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礼哥哥,我们都还小。”
“我哪里都不小。”
时岁气得掐他,不搭理:“我们才不到二十四。”
晏听礼从喉间嗤一声:“你室友二十四岁结婚了。”
“那有人二十四还死了呢。”
“”
晏听礼头上似乎飘来朵乌云,嗖嗖释放着黑气。
他胸腔起伏。
突然,猛地从床上起来。
站在床边,眼眸居高临下,锐利扫向她。
从前时岁或许还会怕他这样的眼神,但如今她也只是淡定眨眨眼。
她晾他不敢再疯。
两人对峙着,一秒,两秒。
见晏听礼虽态度不算端正,还在对她小发雷霆,但至少懂得收敛爪牙,时岁便从被子里出来,站在床上。
自上而下将他抱住,放缓语调,哄道:“听礼哥哥,还没和我的室友们介绍你。”
“这次婚礼,你有空就和我一起去吧。”
时岁总算知道,为什么晏听礼总能一眼识破她在撒谎了。
因为从俯视的视角下看,脸上的每一丝微表情变化都这样明显。从她开始哄,晏听礼敛起的眉就无意识松动,整个表情都从阴缓慢转晴。
只是嘴巴还是很硬:“她们谁不认识我。”语气十分傲慢。
时岁装作没听到,继续道:“正好这次看看别人的婚礼。”
“有什么好的巧思,我们也可以吸取放在自己的婚礼上。”
“听礼哥哥你觉得呢。”
“”
时岁再看他脸色。
那朵乌云,好像突然就蹭蹭飘走了。
晏听礼撩眼皮。
大概是受够了她一直高高站着,直接将她抱着放地上。
真是吃不了一点亏。
时岁撇撇嘴。
看他漫不经心按遥控打开窗帘。
随着室内慢慢变亮,他也款步迈向门边,懒洋洋丢下句:“我应该有空。”
“…?”
她还没说是什么时候,他就有空了?
时岁努力压制上扬的唇角。
背过身才敢笑。
晏听礼出去后,将平安从房间放出来,放放风。
被关了一整个晚上的平安甫一出来,就对着他幽怨地喵喵叫。
听得出,骂得很脏。
晏听礼心情不错。
垂手撸了把:“等着,给你喂猫饭。”
时岁便揉着眼睛,看他从小冰箱拿出冷藏的猫饭,放在集成灶加热。
她跟在后头,好奇地打量一眼这个迷你小冰箱。
视线扫过右上角橘色猫猫头的冰箱贴。
她一愣,指尖抚摸上去。
终于,时岁回想起什么,热意突然涌上眼眶。
大学时岁逛街时,总喜欢在精品店收集漂漂亮亮的小玩意。
类似冰箱贴,水杯,或者盲盒。
这些东西不贵,但总能让她小小地感到开心。
有时候这些小玩意放在包里,落在公寓。
她自己也记不得了,但被晏听礼留到了现在。
时岁忍住鼻尖的酸涩,打开小冰箱。
看着里面瓶瓶罐罐,全是各种罐头,还有提前几天做的猫饭,层层密封保存。
看来这个贴着猫猫头的小冰箱,是专属平安的。
大概是看到属于自己的粮仓被入侵。
平安踱步过来,歪着脑袋打量她。
时岁红着眼眶,朝它伸出手。
这次,平安没有躲,试探着迈步,轻嗅她指尖。
时岁摸了摸它的头。
见它没再抵触,便大胆将它抱起来。
将头埋进毛茸茸。
狠狠吸了口气。
直到晏听礼将热好的猫饭放在地上。
平安立刻伸爪扒拉时岁,颇有几分“别耽误本喵干饭”的意味。
时岁哭笑不得,将它放开。
抬眸,和正愣愣看着她和平安互动的晏听礼对上视线。
他眼中是一种春水融化的温度,甚至有种孩子般透彻天真的干净。
但被她发现后,很快消退,然后挪开视线。
时岁发现,她现在总能很意象化地体会到晏听礼所说的“胸腔满胀”的感觉。
使得她很想,特别想多抱抱他。
这么想,便也这么做了。时岁迈腿,投入他怀抱,手臂环紧。
她闭上眼睛。
脑中突然闪过细碎的片段。
是中枪那天,晏听礼用苍白破碎的眼神看她。
他说,他想要的很简单。
的确太简单了。
他只是想要一个小家。
这个世上绝大多数人从出生就拥有的东西,晏听礼拧巴地朝她要了这么多年。
“听礼哥哥。”时岁突然轻声唤他。
她抬眸,“我也改主意了。”
像是有预感。
晏听礼放在她肩膀的手指收紧,视线也立刻像藤蔓一样,将她围拢。
“我愿意和你结婚。”
晏听礼乌黑瞳仁怔忪。
表情虽然没什么浮动,但手指立刻非常紧地握住她手腕,一副立刻要带她去民政局的姿态。
“但你要好好和我求婚。”时岁说完后半句话。
晏听礼立刻:“好,求你和我结婚。”
“”
“不是这种!”时岁气结,“要仪式的。”
“我们恋爱没有仪式,总不能求婚也没有吧?”
晏听礼眉梢动一下:“仪式?”
他一副在脑中用智能搜索的神游表情,漫不经心道:“送花还是送戒指?我现在就订。”
时岁:“也不是这种…”
“那是什么?”
时岁也说不清是哪种。
但求婚好像也确实就是这样,本质就是送花送戒指。
但时岁不想晏听礼这么草率就成功,显得她实在太好说话。
时岁绞尽脑汁上强度:“还要单膝下跪的。”
话音刚落,晏听礼就屈膝矮下去一截,时岁瞪大眼,将他扯住:“你干嘛!”
“不是要下跪吗。”他语气轻描淡写。
“反正不是这么简单。”
“那是怎样。”
感觉又和他说不通,时岁焦躁起来,伸手戳他头,“反正你得精心准备,我满意了才会答应。”
晏听礼眯了下眼,表情变得恹恹。
“好讨厌。”
时岁立刻瞪过去,语气危险:“你说什么?”
晏听礼身上冒出来的小刺不情不愿收了回去。
只是依旧不爽。
没法纾解。
“别吃了。”
他突然面无表情收起平安饭碗,“昨天说了,你这周不许吃猫饭。”
平安:“喵喵喵!?”
它大骂。
听得出,比刚刚还脏。
时岁只有六个点要说:“”-
林安然的婚礼就在她自己老家,渝市。
要带晏听礼去的事情,时岁还没和她说。
因为大学除了苏涵,至今没有人知道她和晏听礼的关系。
甚至连薛婧也不知道。
如果高霖翰有和她透露,
那应该早就杀到她面前问了。
她们如今也只知道,她有个“神经病”前男友,但不知道那个人是晏听礼。
这件事必须提前坦白。
晚上,时岁有些忐忑地拨通群视频,还专门让苏涵也加入帮她解释。
等了会,小群的视频连线被接通。
看着笑容满面的林安然,时岁由衷给她送上祝福。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
薛婧让林安然放了老公照片,她便羞涩地给她们看了婚纱照。
薛婧立刻火眼金睛上下扫描:“不错啊,很周正,身材也好。”
连外貌协会顶级会员苏涵也点头:“嗯,配得上你。”
时岁也认真夸奖:“感觉看面相,就是个很好的人。”
说得苏涵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时岁头顶打出问号。
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苏涵想表达的意味。
大概就是“你自己看人都走眼,可别面相不面相了”的嫌弃。
时岁:“”
她用“你难道没走眼”的眼神回视过去。
“你俩在眉来眼去什么呢,”薛婧注意她们的小动作,酸溜溜道,“难道私下有什么小秘密了?”
苏涵哼一声:“那当然了,我可是最先知道的。”
“岁岁谈男朋友了,想带着去婚礼,问安然行不行。”
林安然一愣,随即笑道:“可以,当然可以啊。”
“男朋友!”薛婧则震惊看她,一连串问,“你也谈了?那岂不是就我一个单身狗了,谁啊谁啊?我们认识吗?”
背后的视线也如有实质投过来。
是从她打视频开始,就赖着,非要在这听的晏听礼。
时岁忐忑地抿了口水。
“我慢慢和你们说。”
薛婧看她脸色,脸上的笑褪去,语气也变得紧绷起来:“岁岁,你不会又被他缠上了吧。”
时岁:“…呃?”
“就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个变态前男友啊。”薛婧的嗓音也压得低低的,“他是不是,还没放过你啊。”
晏听礼的视线,存在感更强了。
毛刺刺的,显然,又不高兴了。
但薛婧说的哪句不是事实啊?他凭什么理直气壮不高兴?时岁心中吐槽。
几乎就要如实点头时,后背突然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指骨搭住。
晏听礼在她背后俯身。视频里,也出现他带着清浅笑意的脸。
“各位好久不见,”他嗓音放缓,温和动听,“我是岁岁的男朋友,晏听礼。”
薛婧和林安然瞪大眼睛。
唯独苏涵嗤之以鼻移开脸,超小声嘟囔两个字,时岁注意到口型。
貌似是“装货。”
她心中默默点头,深以为然。
晏听礼还在继续用着这种声线拿腔作调,先是祝林安然新婚快乐,继而问候薛婧近况。
甚至连苏涵,他也露出斯文的微笑,说:“最近又漂亮了。”
苏涵:“”
薛婧捂着嘴巴,还在担心刚刚说的时岁前男友被晏听礼听到,他会不会在意。
下一秒,就听晏听礼态度自然地说:“你们放心,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岁岁。”
时岁和苏涵唇角共同冰冷抽搐。
都从对方眼底看到咬牙切齿的四个字“真不要脸”。
薛婧和林安然立刻就明白了,两人都松口气。
的确,有晏听礼在,时岁就不用怕了。
薛婧忍不住好奇问:“所以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时岁已经懒得说话了,托腮看着他编。
“我之前就喜欢她。”
晏听礼恰到好处露出些许失落神色,“但她出国那几年,我找不到她。”
话说的似是而非,轻易就给人引导。
——哦,之前暗恋,回国后追求,然后在一起的。
听起来如此深情,说得薛婧和林安然露出星星眼,真诚地送上祝福。
时岁一直忍到通话结束。
确定视频挂断,转身便打他手臂:“你怎么好意思的?”
晏听礼歪头:“为什么不好意思。”
“说这么多瞎话。”
晏听礼双手撑在桌上,将她包围起来。
无辜地问:“我哪一句话撒谎了?”
时岁立刻要反驳。
但在脑中过一遍,才发现,竟然真的没有一句话撒谎。
他自始至终没有说自己不是那个“前男友”。
只是全程给人误导,让她们顺着他的逻辑补全所有故事。
理完思绪,时岁沉默地看他。
“但我不喜欢。”
晏听礼眼睫动一下。
时岁冷淡重复:“我不喜欢你这样算计我。”
不仅憋屈,还让她觉得可怕。
晏听礼脸上笑意消失,唇角也下撇。
气氛立刻凝固。
时岁:“婚礼那天,你去和她们说清真相。”
“有必要吗。”晏听礼冷冰冰道。
“有。”时岁丝毫不退。
“为什么。”
“因为这都是曾经发生过的。”时岁抬起下巴,哑声道,“凭什么要遮掩。”
晏听礼眼皮下压。
他的气压很低,明显不高兴。
但没法抒发,便用头撞她一下:“我不要说。”
时岁不为所动:“以前的事,你至今欠我一句道歉。”
她望进晏听礼眼底。
“你该真诚和我说一句对不起。”
第56章 chapter56可以亲亲小礼。
时岁怀疑,晏听礼这辈子都没和人说过“对不起”这三个字。
不然怎么让他道个歉,比登天还难。
她说完那些话。
良久,晏听礼才盯着她,唇瓣不明显地瓮张一下。
又阖上。
反复几次。
最后都还是没有吭出半个字。
如此艰难,像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
他不说,时岁却也有耐心等。
反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急这几分钟。
终于,晏听礼说了话。
虽然气势没那么足,但内容照样气人:“我道歉,就可以不和她们说吗。”
“…?”时岁坚定立场,“当然不行,这是两码事。”
“我说了,她们会烦人。”晏听礼从后,不情不愿将头埋在她肩膀,压着烦闷的语调,“会又劝你从我身边离开。”
他讨厌她身边所有让她离开他的人。
时岁不接茬:“做过的事不想承认,有这么好的事吗?”
“父母那我已经瞒着了。”她语气淡淡地说,“不然如果被他们知道从前的事,一定不会同意——”
晏听礼突然咬了她耳朵一口。
气压也降得低低的,不许她往下说。
他越这样拧巴,时岁非要逼他面对。
将靠椅转个圈,面对他:“不说别的,你先和我道歉。”
这次,好几秒。
晏听礼才从喉咙挤出含糊的一句。
不知道叽里咕噜什么。
“好了。”他说。
时岁快气笑了:“我听不见,你大点声,给我说清楚!”
晏听礼和她对峙几秒,突然,一言不发转身,趴到床上。
然后整个人憋屈地埋在被子里。
只留半个后脑勺对着她,像是装死的蘑菇。
时岁看懵了。
简直不可思议,晏听礼能做出这么弱智的事情。
两步上前,抬起细白的脚丫就踹过去。
“让你道歉你还说不出口了?”
“……”
时岁直接横跨坐他身上。
手伸进被子里去掐他腰:“你不好好道歉,我回去就和我爸妈说你是个装货,以前不停强迫我欺负我,我看你怎么和我结婚——”
晏听礼终于恼得不可自抑。
倏而翻身,就将两人位置调了个边。
时岁被压在了下面。
眨眨眼,在昏暗的被子里,撞上他愠怒的眼睛。
他忍着说:“时岁,你别欺人太甚。”
时岁:“……?”
欺人?到底谁欺谁?
时岁原本只是小小生气,这下变成了大大的生气。
她伸手就掐着他脖子晃:“晏听礼,你现在给我道歉!!!”
两人眼对眼,都是犟种的眼神。
时岁越想越气,甚至感觉鼻酸。
她不懂,让晏听礼服个软,说点好话,哄哄她怎么就这么难。
这么一想,眼泪竟然也被气出来,晶莹水珠滴落。
沿着晏听礼下颌滚动到脖颈,他纤长眼睫轻动。
时岁视线模糊,颠三倒四地说:“以前都是我道歉,我没错我也要道歉。你就知道发疯做那些讨厌的坏事。”
“我分也分不掉,跑也跑不掉!
“好不容易勉强走到现在,你说让我教你爱我,现在连让你道个歉也这
么难吗?”
“我要你现在道歉!哄我!”
时岁如今倒是不怕他,反而更气他。
犟,拧巴,嘴巴毒,还惯会装模作样。
时岁边想边气急败坏地咬他,也学着他的动作用头撞他下颌。
眼泪汩汩也流在晏听礼脖颈。
他终于变得安静,肢体动作,带上点不知所措的意味。
指骨缓缓上移,最终轻捧在她后脑。
硬绷绷说了句:“别哭了。”
时岁理都没理,继续用头撞他下巴。
晏听礼沉默了会。
突然将被子拉得更严实,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整个空间又小又暗。
时岁不知道他在鬼鬼祟祟弄什么把戏,正要抬头。
脑袋突然被紧紧压下。
与此同时,晏听礼很轻地在她耳畔说:“对不起,岁岁。”
时岁瞳孔动了动。
“我以前,”晏听礼说得很慢,“做了很多不好的事。”
一字一字,像从喉里挤出来般艰难。
每说一句。
他就停顿好一会。
但时岁愿意给晏听礼斟酌语句的时间,用发顶蹭了蹭他下颌,示意他继续说。
“总把坏情绪发泄在你身上。”
“总不尊重你的意愿。”
“总让你,”他停顿了下才说,“害怕。”
“对不起。”晏听礼吻落在她耳畔,触感就像小狗温热的舔舐。
最后一句,很轻很轻,几乎让时岁以为是幻觉:“别生我气了,可以吗。”
——他真的在学着哄她。
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像有羽毛搔刮时岁的心尖,使得她脊背都一阵过电般的颤栗。
时岁胸腔刚刚还熊熊燃烧的烈火,也“哗啦”一下,偃旗息鼓。
她早就不生气了。
她快化了。
“答应你。不气了。”
“你早说不就好了?”她吸了吸鼻子,鼓腮道,“非要惹我生气。”
冬日暖洋洋的被子里,陷入无声的静谧。
就像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空间。
晏听礼突然说:“要是一开始我就这样。”
他停了停,往下问:“你还会不要我吗?”
时岁表情也有些空白。
想了半天,也没法给出一个答案。
这世间因果总有定数。
他们能走到今天,全靠晏听礼的偏执和坚持。
而她是个胆小鬼。
如果一开始,晏听礼就人如其表清冷温淡。
他们甚至都不会在她酒醉那晚有开始。
但这话时岁没有说。
这一刻,她更愿意哄他,给他所有的安全感,于是时岁说:“没有如果,我只喜欢眼前的你。”
晏听礼又蓦然翻了个身。
顺势将脸掩在枕头里。
虽然看不见,但时岁还是听到了他胸腔的因为笑而发出的轻微颤动。
真是好哄的小狗。
她唇悄悄弯起,善解人意地没有戳破他-
林安然的婚礼在一月中。
时岁三人作为伴娘,提前两天就准备出发渝市,帮忙布置婚房和完善各种婚礼细节。
时岁知道晏听礼忙,便提议让他婚宴当天再来。
但晏听礼置若罔闻,硬是从他密密麻麻的行程里抽出两天,跟着过来。
看着高霖翰发来的诉苦消息,时岁哭笑不得。
摁灭手机,看向身侧闭目养神的人:“到了以后我要帮忙,可能没空管你。”
“我也要一起。”
时岁莫名:“一起什么?”
“看别人怎么结婚。”
晏听礼难得这么一本正经。
时岁缓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回应她那天随口哄的那句“吸取别人婚礼的巧思”。
糟了。
都差点忘了。
时岁有些心虚,在晏听礼睁眼要看过来的瞬间,连忙顺毛捋:“嗯,是要好好学学。”
“对。”
“”
落地渝市,鉴于上次的“酒店事故”,时岁委婉拒绝了林安然说的给她们订酒店的好意,让晏听礼自己订。
毕竟他愿意落塌的地方一晚上就是大四位数,时岁可不好意思因为晏听礼的公主病,让别人破费。
到酒店已经是下午,时岁就兴致勃勃地应约去火锅店,参加久违的四人姐妹聚餐。
她笑意盈盈地梳理头发,转头,看到孤零零靠在酒店沙发,面无表情看她的晏听礼。
身上的不高兴快要溢出来。
他这模样,让时岁突然想到,上次黏着苏涵的阿克塞尔。
哪怕再不舍,但鉴于苏涵立的“姐妹聚会不得打扰”的规则,他还是得委委屈屈地在车里等着。
那时,时岁还羡慕阿克塞尔的听话。
那她现在,能不能让晏听礼也这么听话呢?
“我们姐妹间有个规矩,”时岁说,“就是各自的男朋友都不许打扰姐妹聚会。”
说着,时岁用手在坐着的晏听礼头上摸了摸。
他盯着她的动作,唇角冷冷下撇,身上又竖起毛尖尖的刺。
时岁偏不收手,弯腰捧住他的脸。
“听到没有?”
晏听礼怎么可能说什么是什么,反过来问:“那你什么时间能留给我。”
“晚上我要做三次,够吗。”
什么玩意?时岁立刻将他头一推:“这个下次再议。你现在只需要,在这里等我回来。”
她刚迈步,又被晏听礼掐着腰,从后按在大腿上。
“你把我当什么了?”
“…?”她装傻。
晏听礼在她耳边冷冰冰说:“我可不是那个好骗的混血黄毛。”
时岁顺势说:“所以阿克塞尔有苏涵的奖励。”
“你没有我的。”
“”
一秒,两秒。
晏听礼突然气闷地在她耳朵咬一下。
肢体动作小怒,言语还是妥协:“我晚上八点半去接你。”
时岁在他脸上碰一下:“你真好。”
他立刻顺着梯子爬:“我要你回来陪我看动画片。”
“然后做三次。”
时岁打哈哈,拍了拍他腿:“行了,在这等着吧。”
渝市的火锅一向出名,这家也是老字号。店里人满为患,鲜艳的牛油汤底在面前咕咕冒泡,微辣也够劲。
时岁吃得十分过瘾,连不太能吃辣的苏涵也一边吐舌头一边继续库库下菜。
看着袅袅热气,时岁心想,还好晏听礼没跟来,不然按照他娇惯的胃,今晚可能又要折腾去医院,然后生闷气,一定又会十分磨人。
吃着吃着,聊天话题自然也离不了晏听礼。
林安然作为东道主,自是客气地问了句:“怎么今晚不把晏听礼一起带过来?”
时岁摆摆手指:“姐妹聚会,带他干什么。”
薛婧促狭:“哟,挺说一不二啊,看来他挺听你话?”
时岁咬了口虾滑:“现在挺听话的。”
听得苏涵用“你真能吹”的眼神看她。
“”时岁回视过去,为自己正名,“我说真的。”
苏涵扬眉:“把有阿克塞尔听话吗?”
“咳。”
那确实还差远了,时岁不敢再说话。
“诶,还没问呢,”林安然说,“你和晏听礼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呀,那次同学会之后吗?”
薛婧也道:“对,我想起来,那天有个男生找你搭讪,晏听礼脸色可难看了,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现在看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说起来我还想起一件事,”林安然边下菜边看向薛婧和苏涵,“岁岁你刚走那年,新学期晏听礼来上我们院选课,你们还记得吗?”
薛婧立刻反应过来:“我也想起来了!我当时还以为他来找苏涵,现在看来是找岁岁啊。”
又是桩时岁不知道的事。
她动作放缓:“他来干什么了?”
苏涵冷不丁哂笑:“来套话。”
“也是这一次,他猜到了你在加州。”
她们俩对话没头没尾。
让薛林二人怔愣。
时岁索性也就不瞒了,放下筷子说:“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和你们说。”
“我前男友就是晏听礼。”
“大学时候,我们就在一起。对不起,瞒了
你们这么久。”
席间寂静。
除了苏涵,两人都是不同程度的震撼。
“那你们现在…”薛婧消化着信息,眼中也立刻从震惊转化为担心,“他还和之前一样吗?”
时岁摇摇头说:“后来发生了好多事,他现在好多了。”
席间还是一片担忧,显然还觉得她在安慰人。
林安然蹙眉:“我们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啊对对对!”薛婧猛地想起来什么,“然然老公是警察,你需要司法帮助吗?”
唯独苏涵撑着头,唇角要翘不翘:“没用的,我爸都帮不了,他说晏听礼疯起来就是法外狂徒。”
看着室友无比担心的眼神。
时岁正襟危坐说:“我说真的,他现在真的改了很多了。”
“我不信,你一会把他喊来!”薛婧拍桌叫嚣,“我们姐妹看看他到底听不听话。”
“就是,”苏涵显然积怨已久,“我要让他夸我一百句漂亮。”
林安然也附和:“是啊,你把他喊来,我们大家考验考验。”
今日见面,四人都喝了点梅子酒。
显然,酒劲上涌,胆儿也大了。
时岁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二十了。
晏听礼说八点半过来接。
“他应该马上就来了。”
话音刚落。
身后传来一声慢条斯理的一声:“大家是在等我吗?”
“……!!!”
众人瞳孔剧颤。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晏听礼顺势坐在时岁身侧。
火锅店气味重,他格外讲究地脱下大衣放在框里。
晏听礼温声:“我刚到不久,正好听你们说话。”
对上对面怔忪的眼神,他斯文笑笑:“岁岁说过的,你们姐妹聚会,我不能打扰。”
晏听礼这一上来,气势平和,温文尔雅。
和时岁话里那个神经病,哪里有相干?薛婧和林安然都有些傻眼,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唯独苏涵毫不客气扯唇:“你是不是在哪里偷听我们说话了?”
这里是镂空包厢设计,要是晏听礼坐在别的包厢,她们还真不一定知道。
时岁也看过去。
晏听礼看苏涵的眼底,的确有瞬间的冷意。
但微乎其微。
很快他便笑笑说:“我和岁岁说,八点半来接。”
“我只提前到了二十分钟。”
苏涵冷哼:“不还是偷听吗?”
晏听礼:“公共场合,算不上偷听。”
“你们看,他就是这么变态。”苏涵立刻说。
薛婧也狐疑地看他:“晏总,我们也是刚刚知道,大学时候你对岁岁有一些过激行为。”
“说实话,如果您依旧这么偏执,我们很难不担心岁岁。”
林安然在一旁严肃点头:“我们会尽全力帮助岁岁。”
晏听礼眯了下眼。
也在此时,那种被他裹挟隐藏在皮下的冷意,也终于有了瞬间的外泄。
迎面而来的锋利。
气氛冷凝,薛婧和林安然脊背涌上层汗意。
时岁自是最先发现晏听礼情绪的波动。
如果不高兴也有等级,那现在应该已经快爆表了。
他忽而漫不经心笑了下,神态傲慢,不可一世。
像是在说“凭你们吗?”
时岁眉头突突跳,在他后腰一掐。
冷声道:“对她们态度好点。”
晏听礼那快要爆表的不高兴,就这样掐在了那个数值。
转头看她。
眼睫下压,黑沉沉的。
又是憋屈又是生气。
时岁盯回去,想把他支开,吩咐道:“你去把账结了。”
林安然立即不好意思地道:“不不不,是我请大家吃饭——”
“没事,”时岁微笑说,“让他去。”
于是几人看见。
几秒后,刚刚还浑身散着黑气,几乎就要展露爪牙的男人一言不发起身。
绕过火锅店人群。
去了收银台。
只是明显依旧心情不佳,头顶像有一片移动的乌云。
苏涵最先收回余光,挤眉弄眼:“不是吧,真这么听话了?比上次又进步了不少诶!”
“这样看,”薛婧迟疑地说,“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
“不确定,再看看。”林安然谨慎说。
就她们视角来看,晏听礼的确有些不对劲,但没有什么大问题。
因为只要时岁放话,虽心不甘情不愿,但也能慢吞吞收了脾气。
就像一只看起来很危险,实际没什么危害的大型犬。
等晏听礼回来,刚刚的情绪也了无痕迹。
“抱歉各位,”他平静地说,“从前那些事情的确是事实,是我故意隐瞒。”
时岁转头看他,眼中闪烁。
晏听礼端起时岁的酒杯:“今后不会再犯,也请各位监督。”
说完,他喝干净整杯酒。
这下,连苏涵都不说话了。
虽看过来的视线还是有些狐疑,但好歹端酒杯,回了一杯。
“我们没别的意思,”林安然说,“只是岁岁是个很好的女孩,她曾经因为你背井离乡,躲去那么远,一定是受了很多委屈,我们很心疼她。”
薛婧附和:“就是,岁岁因为你还和我们断联这么久,你就是罪魁祸首啊!还诡计多端,从我们这里套走岁岁的消息!”
苏涵呵呵一笑:“还想绑架我威胁我爸,好厉害哦。”
“桩桩件件,罪不容诛!”
她们一人一句对着晏听礼输出。
每句话都戳中时岁心坎,她没有插嘴阻止,只是一直安静地在旁观察晏听礼的表情。
绝不是高兴,也没多么虚心接受。
但好歹有意识控制情绪,没有对她的朋友发泄出来。
一直到夜深,大家都喝得有些高的时候,这顿“讨伐晚餐”才结束。
今晚的梅子酒虽然度数低,但时岁喝了不少。配上火辣辣的牛油火锅,胃里烧个不停。
回到酒店才好了些,她立刻进浴室洗去一身的味道。
这期间,晏听礼一直很安静。
浴室外,只有投影上的动画片在放着欢乐的片头曲。
他就靠在沙发。
也没看电视。
头垂着把玩手机。
浑身气压都低低的,显然,又在生闷气了。
时岁走出来,朝他观察了会。
然后扒拉着刚吹好的头发,屈膝靠近,垂头放软声音:“听礼哥哥,你今天表现很好哦。”
晏听礼不为所动,冷淡淡说:“让她们骂我,就是表现好了?”
时岁顺势坐在他腿上,双手捧起他脸:“总比怕你好吧?”
“对我们女生来说,骂你才是不见外,才是认可你呀。”
晏听礼从鼻尖冷哼一声。
看起来像嗤之以鼻,但气压有所回升。
可惜只有一点,不多。
“我需要她们认可吗。”
时岁:“那当然。”
“凭什么。”
“凭她们是我闺蜜,”时岁想了想,作类比,“算你半个丈母娘。”
“”
他表情像是喝了敌敌畏:“那真是谢谢她们。”
今天还挺难哄。
时岁心中叹口气,低头吻了吻晏听礼唇瓣。
然后在他耳边说:“今天哥哥很听话。”
她边说,手指往下按。
感受到他气息立刻紊乱,在空气中灼烧。
时岁朝他弯起眼睛,吐气如兰:“所以,我可以亲亲小礼。”
第57章 chapter57你不准喜欢小孩。……
这种事,时岁曾经不能理解,甚至心有抵触。
但晏听礼
总是过于热衷。
表现在几乎每次运动热身前,都像吃饭前餐般对她实验一遍。
时岁从开始的羞耻,到后面的麻木——就当爽了。
晏听礼也想让她帮他。
但从前时岁不愿意。
倒不是真的嫌弃。
晏听礼平时异常讲究干净,饮食都不沾辛辣,还经常吃水果。
没有任何让人不适的气味。
时岁只是心中膈应。
她已经处处被晏听礼压制欺负。
这种更带低位性质的行为,她就是不想帮他做。
晏听礼又死要面子,说一两次得不到回应,更不可能挂在嘴上求。
其实他很在意,但时岁装死到底。
唯独的一次,还是那年夏天,她心软,愿意在白噪音般的雨声中给他尝试。
但也终止于刚开始,甚至时岁只是含了含他,舌头都没动,他就交代于此。
平时晏听礼刻意磋磨她时,慢得好像时间流速都变缓。
故而那次,时岁格外震惊他这么不同寻常的速度。
从回忆中回神。
时岁垂眸,感觉脸颊已经开始发酸。
但他还是挺着。
颤抖嗡动,青筋蔓延。
看得时岁都有些害怕。
尤其晏听礼身上涌起薄汗,双手放在身侧,收紧又松开,带着紧绷的压抑。
乌黑瞳仁像被水洗过,等待地着看她。
她磕磕绊绊,晏听礼憋得很难受。
但时岁更怕她再一低头,会被他忍耐不住地按下去,喉咙会被穿。透。
“你怎么还不”时岁欲言又止地暗示。
之前不是挺快的吗?
晏听礼早就看出她在想什么,冷冷一扯唇:“早着呢。”
时岁:“那我不弄了。”
他立刻难捱地闭眼。
妥协道:“不用你喉咙。”
“亲亲。”
“亲亲就好了。”
时岁奇怪地问:“可我感觉这样更不舒服。”
不上不下的,吊着更难受。
“我要。”他薄唇抿起来。
又开始莫名其妙的固执。
好吧。
既然是奖励,那就给的痛快些,不然她的信用度可能又要清零。
除了亲亲,时岁还送了舔舔礼包。
然后垂眸,看晏听礼整个人都因为此发抖,用手挡住眼睛。
这瞬间的晏听礼竟然如此脆弱,被她玩弄在股掌之间。
时岁心底涌上一种变态的快感。
然后,坏心思地咬了一口。
换来晏听礼弓起腰,从喉间溢出一声呜咽似的闷哼。
接着时岁被溅了一脸。
她懵了,手指蹭了把脸颊。
看向晏听礼,他早已经放下手臂,眼神着迷般看她,像是欣赏自己作品的野兽。
然后他喘息着起身,用手在她脸上抹开,抹匀。
看艺术品般说:“好喜欢。”
这个变态!
时岁胸腔重重起伏一下,立刻就翻身下床,去浴室洗脸。
晏听礼慢悠悠跟着过来。
他全身带着细胞都得以舒展开的慵懒松懈,将头依恋地埋在她后脖颈。
像是粘人的海藻。
时岁一边漱口一边想,她吐掉水,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这样?”
她觉得这种浅尝辄止的舒适感,甚至还不如他自己用手。
也许来自于男人变态的征服欲?
等了几秒,晏听礼答:“因为你不喜欢。”
“?”时岁眉头危险地一挑。
“你愿意为我做不喜欢的事。”镜子中晏听礼眉眼舒展,又不知在兀自兴奋什么,“我会很满足。”
这种满足,远超于身体快感。
时岁反应好半天才弄明白,他又在莫名其妙地按照他的逻辑佐证着什么歪理。
脑回路真不正常。
她心中吐槽。
眼看她收拾完,晏听礼还没放弃凑上来,在她脸颊嗅闻。
满意地说:“还有我的味道。”
“你身上全是。”
“”
次日,时岁起床就去林安然的婚房,帮忙布置。
这种实地视察,晏听礼自然是要跟着去。
坐在车上,时岁提醒说:“你之前参加的婚宴,应该会比普通人的盛大很多。”
晏听礼淡淡:“那些人的婚宴,还不如丧宴有意思。”
“”
听得前排的司机师傅猛咳一声。
时岁则掐他一下,小声:“你在外面说话注意点!”
不过晏听礼这话,倒是让时岁想起一些久远的回忆。
她高三住在他家的几个月,的确看到晏听礼随晏则呈二人参加过婚礼。
之所以现在还能想起来,还是因为那是时岁第一次见他穿正装。
那次时岁刚来晏家不到一个月,每天都尽力降低自己存在感,除非必要出行,其余都和个老鼠人一样闷头待在房间。
难得闲暇的周六,时岁前天熬夜画画,次日睡了个懒觉,日上三竿才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出来接水。
刚从卧室出来,她就和穿着剪裁合身西装的晏听礼对上视线。
醒来就有这么大个帅哥看,这感觉就和梦游差不多。
晏听礼看过来的视线存在感太强,像什么舔过肌肤。
时岁感到奇怪,疑惑看过去时,他已经淡淡移开眼。
她只好礼貌地打个招呼:“早上好。”
晏听礼突然说:“今天你自己在家吃饭。”
时岁愣了下:“那你呢。”
“我堂哥结婚。”他交代。
“哦。”
想到自己现在不修边幅的模样,时岁用一秒就放弃了现在出去接水的打算。
“那我继续睡了。”
她关门。
但当天中午,时岁下楼吃饭,看到坐在餐桌边戴耳机看科技周刊的晏听礼,愣了愣。
其实早上听到他说不在家,时岁还是挺高兴的。
她更喜欢一个人待着。
时岁坐到对面,小声问了句:“你没去婚礼吗?”
“去了。”晏听礼从周刊前抬眉,看起来心情不错。
“那怎么…”
“婚礼取消了。”
时岁:“…呃?”婚礼还能说不办就不办的?
“堂哥前女友怀孕了,”晏听礼为她解惑,“来婚宴闹了闹。”
“”
好炸裂。
时岁迟钝反应半天,也不知道该接什么:“那还挺遗憾的。”
“是吗,”晏听礼突然冲她笑了下,“我还挺高兴的。”
“……”
这件事,后来时岁也从周栩妍口中得知了全貌。
晏听礼这个堂哥,很得家族看重,联姻也是安排的高官千金。
这种事在私下根本不算什么,但从政家庭最看重脸面,这么一闹,基本就是不可能了。
堂哥出了这么大事,接下来家族首要扶持的,也只有样样拔尖出色的晏听礼。
从这段记忆里回神。
时岁觉得晏听礼的疯劲,其实从那时候就已经初露端倪了。
只是她太迟钝,被他的外皮骗得团团转。
忍不住用手肘撞一下晏听礼。
他握住她,不满道:“又打我。”
时岁便和他提起这桩旧事,总结说:“你当时就在幸灾乐祸吧。”
“有吗。”他表情无辜。
时岁:“你和我说你很高兴。”
她当时都听不明白这没头没尾的对话。
明明这件事对谁都不是好事,新娘和前女友都很可怜。
有点同理心的都高兴不起来好吧?
“能回来和岁岁一起吃饭,”晏听礼慢条斯理说,“我就是很高兴啊。”
时岁抿了抿唇:“少说瞎话,你明明是高兴你堂哥没结成婚。”
晏听礼:“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样你就好上位呀。”
晏听礼突然将头埋在她肩膀,不停地笑。
时岁蹙眉:“你笑什么?”
“你把我当什么废物了。”他轻描淡写,“他是什么东西,能影响我上位?”
好欠揍。
不过时岁也确实没话说,人比人气死人,晏听礼的人生就和开了挂一样,他狂也有狂的理由。
时岁沉默了会,又没忍住问:“那你家族这些兄弟姐妹,都是联姻吗?”
她对整个晏氏家族的了解很少,只听说他们家族枝繁叶茂,人非常多,而且个个都是精英。
光是晏听礼的堂表兄弟姐妹,有几十个,甚至不包括那些非婚生子。
这些离她太远了,好像两个世界。
正琢磨着,她被晏听礼轻蔑的腔调打破遐思。
“废物才需要联姻。”
“”
时岁额角抽了下。
她突然想到不知有没有出院的晏则呈。
就晏听礼现在这种谁惹谁死的劲,谁敢逼他做什么事。
事实证明。
只要人够疯,天王老子也不敢惹-
布置婚房是
一件比较繁琐的事情。
各种气球,彩带,鲜花。
不过她们人多,装饰得也够快。
林安然的新房格外漂亮,处处凝聚着爱意。
因为次日就是婚礼,来去的亲友也多。
时岁帮着布置时,晏听礼就四处晃荡。
探着头,这里看,那里看。
他相貌实在出色,有长辈看得目不转睛,笑眯眯上前打探。
时岁回头,就瞄到晏听礼在朝自己的方向抬下巴,旁边的阿姨看起来很遗憾地点点头,走了。
估摸着是被介绍对象了。
苏涵在一旁吐舌头,小声哔哔:“要阿姨知道这是个什么装货,得扛着火车头跑。”
“不过他今天的确挺正常的,”苏涵琢磨着,找了个确切的形容词,“就像,就像个被带出来玩的小孩。”
时岁粘彩带的动作微顿,点头认同:“他有时候,其实就和小孩没什么区别。”
“这个被子里,为什么要放枣子桂圆。”
突然,晏听礼从背后窜出来,在时岁耳旁问。
“这都不知道?这可是常识,”苏涵奚落,“两百的智商是假的吧。”
被这么一噎,晏听礼眼睛眯了下。
是不高兴的前兆。
时岁立刻拉住他衣袖:“这的确是常识。”
苏涵得意地留下一串笑声,还不忘离得远了些。
倒是旁边有个听到的阿姨忍不住笑着解释:“红枣,桂圆,早生贵子嘛小伙子。”
好一会。
时岁转头去看晏听礼。
他面无表情:“哦。”
这个话题,对晏听礼来说似乎有些超纲了。
时岁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很排斥生小孩,拍了拍他手臂:“你去玩吧,在这耽误我做事。”
直到房间布置完毕,时岁终于得暇,感兴趣地拿起展示柜上的婚纱相簿观看。
晏听礼又不知道从哪里晃荡到她身后。
“你嘴里吃什么呢?”时岁回头看他。
晏听礼闻言垂头。
时岁谨慎避开:“干嘛?”
“让你闻闻。”
“…”时岁皱鼻子推他头,“不闻。”
晏听礼似乎很是遗憾:“奶糖。”
“哪来的?桌上有吗?”时岁问。
“小孩儿给的。”
说着,时岁就看到个扎着羊角小辫,穿着喜气洋洋的红色小裙子的小姑娘小步跑进门来。
时岁认出,貌似是林安然的侄女,这次给她做花童。
“哥哥,你还要不要糖呀?”
小姑娘过来扯晏听礼大衣衣摆。
时岁有些惊讶地看着。
晏听礼气质冷冷的,大多数生人都不太会主动和他搭话,小孩子敏感,就更不会了。
“要。”晏听礼伸手。
他问小孩要糖要得这么自然,时岁无奈扯他衣袖。
晏听礼像是看不到,拿了还想要:“你再给姐姐一个。”
“给你,”小姑娘一点也不小气,从兜里掏出来最后一块奶糖,递给时岁,“漂亮姐姐。”
给完糖,她又叮铃铃跑了。
时岁忍不住弯唇:“真是个小天使。”
林安然看完全程,笑吟吟在旁边说:“她平时才不这样呢,她爸妈怕她长蛀牙,一天只给五颗糖吃,对我们可小气了,是看你们好看才舍得给。”
时岁弯唇:“那也很可爱呀。”
“喜欢?”林安然眨眨眼,“那自己生一个。”
晏听礼依旧不说话,气息也冷冷的。
时岁笑着打哈哈:“那还是你生吧。”
晚上吃过饭,时岁随晏听礼回酒店。
明天就是正日子,早早就要过去陪林安然出嫁,今天需要早点休息。
忙了一天,时岁洗漱完,就要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突然,被人从后扑抱住。
晏听礼洗澡后,头发就会更加蓬松柔软,蹭着肌肤痒痒的。
时岁伸手推他,蹙眉说:“今天没精力和你闹,我四点钟就要起来。”
晏听礼突然咬她一口。
“时岁。”
“干嘛?”
他又沉默。
“快说,不说我真的睡了。”时岁有些烦了。
晏听礼终于凉飕飕出声:“你是不是很喜欢小孩。”
“嗯。”时岁闭着眼睛。
但她喜欢可爱漂亮的,又哭又闹的魔童可不行。可这话太长,她又犯困,就懒得说了。
过了几秒。
晏听礼冷不丁又说:“你不准喜欢小孩。”
“……?”时岁莫名其妙:“你管我喜不喜欢。”
反正他又不生。
“不准。”他显得很焦躁,非常无理取闹,“不准喜欢小孩。”
时岁叹口气,转身面对他:“你总不能自己不生,还不让我喜欢吧?”
晏听礼表情很古怪:“所以你很想生?”
怪里怪气。
时岁只能诚实说:“条件允许,我会想要个孩子。”
但这不是条件不允许嘛。
时岁出生在一个和谐的家庭,虽然父母工作忙,但她依旧很幸福。
而且,从小她就想过,自己以后做妈妈了,会给孩子更多的陪伴,延续幸福。
“不过我尊重你。”时岁认真道。
她选择和晏听礼在一起,就已经是接受他的所有,包括丁克的态度。
但晏听礼的表情,看不出多少被安抚的情绪。
相反。
他扭过头,肢体很僵硬。
“你在想什么?”时岁觉得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晏听礼还是说:“我不想要。”
“那就不要。”时岁打哈欠。
但这话也没哄好他。
晏听礼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还将被子盖到头,一副生闷气的样子。
时岁实在太困,便也懒得纠结这个目前来看还比较远的话题,继续睡了过去。
次日天还没亮,时岁就揉着眼睛起床。
她动静不算小,以为晏听礼被她吵醒。
谁知,转头看过去,他正睁着眼睛,好像根本就没睡啊。
时岁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晏听礼用被子将脸盖住。
“我先出发了,”时岁试探说,“你没睡好得话,不如先休息,晚上再去婚宴吧。”
几秒后,晏听礼还是起身,神色冷冰冰的:“我要一起。”
时岁无奈:“那你快点。”
冬天的缘故,时岁出发时,外边天还是黑黑的。
“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啊?”时岁看他眼下的黑眼圈,想了想,她压下笑意:“要不要我借你个遮瑕。”
晏听礼睁开眼,冷冷看她。
怕笑出声,时岁转过脸。
他伸手,转过她的脸。
憋了一晚上,终于忍不住:“如果我真不能生,你以后又特别想要孩子,怎么办。”
前排的师傅猛地听着话,凌晨的瞌睡都醒了。
目光炯炯往后瞄。
“……”
刚刚不说,非要在车上说。
时岁脸颊都替他红起来,拍开他手,眼神示意他闭嘴。
晏听礼根本感受不到羞涩。
继续道:“复通概率不是百分百。”
时岁受不了推他:“那就不生,不生行了吧。”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晏听礼的脸色,显示他真的一晚上都在琢磨这个问题。
眼看快到目的地,师傅的车速都慢了下来,就恨不能把瓜吃全。
时岁:“师傅,开快点,我赶时间。”
“咳,好。”
终于到了地方,时岁拽着晏听礼下来。
好在时间很早,外面还是黑的,没有什么行人。
“你现在知道怕了?”她
无语,“之前对自己不是挺狠吗?”
晏听礼淡淡说:“可我也爽了。”
时岁反应两秒,才知道他的“爽”是什么意思。
气得伸手就去拧他:“那现在你知道后悔了,活该。”
“我不后悔。”晏听礼的眼睛在暗色中更像一汪深潭,非常固执且冷漠,“我不会教,也不懂教。我的血脉,也没必要延续下去。”
时岁一愣,立刻就道:“胡说,明明你把平安照顾得很好。”
“而且,而且,”她说,“还有我啊,还有我爸爸妈妈。”
晏听礼的嗓音依旧冷淡:“生育对女性是一件很消耗的事情。”
“你觉得我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吗?”
时岁彻底没话说了。
她的手机响起,看到薛婧打来的电话,应该是问她到哪里了。
“先上去,”时岁回复马上到,然后去牵他的手,“这些事之后再说。”
时岁上去时,林安然刚刚化完妆。
抬眸,用捧花挡住脸,羞涩地看着众人。
不多时,新郎带人过来接亲,接着就是热闹的接亲小游戏。
气氛格外欢快,时岁不自觉偏头,看晏听礼。他好奇地歪头打量,唇角也盈起浅淡的笑意。
她终于放心了些,小声问:“这些小仪式是不是很有意思?”
晏听礼终于点了点高贵的头颅。
“以后你来接我,也要这样哦。”时岁说。
晏听礼想到新郎被刁难关在门口,冷不丁道:“我会比他更快。”
“……”
谁又让你比了?
接亲去了新房后,时岁陪着林安然一起拍照。
一晚上没睡,晏听礼似乎终于有些困了。
靠在一旁,神色心不在焉。
直到林安然晃了晃手中的花:“对了,晚上这个捧花,你们谁想要?”
“我我我,”薛婧立刻握住花,“求求了,给老娘来个赶都赶不走的多金帅哥吧!”
苏涵抱臂轻哼:“给有什么意思?抢来的才是真的。而且你连男朋友都没有,要给也是给我和岁岁。”
“不行,是我的。”
“是我的!”苏涵抬起下巴。
时岁看她们斗嘴,有些忍俊不禁。
直到对话,突然被一道困倦男声打断,晏听礼睁开眼,看那束花像在看囊中之物:“别吵了。”
“???”
几人看他。
随即听见他理所当然说:“是我和岁岁的。”
“”
第58章 chapter58阿礼不会再孤单。……
“”
这话一出,屋内几人都看向晏听礼。
共同沉默。
苏涵最先憋不住,抱臂奚落:“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晏听礼掀眼:“我劝你们不要和我抢。”
苏涵立刻:“岁岁,你看他——”
晏听礼:“岁岁会帮我抢花。”
时岁:“……”
那还是不要太指望她了。
苏涵笑话:“求婚了吗就这么确定能结婚。”
这话又戳到了晏听礼的不可提禁区。
自从上次时岁说要满意的求婚仪式,不然就拒绝。他之后就突然安静,没再天天在耳边说结婚。
不知道在憋什么。
但时岁严重怀疑,他是拉不下脸。
这种在私底下毫无底线的人,真让他当众做些有仪式感的事,比登天还难。
好在,他不天天喊着结婚,时岁耳根也能清净一些。
“就是啊,求婚了吗?”薛婧也附和,“然然,你老公当时怎么求婚的?说说看。”
林安然眼睛弯起,温声说:“他找了我们的共同朋友一起组局吃饭,吃着吃着,他养的小狗诺诺,突然叼着戒指盒过来了。”
苏涵:“哇,够浪漫呀。”
薛婧也比大拇指:“对,超有仪式感。”
两人边说边将视线朝晏听礼方向瞄,看他垂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对视一眼,暗自笑。
晚宴很丰盛,婚礼细节也饱含爱意。
时岁坐在伴娘席,看薛婧送上去戒指,司仪让新郎新娘接吻时,全场欢呼。
她莞尔,鼓掌为好友献上祝福。
余光,看晏听礼托腮,若有所思看向台上。
时岁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他淡淡:“结婚挺没面子的。”
时岁:?
他又在刻薄什么。
“又怎么了?”
晏听礼锐评:“被人当猴一样观看。”
时岁想到他私底下那么不要脸,不由灵魂拷问:“你觉得自己是脸皮薄的人吗?”
“是。”
“……”她面无表情,“你之前不还说着要在谁谁谁面前和我接吻。”
“要让我妈妈知道我们周周都做,套都不知道用了多少。”
“”
晏听礼:“不一样。”
时岁唇角抽了抽。
是不一样。
区别只在他发没发疯。
时岁继续看向台上,没再搭理他时不时的矫情。
忽然又听晏听礼说:“我不高兴,会想让所有人知道。”
时岁纳罕看他。
“但幸福晒多了,会被偷走。”
人生过满也一样。
又是属于他的怪逻辑。
时岁想说什么,却突然感觉心很软,使得她主动去握住他的手。
“那你抓紧我好了,就不会被偷走了。”
也在这时,头顶的聚光灯亮起,婚宴到尾声的抢花环节。
司仪在台上热情邀请未婚女性。
时岁立刻就被晏听礼推了推:“你去抢。”
时岁瞧了瞧台上的人,有些还是林安然老公队里的女警。
她老实说:“我不一定抢得到。”
但看晏听礼盯着花,眼中涌动的浓重渴望,就像是商场里看到玩具小汽车,撒泼也要让长辈买的小孩。
“我就要。”他坚持,“你现在去。”
时岁像是无能为力的中年男人。
看他半晌,无奈憋出一句:“我尽力。”
时岁混在苏涵和薛婧之间,看林安然朝她们的方向比比手指。
然后林安然背过身。
捧花从空中飞来。
时岁睁大眼睛盯着看轨迹,紧张地绷紧肢体。
周身都是人,花也不是正正对着她过来。
本以为没希望。
谁知,苏涵和薛婧两个人,同时笑嘻嘻地左右避开,同时把其他“竞争对手”也拉着跑。
时岁就这样正正将花接了个满怀。
在司仪的恭喜声中,时岁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苏涵二人。
看苏涵笑眯眯比口型:“谁敢和晏小变态抢啊。”
知道她们是故意让的花,时岁会心一笑,口型表示感谢。
司仪过来例行询问,无非就是有没有男朋友,来没来现场。
时岁刚想点头,但想到晏听礼说,不想被人当猴一样观看,便忽略了后一个问题。
走完程序回坐席,她把花递给晏听礼:“不负组织众望。”
旁桌刚好有小孩把互动游戏抢到的大娃娃,炫耀般放在桌上。
时岁便看着晏听礼理所当然接过捧花,把其摆得板板正正,笔直立在桌面。
时岁:“…你不嫌挡视线吗?”
晏听礼手指认真把玩花瓣:“随便。”
感觉到或多或少投来的视线,时岁眉心跳动:“你现在不怕被当成猴看了?”
话音刚落,晏听礼不满地看她:“你刚刚没介绍我。”
“不是你说不喜欢被人当——”
晏听礼理直气壮:“可我喜欢炫耀。”
这人反复无常,一会一个样。
时岁彻底没了脾气。
算了。
只要晏听礼精神状态稳定,就随便他吧-
婚礼结束,再回到杭市,生活又重新步入了正轨。
还和从前一样,晏听礼最大限度抽时间,隔三差五来她家吃饭。
但周末时岁会无奈以各种借口,或是度假或是邻市旅游,实际去晏听礼那厮混。
说多了,时跃看她的眼神都已经欲言又止。
时岁还得硬着头皮继续编。
直到二月初,年关将近。
小年那天,晏听礼拎着酒柜两
瓶红酒,来家吃饭。
气氛还和往常一样。
酒过三杯时,时跃突然说:“小礼,岁岁回国那晚后,我还没见过你父母。上次你父亲出车祸,我打电话问候,还是秘书接的。”
“今年春节,是不是两家可以见面吃个饭了?”
听得时岁蓦然抬头,咬筷子看对面。
父母表情一致,应该是事先商量过,要和晏听礼提这个事情。
时岁感觉不妙。
就现在晏听礼和他父母的关系,还能坐在一桌吗?之前的事会不会也被翻出来?
正想着怎么圆过去,晏听礼在旁不紧不慢地接话:“应该的,我立刻和他们提。”
“除此外,今年正月,我也想带岁岁去见见我家那边长辈。”
啊?时岁倏地扭头看他。
“这样啊。”黎茵吸一口气,有些茫然,“那你家那边长辈需要准备些什么?”
“阿姨不用担心,”晏听礼笑笑,“该是他们准备见面礼。”
晏听礼现在编瞎话的本事可算是登峰造极。
这些事时岁全都不知道,就已经在他嘴里“安排”好了。
饭后,她立刻拉晏听礼出去说话。
冬风冷嗖嗖地刮,晏听礼不喜欢潮湿的空气,便拉她进了车。
时岁:“你编这么多瞎话,我爸妈真会信。到时候你怎么…”
“谁说是瞎话。”
晏听礼垂着眸把玩她手指。
时岁无奈:“不说你家长辈,就是你父母,他们还会来和我们吃饭吗?”
“你觉得现在他们还有和我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晏听礼语气轻蔑,不带任何感情。
“所以你是打算强迫他们来?”
时岁干巴巴问。
被晏听礼强迫的感觉她可太懂了。
他掌握足够筹码,并且一定要达成某种目的的时候,没人能反抗得了。
晏听礼不赞成地看她:“不许用这么难听的词。”
“”
他笑了笑:“明明叫利益交换。”
时岁实在想象不出,再和晏则呈和宋婕坐在桌上虚与委蛇是什么样。
只能烦闷地坐回去。
“那还有去你家见什么长辈,也是真的?”
晏听礼:“当然。”
想到他家族那么多可怕的兄弟姐妹,时岁简直恐人:“你家是有什么必须见面的规矩吗?”
晏听礼理所当然看她:“婚前见各家长辈,不是必要的流程吗?”
这还是他在这次婚礼学来的知识。
时岁还在犹豫。
“你说过,不想私奔。”晏听礼说,“那就按明媒正娶的流程。”
他观察她微表情,直接挑破:“你不敢去?”
时岁承认自己怂,诚实点头。
“你怕谁。”晏听礼突然脸色阴阴地问。
似乎她真说了哪个人的名字,那个人立刻就会倒霉。
时岁不知该怎么说。
好半天,才徐徐开口:“你知道我第一次在晏家看到你,是什么感觉吗?”
“知道啊。”晏听礼了然说,“你仰慕我。”
“?”时岁炸了炸毛,“胡说!”
“很明显。”晏听礼垂眼睑看她。
神态中是笃定的傲慢,“我收到过很多类似的眼神。”
时岁噎住:“那也是喜欢你的外表。”
“我知道,”晏听礼说,“大部分人也这样。”
熟悉他的人只会避之不及。
感觉到从他身上溢出的淡漠和厌倦,时岁双手握住他,解释说:“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你让人不敢靠近,就像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也是去你家,才知道原来有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弹这么贵的钢琴。”
如果不是什么巧合的八字命盘,让宋婕点头同意,让她误入那个迷宫样大的别墅。
恐怕这辈子,时岁都不会认识晏听礼,并和他说上一句话。
从前时岁出于少女时期的自尊心,很难和他推心置腹地剖析这些。
“所以突然要去见你家族的人,对我来说还是挺有挑战的。”时岁轻声说,“要给我一点准备的时间。”
晏听礼手指被她握着,像是贴着一块温热的暖玉。
突然,他将她手抬起,放在脸颊贴住,蹭了蹭。
时岁被他突然的类似于撒娇的举动弄得有些懵,放轻声音:“怎么啦?”
“不知道。”他停顿了几秒才说,“我喜欢这种感觉。”
晏听礼对于情绪的描述词,比她还匮乏,但情绪的变化,却比谁都敏感。
时岁只能自己引导问:“是因为,我在和你心平气和的沟通吗?”
甚至还说了以往碍于自尊,根本不会说出口的话。
晏听礼没说话,只是吻了吻她手腕。
他们之间难得有些正常有效的沟通。
不是拌嘴斗气,不是对牛弹琴。
而像是任何普通情侣,袒露心声,询问对方的意见。
“是我给你的底气太少了吗。”晏听礼垂着眼睫,突然问。
“…呃?”
“你担心那群废物看不起你?”
时岁表情微恼,轻轻掐他一下:“…你倒也不用这么直白。”
晏听礼蓦得看着她笑。
只是口中说的话让时岁为他人捏了把汗。
他漫不经心:“我看谁敢。”
“……”
那倒也是。
和晏听礼在一起,受不了别人的委屈-
年底事情总是太多。
等时岁在忙碌的收尾工作中反应过来时,已经逼近年三十。
放假前收工,是晏听礼过来接的她。
时岁上车便问:“你是不是要回京市了?”
晏听礼:“不回。”
“啊?”时岁疑惑,“那你在哪?不会是我家吧。”
“不可以吗。”晏听礼目不斜视。
时岁迟疑:“那你家那边…”
“没人管我。”
到底是“没人管”还是“没人能管”时岁就不知道了。
“那你和我爸妈说了吗?”
晏听礼:“他们知道的。”
“啊?”
“我每年都会来。”
“每年?”时岁瞳孔缓缓转动。
晏听礼突然不说话了。
看他淡淡的表情,像是陷入某种回忆,没了往下说的欲望。
时岁便也有些沉默。
晚上回去吃饭,黎茵自也问了嘴晏听礼在哪过年的事。
“今年我想陪岁岁在杭市,”晏听礼从善如流,“我可以留下来吗?”
“当然可以。”
黎茵一口答应,但很快又犹豫,“那你父母一年也见不着你一面,是不是不太好?”
“没关系,都是这样的,都习惯了。”
黎茵:“这样啊…”
哪怕再迟钝,也能看出晏听礼和父母感情一般。
晚上,晏听礼走后,黎茵终于来到时岁卧室,问她:“岁岁,你和妈妈说实话,小礼是不是和他爸妈有什么矛盾啊?”
时岁正在看动漫,冷不丁听母亲这么一问。
心咯噔一声,只能含糊作答:“他爸妈忙,他们本来聚得就不多。”
“可我和你爸工作忙,也没这样啊。”黎茵想到前两年,轻声说,“你出国那三年,他大年初一都来咱家。但不久,坐一会就走了,看着怪孤单的。”
一些时岁不知道的事,被突然从角落里翻出来,竟让她鼻头一酸。
“那可能是他想我了吧。”
黎茵揉了揉她发顶,没再问下去。
温柔说:“好在今年小礼就不会再孤单了。”
“…嗯。”
三十那天。
清晨,晏听礼就上了门。
时跃打开门,看着他脚边,几乎堆满整个电梯厅的礼品。
除了烟酒补品,甚至还有成捆的金条。
他震惊道:“小礼,你这是?”
时岁刚好起床,打着哈欠看过来。
几乎被晏听礼脚边金光闪闪的金条晃瞎了眼睛。
“你干嘛?”她哒哒哒跑到门边。
晏听礼想了想:“他们说,上门要送重礼。”
时岁:“谁说的?”
晏听礼表情莫测。
然后朝着客厅3.0的总控抬下巴:“它。”
时岁:“……”
3.0倒也没错。
国内女婿上门,这些烟酒啥的都是标配。
但这些有点俗气的东西,和晏听礼放在一起,就哪哪都有些不搭。
时跃和黎茵震惊一会,就看着晏听礼吩咐人搬进门。
黎茵表情变换。
这些东西,对他们实在过于贵重,但价值对于晏听礼,又轻得像是鸿毛,倒让人不知该怎么处理了。
时岁倒是习惯了。
晏听礼能琢磨准备这些消耗的精力,在他眼里都比这串数字值钱。
她指挥人将东西放进了家里的
收纳间。
他们家的新年也很简单。
爷爷奶奶在时岁高中去世,大学,时岁随父母一起去邻省的外婆家过了次年。
但住的地方小,父母都得挤黎茵没出嫁前的小房间。
时岁就更要和表姐挤一个床,还要被脾气不太好的表姐翻白眼。
她现在还记得那年在表姐昏暗的房间,烦闷地玩手机。
突然晏听礼一个视频打过来,时岁误触了接听。
彼时房间外的公鸡打鸣声还没停歇。
晏听礼背后是宽敞明亮的别墅,那张脸也是含霜赛雪,不食人间烟火的好看。
他凑近对着她背景看了眼,古怪地问:“你去哪里挖煤了。”
让时岁闹了个大红脸:“…这是我外婆家。”
准确说,现在是舅舅家,外婆也没有话语权。
晏听礼歪头打量了下,眼中一副“现在还有这种房子”的好奇。
“赶快回来,我要见你。”他漫不经心说。
“不…”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晏听礼打断,他凑近,脸也放大,露出唇角坏笑:“你那边公鸡在叫,我听不见在说什么。”
下一秒。
嘟嘟嘟,视频断了,糗得时岁将滚烫的脸埋下,半天都缓不过劲。
而这次过后,时跃也就再没带她去外婆家。
大年三十,也往往是他们一家,很简单地聊聊天,再吃一顿饭。
今年,多了个晏听礼。
往昔记忆浮上心头,让时岁有些恍惚。
那个视频对面高高在上,住在象牙塔的晏听礼,有一天也来到她身边,陪过春节。
他那时候笑她旁边有公鸡,那明年就让他亲自去喂鸡,时岁恨恨地想。
随即提议说:“明年我们回小镇过年吧。”
时跃一愣,立刻被勾起些乡愁。
他赞成:“可以,回农村过节,才有年味。”
时岁笑眯眯:“再待两只鸡回去养着,过年炖了。”
“好主意。”
今天晏听礼陪着时跃喝光了整瓶酒。
时跃喜欢喝白的,但晏听礼喝不惯,几杯下肚,就已经全身都涌上粉色。
黎茵看着,担忧地拍了拍时跃:“行了,别让小礼喝了。”
边说边道:“我去给你煮一碗醒酒汤。”
时岁倒觉得没大碍。
晏听礼这皮肤,干点什么事都变色,已属常规操作。
但晏听礼欣然接受:“好,谢谢阿姨。”
一直到酒过三巡。
时跃都微醺,晏听礼反应时间比平时长,时岁猜他到了量,打算提议结束时,黎吟突然笑眯眯摸出两个小红包,给他们一人一个。
“来,压岁包。”黎茵说,“新年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晏听礼怔忪地看了几秒:“我也有吗。”
“当然。”黎茵说,“就是给你们的呀。”
时岁已经快速接过,在晏听礼面前晃晃:“再不拿我拿走了。”
“是我的。”晏听礼一把抢过来。
他大概的确喝多了,眼睛雾蒙蒙地盯着红包,上下翻转着看了看。
然后十分妥帖地,放进了口袋里,似乎还担心她过来抢,朝她警告地眯了眯眼。
时岁看得好笑,伸手推他手臂:“你是没见过红包吗?还怕我抢。”
“没有。”晏听礼将头靠在她肩膀,小声说,“没人给。”
“?”时岁惊讶,“怎么会?”
时跃喝完酒去阳台抽了根烟,黎茵在煮醒酒汤,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外面有淘气的小孩,时不时偷偷放鞭炮发出几声响动。
再就是眼前饭桌香喷喷的饭菜,混合着浓郁的酒香。
汇聚一个完整的年。
“家里人太多,给不过来,就不给了,”晏听礼皱着眉说,“数额太小,没意义。”
都是利益关系,没人会花心思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
时岁沉默着,忽然摸了摸他的头。
“但其实,”晏听礼声音更低了。
时岁凑近:“什么?”
“小谨有。”
宋婕会悄悄给他。
他看到了,但谁也没说。
这一刻,时岁只觉得心尖竟比喉间的刚刚咽下去的酒都苦。
使得她立刻把自己那份也塞给他:“给你,我的也给你。”
“不要。”晏听礼扭头,“这是你的。”
“岁岁更要平安。”
醉了酒的晏听礼,也突然不拧巴了,想到什么说什么。
时岁的心脏软成一片,将他扶着去了房间沙发。
“你先在这休息一会,汤好了我端给你。”
时岁正要去厨房看看,衣摆被拽住。
晏听礼闭着眼:“不,我要再说会话。”
时岁没法拒绝,蹲下身:“…想说什么?”
“今天我很高兴。”
时岁弯唇笑:“嗯,我也很高兴。”
“今年我也不孤单。”
时岁低头在他额头亲一下,轻声说:“往后阿礼也不会孤单。”
第59章 chapter59我老婆,能不漂亮……
晚上,时岁在和周栩妍的视频聊天里,得知京市已经大雪纷飞。
周栩妍身后的背景富丽堂皇,她懒洋洋端着杯红酒慢品,眉目中几分疲惫,表情也意兴阑珊。
“我真的很讨厌过年。”她指着自己的唇角吐槽,“脸都要笑僵了。”
时岁知道她家庭人员关系复杂,只能说:“辛苦。”
周栩妍叹口气:“晏听礼是解脱了,不用继续和我一样虚与委蛇。他人呢?”
时岁看了眼沙发上呼吸均匀的一大团:“还在睡呢。”
“啧。”周栩妍发出羡慕的一声。
突然问:“听说他年后要带你去晏家?”
时岁讶异:“你都知道了?”
“他家多少人眼红地盯着他,早查个底朝天了。”周栩妍懒笑,“而且,晏小变态自己也根本不掩饰。”
真是整个家族都一脉相承地爱监视,时岁心中腹诽。
“那他们对我有什么看法吗?”
“甭管背后什么看法,”周栩妍摆摆手,不屑道,“见了面还不是和狗一样围着。”
好吧,看来他们对她的确有看法,时岁啼笑皆非。她转移话题:“对了,你不是爱吃笋吗?这次我来,会给你带一些妈妈晒的干菜和粽子。”
“好诶!”周栩妍瞬间变脸,开心道,“终于能见到你啦。”
同时,两家吃饭的事也在晏听礼轻描淡写地提议中,在年初三飞速提上日程。
甚至连时跃二人都没反应过来,就在初二听晏听礼淡笑说:“我父母听到消息很高兴,明天就会赶来杭市,还是老地方,忆阑珊。”
神情自然到让时岁咋舌——真是天生的影帝。
这次再见晏则呈,连时岁都惊讶他的改变之大。
男人相比之前已经清减了太多,甚至面部也明显见苍老。
晏听礼的样貌虽然更像宋婕,但眼睛完全和晏则呈一个模子刻出来。
都是薄薄的眼皮,微微上挑的眼尾。
乍看斯文谦和,仔细凝视,就会窥得其中的冷漠薄情。
而在时岁不知道所有真相前,她是真的觉得晏则呈是个儒雅端正的大家长。
甚至在初期,因为他和父亲最为相熟,时岁也认为他是整个晏家最亲近的人。
现在,时岁看了会,只能默默垂下眼睛,硬着头皮演完这场饭局。
好在晏听礼全家演技都很感人,不知晏听礼给了多大的诱饵,晏则呈和宋婕热情比从前更甚,让她父母受宠若惊。
饭局结束,时跃热情邀请家里坐一坐。
但晏则呈表示行程紧张,京市还有事情,遗憾离开,并表示下次再畅快相聚。
整个流程就像是拍完戏的演员,结束就离场。
时岁看着他们出现又离开,虚情假意中窥不到一丝真情。
但她已经提不出多余的情绪,唯有心中空洞洞的。
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家人,才能把日子过成现在这样?任何事都得以利益为牵绊。
时岁想到晏听礼说的数次“胸腔很满”的言论。
的确,在这样的家庭里,情绪被耗干,也只能感觉到空。
这场饭局明明气氛是顺利祥和的。
时岁却感觉父母也提不起什么劲头。
晏听礼走后,时跃在家中捧着茶杯,突然感慨一句:“我怎么感觉,我和则呈没我想的那么熟呢。”
时岁正在门口修剪绿植,闻言转头去看。
黎茵则端着刚烤好的糕点过来:“怎么?”
“今天我问他记不记得大学时候,一起逃课吃过的烧烤,他表情都像想不起来了。”时跃叹口气,“真是岁月匆匆啊,现在说起来是亲家,却也找不到当时的感觉了。”
黎茵已经洞察出一些什么,只是得不到论证
她沉嗓道:“你当时和我打包票,说晏董是你大学上下铺的铁杆儿兄弟,人特别好,我才放心让岁岁住过去。你现在又说不怎么熟了?”
时跃挠头:“以前确实挺熟的啊。”
他从来就是一根筋,因为人仗义,朋友也多,遇到困难也是鼎力帮忙。
“我看你就是自作多情。”黎茵冷哼。
时跃尴尬地抿口茶:“但他不也爽快答应了嘛,还让岁岁住了本家,和小礼同吃同住,能说没感情吗?”
当时情况紧急,他京市的房子也不得不抵押出去填债务窟窿。
时岁又临近高考,实在没法跟着他们换地方。
学校食宿条件都不好时跃又实在不舍得女儿去吃苦,才腆着脸找了昔日好友。
晏则呈给他的回应是,他刚好在学校边有空的房产,可以让时岁住过去,再配个阿姨照料。
时跃满口答应,也没想到,几天后,晏则呈又改了主意,说晏夫人,也就是宋婕,想让岁岁住到晏家,更能细心照顾。
这份情谊可就很重了。
时跃心中感激,这么些年都竭尽全力报答和感恩。
从他口中得知这些事,黎茵放下盘子:“这些事你怎么都没和我说过。”
时跃:“啊?”
黎茵拧眉:“既然他第一反应是让岁岁住外边,后来为什么改主意?”
“晏夫人说要让岁岁住过去。”
黎茵嘀咕:“反正我是觉得怪怪的。”
女人总有一种冥冥之中的第六感。她觉得不对,但说不上来,只觉胸腔发闷。
听了父母的对话,时岁才知道,原来中间还有这么一回事。
不由有些啼笑皆非。
真是稍微差一个环节,她都能和晏听礼毫不相干。
晏听礼将去京市的时间定在初五。
出发前两天,黎茵给她准备了要带去送给周栩妍的特产。
“但你去小礼家,妈妈是真不知道该给你准备什么东西。”黎茵苦笑。
自古就有门当户对一说。
她虽然喜欢晏听礼,但一旦涉及结婚,其中的规矩就多了。
晏家整个大家族,她一点也不熟,包括晏听礼也没多提那边的关系。她打探不出什么,只能通过去网上搜索八卦新闻来了解。
这难免让做母亲的有些不安,生怕时岁去了受委屈,而她毫无办法。
时岁懂得母亲的隐忧,玩笑般宽慰她。
“放心啦,阿礼喜欢待咱家。”
“表面是我嫁给他,还不如说他入赘咱家。”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黎茵心中稍微缓和一些。
初五下午,飞机落地京市。
刚下来,凛冽冬风拂面,空气中还飘着细小的雪花。阔别三年多,时岁重新呼吸到了京市的空气。
直到来接他们的车,停在从前的公寓楼下。
时岁怔忪地看了半天。
这是从那年清明之后,她再也没来过的地方。
晏听礼拉她的手进公寓门。
门打开,属于初版小蜗,机械呆板都声音响起。
小蜗:“欢迎回家。”
这里的一切,还和从前一样,连任何摆设都没有变化。
时岁四处打量,还看到了展示架上那对丑丑的“金童玉女。”
尘封的记忆涌现,她有些闷地说:“你就非要带我来这里住?”
晏听礼从后低头吻她脖颈:“非要。”
时岁又想到大学时,无数次进门就被他按着亲的记忆。相同的景象说不定又激起他的变态欲,不由想避开距离。
“你不喜欢这里?”他问。
这里阴影太多,谁还能喜欢上。
时岁撇嘴。
“可我喜欢。”
“你当然喜欢,”时岁毫不留情地说,“因为你总在这里强迫我,然后一逞兽。欲。”
晏听礼不满在她耳边说:“你哪次没爽。”
“”
时岁恼火起来:“但我明明已经不想做,你还要做做做,就是不对。”
晏听礼沉默了会,突然说:“只有在这里,你的时间才完全属于我。”
时岁要将他撞开的手肘停顿:“那这也不是你欺负我的理由。”
就是在这个地方,晏听礼才逐渐撕破外皮,变得越来越变态。
他的控制欲不是突如其来,不然她也早可以及时及损。
他很聪明。
初始只是偶尔暴露,很快又被外表蒙盖。
然后收紧手中丝丝缕缕的网,等时岁反应过来,早已经成了掌中之物。
一些不好的记忆被勾起来,时岁闷闷坐在沙发。
晏听礼则半蹲在她面前,凑近,眼神直勾勾看着她。
不知道又在作什么妖,时岁双手掐他脸,往外一扯。
没好气道:“你可别又犯病。”
被她这么作弄,晏听礼也没恼。
还是就着刚刚的话题:“你那时候眼里没我。”
无论他身体上怎么和她贴近。
她反而越来越远,怎么也抓不住。
晏听礼继续看她,像在对比。
突然笑了:“现在有了。”
同样的地方,不一样的岁岁。
他表情很纯粹,似乎故地重游,就是为了让现在的她,再在这里看他,覆盖掉从前的记忆。
幼稚。
来这就为了干这点事。
时岁那点郁闷的情绪消散不少,转而捧住他脸,学着他的腔调:“你那时候是禽兽。”
“现在终于是人了。”
“”
下一秒,时岁被他扑在沙发上。
“我可以随时是禽兽。”他面无表情扯她衣服。
“……”-
原以为来京市这趟,晏听礼首先会带她去家族露个面。
谁知次日上午。
他带她上车,也不说目的地,就一直安静地开着车。
眼看周围高楼越发稀疏,人迹也越来越少。
看得时岁的信任又不由动摇一秒,怀疑他想干什么疯事。
直到轿车停在北郊墓地。
她终于恍然,表情也变得沉默。
后备箱竟然早有晏听礼准备的花。
他沉默递给她一束。
时岁低头看,是雏菊和百合的混合花束,很纯真清澈,就该是送给小天使的礼物。
早上刚下了场小雨,空气中还有潮湿的水雾。
从墓地进去,有一道长长的路。
晏听礼的嗓音也低得不太真切:“其实他们都以为我不喜欢小谨。”
时岁偏头看他:“我知道你喜欢——”
晏听礼朝她勾一下唇:“我确实不喜欢。”
不喜欢他的聒噪,不喜欢他的善良,不喜欢他总是轻易得到的
所有爱。
这人到这还在嘴硬,拧巴是他一生的宿命。
时岁心中叹口气,无奈地看他。
“但,”晏听礼停了下,嗓音更轻,“我总会想起他。”
他眸色放空,无意识地说。
“想他如果长大,现在是什么模样。”
“应该上大学了。”
“大概率和我学同样的专业。”
“会上哪所学校?”
“虽然没我聪明,但A大倒也是闭着眼睛上。”
“”
怎么说着说着还拉踩一下?
时岁几不可见地笑着摇头。
也在这时,晏听礼突然停步。
时岁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到了089号墓碑,以及上面的照片。
这是时岁第一次见晏从谨。
格外漂亮的一个小男孩,面庞简直就是天使的化身。
但她凝视着看了会,表情有些怔忪。
说实话,晏从谨和晏则呈,宋婕,甚至晏听礼,都长得一点也不像。
时岁看了半天。
才弯下腰,将花放在墓碑旁:“小谨,很好看。”
晏听礼:“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像?”
时岁不好说什么。
晏听礼蹲下,对着墓碑的脸,咧唇笑了下:“我小时候还怀疑过,他在医院被抱错了。”
晏则呈和宋婕这种歹竹怎么可能生出晏从谨这种好笋。
说这些合适吗?时岁无语地扯他衣袖。
“没事,”晏听礼哼笑,“他脾气好,小傻子一个,不会和人生气。”
“小谨,”说完,他拉着时岁一起蹲下,就像是和小弟说话的语气,“这是你嫂子,时岁,我们马上结婚。”
时岁顺着弯唇冲照片说:“你好,小谨,我是时岁。”
有一阵风吹过,带动花瓣飘动。
不知晏听礼接收了什么信息,他扬着唇角,兀自往下说:“我老婆,能不漂亮吗?”
“而且脾气好,贤惠,在家她都听我的,我说一她不敢说二。”
“最重要的,她非常非常爱我。”
时岁瞪大眼,看他脸不红心不跳地吹牛逼。
唇角止不住抽动一下。
“我们还养了一只三花猫,平安。”
“很乖很黏人。”
停顿很久,晏听礼说:“我现在,很幸福。”
“应该也有你的祝福。”
晏听礼的嗓音像是飘落在风中的柳絮。
越来越轻,也逐渐低哑。
又是一阵风吹过。
却不似冬日风凛冽,轻柔拂过面庞。
时岁握紧他冰凉的手指,温声道:“小谨都听到了。”
从北郊墓地回来。
晏听礼似乎才终于想起,晏家还有那么一大帮人。
但这个流程,他带她走得极快。
从中午到晚餐,一个下午,时岁就跟着他走马观花,见了起码有上百号人。
但毫无感情,只在乎程序。
甚至包括晏听礼的爷爷奶奶,时岁连脸都没记清,见面礼却是收了一后备箱。
这种敷衍,是让时岁都幻视他们在打劫的程度。
但晏听礼这样做,竟没有一个人跳出来说任何“不”字。
包括高他辈分的长辈,迎面都是灿烂的笑脸。
切切实实让时岁体会到何谓底气。
原来当一个人足够强悍时,所有规则都会重订,身边的所有人也都变成好人。
从京市离开前,时岁终于有时间和周栩妍见一面。
对面周栩妍早就听说,晏听礼带着她在晏家走一圈狂收礼的事迹。
“爽翻了这不是!”周栩妍拍桌,“这就是霸道小变态爱上我吗!”
时岁一口饮料差点呛在喉间。
“你们是不是今年就要结婚了?”
时岁莞尔:“大概率会。”
当然,他一直不求婚就另说了。
周栩妍托腮朝她眨眨眼,突然感慨,“其实你当年要是不离开,也没什么事。”
时岁鄙夷看她:“…你倒戈这么快?是不是被他收买了。”
“当然不是啊。”周栩妍用一副“你怎么能质疑我立场”的眼神无辜望回来,“我真是有感而发,最近晏听礼带你见家长这事儿,我身边的女孩都嗑得不行。”
“嗑?”
“嗯呐,”周栩妍扬眉,“我身边也有不少二代自由恋爱,但最后都抵不过家族安排。”
“什么原因?没本事呗。既不舍得家族给的优渥条件,又想违抗命令自由恋爱,哪来这么多好事。”
“但就小变态这个劲,没路都能给他撞一条路出来。你要是真一直和他在一起,他应该也不会让你委屈。”
时岁笑笑:“哪来这么多如果。”
在她看来,如今的一切,既是阴差阳错,也是命中注定。
还是专注眼下最好-
再回杭市,当晚,时岁就和黎茵说了她关心的问题。
黎茵小说和电视剧看多了,总担心她会遇到那种刁难。
时岁摊手:“流程很快,没受委屈。他家人我都没认全,拿了一大堆见面礼,回来了。”
“…啊?”
时岁点头:“嗯。”
黎茵又打量她半天,终于舒口气:“那就好。”边走边嘀咕:“和电视剧演的也不一样啊。”
那当然不一样。
也不看看谁敢惹晏听礼。
时岁边想边抱着抱枕,忽然噗嗤笑开。
初七后,新年结束,各公司陆续开工工作。
高霖翰带着活人微死的表情,踏入公司。
同事也一样,整个技术部的怨气都能养活一个邪剑仙。
唯独,神清气爽,走路都徐徐带风的晏听礼格格不入。
开工脑子钝,注意力不集中,被他发现好几次。
都只是嫌弃看一眼,但没有进行精神攻击。
呦,这是成功领证了?高霖翰打着哈欠纳闷。
直到快下班,他正摸鱼数着电脑的时间,准备到点开溜。
背后传来脚步声,晏听礼冷冷的嗓音传来:“还没下班。”
高霖翰:“……”
他立刻露出笑容:“晏哥新年好,和嫂子百年好合。”
晏听礼站直:“有个事。”
“您说。”
“过两天,我请你吃饭。”
“…啊?”高霖翰指了指自己,“我吗?”
“当然,不止你。”
“你把薛婧,苏涵。”晏听礼蹙眉想了会,“还有我和岁岁的共友,都喊上。”
共友…吗?
她们和他…是友吗?
除了她们,还有谁是…共友吗?
高霖翰神色变幻莫测。
晏听礼扫他一眼,突然吐字。
“方淮景。”
“卓昊宇。”
这算哪门子友!高霖翰简直要原地爆炸。
“你要是求婚,”他磨蹭道,“喊他们不太合适吧。”
晏听礼轻描淡写:“让你通知到位,来不来是他们的事。”
高霖翰恍然大悟:“…懂了。”
“还有。”晏听礼走之前,又停下,“我要求婚,作为共友,你该做什么?”
高霖翰懵:“…我该做什么?”
晏听礼眯了下眼。
高霖翰立刻福至心灵:“辅助,做好辅助!有我在,绝对让晏哥的求婚圆满成功。”
他的肩膀被拍一下。
晏听礼迈着长腿,很是愉悦地离开:“今年给你加工资。”-
“平安。”
“平安。”
晏听礼手掌拍着身边的位置,连续喊了好几遍。
“过来。”
沙发上瘫着的猫,勉强看过来一眼。
尾巴尖不耐烦一甩。
继续扭头舔爪。
“”
晏听礼盯着它。
又耐心喊了两声。
这次猫只右耳动一下,连头都懒得转了。
一分钟后。
晏听礼冷着脸起身,从冰箱里拿出猫饭,放在腿旁边。
又坐会刚刚的位置。
循循善诱:“平安,过来。”
这次,沙发上的懒东西终于有了动静,蹭一下跳过来。
对着饭盒就要库库干饭。
晏听礼却端起碗:“后天爸爸求婚,我会把戒指盒放在你的背上,到时我一喊你,你就
过来交给妈妈,听见没?”
“喵~”
“乖。”晏听礼放下碗,在它脑袋摸了把。
平安吃饱喝足,又懒洋洋瘫回沙发。
晏听礼继续实验。
“平安,过来。”
嘎嘎嘎。
像是有一排乌鸦穿过空气。
沙发上的猫深刻将“忘本”二字表演得淋漓尽致。
晏听礼深吸口气。
表情终于龟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