姜家。

毕竟,通敌卖国这一罪名一旦坐实,即便是太后有心袒护,也无力回天,难以挽救姜卢。

然而,这罪名若是真的被做实,届时受到牵连,无辜丧命之人必定不在少数。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陛下的嘱托,苦思冥想究竟要如何行事,方能做到滴水不漏,在达成皇上旨意的同时,又尽可能地避免伤害那些无辜之人的性命。

姜府,姜胥房内。

盼兮被粗暴地堵住了嘴,双眼被蒙住,双手更是被绳索牢牢捆绑。

姜胥带着一脸得意的狞笑,大步跨到盼兮跟前,猛地扯掉她嘴上和眼睛上的布条。

一丝光亮透了进来,盼兮双目微眯,她看到眼前的姜胥,脸上并未流露出丝毫意外之色,只是依旧神色淡淡地凝视着他。

姜胥望着盼兮这冷漠的模样,心中的邪念愈发浓烈。

他伸出手,捏住盼兮那尖尖的下巴,嘴角上扬,说道:“盼兮姑娘,咱们又见面了。这可真是缘分啊,你说是不是?”

盼兮似乎对此早有预料,面上镇定自若,没有一丝惧意。

她用力挣开姜胥那令人厌恶的手,眉头微微蹙起,目光冰冷地问道:“如意坊的火,可是你命人放的?”

姜胥嘴角的笑意更浓,眼神中透着一丝得意,“盼兮姑娘既然心里清楚,又何必在这里明知故问呢?”

“你掳我到此,究竟想要干什么?”

姜胥冷哼一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狰狞。

他一把拿起旁边的鞭子,在盼兮跟前狠狠地甩了一下,鞭子划破空气,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我倒想看看,这鞭子落在盼兮姑娘这娇嫩的身上时,你是否还能像现在这般冷静。”姜胥话音刚落,便伸出手去,意图扯掉盼兮的衣衫。

盼兮却神色平静,淡淡地说道:“上个妄图脱掉我衣服的男子,你可知他是怎样的下场?”

姜胥的手猛地停在了半空中,他神情一怔,满脸疑惑地看着盼兮。

盼兮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雍王的谋士陈牧,在他正要对我无礼的那一刻,被盛羽当场杀了。想必这二人的名号,你也有所耳闻吧?”

姜胥心中一惊,这两人他自然知晓,若不是对他二人有所顾虑,他又怎会等到今日才对盼兮下手。

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不屑地说道:“陈牧和盛羽都已经死了,如今你落在我的手里,还有谁能救得了你?”

盼兮看着他,脸上满是嘲讽之色,冷冷地笑了一声,“如意坊乃是陛下亲自下旨建立,更是由朝廷官员亲自督建,你却胆大包天,放了一把火,还将我掳到此处。不知皇上若是追查起来,你又该如何解释?”

姜胥听了她的话,却丝毫不在意,脸上反而露出一丝狂妄的笑意,“如意坊由户部管理,而这户部自然是我父亲说了算,烧了一个如意坊又算得了什么大事?你也别指望有人会来救你,那皇上不过是个娘们,你觉得她的皇位还能坐多久?”

盼兮原本以为姜胥只是个心狠手辣的纨绔子弟,却没想到他竟愚蠢到如此地步。

原来这就是姜胥胆敢火烧如意坊的底气所在,仅仅因为陛下是女子,他便如此肆意妄为,对陛下不敬。

姜胥此时再次凑到盼兮跟前,深深吸了一口气,肆意嗅着盼兮身上那淡淡的香气,嘴里还念念有词:“女人就该为男人奉献一切,尤其是像你这般漂亮的女人,生来就是为了伺候男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盼兮眼中瞬间燃起怒火:“你这卑劣无耻的狂徒,在百花楼见到盛羽时,你吓得躲都来不及,根本不敢有丝毫冒犯。现在见如意坊皆是女子,便敢放火烧了如意坊,又将我绑到此处。就凭你这令人作呕的丑恶行径,还妄想让我屈服于你?你不过是一个只敢躲在阴暗角落里,靠着欺凌女子来满足自己那可怜虚荣心的可怜虫罢了!”

姜胥被她这一番话气得双目通红,猛地伸出双手,死死掐住盼兮那纤细的脖子。

盼兮的面色瞬间涨得通红,但她仍强忍着痛苦,嘴角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连自己的妾室都要跟爹爹共享,你这个死变态,有种就掐死我!”

姜胥听了她的话,突然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猛地松开了手。

他突然明白,盼兮这是故意激怒他,好让他在盛怒之下将她杀了,从而免受折磨,他差点就中了盼兮的圈套。

他恼羞成怒,手中的鞭子再次高高扬起,狠狠一鞭子抽在了盼兮的身上。

盼兮闷哼一声,身体微微颤抖,但她强忍着剧痛,脸上依旧带着嘲讽的笑容,说道:“怎么,你就这点力气吗?”

姜胥心中的怒气难以遏制。

他正要再次挥鞭,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姜胥怒喊一声:“什么事情?”

门外的小厮声音颤抖,慌忙说道:“不好了,公子。咱们府外不知何时被官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姜胥闻言,先是一惊,随后看了一眼盼兮,心中难以相信这官兵是盼兮招来的。

他走到房门前,打开门,满脸疑惑地问道:“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将我姜府围起来?”

小厮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奴才刚才瞧见,是驸马朱宝贞带着官兵来了,老爷此刻正在前厅跟驸马周旋呢。”

姜胥听了这话,心中顿时安下不少。

既然是驸马朱宝贞,那应该不是冲着盼兮来的。

这朱宝贞可是高太傅的外甥女婿,也算是高太傅的人,说起来跟他们也算是一条绳子上的人,料想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他对小厮说道:“给本公子看住她,务必保证她一根头发都不能少。我去前头看看,怎么说朱宝贞成亲那会儿我还是迎亲队伍里的一员呢,想必他不会为难我。”

小厮连忙应道:“少爷,您放心,奴才一定看好她!”

前厅。

朱宝贞神情冷峻,带领着一众侍卫,堵在姜府的大厅之中。

姜卢见状,脸色微变,赶忙上前几步,拦住朱宝贞的去路,质问道:“驸马,您这突如其来地带兵闯入我姜府,究竟是何意啊?”

朱宝贞神色肃穆,缓缓拿起手中明黄色的圣旨,清了清嗓子,高声宣读道:“朕,前几日在宫外突遭歹人刺杀,幸得天佑,未伤性命。刑部经一番严查,已查明刺客乃是西夏人氏。又从刺客身上搜出了两片金叶子。朕即刻派人仔细追查此物来源,竟发现此金叶子乃是户部尚书姜卢命金匠所特制,为姜府独有之物。然朕念及君臣之情,不愿轻易冤枉忠良,特命朱宝贞以及御前护卫徐玟彻查此事,务必查出真相。”

朱宝贞念罢圣旨,姜卢跪在地上,顿时气得浑身发抖,他高声喊道:“这分明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本官一向奉公守法,与那刺客没有丝毫的瓜葛,怎会遭受如此不白之冤?”

朱宝贞脸色阴沉,冷冷地说道:“姜大人是否冤枉,并非仅凭你一人之言。待本驸马仔细一查,真相自然大白。”

说罢,她猛地转身,对着身后的侍卫命令道:“给我搜!仔仔细细地搜,哪怕是蛛丝马迹也绝不能放过,重点查看是否存在与西夏勾结的书信往来等罪证。”

姜卢一听,心急如焚,赶忙再次冲到前面,张开双手阻拦,对着朱宝贞说道:“驸马,若是怀疑本官,本官自会随你前往刑部,配合调查,可为何要在我府上大肆搜查?这岂不是有辱我姜府的名声?”

徐玟此时上前一步,目光紧紧地盯着姜卢,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姜大人,陛下遇刺乃是关乎社稷安危的大事,如今刺客身份已查明是西夏人,且身上又出现了姜府特制的金叶子,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若大人真的是清白的,让我等搜查府上又有何妨?大人若是问心无愧,自然不必惧怕这一番搜查,正好借此机会还自己一个清白之身。”

姜卢却依旧梗着脖子,坚决地说道:“本官要看谁敢在我府上放肆!本官要即刻面见太后,向太后申诉冤屈。”

徐玟微微皱眉,眼神锐利,“姜大人,若是您一再这般无理阻拦,下官可就不得不怀疑,您是不是在这府中窝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罪证,所以才如此害怕我们搜查。”

“本官绝对没有半分与西夏勾结的行径,你们不能如此污蔑本官。”

徐玟步步紧逼,“既然如此,那大人就应该坦然让我们搜查,这才是证明你清白的最佳时机,大人又何必如此固执呢?”

双方正僵持不下之际,一名侍卫押着一个神色慌张的姜府小厮匆匆来到几人跟前,侍卫恭敬地向徐玟禀报道:“大人,这小厮鬼鬼祟祟地企图从后门溜出府去,被我等逮了个正着。”

徐玟冷笑一声,转头看向姜卢,“姜大人,这是打算派人上哪去通风报信呢?您也不必白费心思了,如今这姜府已然被我等围得水泄不通,下官敢保证,哪怕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出去。”

徐玟说罢,单手用力一挥,对手下的侍卫果断示意道:“搜,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姜卢见此情形,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只能颓然地站在一侧,眼神空洞地望着搜查的侍卫。

朱宝贞神色淡然,抬眼望向姜卢,语气看似平和却暗藏锋芒:“大人,您又何必这般站着,徒增劳累呢?您我皆在此安坐,静候搜查的结果便是。若最终证实姜府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宝贞自会前往陛下面前领罪,向大人赔个不是。”

此时,姜胥匆匆走了过来,他瞧见朱宝贞正与父亲交谈,满脸堆笑地开口问道:“驸马这大驾光临,不知是何事引得您到姜府来啊?”

原来,在前来姜府的路上,朱宝贞已听徐玟详述了盼兮被姜胥掳走的事情。

因而此刻看向姜胥的眼神中满是厌恶,她冷哼一声,反问道:“哦?怎么只见姜公子一人前来,盼兮姑娘如今身在何处?”

姜胥闻言,心中顿时一紧,暗忖道:“莫不是这群人当真是冲着盼兮来的?这下怕是要糟糕,人怕是藏不住了。”

但他面上仍强撑着,干笑两声,讪讪地答道:“我……我不过是请她到府上做客,小坐片刻罢了。”

“那本驸马倒是有些不解了,既然姜公子声称是请盼兮姑娘进府一叙,那为何又要火烧如意坊?陛下对如意坊一直颇为重视,这其中究竟是何居心?”

姜胥眼神闪躲,狡辩道:“驸马这可真是说笑了,凡事都要讲求证据,您可不能空口白牙地污蔑人啊。”

“证据?”朱宝贞冷冷一笑,笑声中含着嘲讽与不屑,她转过头,对身边的侍卫下令:“来人呐,将姜公子带回刑部,严加审问!”

说罢,她的眼神直直地盯向姜胥,眼中的寒意冻人,“本驸马行事向来公正,绝不会无故抓人,你做下的好事,自然会留下证据。”

正说着,只见盼兮被几个侍卫押了上来。

为首的侍卫上前一步,向朱宝贞禀报道:“驸马,这女子是在姜公子的房内找到的,当时还有小厮在房门外看守,情形十分可疑。”

朱宝贞的目光落在盼兮身上,见她衣衫有些凌乱,身上还带着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不禁皱起眉头,关切地问道:“盼兮姑娘,你可是受伤了?”

盼兮微微欠身,向朱宝贞行了一礼。

她神色镇定,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淡淡的嘲讽,轻声说道:“多谢朱大人关心,不过是被那恶狗挠了一下罢了,不碍事的。”

言罢,她的目光冷冷地扫向姜胥,眼中的轻蔑毫不掩饰。

第72章

姜胥被侍卫强行带走。

姜卢见状,强撑着最后一丝精神,冲上前去试图阻拦侍卫带走自己的儿子,嘴里还不停地叫嚷着:“你们不能带走我儿!”

朱宝贞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若是不知晓这父子二人的丑恶本性,或许真会觉得二人父子情深,让人生出几分怜悯之心,觉得他们是遭受了不白之冤的可怜人。

朱宝贞心中却清楚得很,这姜胥平日里欺凌女子,如今落到这般田地,完全是罪有应得。

与此同时,徐玟指挥着一众侍卫,将从姜府各处搜上来的东西一箱接着一箱地抬了上来。

不多时,整个大厅便被堆积如山的箱子所填满。

朱宝贞不慌不忙地缓缓站起身来,眼神斜睨了一眼姜卢。

只见他面色惨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恐慌,那原本挺直的脊背此刻也仿佛被压弯了一般,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朱宝贞神态悠然地拢了拢衣袖,伸手缓缓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

箱内一块块黄澄澄的金条整齐地叠放在一起,刺得人睁不开眼。

紧接着,她又面无表情地命人将剩下的箱子一一打开。

瞬间,无数的金银珠宝展露在众人眼前,在场的人都不禁为之侧目,整个大厅都被这珠光宝气所笼罩。

姜卢看到这一幕,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发软,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

他的眼神空洞无神,只是呆呆地望着那堆积如山的财宝,心中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仕途乃至整个家族的命运都已经走到了悬崖边缘。

徐玟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满目的金银珠宝,此刻才恍然大悟。

明白了陛下此番安排的深意。

若是仅仅因为怀疑户部尚书贪赃枉法,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便贸然搜查姜府,必然会引发朝堂动荡,引起各方势力的不满。

又或者是为了盼兮一个女子去搜查姜府,这理由实在难以让人信服,太后怕是又会伙同朝上那些官员,借此机会借题发挥为难皇上。

可是陛下遇刺之事是经过刑部公开调查的,并没有隐瞒。

朝中百官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

如今将刺杀的矛头指向姜家,再借机搜查姜家是否与西夏有勾结的证据。

如此一来,朝堂官员自然不敢轻易阻拦,毕竟谁也不想被牵扯进这等谋反的嫌疑之中。

陛下若是真的追究起来,查到他们自己身上,这些在官场中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们又有几个是干净的?

他们心里都清楚,一旦被查,自己多年来积攒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家底都得被翻个底朝天,到时候必然会被脱掉一层皮,所以他们又怎能不害怕?

朱宝贞一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金条,一边冷冷地开口说道:“常言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姜大人在这官场之中为官数十载,这府上的金条怕是多得连您自己都数不过来吧?”

她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仿佛是对姜卢的一种嘲讽。

姜卢此时根本无心回应朱宝贞的话。

他梗着脖子,做着最后的挣扎,嚷道:“本官要见太后和高太傅,只有他们才能还我清白!”

此刻他的脑海中还清晰地浮现出户部侍郎严煜被抄家杀头时的惨状。

自己如今的处境与严煜当时如出一辙,甚至更为凶险,所以眼下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太后和高太傅,只有他们能拯救自己和整个姜家。

徐玟看着姜卢那近乎疯狂的模样,微微皱眉,冷冷地说道:“姜大人,这些个金银珠宝可都是从您府上搜出来的铁证,您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陛下解释这一切吧。”

徐玟抱拳向朱宝贞施了一礼,“侍卫已经仔细查过,并没有找到姜卢和西夏勾结的信件,下官要回宫禀报皇上,这里就先交由驸马处理了。”

打过招呼后,徐玟便匆匆忙忙地赶回皇宫。

赵祈在宫殿内等待着消息,见到徐玟进来,便开口问道:“盼兮情况如何?可有受到什么伤害?”

徐玟连忙上前,微微欠身说道:“陛下放心,盼兮姑娘并无大碍。只是那姜胥对盼兮姑娘动了粗,盼兮姑娘身上受了他一鞭子,所幸只是些皮外伤,并未伤及筋骨。”

赵祈听闻此言,松了一口气,微微点头,脸上的神情也舒缓了许多:“那便好,你一会儿去阿魏那里取上一瓶治疗外伤的药膏交给盼兮,也好让她的伤口能好得快些。”

徐玟连忙应下,觉一股暖流从胸口滑过,主子仁慈,也是臣子之福。

紧接着,徐玟便将在姜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报给皇上。

“臣着实没想到,这姜卢竟然贪婪到如此地步。臣粗略估算了一下,他所贪墨的财物估摸最少也得有几百万两真金白银了。”

赵祈对此却似乎早有预料,但凡官员们能清正廉洁一些,上辈子大周又何至于灭亡得如此之快。

“哼!这官场之中,岂有不贪之官?不过是贪多贪少之分罢了!官职越是显赫,所能谋取的私利便越是惊人!那姜卢,身为户部尚书,把控着我朝的财政命脉,此等要职在握,自然成了这朝堂上下最有机会,也最肆无忌惮贪婪敛财之人!这般硕鼠,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不彻查不足以正朝纲!”

徐玟默默地点了点头,她心中也清楚陛下所言皆是事实。

就连自己的父亲,在官场之中也难免会有人送礼疏通关系,遇到心仪之物时,有时也会难以抵挡诱惑而收下。

更何况姜卢身居高位又手握重权,想要保持清廉谈何容易。

赵祈沉思片刻,抬起头来,目光望着徐玟,“我问你,依你之见,朝中官员何人来管理户部,能够确保户部不再贪赃枉法,真正踏踏实实地为朝廷办事,为百姓谋福祉?”

徐玟明白,姜卢贪赃枉法被查实,这户部尚书之位必然是保不住了。

如今要挑选一个既能让皇上满意,又能让朝臣们无话可说的合适人选。

她略作思索后,说道:“臣认为,驸马朱宝贞可担此重任。朱宝贞是陛下的心腹,为人正直,且她身为太后的女婿,身份尊贵,由她担任户部尚书,太后想必也不会反对,朝中臣子们也会看在太后的面子上附和。如此一来,既能保证户部的正常运转,又能避免引起过多的朝堂纷争,当属最为合适的人选。”

徐玟所言的确不无道理,眼下朱宝贞担任户部尚书确实是一个较为稳妥的选择。

可赵祈心中却另有打算,她其实是想将这户部尚书之位留给徐玟的。

徐玟为人聪慧,又观察敏锐,再者她出身将门,自小见惯了金银珠宝,对这些身外之物想必也不会贪得无厌,能够坚守住自己的本心,由她担任户部尚书之位也十分得当。

赵祈神色平和,“你只管先在我的身边好生当差,这户部尚书的位置,我给你留着。”

徐玟闻言,顿时愣住了,脸上满是错愕,连忙说道:“臣何德何能,怎敢担当如此重任……”

“你莫要学着那些朝中迂腐的老古董们说话。我如此年轻便能登基为帝,主宰天下苍生,你做个户部尚书又有何不可?我既已选中了你,自然是看重你的能力与品性,你当拿出巾帼不让须眉的气魄来,让这天下人都看看,女子亦能在这朝堂之上建功立业,成为天下女子的楷模!”

“臣……”

徐玟被这一番话堵得一时语塞,她虽平日里聪慧机敏,此刻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心中满是对皇上这份信任的感激。

褚淳贤见徐玟情绪略有激动,便开口问道:“如意坊如今烧成什么样了?火势可得到控制?”

徐玟定了定神,缓了缓思绪,恭敬地回道:“回娘娘,当初建造如意坊时,因如意坊楼宇颇高。臣担心日后会遭遇走水之灾,便特意在每个楼层都放置了诸多水缸,且在水缸之上养着绿植以作点缀。未曾想,此番作法竟派上了用场。这次起火,那火刚起了些势头,便被迅速扑灭了。”

褚淳贤微微点头,眼中露出赞赏之色,“这主意当真是不错,想得极为周全。”

徐玟谦逊地说道:“臣也只是尽本分,提前做好应对之策,以防万一罢了。”

赵祈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心中思索着该如何处置姜卢,既让其得到应有的惩处,又能让太后挑不出错处来。

毕竟那姜卢贪污的银子都搜的差不多了,若是缓上几日再做处置,难保其间不会生出其他变故。

万一太后插手此事,以她的手段,黑的恐怕都能被她说成白的,到那时想要再处理姜卢,可就难上加难了。

见赵祈一脸愁容,褚淳贤心中自是明白她所为何事而思虑,开口说道:“陛下,这姜卢之事,我倒是有个法子或许可行。”

赵祈听后,神情顿时专注起来,目光柔和地看着褚淳贤,静静地等待着她开口。

褚淳贤被这眼神看得心中微微一动,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但她很快便压下这股情绪。

“你可在明日早朝之时,将从姜府搜出的金银珠宝、房产地契等物全部抬到朝上,令众官员逐一查验点数。姜卢面对这些铁证,必定有口难辩。他为官多年,期间结下诸多仇怨,得罪的官员不在少数。到时,即便有人想为他开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和如山铁证面前,也绝无可能得逞。”

赵祈一听,顿时豁然开朗,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轻轻拍了拍褚淳贤的手臂,说道:“好!此法甚妙!”

翌日早朝。

众官员们私下里早已议论纷纷,只知道姜府因被怀疑与西夏人有所勾结,昨日从府内抬出了无数个箱子。

姜家父子也被关押在了刑部大牢之中,皇宫侍卫层层把守,密不透风,丝毫消息都透不出来。

众人心中皆是好奇,却又不敢多问。

文武百官整齐地站在大殿之内。

内侍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文武百官立刻整理衣冠,纷纷跪地行礼,齐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祈稳步坐上龙椅,神色威严:“众卿平身。”

“臣有本奏。”朱宝贞上前一步,站了出来。

高太傅站在一旁,紧紧地盯着朱宝贞。

昨日他曾就姜卢之事过问过朱宝贞,然而朱宝贞却只是告诉他,涉及行刺之事,一切皆听从陛下的安排,并未透露更多的信息。

这让高太傅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今日这早朝怕是要掀起一场不小的波澜。

第73章

朱宝贞双手恭敬地将奏折呈递给皇上,随后高声说道:“陛下,臣于昨日奉旨前往姜府搜查户部尚书姜卢与西夏暗中勾结的罪证。在一番勘查之后,查获了多达一百一十二箱的金银珠宝,其数量之多,尚未能将其一一清点详尽。”

此语一出,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众官员们皆面露震惊之色,不少人忍不住暗自倒吸一口凉气。

赵祈面色冷然,沉声问道:“朕遇刺之事与姜卢究竟有无关联?”

“回陛下,臣在姜府上下全力搜寻,并未发现任何确凿有力的证据能够证明姜卢与西夏之间存在勾结行为。”

“那刺客身上所携带着出自姜府的金叶子,又该作何解释?”

“据臣调查得知,刺客当日曾出入过如意坊,而姜卢之子姜胥,此前曾在坊内肆意挥洒金叶子。臣推测,极有可能是刺客在那时趁机捡走了这些金叶子。此外,臣还有一事向陛下奏明。”

赵祈看着她说道:“你继续说下去。”

“这姜卢之子姜胥,昨日胆大妄为,竟在如意坊公然纵火,而后趁着火势正旺、场面混乱之际,将如意坊的东家盼兮强行掳掠至姜府之内。幸得臣在搜查姜府之时,及时发现并解救了盼兮姑娘,使其免遭磨难。”

“还有这样的事情,那姜胥可曾认罪?”

朱宝贞微微抬起头,说道:“陛下放心,人证物证俱在,姜胥无可抵赖,已亲口承认了自己的罪责,并且交代了整个事件的经过。如今,他已签了认罪书。”

实际上,那姜胥在刑部大牢之中,遭受了朱宝贞的严厉审讯。

朱宝贞对姜胥的恶性十分厌恶,令狱卒好好招待了他。

除了露出在外的皮肤尚完好无损,其身体其余各处皆被狱卒打得皮开肉绽。

姜胥平日里喜好虐打女子,朱宝贞便要让他也尝尝这生不如死的滋味。最终,姜胥实在难以忍受这般毒打折磨,不得不亲笔写下罪状,如实交代了自己的所有罪行。

赵祈面色阴沉,缓缓点头,“身为户部尚书之子,本应以身作则,恪守国法,为百姓表率,却不想竟做出这等火烧如意坊、强抢民女的恶劣行径,简直罪大恶极!必须依照我朝律法,对其从严惩处,绝不姑息。即刻张贴榜文,将其罪行昭告天下百姓,以儆效尤!”

赵祈挥了挥手,示意侍卫将殿内那一排排箱子打开,并依次摆放到众官员的面前。

刹那间,无数的金银珠宝呈现在众人眼前。

那些平日里暗自得意,自认为已经捞取了足够油水的官员们,此刻望着眼前这仿佛取之不尽的金山银山,也不由得惊得合不拢嘴,震撼得呆立当场。

赵祈缓缓开口:“这些银子莫说是你们,便是朕,也从未一次见过如此多的数目!来人,将姜卢带上来。”

不多时,姜卢在侍卫的押解下,踉跄着被带到殿上。

他整个人失魂落魄,呆呆地跪在地上,颤抖着抬起头,望向高高在上的皇上。

此刻在他眼中,赵祈已全然不是那个曾经被他视作可以轻易糊弄的黄毛丫头,而是摇身一变,成为了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威严君主,那股从皇上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沉重。

“姜卢,你是先帝留给朕的股肱之臣,辅佐朕治理这天下。

可如今,这从你府上搜出的百来箱金银珠宝,你又该如何向朕解释?”

赵祈的声音不怒自威,在大殿中回荡,声声质问如同重锤,敲击在姜卢的心上。

姜卢满脸惊恐,眼神慌乱地望向四周。

他看到那些往日与他在酒桌上推杯换盏、称兄道弟的同僚们,此刻却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敢与他对视,更别提为他说话了。

他又心怀一丝希望地望向自己的顶头上司高太傅,却只见高太傅也皱着眉头,眼神中没有丝毫袒护之意。

姜卢心中暗暗叫苦,这些银子本是他打算日后辞官归隐,用作颐养天年的资本,高太傅对此并不知情,而他此刻却还天真地指望着高太傅能看在他以往忠心追随的情分上,为他说上哪怕一句求情的话。

“陛下,这……这是臣为官三十载,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银子啊。”姜卢硬着头皮,声音颤抖地辩解。

赵祈听闻此言,怒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与愤怒:“好一个积攒下来的银子!朕倒是从未料到,一个户部尚书,一年的俸禄,充其量不过两千两白银。朕且来算算,三十年下来,即便是你不吃不喝,撑死也不过七万两银子罢了。可如今这摆在眼前的,多出来的这些金银珠宝,又是从何而来?哼!既然你不肯如实交代,那朕便先让你这些往日的同僚们,仔仔细细地清查一番,看看这些箱子里的银子究竟有多少。”

说罢,赵祈随即下令,命众官员开始清点。

清点这些银子足足耗费了两个时辰之久。

期间,众官员们又累又渴,但谁也不敢有丝毫怠慢的念头。

整个大殿内一片死寂,唯有官员们手中的笔在本子上记录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传来的金银碰撞声。

而赵祈则一言不发,静静地坐在龙椅上,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官员们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强忍着身体的不适,默默地拿着本子,一丝不苟地记录着每一笔账目。

终于,算出了数额。朱宝贞将一份详细的账目呈递给皇上,“陛下,经臣等仔细核算,殿内这所有的金银珠宝折合白银,约有四百万两,此外,田地良亩共计五千顷。”

赵祈双眸之中寒意顿生,紧紧盯着姜卢,声音冷冽如冰,字字诛心:“姜卢,你私吞了这么多金银珠宝,还屯积了这些良田沃土,下一步是不是要募兵造反了?”

姜卢听闻此言,吓得脸色惨白。

他要是按上了造反之名,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与贪墨之罪有着天壤之别。

当下,他慌忙伏地叩首,声嘶力竭地辩解道:“陛下,臣冤枉啊!臣的确是贪了些许银两和土地,但那不过是臣为日后退隐朝堂,安度余生所做的打算,绝无半分造反的念头啊!陛下明察秋毫,臣对大周、对陛下,一直是忠心耿耿啊!”

赵祈却对他的辩解置若罔闻,话锋陡然一转,犀利的目光射向高晋,森然说道:“高太傅,你身为先皇亲封的辅政大臣,在这朝堂之上德高望重,为官年头可比姜卢还要长久。朕倒是好奇,你这么多年下来,积攒的银子比之姜卢又差了多少?”

高晋心中猛地一震,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

他万万没有料到,皇上今日竟会使出这般釜底抽薪的手段,不仅将姜卢贪污的财物公然搬到殿上,让众人都目睹这惊人的罪证,更是直截了当地向他抛出如此尖锐的问题,这分明是在试探他,也是在警告他。

他心中暗自权衡利弊,此刻自己若为姜卢开口辩解,皇上必定会认定他与姜卢同流合污,如此一来,一旦被皇上揪住这个把柄,难以脱身。

可要是他对姜卢的事情完全不管不顾,袖手旁观,底下的官员们又会如何看待他呢?毕竟户部严侍郎才刚刚折进去,他为了避免被牵连其中,还曾向严煜承诺会保其儿子一条性命。

如今,倘若再眼睁睁地看着户部尚书也倒台,而他依旧毫无作为,那日后恐怕追随他的官员们都会纷纷倒向皇上那边,他多年来在朝堂上经营的势力也将会一点点瓦解。

思及此处,高晋镇定下来,“陛下,老臣承蒙先帝赏赐无数,早已衣食无忧。老臣一心只为大周的江山社稷着想,从无半点私心杂念,对于那些身外之物,从未有过过多的贪念。”言下之意,便是在向皇上表明,自己有先帝的赏赐,志不在金银珠宝,所图的唯有这大周的天下安稳。

赵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缓声道:“高太傅,你既是先帝生前倚重的肱股之臣,又是朕身边的心腹大臣,朕自然是信得过你的忠心。”

然而,高晋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微微顿了顿,再次开口说道:“陛下,姜卢虽犯下贪墨大罪,罪证确凿,难逃律法的制裁,可他总归是先帝留下来的老臣啊!想当年,先帝在世之时,曾微服出宫,遭遇刺客袭击,危难关头,正是姜卢挺身而出,为先帝挡下了致命的一刀,这才保住了先帝的性命。如此大功,陛下不可不看在眼里啊!还望陛下看在姜卢往日功劳的份上,饶他死罪,也算是给先帝一个交代。”

高晋这一番话,看似是在为姜卢求情,实则暗藏玄机。他这是在拿先皇的救命之恩来逼迫皇上就范,倘若皇上应允了他的请求,那便是不顾律法,徇私枉法;可若是不应允,便会落得一个不念先皇旧情、刻薄寡恩的名声,无论如何,都让皇上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这时,齐忠站了出来,“高太傅,众人皆知平日里你与姜卢过从甚密,关系匪浅。如今这姜卢的罪行昭然若揭,说他是大周第一贪也毫不为过。可你却在此时,拿姜卢昔日对先皇的救命之恩,来要挟陛下免除他的死罪,你这般行径,岂不是故意在为难陛下吗?”

赵祈闻言,猛地将手中的账本狠狠地扔了出去,大声斥道:“姜卢!他既曾救过先皇的性命,先皇念其功劳,有意提拔他,让他坐到如今这高位之上,他便更应该时刻铭记先皇的恩泽,殚精竭虑地为江山社稷着想,为我大周的百姓谋福祉,而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肆意敛财,做出这等令天下人不齿的丑事!倘若先皇今日尚在人世,知晓了姜卢的种种恶行,又该是何等的痛心疾首!而你,高晋,身为朕的辅政大臣,本应以身作则,为朕分忧解难,为朝堂肃清贪污腐败之风,可你却在此刻,拿姜卢救过先皇一命的恩情来挟恩自重,你这般行为,是为不义!姜卢贪墨四百万白银,如此巨额的赃款,你身为辅政大臣,不想着如何协助朕妥善处置,反而在这里为他求情开脱,置国法于不顾,是为不忠!朕今日不愿再与你多费口舌,你且回去好好反思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吧!”

高晋被皇上这一番斥责说得哑口无言。他本想着凭借这一招先发制人,让皇上下不来台,却没想到反而被皇上抓住了把柄,狠狠地教训了一番,此刻只觉得颜面扫地。

第74章

赵祈看着齐忠的目光都柔和了几分,在这朝堂之上,敢公然对高太傅针锋相对的人,怕也只有他这位宿敌了。

赵祈神色平静,目光转向齐忠,轻声唤道:“齐忠。”

齐忠闻声望向皇上,赶忙上前一步,恭敬地回应:“臣在。”

赵祈微微颔首,面容严肃地说道:“姜卢此番贪墨之案,涉案数额之巨,令人触目惊心。朕现将这案子交予你,务必详尽彻查。若其间涉及抢占百姓的良田地皮等恶行,更要逐一查实,悉数上报于朕,朕定要让这等贪官污吏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还百姓一个公道。”

“臣遵旨!”

赵祈继而将目光投向朱宝贞,“宝贞。姜卢之子姜胥,胆大妄为,竟敢火烧如意坊,强抢民女。如今虽已查证其罪行,但朕料想此子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怕是不会只犯下这一桩恶行。朕命你去深入调查,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女子曾遭受这等伤害。若真有其事,务必为这些无辜女子讨回公道。让其受到应有的惩处。”

“臣遵旨!”朱宝贞亦是神色凛然。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若今日朝堂之上再无其他要紧之事,便就此散朝吧。”

赵祈挥了挥手,神色略显疲惫,这一场早朝下来,耗费了太多的心神。

众官员们早已在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早朝中被折腾得又惊又累。

此刻听闻散朝之令,如蒙大赦,纷纷拖着沉重的步伐退出大殿。

此时,日头早已高悬,已过了晌午时分,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却未能驱散他们心头的阴霾,众人心中皆是五味杂陈。

这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怕是才刚刚开始。

朝上所发生事情,也早就传到了后宫之中。

姜娥在宫中听闻父亲和哥哥都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她也知道父亲平日里的贪婪行径,如今东窗事发,怕是难以逃脱律法的严惩。

她去了养心殿见了太后,想探探这事情的口风。

这桩贪墨大案证据确凿,铁证如山,早已是无力回天的局面,此时的姜卢已成为了一颗弃子。

太后本就是心思深沉之人,在这等情况下,自然不会轻易见她。

姜娥在永寿殿外苦等许久,却始终未能见到太后的面。

她便明白,如今姜家倒下,自己在太后眼中也失去了利用的价值。

无奈之下,姜娥只得守在养心殿外,等待着皇上的到来。

此刻皇上的态度才是至关重要的。

赵祈散朝之后,径直回到了养心殿。

褚淳贤还在养心殿等着她用膳。

褚淳贤见姜娥在门口焦急地徘徊等待,心中便已明了她此番前来的目的。

赵祈亦是如此,她并未回避,迎了上去,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姜娥,想要看看她究竟要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姜娥见到赵祈,赶忙屈膝行礼,“臣妾见过陛下。”

赵祈神色淡淡地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淡淡地问道:“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姜娥紧咬下唇,犹豫了片刻,“臣妾……臣妾听闻爹和哥哥的事情,心中忐忑不安。臣妾……”她的话语断断续续,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惶恐与无助。

赵祈微微皱眉,面上已有了几分不耐,直言问道:“你是来为你父亲和哥哥求情的?”

“臣妾不敢!”姜娥猛地摇头,随即“扑通”一声跪在赵祈面前,眼中含泪说道:“臣妾是来请罪的。”

赵祈并未开口,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姜娥,她倒要看看,这姜娥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姜娥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声音带着一丝哭腔说道:“臣妾深知父亲犯下了滔天大祸,理应抄家问斩。臣妾如今身在宫内,心中实在是惶恐不安。”

赵祈听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原来这姜娥是想试探自己对她的态度,看看自己是否会因为姜卢的事情而将她一并治罪。

赵祈心中冷笑一声,这姜娥倒是有些小聪明。

“姜卢和姜胥所犯之罪,是他们自己咎由自取,你若没有参与,便与你并无干系,朕自不会怪罪于你。”赵祈神色平静地说道,语气中听不出丝毫的波澜。

姜娥眼眶微红,眼中满是无辜,“陛下圣明,臣妾深居后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实不知父亲与哥哥在外的所作所为。”

赵祈轻轻点头,“你既已是朕的妃子,朕自当护你周全。莫要再忧心忡忡,安心回宫去吧。”

姜娥闻听此言,心中的大石瞬间落了地,忙不迭地对赵祈连磕三个响头,额头触地,发出沉闷的声响,“臣妾谢陛下宽恕之恩!”

赵祈还是不太习惯旁人对她行三叩九拜的大礼。

她伸手扶起姜娥,又从怀中掏出一方绣工精致的明黄锦帕,动作轻柔地为姜娥擦拭着额头上的污渍,边擦边对身旁的锦清吩咐道:“你去找阿魏,取些消瘀膏来给淑妃敷用,瞧瞧这额头,都红肿一片了。”

姜娥见状,不禁受宠若惊。

面对皇上这体贴入微的举动,她没有半分抵触之意。

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原地,低垂着头,不敢贸然直视皇上的面容。

她的心中暗自诧异,明明陛下身为女子,按常理来说,自己应当会对同性的亲近生出些厌烦之感。

可此刻,不知为何,她的心却莫名慌乱起来,脸颊也微微泛起红晕。

赵祈见她呆如泥塑,还以为她对自己的触碰有所抵触,便将锦帕轻轻塞到她手中,柔声道:“你自己来吧。”

恰在此时,锦清已带着药瓶匆匆折返而归。

赵祈接过药瓶,转手递向姜娥,温言说道:“这药膏拿去,回去后让侍女帮你涂抹几次,红肿自然便会消退。”

“臣妾谢陛下关心。”姜娥双手从赵祈手中接过药瓶,眼中满是感激。

“朕今日有些乏了,若无他事,你便回宫歇着吧。”赵祈说罢,便向殿内走去。

身后,姜娥微微欠身行礼,目光一直追随着皇上的背影,直至皇上走到殿内,她才缓缓收回目光。

姜娥身旁的贴身侍女凑近她轻声说道:“小姐,奴婢瞧着陛下也是很关心您。”

姜娥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的药瓶。

“小姐,如今燕小将军已战死沙场,皇上又表示不会因老爷的事给您降下罪责。小姐不如往后便好生在宫内侍奉陛下,有皇上的庇佑,下半辈子定能安稳度日。”

姜娥的贴身侍女是从姜府带出来的,从小在身边伺候她的人。她说的话,姜娥倒是能听进去几分。

姜娥秀眉一蹙,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燕公子战死一事,和陛下并无关联。若不是褚淳贤与燕公子之间不清不楚,惹得皇上动怒,又怎会派燕公子前往西夏,以致他不幸殒命。”

倘若这话被赵祈听了去,不知道心里得翻多少个白眼,又是个拎不清的。

明明燕君烨是原主安排他到边疆杀敌。

赵祈现在对她稍假辞色,姜娥就将这笔账无端地算在了褚淳贤头上,实在是荒谬。

赵祈迈入殿内,一眼便瞧见褚淳贤已将膳食备好,菜肴摆满一桌。

侍女端上水盆,赵祈净了手。

褚淳贤静静地坐在一旁,面色看似淡然平静,实则刚才透过窗户,将赵祈在外头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她是根本没想到,赵祈会是个怜香惜玉之人。

不仅亲自为姜娥轻柔擦拭额头,还差遣锦清去找阿魏拿药,细致入微地关照姜娥的伤势。

目睹这一幕,褚淳贤心底莫名涌起一丝恼怒,那股子酸意悄然蔓延,连带着面色也愈发冷峻了几分。

赵祈倒是浑然未觉褚淳贤的异样,像往常一样,自然而然地走到桌前坐下,将方才姜娥在殿外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了褚淳贤听。

褚淳贤静静听完,微微顿了顿,轻声开口道:“姜卢贪墨数额巨大,依照律法,姜府上下恐难幸免。男子自是问斩,女子则要被充入军营沦为军妓。如此一来,姜娥的担忧也并非毫无道理。”

赵祈闻言,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神情间满是愤慨,语气也变得冷硬起来:“我还当她是惧怕姜家倒下了,自己会因此失了荣华富贵。可细细想来,男子犯下罪行,却要女子承受连带罪责,不是被送去军营为妓受尽屈辱,就是永世为奴为婢、惨遭奴役!这残害女子的混账律法,究竟是何人所定?”

褚淳贤见状,并未多言,只是为赵祈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递了过去。

赵祈接过参汤,却并未急着喝,而是又喃喃自语道:“我大概也能猜到,想必是高宗驾崩之后的帝王定下的吧。他们惧怕女子再度掌权,会损害男子的利益,这才处心积虑地制定这样的律法,不停地压迫女子,全然不把女子当人看,只当作随意消遣的玩物!

“不管之前律法如何,当下你是帝王。自雍王谋反那一事起,你便已不再让女子受牵连之罪,只是尚未明确修订律法条文。姜娥摸不准你的心思,才特意过来打探一番。”褚淳贤一边说着,一边又往赵祈碗里夹了几筷子她爱吃的菜,眼神温柔而专注。

“我饱了。”赵祈轻轻摇了摇头,看着满桌的膳食,却没了多少胃口。

褚淳贤瞧着这一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轻声劝道:“忧思过重,进食过少,你这身子骨如何受得了?多少再吃点儿吧。”

赵祈见她面上露出的担忧,终是又听了劝,缓缓拾起筷子,勉强吃了几口。

随后,赵祈将早朝上发生的事情,讲给了褚淳贤:“那高太傅今日在朝堂之上,被我当众斥责了一顿,他那脸色难看极了。”言语间,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你这一遭,可是彻底得罪他了。估摸这会儿,他正绞尽脑汁地寻思着招数,要对付你呢。”

赵祈却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我还怕他什么都不做呢。他若有所动作,我正好借机将他的势力连根拔起,省得日后再生事端!”

第75章

高太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腹亲信一个接一个地栽了跟头。

他又在朝堂之上惨遭皇上的当众训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颜面扫地,心中那股郁气在胸腔内翻涌,他脸色铁青满心愤懑。

下朝之后,他径直朝着永寿殿赶去。

踏入殿内,一眼便瞧见了自己的女儿高以柔,本就阴沉的面色愈发难看。

之前为女儿物色了那么多青年才俊,各个家世显赫才貌双全。

可她却不放在眼里,非要嫁给当今皇上为妃。

想到这里,高晋心底就一阵窝火。

倘若入后宫当真能得宠,倒也罢了,可如今呢?

皇上独宠褚淳贤,她在宫中根本帮不上半点忙,反倒成了个摆设!

“兄长脚步匆匆,瞧着可不像平日那般沉稳。”高瑾玉率先开口打破僵局,随即轻声吩咐身旁的侍女,“去为兄长斟茶。”

“这是刚呈上来的南滇国贡品,有宁神静气之效,兄长尝尝,也好舒缓舒缓心绪。”高瑾玉柔声说道。

高晋坐在椅子上,接过茶盏,轻轻吹了吹浮在表面的茶叶,在茶香的萦绕下,情绪才渐渐平复了些许。

高瑾玉见兄长神色稍缓,这才轻声开口:“朝上的事儿,我已知晓。实在没想到,皇上竟会命人将姜卢贪腐的那些银子直接抬到朝堂上证据确凿,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是我有心帮衬,怕是也无能为力了。”说着,她微微摇头,面露惋惜之色。

高晋闻听此言,手中的茶盏往桌上一放,茶水溅出些许,溅湿了桌面。

他怒道:“姜卢那儿子也是个蠢货!如意坊可是皇上亲自督造的产业,虽说归户部管辖,可他竟当成自家的后花园一般,肆意妄为想烧就烧。还胆大包天地将如意坊的掌柜掳走,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下可好,皇上正愁抓不到咱们的把柄,他倒好,主动送上门去,给了皇上绝佳的整治由头!”

高瑾玉微微皱眉,“事已至此,再抱怨这些已是无用。经此一事,朝堂上那帮官员见风使舵,对皇上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一个个都想重新站队。咱们可得想个法子,压压皇上的气焰,莫让她这般肆意张狂下去。”

高晋紧蹙眉头,沉思片刻后,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缓缓开口:“科举在即,这可是个关键契机。此次入选的士子,必须都得是咱们的人。”

他心中暗自盘算着,只要科举中名列前茅的士子都出自自家门下,尊他为师,往后将这些人安插到朝廷各处为官,那朝堂上下还不都得唯他马首是瞻?

高瑾玉听了兄长的打算,神色凝重地提醒道:“女科一事,我瞧着皇上格外重视,怕是不会如咱们所想的那般简单。”

在她看来,女科本是为后宫选拔官员而设,原以为不过是皇上心血来潮之举,可如今看来,皇上对此事的用心程度远超想象,绝不可掉以轻心。

高晋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微微眯起眼睛,满不在乎地说道:“女科之事,说到底不过是为后宫甄选办事之人,我一个外臣,实在不便插手。且由着皇上折腾去吧,一群女人料想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

高瑾玉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女科的事情皇上全权交予宝贞去操办,那孩子主意正得很,脾气又犟,一旦认定了什么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提及朱宝贞,高瑾玉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一脸的头疼模样。

虽说这朱宝贞品行端方,在赵禅面前也是千依百顺,温柔小意。

可偏偏在朝堂大事上,对皇上的指令言听计从,丝毫不给自己这边留半分情面,实在是让人又气又恼。

高晋冷哼一声,满脸的不悦:“哼,你这好女婿,明摆着是跟咱们公然作对。再这么下去可不行,得想法子把她手里的实权给撤了。让她乖乖回公主府,好生陪着禅儿。等哪天禅儿有了身孕,她在府里安心照料,那也是她的福气,总好过在外面给咱们添乱。”

高瑾玉说道:“就算我有心撤她的实权,眼下怕也是难以办到。如今皇上对她,百般重用,就算我想让她放下一切,只在公主府陪着禅儿,皇上又怎会应允?”

她心里门儿清,朱宝贞年纪轻轻就入朝为官,满怀着一腔热血与抱负。

要是贸然撤了她的职权,保不准这孩子心里会结下疙瘩。

万一逆反心理作祟,再被皇上稍加挑拨,转过头来对付自己这边,那可就真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后患无穷。

不过,要是赵禅能怀上孩子,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

有了血脉的羁绊,为人父母者,哪个不是满心满眼为子女打算?

到那时,朱宝贞自然会同皇上心生嫌隙,彻底决裂。

只是高瑾玉考虑周全,却独独疏忽了关键的一点:朱宝贞身为女子,根本不可能与赵禅孕育子嗣。

高晋站起身来,双手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官服上的褶皱,神色凝重说道:“科举之事,这里面的门道可深着呢,我得回去仔细谋划谋划。”

临了,他又看向女儿,目光中透着几分警示:“柔儿,你可千万别忘了自己进宫的初衷。莫要被这后宫的琐事迷了心智,误了大事。”

高以柔闻言,轻轻欠身行礼,送别了父亲。

待父亲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才微微叹了口气,“姑母,柔儿当真是有些不知所措了。皇上的心全系在褚淳贤一人身上,旁人根本插不进去。如今瞧着,皇上将沈檀的母亲接到宫里来,倒像是为了摆脱沈檀的纠缠似的。”

高瑾玉微微垂眸,沉思片刻,才缓缓抬眼,轻声问道:“沈檀母亲的身子如今可好些了?”

高以柔答道:“据沈檀身边的侍女来报,沈母依旧卧病在床,至今未曾有清醒的迹象。”

“皇上未曾去探望过她?”

高以柔轻轻点头,“沈檀这些时日一直日夜守在沈母床前悉心照料,未曾得到皇上的半点召见。”

高瑾玉不冷不淡地评价了一句:“哼,她倒还真是有孝心。”言下之意,似乎这孝心在当下的局势里,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高以柔心思机敏,立刻就领会了姑母话中的深意。

皇上独宠褚淳贤,对旁人的示好几乎视而不见,姑母这是有意让沈檀重回皇上身边,好分走一些宠爱,扰乱褚淳贤的心。

想到这儿,高以柔咬了咬牙,开口说道:“姑母,之前沈檀便是借着情药才得了皇上的宠爱。依柔儿看,不妨我也效仿此法,只要能与皇上有了肌肤之亲,天长日久,皇上的心总归能分一些到我身上来。”说罢,她的脸颊微微泛红,既是因为羞涩,也是因为气恼,这下药之举实属无奈,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下策。

高瑾玉目光凝视着她,没有立刻回应。

高以柔见状,便继续说道:“待到郑宓和褚淳贤的私情被坐实,铁板钉钉之时,皇上必定痛心疾首。待她伤心欲绝之际,回首发现一直守候在旁的人是我,哪怕是铁石心肠,也总会被感动些许。”她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深不见底的算计。

高瑾玉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郑宓和褚淳贤的事,一旦赵祈认定了她们二人有奸情。接着便拿出郑家谋反的证据。这样的接连打击,哀家不信皇上还会信任她们二人。此事拖延不得,必须马上行动。你这就派人去把沈檀叫来。”

沈檀守在殿内,照看卧病在床的娘亲。

听闻太后派人前来传唤,她心中不禁“咯噔”一下,暗自揣测太后此番又不知要谋划什么手段来对付皇上了。

大抵是想让她设法迷惑陛下,进而离间陛下与贤妃之间的情谊。

不多时,沈檀来到永寿殿内,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静候太后的吩咐。

高瑾玉抬眼望去,见沈檀依旧是那副柔顺乖巧的模样,脸上的神情缓和了几分,和声细语地问道:“你娘亲的身子如今可好些了?”

沈檀恭敬地答道:“回太后,娘亲虽至今仍未苏醒,然而承蒙太后恩泽,有宫内的上等药材悉心调养着,与在沈府时相比,状况不知好了多少。臣妾心中满是感激,这皆是太后您的好生之德所致。”言辞间,满是感恩戴德之意。

高瑾玉轻轻点了点头,“哀家不过略尽绵薄之力罢了。只是如今户部尚书的事儿,你可有听闻?”

沈檀面露懵懂之色,轻轻摇了摇头。

这些日子,她一心扑在照顾娘亲上,整日在殿内闭门不出,对朝廷中发生的诸多事情全然不知。

“臣妾未曾听说。”沈檀如实答道。

“也罢,那贤妃整日在皇上耳边进谗言,如今户部尚书一家怕是在劫难逃,即将遭受灭顶之灾*。哀家命你回皇上身边,想法子博得皇上的宠爱,也好让皇上免受贤妃迷惑,避免朝堂被其搅得乌烟瘴气。”

“臣妾谨遵太后旨意。”

沈檀低垂着头,顺从地应下,心中却暗暗叫苦,自己又被卷入了这后宫的纷争之中。

高瑾玉见她这般乖巧听话,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轻轻一挥,示意她退下。

待沈檀退下后,高瑾玉转而对高以柔说道:“再等两日,待沈檀成功缠住皇上,分散其精力,便安排你侍寝。”

高以柔站在一旁,心中已想得透彻明白。

褚淳贤一旦被除掉,在这后宫之中,能有机会上位的妃子,眼下看来便只有沈檀了。

可她又暗自思忖,倘若沈檀此刻的柔弱顺从皆是伪装,万一她日后上位,又发现娘亲所中的毒是姑母所为。

届时在皇上耳边吹起枕边风,那岂不是给自己凭空树立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思及此处,高以柔觉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着当下这个时机,与皇上有了肌肤之亲。

待褚淳贤被铲除之后,再寻机除掉沈檀,上位的人便只能是自己。

哪怕日后皇上被姑母设法换掉,她也能够与姑母一同辅佐新君,就如同姑母如今这般大权在握。

第76章

沈檀从永寿殿出来后,心里就一直盘算着太后交代的事儿。

她心里清楚,太后话已至此,那她必定得有所表示,才能不引起太后的怀疑。

当晚,她精心梳妆打扮一番,抱着琵琶,朝着养心殿走去。

赵祈正在养心殿的书案前,手握狼毫笔练习书法。

听闻沈檀前来,心中便已明了,定是太后又要开始针对褚淳贤了。

她抬眸看向沈檀,“兰妃今日怎么有空来见朕?”

沈檀轻移脚步,身姿婀娜地行了一礼,柔柔弱弱地回道:“臣妾多日不见陛下,心中实在是挂念万分,臣妾特意作了一首曲子,盼能博陛下欢心。”

赵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语气欣然:“朕听闻你这些时日日夜守在你娘亲床边,悉心照料,竟还有空闲为朕作曲,倒是难为你了。朕今日定要好好听一听。”说罢,赵祈轻轻挥手,示意周围侍奉的众人退下。

殿中便只剩下她与沈檀二人。

随着一群侍女退出去,大殿内,很快便响起了悠扬的琵琶之音,如泣如诉,似在诉说着无尽的情思。

自那日后,皇上又恢复了对兰妃的宠爱,连着几晚都去了兰妃的宫殿留宿。

高以柔这边,眼瞅着皇上的心思不再全然放在贤妃一人身上,心中暗喜,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便准备了一份亲手熬制的参汤,前往养心殿找皇上。

她踏入养心殿时,正值晚膳前夕,赵祈正等着褚淳贤前来用膳。

高以柔见到皇上先是盈盈下拜,柔声道:“听闻表姐近日为户部尚书的事情操劳烦心,臣妾心中担忧,特意亲手熬制了参汤,愿能为表姐补补身子,聊表臣妾的一片心意。”

说罢,她亲手将参汤端到赵祈面前。

待赵祈接过参汤,趁热喝了一碗。

高以柔见皇上并无抗拒之意,又挨着赵祈坐下,笑语盈盈地说道:“陛下,您可还记得臣妾入宫前,与您一同在御花园赏花的情景?那时百花争艳,美不胜收,臣妾当时就想,若能常伴陛下身侧,日日欣赏这宫中美景,该是何等的幸事。如今美梦成真,臣妾心底也欢喜。”她边说边轻轻靠在赵祈肩上。

赵祈见高以柔靠在她肩上,刚欲微微挪动身子,避开这突如其来的亲昵接触,却猛地感觉小腹处涌起一股温热,紧接着,胸口似有一股滚烫的热意直往上冲。

她心头一惊,赶忙强压下这股异样之感,面上仍竭力维持着镇定,开口道:“朕还有事在身,你若是没什么事儿,便先行退下吧。”

高以柔见皇上这般反应,心底不禁犯起了嘀咕,还以为自己准备的情药并未起效。

她暗自思忖,想到此前沈檀便是用这同样的法子才与皇上有了亲密接触,自己此番为求万无一失,甚至特意加大了药量。

可眼下皇上却如没事儿人一般,这让她满心狐疑,那沈檀到底是如何得手的?

难不成从始至终,沈檀都在糊弄她们?

念及此处,高以柔立刻起身,打算速速回永寿殿,将这一情况如实禀报给太后。

临行前,她又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了一番赵祈的神情,见其确实没有丝毫异样之处,只好心有不甘地说道:“臣妾便先告退了。”说罢,她匆匆转身,往外走去。

谁料,刚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了前来用膳的褚淳贤。

二人皆是一愣,随即各自微微欠身,简单打了个招呼。

高以柔轻声说道:“贤妃姐姐,许久不见。”

褚淳贤亦是面带微笑,礼貌回应:“以柔表妹,别来无恙。”

二人言语间,客气疏离之感尽显。

打过招呼后,褚淳贤走进殿内。

高以柔往前走了几步后,心中却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与不甘,又鬼使神差地转身跟在褚淳贤身后。

此时,殿内的赵祈已是面色通红,双眸之中,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她只觉脑袋昏沉,身体燥热难耐,仿佛有一团烈火在体内熊熊燃烧。

正煎熬之际,恍惚间见有人影靠近,她下意识地伸手按住对方的胳膊,一股熟悉的冷冽清香悠悠钻进鼻腔,那是褚淳贤身上的气息。

这熟悉的味道让她的理智防线彻底崩塌,赵祈再也抑制不住体内翻涌的情愫,双手一伸,猛地将眼前之人紧紧拥入怀中,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寻得一丝慰藉,缓解身子和心里的双重煎熬。

赵祈揽住褚淳贤的纤细腰肢,倾身向前,急切地吻了上去。

一时间,唇舌交缠,炽热的气息相互交融,赵祈只觉心跳如雷,一声声剧烈的跳动全然不似往常的沉稳律动。

脸颊也滚烫如火,烧得她双颊绯红,身子更像是被置入了火炉之中,燥热之感源源不断地从四肢百骸涌起,令她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手指下意识地与褚淳贤的十指紧紧相扣,似是要通过这样的触碰,汲取更多的心安。

在这迷乱的瞬间,赵祈心底有个声音无比清晰地响起,面前的这个人,在自己心中的位置真的是于旁人不同的。

目睹这一幕亲昵场景,高以柔气得浑身发抖,银牙紧咬。

她满心妒火中烧,不愿再多看一眼这令她心烦的画面,猛地一转身,快步疾走而去。

殿内,褚淳贤被赵祈突如其来的热情惊得花容失色,慌乱之中忙不迭地别过脸去。

她高声呼喊:“阿魏,快进来!”声音里带着几分焦急与无措。

阿魏听到呼唤,立马进到殿内,见此情景,心下了然。

二人齐心协力将赵祈按住,让她坐在椅子上。

此时的赵祈,双眼布满血丝,猩红色的眼眸透着无尽的欲望与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