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合集】(2 / 2)

春风不入夜 鹊鹊啊 32046 字 25天前

老黎总嗯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黎蔓早习惯他这般查岗,按灭手机,笑着跟司机说:“好险。”

司机说:“小姐今晚在便利店遇到什么事了吗?”

“为什么这么说?”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缓缓说:“感觉小姐回来后心神不宁,脸色不太好。”

黎蔓放松的靠在座椅上,眨眼想了几秒,叹气说:“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同学。”

司机和她相处了很多年,与父亲年纪相仿,但他们关系比跟父亲更亲近,像朋友一样,什么都能聊。

“吴叔,你说人会一瞬间变坏吗?”黎蔓脑子里不断浮现谢清墨抽烟那幕。

吴叔给黎家开了几十年车,早也见过各种人,他沉默片刻,说:“不能。”

黎蔓惊讶,“为什么?”

吴叔说:“能变坏的,从一开始就很坏。”

黎蔓安静思索吴叔这番话,品出些许道理,但也不全对。

也许有时候人坏的多,但也有好的一面,比如他带着两个男同学来道歉。

又比如一个不起眼的中午,前一秒阳光高照,雷声轰隆撕开天幕,顿时暴雨毫无预兆来袭。

很多人都被困在食堂,雨势越来越大,天都下的灰蒙蒙的。

雷声和伴随着雨声,整个校园陷入昏暗的环境里,食堂里挤满了人,眼看着上课在即,不少人冲进雨里。

黎蔓和同学站在窗户边,听着大家商量怎么办,要不要也冒雨冲回教室。

都说反正夏天,就算淋湿了也没什么。

不断有同学冲进大雨里,男生们甚至在雨里兴奋的大喊大叫,在雨里乱窜,引得更多的人加入。

黎蔓是不喜欢雨天,也不喜欢弄的身上黏糊糊湿哒哒的。

可是,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厚重的乌云悬在天空,云层越积越密,风越来越大,一点也没要停的迹象。

黎蔓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同学询问她要不要一起时,她摇头拒绝。

身边的同学都离开,偌大的食堂里只剩几个人不愿意走。

现在淋了雨就得湿哒哒坐一下午,那种感觉光是想起来就难受,目光无意识扫过仅剩的几个人。

雨下的快又急,激起阵阵白雾,水流太缓,地面很快积了厚厚一层水。

眸光忽然顿住,停在谢清墨身上,他气定神闲地坐在凳子上,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柄黑伞,而他望着操场,不知道在想什么。

感受到有人再看他,谢清墨收回视线,乌沉的光线里与她的目光隔空对上。

黎蔓心想他这个人对事物的预见性也太强了吧,这么多人就没几个带伞的,谢清墨这份未雨绸缪就显得格格不入。

谢清墨丝毫不意外被黎蔓注视,起身,单手拿着伞往外走。

错身时,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门口,抖了抖伞打算撑开。

如果她现在找谢清墨借伞撑一段,她不用淋湿回教室,但可能顿时又有谣言。

可是,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谢清墨撑着伞,迈下台阶,雨哗哗啦啦砸在伞面上。

黎蔓心里一横,跑到他身边说:“学长,能借伞撑一段吗?”

谢清墨脚步悬在台阶边缘,缓缓侧过身,勾着唇打量着她。

眼神一如那晚冷沉,迫人。

霎时,黎蔓觉着他就像是暴雨天突然来临的乌云,颓然阴沉。

她往前半步,雨要浇到她身上,立刻又后退半步,着急地说:“学长,可以吗?”

她渴求的眼神是认真的。

比起淋雨,她愿意忍受和谢清墨共用一把伞。

谢清墨审视了会儿,没同意也没拒绝,转过身踩着台阶往下走。

黎蔓燃起的希望火苗瞬间被暴雨浇湿,这人怎么这样,一点同学情谊都没有。

失落地垂下眼睫,黎蔓叹了口气,心说看来真的要淋雨跑回教室了。

忽地,男生的白鞋出现在视野里,他踩着雨水一步步走来停在她面前,黎蔓猛地抬头看过去。

对上一双深邃深沉的眼。

好看的过分。

幽暗如海,看不清也摸不透,冷冷的瞧着她。

黎蔓知道他答应了,低沉的心情瞬间恢复,她站到他身边,淡淡额笑了下,“谢谢学长。”

谢清墨什么都没说,撑着伞往雨里走。

他的伞很大,足够遮住两人的上半身,但风雨太大,飘湿了裤腿。

两人站的不近不远,并肩往前走。

黎蔓有些嫌弃的看了看裤腿,这个小动作被谢清墨发现,手肘被碰了下,听见他说:“想淋雨?”

黎蔓立刻领会他的意思,往他身边靠了点,不再往下看。

高年级的教学楼距离食堂近,虽然教学楼中间又连廊,但是也得经过一段没有遮挡的空地。

黎蔓再次提出,“学长,能麻烦你送我到教学楼下吗?”

谢清墨斜过视线睨着她须臾,讥讽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喉结往下滚了下。

其实挺麻烦的,既然对方不同意,黎蔓心想就此作罢。

一段空地总好过全程淋雨,她跟着他往教学楼去,忽然被他推了下,看向他,“不是要送到楼下么?”

这人又善心大发啊,黎蔓见状赶紧道谢,他什么都没说,看向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呢。

进了教室,同桌立刻凑过来,嘀咕:“谢清墨撑伞送你?”

“我求他的。”黎蔓解释。

同桌撇了撇嘴,开玩笑说:“黎蔓啊,谢清墨为你破了几次例了。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

黎蔓听着同桌这么说,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拿起书本打开,“没有,你别胡说。”

同桌笑的意味深长,也笑的黎蔓心里怪怪的。

本身就是很正常的事情,怎么被他们一说,就显得很暧昧,忍不住去回想他们相处的哪一点时间。

他愿意借伞送她回来,看起来恶劣的一个人,看来也不是完全的坏。

黎蔓暗暗地想,他有时候也挺好的。

殊不知这次的交集,在她心里埋下了种子,在倾盆大雨的浇注下,渐渐苏醒萌芽。

那是少女第一次情窦初开。

“嗡——”

“嗡——”

手机不断嗡鸣,在安静的空间内特别突兀。

黎蔓陡然从沉睡的记忆里醒过来,手里还握着笔,日记写了一行怎么就睡着了。

手机在包里不断响,黎蔓起身踉跄着打开包接听。

同学打来询问她的创意课pre准备的怎么样,一说起学习,两人有聊不完的话题。

黎蔓抱着书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坐到窗前,边翻书边聊,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又大了起来,哗哗啦啦的下不停。

夜里听着雨声,黎蔓总觉着她和谢清墨的缘分总是在雨天。

自从那次在食堂同撑着一把伞之后,关于谢清墨的消息却突然从四面八方传到耳朵里。

谢清墨在她的心中的形象犹如色块一样,一点一点被填充。

有人说谢清墨在家根本不受重视,他上面还有个天资绰约的哥哥,众星拱月一般的存在,身上承载了老谢总全部的期望,谢家偌大的家产轮不到他继承。

也有人说他这么聪明,参加比赛拿奖也只是为了吸引谢家人的注意。

但这些传言无论怎么发酵,谢清墨从不在意,更不会徒劳去解释。

不过谢清墨看似什么都不在乎,每一场比赛从没落下过,荣誉墙的奖状换了又换,他的照片永远贴在那守护他的王座。

黎蔓不敢声张,从司机吴叔嘴里旁敲侧击过谢家的事情,两家来往并不密切,吴叔倒是夸谢清墨的哥哥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对谢清墨倒是没提及。

也对,家里有个耀眼如明星的哥哥,谁还会将目光放到其他的孩子身上,不管是谢清墨还是谢清墨亦或者谢家其他的孩子,都只能站在哥哥的光环之下。

黎蔓有时候经过荣誉墙,也会想他或许是真的希望谢家人能看见他光彩熠熠的样子。

伴着过去的回忆入眠,黎蔓醒来时天空已经放晴,天空清透高阔。

地面还残留着湿漉漉的水汽。

行走在校园里,黎蔓从此多了个期望,就是能再遇见谢清墨。

机会太过渺茫。

她特地去过那家咖啡店,手指悬在那串号码上反复无数次,最终没勇气联系他。

巴布森的课程自由度很高,不光有基础必学的课程FME,也有选修的艺术文学天文学等课程。

周五晚上兴趣小组将会在Roger’pub举办一个交换身份的小型聚会,每个人靠抽签决定自己当天的主题。

有人抽中了当晚扮演长颈鹿,也有人抽中扮演流量者或者迪士尼公仔,也有人抽中扮演一本法典。

黎蔓抽中的是扮演芭蕾舞公主。

一周过去,谢清墨没有主动联系赔偿那杯咖啡,也没出现在校园里。

临近周五,黎蔓辗转多次,忍不住按下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听,黎蔓内心犹如油煎火烹左立难安,手指悬在挂断上,在机械挂断前主动按下。

悬着的心沉了下去,她内心是有些失落的。

长这么大,她学着乖巧听话,学着雷厉风行,学着大人们的处事方式,从没奢望过其他的,谢清墨可能是她灰色青春里唯一一抹亮色。

她渴望靠近他,了解他。

思绪万千时,手机振动起来,目光看见来电的号码,晦暗的眸光顿时亮了起来。

嘴角勾出弧度,她刻意等待几秒才按下接听,嗓音冷静镇定。

谢清墨嗓音一如既往的冷,透过听筒听起来更有磁性,“找我?”

这是黎蔓第一次在电话里听见他的声音,心脏跳的很快,“你还记得我?”

谢清墨说:“有备注。”

小小的心脏又跌宕起伏了下,黎蔓哦了一声,为了不让气氛尴尬,快速转移话题,“你周五晚上有空吗?”

礼貌却又失去客气。

谢清墨却像是明知故问,又像什么都懂,却说:“你要喝咖啡?”

原来,他只是记着咖啡的事情,可能早就把高中那段记忆给忘掉了,都过了那么久了,他们又没交集,而且他先毕业一年,不记得也正常。

不过,在谢清墨毕业后,谢家发生了意见天翻地覆的大事,谢清墨的大哥车祸身亡,老谢总为此伤心病倒吗,谢家陷入阴云笼罩的气氛。

“不是喝咖啡。”黎蔓说,“我想邀请你参加周五在Roger’s Pub的主题活动。”

本以为谢清墨会礼貌性了解一下什么活动,他却一点机会也不给,直截了当拒绝,“没空。”

高悬的心脏这次种种跌入谷底,黎蔓嗯了一声,说:“那……打扰你了。”

说完,她没快速挂断电话,谢清墨缓慢开了口,“什么主题?”

像是随口一问,并不真的关心。

黎蔓顿时瞪大了眼睛,反应很快地告诉他活动主题和参加时所需要的准备,一口气说完,她抚了抚胸口。

心跳还是很快,呼吸也重,不过她克制的很好,应该听不出来端倪。

看似冠冕堂皇的邀请,其实都是藏了小心思。

谢清墨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安静了片刻,忽然出声,“为什么邀请我?”

为什么邀请?

黎蔓语塞了几秒,很快调整过来,“因为——我们是校友。”

听筒里传来谢清墨的轻笑,他说:“巴布森校友这么多,我不信这是理由。”

看来,他真的忘了。

黎蔓提醒他,“不是巴布森,我们是高中校友。学长。”

谢清墨沉默了会儿,忽然扯唇笑道,“原来你是南高的。”

南高是他们的高中名字。

一阵酸涩涌上心头,她辛辛苦苦暗恋对方,盼星星盼月亮的想要见到对方。

可她在对方的生命里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她对他的事情滚瓜烂熟。

他记不住她这号人。

这可能就是暗恋的心酸吧,需要承受千次万次的心理折磨,黎蔓暗暗的想,不管怎么样,他现在知道了,异国他乡遇到校友应该时间很兴奋的事情吧。

很久之后,黎蔓特别后悔自己提这件事情。

黎蔓扯唇笑了笑,语气透着几分俏皮,“我现在可以邀请你了吗?”

谢清墨回她,“再说。”

他像是个随手给了一颗不会发芽的种子,但黎蔓却小心翼翼守着,等待着种子开花结果。

周五活动开始,来了很多人,大家都穿着奇装异服,热闹成一团。

黎蔓穿着芭蕾服将蓬蓬裙暂时换成了长至脚踝的纱裙,薄纱层层堆叠,随着她的步伐摇曳。五官精致立体,眼眸乌黑莹润,美的明艳大方,典型的东方人的长相,让她一出场就惊艳所有人。

黎蔓却在来往的人群里没有看到谢清墨的身影,期待一点点冷却。

黎蔓准备了一段舞蹈,聚光灯下,她伸展双臂翩迁起舞,从小学习舞蹈的她,腰肢薄韧柔软,一颦一笑,勾人心弦。

所有人都围在舞台边缘,薄纱的裙摆随着动作飞舞,像是纵身跃飞的蝴蝶,一次一次撩过灯光,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大家发出惊叹,黎蔓目光看向人群,还是没看见谢清墨,眼睫垂下,心也跟着往下沉。

在惊天动地的掌心里,黎蔓结束了自己的舞蹈,同学们顿时涌过来夸奖。

黎蔓笑着抿嘴回应,忽地听见一道男声从背后传来。

迅速转身,目光越过层层围着的同学,看见谢清墨双手插兜,立在不远处,黑色的西装剪裁得体,将他衬得深沉而挺拔。

他总是好看的那么轻易,黎蔓激动地穿过人群,跑到他面前。

刚跳完舞气息还没平静,黎蔓喘息着,笑的眼睛弯弯如新月,“你来了。”

谢清墨目光停在她身上,她跳舞出了汗,纤细修长的脖颈湿润泛着红。

被他这么一瞧,黎蔓感觉脸烫,一路绵延到了耳朵底。

“结束了?”他问。

黎蔓摇头,他们的活动要持续很晚,不过她的舞蹈结束了。

谢清墨说:“我看到了。你跳舞。”

黎蔓心脏又微微一颤。

谢清墨出奇的配合,待到活动结束和黎蔓一起走出活动室,夜色昏沉,路灯一盏一盏亮起,像是发光的蘑菇球。

今晚活动提前跟老黎总报备过了,才能在外面多待会儿。

两人漫无目的走了很远,从活动室出来,黎蔓感觉谢清墨心情不太好,侧过脸悄悄看他,心里的猜测越发笃定。

还有,他好像不抽烟了,身上没有烟草的味道。

“你喝咖啡吗?我请你。”黎蔓出声。

谢清墨拒绝,提议去长椅上坐坐。

夜里的风有些凉,黎蔓坐在他身边,拢了拢外套,侧过视线看他,感觉他的心情更差了,低沉到颓废。

黎蔓几次想开口关心,但碍于关系不敢轻举妄动。

“你今天怎么突然有空过来。”黎蔓找了个话题打开话匣子。

谢清墨声音低沉,“分手了。”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却足以叫黎蔓愣了很久,微微睁大的瞳孔里,弥漫着山雾气,若是谢清墨看她一眼,便会发现,她真的要哭了。

脑子里闪过无数谢清墨和对方亲密的片段,她心里酸涩达到前所未有的顶峰。

甚至脑补对方是什么样的姿色,才能让谢清墨分手之后,如此的低沉消极。

“我……我能问原因吗?”黎蔓声音隐隐发颤。

谢清墨摇头,看的出他很遗憾,也很伤心,周到的气压都跟着低了几分。

他并不想提及。

黎蔓识趣地不再过问,两人静静坐了很久,久到她感觉浑身发冷。

而谢清墨犹如一尊雕像一样,若是不提醒他,可能要在这里坐一夜。

“我失败吗?”谢清墨忽然开口,嗓音有些嘶哑。

“不会啊。”

黎蔓想了很多安慰他的话,但又说不出口,只能在心里默默演了很多遍。她想告诉她,分手是情侣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会难过会伤心,但也会往前看,终究要走出来。

她现在心思并不单纯,不适合说这些话。

“是么?”谢清墨自嘲一笑,忽然侧过脸,眸光久久停在她脸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黎蔓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挪动身体,回看向他,“你在看什么?”

他忽然很直接的出声,“你想跟我谈恋爱吗?”

“啊?”黎蔓一下慌了,眼神闪烁,脑子乱成一团。

“你说我不失败,你愿意跟我谈恋爱吗?”他再次问,只是嗓音没什么温度。

梦寐以求的机会近在咫尺,黎蔓心脏跳的快要疯掉,她告诉自己机会可能就这一次,不管他是清醒还是不清醒,只要她往前迈一步,她的暗恋就能窥见天光。

若是不能如愿,哪怕他知道她喜欢他,也没什么的对吧,不会遗憾的对吧,黎蔓一遍遍问自己。

“是。”迎着谢清墨的目光,她笃定的说:“我想。”

权衡过后,她不想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哪怕这个条件诱人,背后可能暗藏风险,她估算过风险指数,理性和感性在掰扯,感性告诉她想要这次机会。

谢清墨眸光动了动,缓缓牵动薄唇,“黎蔓,我们恋爱吧。”

她不是在做梦吧,黎蔓拼命眨眼,想要证明这一切不是她妄想的。

“你确定要跟我吗?”黎蔓反复询问。

谢清墨调侃说:“难道除了你,还有别人叫黎蔓?”

黎蔓被高兴冲昏了头,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看着他傻笑。

“学长。”黎蔓说:“这不是什么游戏惩罚吧?”

她知道留学生里玩游戏惩罚很大的。

谢清墨冷说:“我没空浪费时间。”

更不会玩什么游戏惩罚。

那晚,黎蔓像是做梦一样,简直不敢相信,整个人轻飘飘的,如坠云端。

从长椅离开,谢清墨牵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很大,骨节分明,但掌心很凉,很凉。

第73章

黎蔓恋爱了。

不是恶作剧,也不是谢清墨玩游戏输掉后的惩罚,是她守着的那份喜欢终于窥见天光,开出漂亮艳丽的花朵。

花朵娇小,她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谢清墨和平时也没什么不同,那晚他们在长椅并肩而坐,他直白坦言失恋了心情低落,可好像又只是低落了一阵,当他提出和黎蔓交往后,那些坏掉的情绪瞬间都被收拾好藏了起来。

他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冷淡高深莫测,每天周旋公司和学业,仿佛那晚只是他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弱点。

黎蔓的学业很忙,老黎总盯得很紧,她每天和谢清墨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大部分时间通过电话联系。

但谢清墨总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似乎对这段感情没有多少期待,也没有多反感,很多时候,黎蔓觉着他像是在按照既定的程序按部就班推进。

这种不安的感觉一旦在心里滋生,便像是藤蔓一般疯狂肆意生长,见缝插针般占据她辗转反侧的难以入眠的夜晚。

她偷偷暗恋着谢清墨,能跟他谈恋爱已然心满意足,很多次打电话听着他忙碌且安静的声音,多少次想问出口终究忍住了。

她想,就算他不喜欢她,只能陪他走一段也好。

时间从深秋毫无预兆入冬,天气越来越寒冷,她已经三天没见到谢清墨了,上次通话他提过忙于公司事务,语气里满是疲惫。

黎蔓很懂事,没有在他忙时打去电话分他的心,只是默默地捱着冬天。

这天下了课,司机打来电话告诉她车胎忽然爆掉了,需要晚点来接她,黎蔓便让司机去修车,自己回公寓。

解释再三,司机才同意黎蔓自己回家,几乎在同一时间,老黎总的电话打来,与其说是询问,更多的是管教。

他担心黎蔓脱离自己的掌控后行差踏错。

冷风阵阵,黎蔓一手抱着书,一手举着手机接听电话,眉眼低垂着往外走,冷风卷起路边零星的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

不想听电话时,视线轻而易举被落叶吸引了注意力,一路追随,眸光忽然顿住。

停靠在路边的黑色轿车旁立着一位衣着非凡的男人,黑色的羊绒大衣垂至小腿,笔直挺拔的长裤贴着腿部,不用往上看也知道这人矜贵。

男人身边站着一位女士,墨绿色高跟鞋距离男人黑色皮鞋一步之遥,鞋尖几乎抵着鞋尖,雪白纤细的脚踝更是在长长的裙摆下若隐若现。

女士抬脚,很快坐入车内,雪白的裙摆勾着车门框一同收进车内。

老黎总说了句什么,黎蔓慢慢吞吞拉起眼尾,视线从下而上没离开过男人,越过平直的后背,挺拔的肩头,模糊的视线一点点聚焦,男人的脸部轮廓变得清晰分明,挺拔的鼻梁,深邃冷淡的眉眼,在侧过脸那一瞬,依旧让人移不开眼。

是谢清墨,黎蔓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目光死死地盯着谢清墨,秉着呼吸,手心后背竟然瞬间沁出一层薄汗,脑子飞快转动想好被发现后的说辞。

但,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骨节分明的手指扶着车门,白皙肌肤和黑色车门形成鲜明对比,手背青筋微微凸起,这双手曾在那晚轻轻牵过她的手。

只是站了一瞬,他便揽了懒大衣,径直坐入车内,收了腿,关上车门。

他们之间,仿佛竖起了一堵沉重透明的墙,那是她无法靠近的。

“砰——”很轻很闷的关门声,犹如一颗石子投入黎蔓的心湖里,激起阵阵涟漪。

红色尾灯闪烁几下,车轮碾过半湿润的地面,缓缓往远处开。

从始至终,他没发现她就在站在他们的车后。

老黎总在电话里絮絮叨叨,黎蔓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匆忙挂了电话,手指早被冷风刮得通红。

前所未有的冷席卷全身,她握着手机颤抖着,手指颤颤巍巍的好几次差点点不开聊天软件。

咬着唇,眼底弥漫着雾气,黎蔓倔强的点开软件,入目空空如也的聊天界面,眼泪无声砸了下来。

睫毛轻颤,黎蔓狠狠闭了闭眼,她不知道谢清墨会有空来学校,更没想到他既然来了,也没发消息告诉她一声。

而且,还有个陌生女人上了他的车。

站在冷风里,浑身冷的透骨,黎蔓低头整个下巴埋进围巾里,泪眼朦胧的反复点开软件又关上。

几番挣扎,路灯悄然亮起,单臂的影子在地上拉出长长的斜影。

黎蔓按下电话号码,机械声提示一遍遍响起,她咬着唇,心里预想着他可能不会接听。

手指狠狠抠着手心,戳的手心生疼,自尊心一遍遍审判拉扯,理智和感性早撕扯的血肉模糊。

手指悬在挂断键上,黎蔓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电话接通,那头传来谢清墨清透冷峻的声音。

低沉富有质感,只是隔着手机都能感觉到没有温度,偏偏就是让人觉着神秘勾人。

黎蔓心跳突然变得很快,又像是心虚紧张的剧烈收缩,声音隐隐颤抖,“学长,你在忙吗?”

谢清墨没有深究黎蔓为什么这时候突然打电话,只是冷淡鼻音回应,“嗯。”

可能是觉着太过冷淡,他又补充一句,“在忙。”

那头很安静,像是在空旷的地方,也没有胡乱的女人声,但黎蔓脑子里不断脑补各种不好的画面。

他在忙,是忙着和女人约会,还是在忙别的?

黎蔓眨了眨眼睛,继续问他,但被他忽略跳过了话题,反而问她:“你在哪里?”

黎蔓一时无所适从,下意识呼了口气,“刚下课,还没回公寓。”

谢清墨声音重了几分,“司机没来接?”

黎蔓解释车坏掉了,自己回家,谢清墨静静听着,两人沉默几秒,他说:“我去接你。”

笼在心头的乌云似乎被拨开了些,不至于那么厚重,但黎蔓依旧不开心,拒绝和他见面。

“我们什么时候能见面?”谢清墨破天荒的问。

黎蔓呼吸滞了几秒,提了提唇角,目光往前落在虚空一点,“等你忙完。”

谢清墨没在坚持,应了一声:“好。”

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气氛有些微妙,两人沉默一阵,黎蔓的坏心情再次作祟,开了口,“学长,你最近会来学校吗?”

眼前挥之不去是他站在车旁的身影,那抹墨绿色那么刺眼,一垂眼酸涩的眼泪便止不住往外涌。

谢清墨顿了下,但听不出情绪起伏,仍旧淡声回应,“暂时没空。”

“嗯。”黎蔓点头,“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天色黑透了,黎蔓用了最漫长的时间回到公寓。

那通电话过后,她和谢清墨似乎很默契的很多天没联系,情绪不断反扑,黎蔓便没日没夜学习,强迫自己不去想。

更不敢在司机面前露出半分破绽。

生日在即,黎蔓收到很多同学朋友的祝福,唯独没有谢清墨的那一份。

她的生日没告诉谢清墨。

生日当天老黎总破例给她放假,黎蔓跟同学们庆祝到很晚回家,洗漱完已然深夜。

手机空荡荡的,没有收到谢清墨的半分消息。

今晚喝了点酒,脸颊滚烫,黎蔓倚在窗边,望着外面朦胧的路灯,心一点点沉下去,冷若寒霜。

趁虚而入的感情终究不能修成正果,黎蔓暗暗心想。

脸贴在玻璃上,窗外光影朦胧,呼出的气息在玻璃上凝结成一团水雾,手指勾划过,留下一道斑驳痕迹。

黎蔓盯着水雾看,屋内静悄悄的,仿佛听见心碎的声音,一滴泪从眼角滚下,隐约间听见敲门声。

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身体踉跄了一下,彻底软倒在窗台上,眼神涣散得没了边际。

敲门声加重,黎蔓眼皮颤颤,抬起来看向门口,确认有人敲门才缓慢撑着身子坐起来。

可能是司机,她这公寓也没什么人来过,黎蔓迅速收拾好心情,跑去开门。

冷风从门缝里铺天盖地涌进来,打开的一道门缝勾勒着外面明灭的光影,透过门缝看见谢清墨笔挺的出现在门口。

一身黑色大衣,单手捧着一束紫色花束,目光幽幽地垂下看向黎蔓,他站在门廊下,光影被切分成两半,一半明亮,一半昏暗的笼罩着他的肩头,周遭冷意将她彻底笼罩。

黎蔓心脏猛地收缩,呼吸滞了几秒,不敢置信抬头看他,但下秒,就被他单手搂着肩膀按进怀里。

鼻尖触碰到他冰冷的外套,黎蔓陡然清醒过来,挣扎了几下反而被抱得更紧,“你怎么突然来了?”

说不意外是假的,但比起痛苦,黎蔓反而冷静了很多。

男人的话落在耳边,他身上的气息不动声色将她围住,很清很淡,是她喜欢的味道。

“生日快乐!”他低声道歉,“我来迟了。”

温声细语的模样但真像男朋友哄着恋人。

一时难以分清真假。

黎蔓心脏抖了一下,谢清墨不是个合格的恋人,但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抱,第一次近距离接触。

“你怎么知道的。”黎蔓并没有告诉他,也没有发朋友圈照片,始终保持着安安静静的,仿佛从他的世界退出。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他来了,还买了她最喜欢的花。

好像是精心准备过的。

谢清墨单手搂着她推搡进了门,房门合上只剩下室内静悄悄一片,黎蔓掌心出了汗,他将花随手放在玄关上。

“幸好来得及。”他嗓音低沉着,倏然双手抱着黎蔓,轻轻抵在了墙上。

后腰贴上男人柔软的掌心,黎蔓颤颤巍巍抬起眼眸看向他,眼神低垂着并不清明,昏暗里她甚至有些读不懂。

视线扫过她菲薄的唇瓣,谢清墨低了点头,嗅到一点酒气,忽然皱起眉头,“喝酒了?”

他的声音往下压,似乎不高兴。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也很暧昧,是他们曾经不曾逾越过的距离,她身材高挑却在他的怀抱里显得有些娇小。

黎蔓感觉脸颊越发滚烫,似乎酒意全都显在脸上,面对他审视的目光无法躲避,“嗯,大家一起吃饭,喝了点。”

“只是一点吗?”谢清墨声音严肃,气息越靠越近。

“真的只是一点。”面对他的靠近,黎蔓心跳的快要窒息,她偏过头看向门缝,下秒,下巴被捏住扭了回来。

他的手指冰凉用力,贴着肌肤微微发痛。

男人鼻尖悬在鼻尖之上,呼吸绞着呼吸,黎蔓一时忘了眨眼,瞳孔里满是男人低头俯身的姿态。

“不信。”声音低沉又黏糊,像是耳边的呢喃。

更像是调情,“我检查一下。”

黎蔓微微张开唇,“啊”了一声。

尾音随着他的吻卷入唇舌,他亲的不够熟练,一下一下轻轻啄着,似乎在试探,却又在她放松时,霸道地闯了进来,咬得黎蔓舌尖发痛。

谢清墨吻了她。

在她生日这天。

他还说了祝她生日快乐。

第74章

握着下巴的手缓缓松开,指尖虚虚滑到耳后,以一种更具掌控力的姿态握住后颈,他吻的更深。

心潮热浪般翻涌,酒气在唇齿间弥漫交换,舌尖被他勾着吮,有些窒息感被迫让黎蔓抬起脖颈想要换取呼吸,反而更容易让人欺负。

眼角沁出了水光,黎蔓唇间溢出呢喃,模糊而柔怜。

谢清墨忽然松开,给了她喘息几秒的空隙,含糊而低沉的嗓音仿佛镀上一层磨砂质感,近乎情人间最温情的低语,“喝了多少?”

黎蔓脑子一片空白,来不及思索他的质问,抬起湿漉漉的睫毛看向他,“啊?”

下秒,她的腰肢被双手握住,整个人被抱离开地面,猝不及防的失重让黎蔓惊呼一声,双手搂住谢清墨的脖子,紧紧贴在他胸前。

“就喝了几杯。”她反应过来,坦白。

心脏跳的很快,感觉快从嗓子眼蹦出去。

谢清墨说:“不能喝酒还逞能?”

怎么能是逞能呢?

黎蔓低声说:“过生日嘛,高兴过了头。”

谢清墨没再说什么,脚步踩在地毯上,无声无息。

一从暗淡的光从窗户里倾泻,安静又清冷。

黎蔓的双手之下能感受到他有力的臂膀,大概是喝了酒,之前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眼睛酸涩的眼泪快要止不住。

黎蔓低头在谢清墨肩膀蹭了一下,吸着气将眼泪憋回去,眼眶瞬间憋得洇出一圈红晕,在谢清墨再次抬起她的脸时,被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目光太过审视,黎蔓偏过头想要避开他的眸光,但男人抵在下巴的拇指稍稍用力,便将她的脸转了回来。

被迫迎上他的目光,黎蔓咽了咽嗓子,湿漉漉的眸光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谢清墨眸光深沉如海,在晦暗的环境里更是叫人难测,周遭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涌过来,侵略性极强。

“我吻你,你不高兴了?”他的尾音往下沉,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说话间,他的手指用力迫使她整张脸抬起来完全暴露在他的视野里,垂着的眼眸一寸寸碾过的,仿佛在寻找她不高兴的证据。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谢清墨眸光顿住,沉默着盯着看了几秒,伸出指腹狠狠擦掉。

黎蔓从他手里挣脱,收敛眸光,扯了扯嘴角,“没有。”

话音未落,高大的阴影陡然沉下来,男人的气息甫近,她惊诧抬起脸,下秒,薄唇再次被男人咬住。

黎蔓被推倒靠在沙发上,吻得来势汹汹,男人的气息和灼热呼吸绞在一起,一阵一阵冲击的她的近乎空白的认知。

黎蔓闭着眼,满脑子都是谢清墨正在用力吻她,可踩着高跟鞋的女人上他车的那一幕在眼前总是挥之不去。

两个画面拉扯,让她没法沉浸在失控的情绪里,一方面想要交付,可内心却又在提醒她抗拒。

感受到她僵硬的反应,谢清墨忽然停下来,粗重的呼吸悬在她的鼻尖,深邃眸光沉下来,静了几秒,他缓慢开口,“不喜欢?”

今晚的黎蔓反应很奇怪,不似之前见他那般欣喜,似乎藏着什么事,难道是因为他没陪她过生日?可是,他不是赶在转钟之前回来么,难道还不够?

谢清墨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耐,呼吸在安静的环境下,慢慢变得平缓。

黎蔓仰起头,寻到他漆黑的眼,对视了几秒,她动了动早就僵硬的身体,往他那边靠了靠,声音很低,但不弱。

她问:“你也这么吻过她么?”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谢清墨皱了皱眉,声音低的可怕,“谁?”

他完全没料到黎蔓会问出这么一句话。

像是既定轨道遭遇到了破坏者,谢清墨本能的涌出点不耐烦,但并没表现在脸上。

瘦削修长的手指拽了拽衣领,手指旋开纽扣,再次掀眸看向她。

“上你车的那个女生。”说都说了,黎蔓吸了口气强调,“你来巴布森接的那个人。”

她不用说自己亲眼看见了,像是谢清墨这么聪明的人,早就想到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谢清墨反应平静,像是事不关己似的,轻描淡写的语气更是难以分辨情绪。

黎蔓一时语塞,他这句话的分量就好比女朋友吃醋了闹脾气了,男朋友却轻飘飘一句你别无理取闹了,让人进退两难。

沉默片刻,两人眼神交锋,黎蔓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念头。

“不然我要怎么想?”她说。

谢清墨松开搭在她肩膀的手,温吞的坐到一旁,后背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安静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静将时间无限拉长。

黎蔓咬着牙,抱着双腿静静地也不说话,好似赌气似的,她不会那些无理取闹的把戏,更不会示弱的手段博取男人的欢心。

就这么僵持了很久,久到黎蔓的腿微微发麻,她撑着沙发打算起身,却比谢清墨握着腰一把拉到他腿上坐下。

再次猝不及防的靠近,黎蔓心脏还是抖了一下,难过的情绪在心口弥漫开,她咬着唇,不想在看那双让她沉醉的眼睛。

“想听我解释?”他问。

黎蔓心说难道不该解释吗,还是说他的所有事情都对他保密啊,那这算什么女朋友。

下次他跟别人结婚,直接通知她一声好了。

“你会解释吗?”黎蔓反问他。

大概是这股子劲儿让谢清墨盯着观察许久,忽然失笑一声,薄薄的嘴唇勾起深深弧度,眼也笑的弯了起来。

谢清墨阴沉惯了,这还是黎蔓第一次见他笑,但心里又气不过,掀眸狠狠瞪了回去。

谢清墨歪头静静看着她,片刻后,缓缓开口,“他是客户的朋友的女儿,那天顺便接她一起去饭局。”

他说:“我没亲过她。”

言辞恳切。

黎蔓不信,“那你骗我不会来学校。”也没有告诉她。

谢清墨解释:“接个人就走,时间紧没时间陪你,所以就没告诉你。”

这些解释并不很合理,但谢清墨解释,黎蔓想追问,谢清墨抬起手,悬到黎蔓眼前,掌心打开,一串钥匙在他手里晃荡。

黎蔓眨了眨眼,听见谢清墨说,“你不是想见我吗?我把隔壁买下来了。”

说着,他将钥匙放进黎蔓的手心,捏了捏,耐心哄着似的语气说:“想我了,随时过来。”

钥匙上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棱角陷在她手心有些硌人,她握了握,说:“你就不想我吗?”

这是他们恋爱以来,黎蔓第一次用这种娇嗔撒娇的语气质问他,仿佛他们的关系更贴近了。

谢清墨低头触碰她的额头,声音低低的,“不想的话,我搬到你隔壁做什么。”

他又作势要吻过来,黎蔓用手抵住他的唇,抬眸对上他漆黑的视线,仍旧不死心,“她真的跟你没关系?”

谢清墨任凭她阻止着,“我有洁癖。”

黎蔓还没吃透他这句话什么意思,手指被移开,他的吻再次贴了过来,躲无可躲,陷在他的怀里任她吻。

温存片刻,黎蔓探出头,气息不稳的出声,“谢清墨,你要是骗了我怎么办?”

他们交换了彼此的气息,谢清墨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勾着她脸边的发丝,低声保证,“如果我骗了你,我会永远失去你。”

话音还没落,唇瓣再次被手指抵制,这次不是阻止他吻她,稍急切的语气说:“不许说这么重的话。”

在这一刻,她分不清是害怕这句话成真,还是该为他敢发誓而庆幸。

手指被谢清墨抓住,他凝视着她,“现在信我了?”

黎蔓喉间溢出一声“嗯”,再次窝进他怀里,耳边隔着衣服静静听着他的心跳声。

在这这一刻静谧而安稳。

谢清墨没撒谎,他真的把隔壁买下来了,而且他的办事效率很快,家具和陈设都重新换了一遍,但黎蔓迈进门时,惊讶于他几乎复刻她房间的陈设。

餐桌上摆放着她喜欢的紫风铃,窗台上摆放着一束巨大的多头玫瑰,微风拂过,一折阳光撒在新鲜娇嫩的花瓣上,美好瞬间具象化了。

从那天之后,谢清墨将家搬到了这里,黎蔓能与他天天见面,日子过的平稳又顺遂,仿佛上一次闹别扭,只是一个不成熟的闹剧。

谢清墨一贯很忙,最近更忙了,回国的次数更多,哪怕是隔壁,黎蔓见他的次数也少了。

这一次回国便是一周,黎蔓收到谢清墨的消息时正要下课了。

他告诉她回来了晚上要和几个朋友聚聚让黎蔓不用等他,早点睡觉,言语间满是情侣间的浓情蜜意。

黎蔓应下叮嘱他少喝酒,谢清墨便开玩笑,【喝醉了你来接我。】

他明知道老黎总盯得紧,她不可能随便外出,故意逗她。

晚上,黎蔓做完作业,洗漱完出来,发现手机一直在响,拿起来一看谢清墨打了好几通未接来电。

黎蔓立刻回拨过去,听见那边的男人们的交谈声,嘈杂的环境里,谢清墨的声音显得格外干净。

他说:“黎蔓,我喝醉了。”

那边一团哄笑,笑话他喝醉了只会跟老婆撒娇,还是不是男人。

老婆这个暧昧的词突然让黎蔓的耳朵烧了起来,仿佛他的气息在耳边弥漫,黎蔓眨了眨眼问:“要不要让司机先送你回来啊?”

“不行。”那边嚷嚷着。

谢清墨呵斥那群人安静,又说:“你来接我吧。”

又开玩笑,可低低的语气,让黎蔓心头发痒,很难拒绝,但她还是说不去。

挂了电话,黎蔓思来想去,有个大胆的想法冒出来,他要去接谢清墨给他一个惊喜。

黎蔓是知道谢清墨他们玩的地方,她来过一次,凭借超强记忆力记住了,抱上他们的名号,侍应生将她引到楼上。

长而幽深的走廊里亮着晦暗的灯光,暖色调的光泽混合着酒气和香氛味道有种说不出的暧昧感。

黎蔓一步一步往前,紧张的手心冒汗,停在房间门口。

她深吸一口气,将要抬手敲门,忽然听见不高不低的男人声音从里面透出来,听清后,黎蔓脸上的紧张的红晕一点点被不可思议的惨白替代。

“黎蔓到底会不会来接你?”

谢清墨的声音,“她有门禁。”

“真扫兴,成年人还有门禁,你俩干那事的时候还得赶着门禁回家,多扫兴啊。”男人哼了一声,像是比谢清墨还大。

谢清墨没有解释,也没制止。

“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跟她分手啊?你该不会玩真的了吧?”

谢清墨轻描淡写回他:“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第75章

弥漫在脸颊的热意迅速散去,周身被空调送来的强劲冷气包围,黎蔓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知道不是冻得,里面那些话如冰锥一样让身体里扎,很疼很疼。

黎蔓痛苦的垂下眼睫,浓郁的悲伤在眼底蔓延,她强忍着情绪,不让自己崩溃,眼底因为忍得太用力而洇开一片红潮。

一门之隔,一声玻璃碎掉的巨响让场面顿时安静,黎蔓的睫毛随着巨响颤了颤。

不知道是谁打翻了杯子,只安静了几秒钟,那人重新起了高调继续说:“也是,黎蔓可是黎氏未来的继承人,要是……”

说到这句话时,那人顿了几秒,像是刻意在衡量接下来的话会不会惹谢清墨不痛快。

其他看热闹的人没什么眼力见,见那人停下来了,被吊足了胃口得不到满足就大声抱怨,“哪有人说话说一半的,你倒是快说要是什么……”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只不过这些人都想听见谢清墨亲口承认罢了,好叫他们真的能分辨清楚黎蔓在他们眼里的地位。

黎蔓静静站着,门廊的灯暗了些,高高的影子在地上拉扯弧度,她紧紧握着拳头,听着里面的谈资觉着可气又可笑。

他从第一天来留学就知道,这群人非富即贵,或多或少存在鄙视链,只是她没想到私下这般龌龊。

男人故意咳嗽两声,大概是见谢清墨没反应,换了嬉皮笑脸的语气调侃,“那谢黎两家联手,强强联合,谢哥稳坐高台,还是谢哥会思量。”

话音落了很久,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没再延伸话题,倒是谢清墨安静冷淡,丝毫不在意他们再说什么。

黎蔓自嘲笑了声,转身往外走,踩着的地板灯光一格一格亮起,照亮她冷若冰霜的眉眼。

电梯的数字闪烁,黎蔓眼神放空的盯着数字,眼睛一眨不眨的,思绪早就飘到了云天外。

整个人颓靡又空洞。

“叮——”

电梯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人还没出来,一阵浓郁的香水味道先闯入鼻息,黎蔓掀眸看过去,心里却咯噔一下,呼吸漏了一拍。

电梯顶灯照亮女人的脸庞,明艳漂亮精致,黎蔓脑子里瞬间闪过这几个形容词,这次她没再穿绿色的鞋子,裸色的高跟鞋与纤细白皙的脚踝相得益彰,长长的裙摆勾缠着雪白肌肤,若隐若现,摇曳生姿,比黎蔓第一次在谢清墨身边见她时更有风情。

是谢清墨叫她来的吧,黎蔓冷笑一声,他们还真是登对啊,也就是她总是出现,他身边那些人才如此轻视她吧。

女人一直在发消息,视线抬起来走出电梯,目光轻轻瞥了一眼黎蔓,侧过脸去,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微微勾起唇线。

电梯里弥漫着女人的香水气息,浓郁的黎蔓有些反胃,她快速按了数字,靠着墙壁强忍着不适,微微闭了闭眼。

眼前闪过很多画面,真实又虚幻,难以分辨到底是不是自己脑补了一场华丽美好的梦。

起风了,黎蔓站在门口的暗处,手机再次亮了起来,不断的嗡鸣着。

黎蔓不接也不挂断,对方似乎很有耐心,一连打了三四次,黎蔓才慢吞吞按下接听,从始至终冷漠至极。

她不确定那个女人会不会认识她,又会不会告诉谢清墨她来过。

谢清墨那头仍旧吵闹,他嗓子被酒水浸润的潮湿低沉,气息迫人,“睡了吗?”

不似乎之前的撒娇,竟然前所未有的温柔,黎蔓深吸了一口气,紧咬着嘴唇,血色淡去,垂着的眼闭了闭。

这张嘴早上刚吻过他,几分钟前又说出冰冷的话,现在又装作温柔缱绻,若是今天之前的她还会被自己的心动蒙在鼓里。

幸好她学过适可而止,及时止损。

黎蔓冷淡嗯了一声,多余一个字都不想说。

谢清墨没听出什么不对劲,又说:“我再坐会儿。”

看似主动的商量给与她足够尊重,只不过都是他拿捏她的手段,曾几何时他做什么玩什么根本不会跟她报备。

黎蔓张了张嘴,挤出一个字,“好。”

接下来漫长的无声的安静了会儿,黎蔓以为谢清墨会挂了电话,他却沉默几秒后,再次反常开口,“不高兴了?”

该不会以为是她在闹脾气吧,黎蔓内心冷嗤否认:“没有,我困了。”

不等谢清墨回应,她便快速挂断电话。

风很大,吹乱了她的头发,也许是迎着风,眼睛眨着眨着就有泪涌出来,黎蔓伸手扒了下眼角,深深吐了口气朝着路边走去。

白天还晴空万里,也没提醒夜间有狂风大雨,好像天是一瞬间变的。

经过一场暴雨洗礼,地面湿漉漉的,车轮飞速碾过零落的树叶溅起水珠,整个城市陷入潮湿浓黑。

谢清墨酒气很重,脚步虚浮,脱了外套搭在手臂,仍旧能闻到酒精和不知名的香水混在一起的味道。

他倚在门口低着头缓了会儿,抬手敲门,无人回应。

浓黑的眉眼深邃立体,灯光勾勒男人凌厉轮廓,眉头紧皱,似是等待的不耐更用力砸了门。

还是没回应。

浓眉皱的更深,单手扶着墙勉强直起身,靠着没有被酒精完全吞噬的记忆按下密码。

输入成功的提示响起,房门打开,室内一片漆黑,他愣了几秒钟,抬腿迈入,灯光随着他的步伐一点一点全亮了起来。

顿时室内通明,窗户紧闭,明明没有遭受风雨的洗礼,可他竟然觉着室内莫名有点冷。

手指抓着领口松了松,丢下外套,脚步不稳的往卧室去。

黑漆漆的一片,谢清墨在门口占了几秒,低头嗅了嗅身上的气味放弃直接进门,转而轻声带上门,去到衣帽间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回到卧室。

打开灯,却让她黑眸怔了几秒,床上整整齐齐,丝毫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她前一夜看了一半的书不见了。

谢清墨皱了皱眉,转身去书房,打开灯,也空无一人。

书架上空了一半,看起来很突兀,再不清醒,他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难怪他刚刚觉着衣帽间很奇怪。

原来是黎蔓从他这里搬走了,带走了她的所有东西,包括放在床头的那本书。

脸上顿时浮起薄怒,他紧锁着眉头,拿手机拨号,机械提醒她对方已经关机,发消息就更不可能得到回复。

但他仍旧不死心,双手颤抖着按着屏幕。

谢清墨:【你在闹什么?】

在他看来,黎蔓毫无预兆的搬走,是无理取闹的前奏,无非是今晚他回来的晚一点,喝的多一点。

消息没回,电话打不通,谢清墨气的踱步,视线忽然被不远处垃圾桶的一抹亮色吸引。

他快速靠近了看,一副从没戴过的珍珠项链被丢弃在垃圾桶,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项链是他几个月前去出差回来送她的礼物。

当时她收到的时候开心极了,搂着他的脖子深深吻了他。

如今就被她这么丢弃在垃圾桶,像是故意给他看的,是向他宣战的信号。谢清墨心口堵着一口气,他狠狠踹了一脚垃圾桶。

垃圾桶倒下,项链从里面滑出来拖曳到地板上,更刺眼更刺目。

好似将他丢进垃圾桶。

黎蔓现在真是被惯坏了,什么时候养成这么坏的脾气,越来越不听话。

他握着手机打字,表情凝重。

谢清墨:【我不是提前告诉过你晚点回来,至于为了这个闹?】

消息发送,意料之中无人回复。

谢清墨紧绷着下颚,静了一阵转身往外走,抬手重重敲响隔壁黎蔓的房门。

一声比一声重,怒气不断积攒,不耐烦的,最后变成了握着拳头砸。

灯光勾勒颀长身形,影子在地上晃来晃去。

谢清墨脸色差到了极点,比今晚的天气还要深不可测。

房门陡然被打开,一道浅浅的光线从门缝延伸扩大,谢清墨抬眸对上黎蔓冷淡无神的眼,怔了几秒钟。

愠怒在身体里散不去,他抬起手,语气稍重的指责黎蔓,“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从我家搬走什么意思?”

黎蔓难得听见他说这么多字,冷冷的扶着门,看他的眼神不再有往日的眷念和温存,冷的让人不敢靠近。

“你也说了,那是你家。”顾名思义,从别人家搬走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完全没预料到她抓住这个字眼,谢清墨眸光闪了闪“我不是这意思,为什么搬走?”

身高优势,他低垂着眉眼,视线压着黎蔓的,无形中给人极强的压迫感,直勾勾的审视着,企图通过她的任何小动作抓到蛛丝马迹。

黎蔓掀眸跟他视线碰上,眼底被的灯光照的水亮,她没什么情绪,甚至不是困了的神态,满不在乎说:“腻了。”

“什么?”谢清墨不敢置信,深深看着她。

黎蔓在他面前一贯温柔好脾气,难得表现出几分强势,轻抬薄唇勾了浅浅弧度,“听不懂吗?”

谢清墨回过神来,脸色沉了沉,双眸紧紧看着她,觉着眼前的人竟然有些陌生。

他扶着头晃了晃,难道是喝醉了,产生了幻觉?

不对啊,若是以前自己喝醉了,她一定会贴心过来扶着自己,给自己煮醒酒汤,帮忙放洗澡水,温柔的不像话,总是那么乖,看他的眼神充满爱意。

以前也不是没闹过,她不是个气很大的人,但哄哄就能哄好,她又会乖乖待在自己身边。

想到这些,谢清墨更加认定眼前的人在闹脾气,一定是因为要将今晚的矛盾放大才肯罢休。

但一想到她是爱着自己才会这么闹,沉着的心思缓和几分。

他重新看向她,带着几分放软的哄,但习惯了身居高位,哄人都带着几分强势。

他说:“这次,你想要我怎么哄你?”

他往前半步,黎蔓脚尖下意识后退半步,与他拉开距离。

谢清墨彻底愣住。

试图搂着她的手,尴尬的悬在半空中,他低垂的眼皮轻轻颤了下,眼底情绪瞬息万变,浓烈深刻甚至有些阴郁,不过很快收敛干净。

黎蔓双手环抱在胸前,防御的姿态很重,夜深人静,黎蔓也不想在沉湎过去的情绪里。

她擅长收拾残局,更懂得收拾没必要的情绪。

“谢清墨,你现在跟我演这些不觉着恶心吗?”

这一次,她叫他谢清墨,没叫他学长。

眼里的柔情蜜意变成蜇人的讽刺。

第76章

时间仿佛停滞,周遭安静的可怕。

透过门缝倾泻在地板的一缕光线为这一刻渲染几分冷调,像黎蔓看他的眼神一样。

良久沉默之后,谢清墨木讷的脸上浮现一丝轻蔑笑意,扯唇轻嗤一声,薄薄的目光扫过她的脸颊,掺杂几分不耐烦,似乎在控诉她又在闹什么。

闹什么?他在无声质问。

这副浮于表面的情绪与往日深沉安静的样子大相径庭。

黎蔓很少见他这样,心底里泛起的酸涩和细密的痛层层交叠,犹如针扎一般叫她难忍,可自尊让她忽略这些感受,看他的眼神充斥着更深的冷意。

“恶心?”他薄唇轻轻动了动,审视着她的细微表情。

可又那么的不屑,不在乎,像一个矛盾体。

“谢清墨。”良久的对视后,她喊他名字,不带一丝感情。

“跟我在一起,到底是为了满足你夺权的手段,还是成为你炫耀的资本?”

她的声音很冷,哪怕强忍着情绪,但能听见细细的颤抖着。

那么弱,那么脆弱。

话音刚落,水润的眼圈瞬间泛起红潮,微弱的灯光映照下,肩膀紧绷着,像一只摇摇欲坠的蝴蝶。

她快碎掉了。

谢清墨闻言没出声,脚步万千一步,几乎跨进了房间,面对黎蔓下意识地关门,他抬腿抵住却叫她乱了阵脚。

门彻底打开,室内一片漆黑,月光在窗台摇曳,冷冰冰的洒在地面上。

夜风吹动窗帘,影影绰绰的。

黎蔓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轻勾唇角讽刺,“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尽管她以前不信翩翩风度的谢清墨砂也有这么龌龊的心思,可事实如此,她听见了。

“非要我回答?”他声音冷沉。

故意回避着她的问题。

他再往前一步,将黎蔓逼到了墙根,黎蔓感受着靠过来的男人,身上淡淡的酒气,以往她很眷念这种气息,可现在气息甫近,她却觉着恶心。

“吧嗒”一声,刺眼的灯光瞬间倾泻。

将两人照得清楚,黎蔓收回按开关的手,静静的冷冷的看着他,她要让他的恶行无处遁形。

男人眉眼深邃立体,是她触碰过的亲吻过迷恋过的,可现在她只觉着陌生,一切都在一夜之间颠覆了。

谢清墨视线扫过她的脖颈,睡衣的蓬松领口之下,她经常佩戴的项链不见踪影,那是他送给她的。

眸光眯了眯,黎蔓却忽然往前半步,手指搭上他的肩头,两指并拢,捻起一根发生,很轻的扯了扯唇。

她已经想到这根头发属于谁的——电梯里那个优雅的女人的

轻描淡写的让谢清墨觉着她不像她了。

谢清墨莫名的视线顺着她动作看过去,表情没有一丝慌乱,甚至有几分不以为意。

黎蔓勾唇轻笑,“谢总,她又回到你身边了,你为什么还要在我这惺惺作态。”

很久之前,黎蔓无意间得知,那个穿绿裙子的男人就是让谢清墨分手后失魂落魄的女人。

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突然提出跟她交往。

可她不懂,既然他忘不掉的女人回来了,他为什么还要跟她纠缠不休。

“周旋在两个女人身边,你不累吗?”

看似讥讽,实则语气淡漠的让人绝望。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握住,男人力气大的惊人,黎蔓感觉到一阵剧痛从手腕蔓延至心口,她整个人被往前带了两步,几乎与他贴在一起。

男人居高临下的眼神不在波澜不惊,充满愠怒,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斥,“你跟踪我?”

黎蔓皱着眉头挣扎,无论怎么挣扎男人就是不松手,反而扣的更紧。

“是,又怎么样?”她讥嘲着,“若不是听见你们的对话,我还真难看清谢总的真面目。”

眼里除了愠怒厌恶,再没半点感情。

谢清墨不以为意,只是将她往怀里拉,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她不会脱离自己的掌控。

他低眸睨着她,始终高高在上,就像这段关系一开始的样子,他牢牢占据涣主动权。

可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流逝。

“吃醋了?”

黎蔓只觉着可笑,时至今日,他还觉着自己只是像往常一样跟他闹脾气博得一点关注。

抽了手,男人还是没打算松开,黎蔓放弃挣扎,就这么冷眼跟他对视着。

“我为什么要问一个烂掉的男人吃醋。”她说。

原以为他不会在意,可谢清墨的眸色变了变,看她的眼神更是深沉的不像话,仿佛有一团黑色漩涡要将她吸附进去。

刺目的灯光晕染着她眼底的红潮,黎蔓受不了,视线转向别处。

她觉着这样的僵持毫无意义,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分心的几秒,下秒,下巴被男人狠狠捏住,抬起来,目光慌忙撞上他的视线,凶狠带着不加掩饰的强势,强压着她的,步步紧逼,叫她躲无可躲。

黎蔓脑子嗡了一下,男人凶狠的咬上她的唇,几乎不予挣脱的宣泄,好像只有这样,黎蔓就能很快不闹脾气。

似乎只有他亲她,才是他在哄她。

黎蔓痛苦的挣扎,从男人手里挣脱手臂,几乎想都没想,一巴掌狠狠拍在男人的侧脸。

很响亮的一声,黎蔓手悬在空中,都有几分傻眼。

她动手打了谢清墨。

男人愣了一秒,松开她,眼底阴郁萦绕的怒气几乎要吃人,脸上的痕迹,那么明显,提醒黎蔓做了什么。

还没反应过来,她的后脖颈被男人握住,几乎用力推着她撞进他怀里,头晕眼花害怕之际,男人狠狠捏住她的后颈,让她抬起头。

“你为什么不乖乖听话?”他低声质问,语气骇人,以至于黎蔓担心他下秒化身暴力狂。

幸好,他没再有什么动作,只是掌握着后颈的力道加重几分,特地强调他的话,“你知不知道,你的存在时刻提醒我过去有多不堪。”

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畔蔓延开,心里一阵绞痛随之而来。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我想忘掉的。”谢清墨近乎自喃,透着狠劲儿,“我都来了美国,为什么还要提醒我只是被人踩在脚下。”

他低吼控诉,“为什么要叫我学长?”

叫他忘不掉在国内的那段屈居人下的屈辱,被人戳着脊梁骨嘲讽的赶鸭子上架的好命接班人。

可是无论他多么拼命,多么努力,多么的有天赋,可他始终要活在大哥的光环之下,始终只能站在阴影里,哪怕慢慢接手公司的事情,仍然要活在阴影里。

他不甘心。

他想逃离,想要证明给老爷子看,他没选错人,可却又叫他遇见黎蔓,她想一根无形的藤蔓缠绕着自己,时不时提醒自己不要得意于现在,黎蔓放在身边,生出的刺会时不时提醒他清醒。

无论他有何种成就始终只是大哥的替代品。

他往前几乎将黎蔓钉在墙壁上,表情复杂难以辨别,“就连你也觉着我不如一个死去的人吗?”

痛苦中,黎蔓理顺了他突然失控的原因,谢清墨口中死去的人是他的哥哥,谢氏最优秀的继承人,都在大家盛赞他时,一场意外夺去了他的生命。

谢老爷子难以承受丧子之痛生病住院,从此一蹶不振,只能培养新的接班人,也就是谢清墨。

大家顾虑老爷子,从此谢清墨就是大哥,对已故的真正的大哥闭口不提。

原来深埋在他心里的偏见和执念这么深。

黎蔓忽然想到他之前看自己的眼神,现在想来才觉着毛骨悚然,原来他一直都不喜欢自己叫他学长。

原来,他只是把她当做执念的恶果。

那她的喜欢算什么?

黎蔓垂下眼眸,眼里满是失望,不再挣扎,却又觉着可笑,自嘲地轻嗤一声。

谢清墨胸口随着他愤怒的剧烈起伏,见她放弃针扎不说话,忽然冷静下来,只是手上的力道没卸下,就那么静静的瞧着她。

或许是因为刚刚情绪过于激动,眉眼间流露表现几分薄薄的懊悔,转瞬即逝,他低声叫她名字,很低很弱。

安静了片刻,黎蔓从没觉着时间这么难熬,哪怕是等待查考试分数时,都没这么难以忍受。

感受到男人的手劲儿慢慢撤开,黎蔓轻而易扶开他的手,往旁边挪开与他保持距离,周遭笼罩着冷到极致的气息。

“我们结束了。”她嗓音冷淡的让人生畏。

她的语气决绝却又笃定,“以后我不会出现在你的世界里。”

她也不再深究一个道歉。

这一次,他没抵触,黎蔓没怎么用力气就将他推出门外,随着门缝一点点合上,光影逐渐消失在门口,他们的感情就此彻底结束。

轻微的咔哒声响,门严丝合缝合上,黎蔓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身体承受不住的晃了下,抵靠在墙壁上才堪堪稳住。

后背手心早就被冷汗浸湿,冷,刺骨的冷意往身体里涌,搅动着所有情绪。

结束了,彻底结束了。

黎蔓一直觉着他性子冷,不是不爱自己,耳鬓厮磨时也会表现出温情,宛如热恋的情侣,也曾一起憧憬未来,可这全都是假象。

冷静够了,黎蔓扶着墙壁起身,门外又响起敲门声,伴随着谢清墨低迷颓废的声音。

“蔓蔓,我错了,开门我们聊聊。”

第77章

房间里最后一缕光线暗下去,黎蔓保持着靠墙的动作,慢慢闭上眼睛,鸦黑睫毛随着呼吸轻颤,薄薄的水光从眼角溢出。

她的身体微微发抖,心跳仿佛经历了好几次激烈挣扎才逐渐慢下来,可没办法控制生理反应,呼吸随着男人颓靡的声音反复跌宕。

谢清墨站在门口没打算走,黎蔓也没打算回应。

隔着一扇厚重的门,两人僵持着,空气安静,充斥着冷意。

房门再次被叩响,黎蔓惊得撑开眼帘,脊背随着调整的呼吸一点点绷直,她僵麻的脚步往前两步,手指拨动门锁。

外面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像是在期待着什么,黎蔓手指停顿了两秒,然后毫不犹豫按下反锁。

声音不大不小响起,但粹着冰冷的疏离,“谢总,体面些。”

后面三个字发音咬得很低很重,像是狠狠一巴掌扇向谢清墨,他们之间的感情就此中断,只剩下成年人该有的体面。

门外静悄悄,黎蔓不知道谢清墨走没走,也没心思管。

她转身踩着黑暗,穿过大厅回到了卧室,床头亮起的夜灯,照亮她湿润的眼角,有浅红色洇开。

光晕模糊的镜子里,黎蔓静静盯着的自己的脖子,那块儿被谢清墨触碰过的肌肤灼热感未退,而他掐着她脖子的那一幕深深印在脑子里。

之前他们不是没亲密过,情到深处难以自控时,谢清墨的强势也会展现出来,他会大汗淋淋掐着她脖子,狠狠作弄她,又会低着头亲吻她。

潮湿的吻从嘴角一路绵延往下,轻飘飘的顺着脖颈描摹,越过起伏的呼吸,最终停在让她失控的位置,掀起湿漉的眼睫,兴趣很浓地瞧着她告饶。

手指抚上脖颈,黎蔓像是被烫了一下,松开手,恶心在心里弥漫,谢清墨的那几句话在耳边反复重现。

他说她的存在一遍遍提醒他的过去有多不堪。

他问她为什么还要出现在他身边。

拧着的眉头忽然放松,黎蔓失笑一声,好像所有恩怨纠葛都在这一笑里彻底释然。

翌日一早,黎蔓难得偷懒睡了个懒觉,起床出门时很晚了,但她没想到还是在电梯间遇到了穿绿裙子的女人。

身材高挑,周遭弥漫着香水味,白天近了看,骨子里透着几分傲气,比晚上还要美上几分。

她能找到这里来,想必谢清墨默许的,看来关系匪浅了。

不过不重要了,换做以前黎蔓又会内耗,会拐弯抹角跟谢清墨确认爱意,但现在不会了。

她忽然内心变得格外平静。

看他们也只是像看路人。

女人似乎对她有印象,高傲的眼神多分了她一眼,黎蔓假装没察觉,眼神从她身上飘过,定格在电梯按键上。

停了几秒钟,女人极细的高跟鞋在地上踩出清脆声响,黎蔓眨了眨眼,看着数字键不断靠近。

电梯还没到,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女人去而复返。

逼仄的空间里,香气充斥着让黎蔓感觉不舒服,她倾身着急的按了按下行键,但电梯停在上一层,久久没下行。

浓郁的香气包裹在身边,女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你是黎蔓?”

忽然被点了名,黎蔓挺直了脊背,拿出黎家大小姐的姿态,冷淡瞥向女人,眼神里的冷漠呼之欲出。

“有事?”

四目相对,女人微微挑眉,表情叫人难以捉摸,有种十成把握的傲气,只不过被黎蔓的冷逼了回去。

女人双手抱在胸前,静默了几秒钟说,“清墨和你在一起?”

亲昵的呼吸,伴随着女人审视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灼烧出个洞来。

这也太冒犯了。

黎蔓扯了扯嘴唇,不咸不淡回她:“这位女士,隐私问题你还是去问本人。”

女人脸色稍变,大概是良好的教养让她压制着情绪,提了提唇角仍保持着几分优雅,拨弄着长发,“为什么不承认,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漆黑的眼神咄咄逼人看着黎蔓。

在意全表现在眼神里。

黎蔓虽然不知道她跟谢清墨到底有什么纠葛,但她现在属实是冒犯,黎蔓轻皱着眉头,“是与不是,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女人勾唇轻笑,“我离开后是你一直陪着清墨,只是我没想到他用这种方式报复我。”

自以为这种话能戳伤黎蔓,像是什么玩具拱手相让,明明舍不得,还要装作大度。

黎蔓轻哂一声,侧过脸轻扫了她一眼,声音冷冷淡淡,“你确定他只是报复吗?”

女人眉头轻拧,稍顿几秒,“你什么意思?”

她的意思还不明显吗,黎蔓慢慢收回余光,转向电梯,笑而不语。

淡定的不像是说出这句话的人。

女人完美的假象被她三言两语撬出劈裂的痕迹,看来自以为是不过是伪装的。

莫须有逞能的话谁不会说,再说了她黎蔓可以感情一塌糊涂,但绝不会输人又输阵的。

“叮——”电梯到了。

黎蔓在女人复杂的审视下迈进电梯,静静站在轿厢中间,女人的面容在关闭的门缝里一点点变小直到消息。

黎蔓忽然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删掉了谢清墨在留在家里的密码指纹。

再见谢清墨已然深秋。

落叶被秋风卷着打了几个璇儿,秋雨过后的空气湿润,凉意浓浓,天幕沉沉,黑灰色调的城市看起来萧条又落寞。

黎蔓从学校出来,秋风袭来,让原本穿着单薄的她拢了拢外套,抱着笔记本脚步飞快往外走。

司机打电话过来,手机不停震动,黎蔓低头找手机,几秒后脚步顿住。

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男人的黑色皮鞋,得体的西装长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黎蔓站着没动,脑子里闪过一个要不要跑的念头

但很快打消这种想法,鸦黑的睫羽抬起,黎蔓的视线随之上移,定格在男人的脸上。

毫无意外,这张脸陌生又熟悉,轮廓分明的下颌比之前更锋利立体,双眼深邃冷沉,漆黑的眼珠凝视着人的时候有种浑然天成的压迫感。

视线相碰,黎蔓冷静又疏离,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脸上没有半点波澜。

“蔓蔓。”

见她转身避开他要离开,谢清墨线伸手拉住她手肘。

僵持了几秒钟,周遭只有秋风的簌簌声,黎蔓微微侧身,“有事吗?谢总。”

后面两个字咬得很重。

她早就应该知道谢清墨看重这些,更在乎他在别人眼里的角色和重要性,当然也想通过伴侣的认可寻找优越感。

握着她手肘的手紧了紧,生怕一松手就会走掉似的。

沉默了会儿,微凉的风吹得谢清墨的手背微微泛红,骨节因为太过用力微微泛青,皮下血管尽显。

“这些天你去哪里了?”他急切往前一步,想要靠她近些。

感受到男人侵略的气息,黎蔓挣不开手臂,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她明显感受到男人的微怔。

“回国。”她说。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理所应当的语气,仿佛不曾发生过什么。

黎蔓觉着好笑,抬眼扫过谢清墨的脸,男人讳莫如深的眼底洇开一丝受伤,彷徨和恐惧。

这倒是很新奇。

“为什么要告诉你?”黎蔓勾唇,语气却冷的吓人,“你是我什么人啊?”

肉眼可见的男人面色沉下来,是他不悦的表现。

以前她会察言观色,只要感觉到谢清墨不高兴了,她总会想尽办法缓解他的情绪,往往委屈了自己。

谢清墨安静了几秒钟,嗓音低沉了几分,像是受伤极了。

“我一直在找你。”谢清墨说出这句话时甚至有几分狼狈。

换做以前,黎蔓听了会高兴的扑到他怀里主动索吻,眼下,她内心再无半点波澜,甚至觉着可笑。

若是谢清墨真有心找自己,凭借他的实力难道不知道她回国了?他们这个圈子里的消息也没有那么闭塞吧。

这些黎蔓都懒得揭穿,他想做戏演戏,那她就让他入戏太深。

“是什么大事,值得让谢总这么劳神费力找我?”

她的话带着几分讽刺,但谢清墨选择视而不见,用力将她拉到怀里抱住。

“不要离开我。”低沉的嗓音贴在耳边,情深意切。

黎蔓怔了几秒钟,想挣脱却挣不开,不耐烦叫他名字,却被他楼得更紧。

独属于谢清墨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占据她的呼吸,黎蔓紧绷着呼吸,稍稍抬起脖颈,警告谢清墨,“我的司机很快就到了,谢总要是不想惹麻烦,就赶紧放开我。”

无论黎蔓怎么说,谢清墨都无动于衷,双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深埋在她颈间。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肌肤上,黎蔓感觉一分一秒都是痛苦煎熬。

然而男人更像是在沙漠久行的旅人,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绿洲,急不可耐的想要据为己有。

他低沉的嗓音犹如祈祷,“别动,让我抱抱。”

一丝疲惫从嗓子里溢出,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

可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黎蔓再也不会在他疲惫时关爱他呵护他,做他的充电宝。

厌恶的感觉从心底滋生,黎蔓用力踩在谢清墨脚上,趁他不备用力推开他,声音沉沉警告他,“自重。”

黎蔓快速往外走,谢清墨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

路灯缓缓亮了起来,光影向远处蔓延,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拖得长长的。

其实黎蔓今天没让司机来接,她习惯了自己回家。

黎蔓站在路边等车,谢清墨就站在旁边静静看着,“我送你。”

黎蔓当没听见的,不回应。

恰巧这时,一辆白色帕拉梅拉驶过来,刚好停在两人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女人的漂亮精致的侧脸。

“清墨。”她探出头叫谢清墨,眼尾得意洋洋的扫过黎蔓。

不等两人反应,她下了车,绕过车头朝着谢清墨跑去,白色风衣在秋风下翻飞,三两步来到他身边,想要挽他手臂被避开,皱着眉头稍显不满,“你怎么来学校也不跟我说一声。”

谢清墨眼神冷淡,不动声色与她拉开距离,“你来这做什么?”

女人勾唇轻笑,“你不高兴我来吗?”

谢清墨嗓音冷沉,眼神始终看着黎蔓,“我有让你来?”

冷淡的样子,阴郁的眼底不着痕迹闪过一丝阴狠。

女人余光扫了一眼黎蔓,高傲的表情有了一丝破绽,再看谢清墨的视线始终追随着他,往前一步,大胆的去勾谢清墨臂弯。

“清墨,我们好几天没见了,你就不想我吗?”

谢清墨几乎不带思考的回她,“不想。”

见谢清墨不给自己面子,女人转而故意抬高了声音,朝着黎蔓的方向说:“清墨,你有没有邀请黎小姐参加我们的订婚典礼。”

黎蔓低着头回消息,手指在屏幕上停了一秒,忽然抬起头看向远方,原来是要订婚了。

几秒后,她低头继续编辑信息,随手拍了张路边的照片给对方发过去。

谢清墨用力将挂在手臂上的女人拂开,掸了掸衣袖,眼底的愠怒快要溢出来,勾唇轻哂,“我怎么不知道要订婚了?”

黎蔓收起手机,看了眼四周抬步往前走,她听见谢清墨在身后喊她。

“黎蔓,我不会订婚。”

黎蔓脚步微顿,停了几秒,一直背对着他,“恭喜你。”

她知道他听见了。

夜风吹拂,黎蔓拨了拨眼前的头发,脸上表情淡淡的,手机震动两声,她低头看手机,薄唇勾起笑意,直达眼底。

谢清墨看着她清瘦背影越来越远,好像被黑夜慢慢包裹,心里突然空了一大块,痛的快要难以呼吸。

字还没打完,黎蔓就被谢清墨再次握住手腕,吓得她抬起头,湿润眼底惊恐一闪而过。

黎蔓眼神骤然变冷,警告他,“谢清墨,你疯了。”

谢清墨阴郁直达眼底,深邃迫人,似乎不敢置信,急于求证:“你真的不爱我了吗?”

四周很静,夜风从两人之间穿过。

面目全非。

“爱。”

她将谢清墨的情绪高高提起,下秒,又毫无留恋地丢在地上,“不过是以前。”

看见谢清墨嘴角绷紧,黎蔓勾唇,将他推入更冷的深渊。

“满意了吗?还需要我重复吗?”

第78章

夜晚的风太安静,静到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渗透着丝丝缕缕的凉意从指缝穿过,谢清墨蜷了蜷手指,站在原地,一双黑眸沉的不像话,痛楚在眼角蔓延。

黎蔓拨了拨被吹乱的头发,淡淡地抿了抿唇,眸光转向一边不再与谢清墨对视。

卷翘的睫毛下,眼神淡然的勾不起半点涟漪,微风吹过,她轻轻眨了眨眼。

路边的车来来往往,光影拖行,仿佛一道长长的虚实变幻的背景,推着他们往前行。

谢清墨盯着黎蔓良久,抬步欲往前一步。

黎蔓却先他一步,收起手机,双手插兜往前走,挺拔的背影,干脆又决绝。

谢清墨蜷着的手指握成拳头,眼底的阴郁弄得快要将他吞没,目光里的背影逐渐模糊消失,他用力闭了闭眼。

“清墨。”女人的声音突兀响起。

谢清墨倏地睁开眼,眸光不善的转向女人,整个人散发着阴郁可怖的气息不加掩饰。

女人很少见过他这般,惊恐万分,缠上他的臂弯,却在下一秒就被他甩开,冷漠的警告在耳边响起。

“离我远点。”

几个字掷地有声。

女人双眸顿时涌出泪水,委屈地在眼眶里打转,她带着哭腔喊他名字,得到的却是谢清墨再一次不客气的警告。

“我们也可以不用再见。”

眼泪顺着女人瞪大的眼睛滑落,断了线似的往下掉,她想要靠近他,又忌惮着他的警告,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以前眼泪是她的杀手锏,只要跟谢清墨发生不愉快,一落泪谢清墨瞬间心软,什么都依着他。

这次,谢清墨却视而不见,不再因为她的眼泪感到愧疚而妥协。

“清墨,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她咬着红唇,小心发问。

精致的妆容被眼泪毁掉,女人湿漉漉的样子,像是随时可能碎掉,可还要装出一副懂事乖巧的模样。

谢清墨眸色微动,“是。”

女人经受不住打击,踉跄了一步勉强站稳,看向他的眼神满是不甘,“那你承诺会照顾我都不算话了吗?”

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她是笑着的,仿佛给自己留存最后一丝体面。

谢清墨动了动手指,垂眸静默了几秒钟,沉声说:“当初答应你哥照顾好你,你非要招惹我。”

顿了几秒钟,他继续,“你玩够了要走,我让你走,你现在又要回来。”

他掀眸看向他,深沉的眼神带着摄魂夺魄的压迫感,“凭什么?”

“连你也觉着我只是备选。”

他曾经给过她偏爱,体面甚至是尊重。

可她呢,将她推入黑暗,一走了之。

女人被他的质问震颤地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这是谢清墨最不能触碰的暗区,拼命摇头,解释,“不是的,清墨不是这样的。”

女人伸手抓他的手,被他用力拂开,“不管是与不是,你好自为之。”

说着他大步离开,女人追上来,哭着质问他:“那我哥的承诺呢,你要违背吗?”

谢清墨脚步微微顿,头也没回,扯了扯薄唇,“你有任何需要联系我的秘书,但我们就不要再见了。”

女人满脸绝望,用力呼吸了一口,再次问他:“就因为黎蔓吗?”

“是。”谢清墨回她。

女人绝望地笑了笑,伸手抹了一把眼泪,抬起眼故作坚强,轻蔑哂笑,“可是黎蔓也不要你了。”

多戳心窝子的话,她故意说给谢清墨听的。

他要让他尝尝这种万箭穿心的滋味。

看着他不为所动的背影,女人痛苦的皱了皱眉,接着说:“你这样自以为是的人,得不到任何人的爱。”

在女人失控的诅咒声里,谢清墨沉步离开。

回到车里,关上车门,谢清墨脱力仰靠在椅背上,车里没开灯整个人蜷入黑暗。

疲惫的闭上眼睛,他和黎蔓相处的那些点点滴滴如走马观花从眼前略过,想抓住拿短暂的温存,一伸手全都化为空气。

手机响个不停,谢清墨没有心思接听,按下静音。

也许别人说的对,他自以为是任何事情都能运筹帷幄,唯独忘了感情不可控。

就像他对黎蔓的感情,肆意又泛滥。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内亮起一点光,手机屏幕映亮男人漆黑瞳孔,他垂着眼睫,拇指在黎蔓的手机号上滑动。

犹豫拉扯反反复复,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他一狠心暗灭手机,丢到一旁,启动车子离开。

站在走廊,他看着黎蔓的房门,甚至产生她会开门迎接他的幻想。

冷清的环境,让他驻足很久。

每一次进出都奢望能碰见她,可最终那都是奢望。

某个午后,谢清墨开完远程会议听见门外有动静,他下意识地打开门,看到的是一群搬家工人。

从他们口中得知,黎蔓这套公寓处理了,已经换了新的主人。

隔着一道走廊,看着他们曾经相处过的空间,一点点新的家具填满,心脏被拉扯的生痛。

她就这么厌恶他吗?

谢清墨气的拿出手机拨通黎蔓号码,听见的是机械的提示声。

他忘了,早忘了,她对他厌恶至极。

公寓被卖掉了,他们的纽带彻底消失了。

后来谢清墨很长一段时间醉心工作,不参加应酬,也不出席任何酒局,形单影只,身上的阴郁气质更重了。

朋友们时常调侃他,他一语不发,埋头工作。

他以为至少再听见黎蔓这个名字的时候,能平静的像是应对任何项目一样。

但他又错了。

再次听见她的名字她的事情,杯子里的酒撒了一手,失控的样子狼狈。

助理悄悄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汇报,“黎氏很快会发讣告,黎蔓小姐正式接手董事会。”

谢清墨失神片刻,放下酒杯,抽纸漫不经心擦手。

“黎蔓撑得住吗?”他问。

秘书公事公办地回答,无一不是夸黎蔓从进入公司之后在外界传的如何优秀,她接手集团有多顺理成章。

谢清墨什么都没说,视线转向窗外,玻璃上映照着模糊人影。

老黎总的追悼会是在英国办的,谢家和黎家也有合作,又是故交理应参加,他作为谢家的掌舵人出席会有诸多流言,便让谢清砚参加。

葬礼那天,谢清墨还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现场,远远的,他看见黎蔓打理着事物。

黑色的衣服趁得她更瘦了,比他们那会儿更瘦。

她像是一片顽强的草,遇到了风雨反而生命力更旺盛,身上那股子倔劲儿比之前更盛。

追悼会正式开始,谢清墨才缓缓离开。再次听见黎蔓的名字,是她接手公司之后大刀阔斧的改革并购,黎氏股价上涨,她也接受了财经专访。

他将采访视频放了一遍又一遍,秘书敲门进来,“谢总,贺礼已经给黎总送去了。”

以往谢总隔山差五要给李总送礼,但都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这次送过去的贺礼,居然收下了,难道谢总要守得天开见月明了。

谢清墨低低应了一声,见秘书不走,抬起头好奇看他,“还有事?”

秘书犹豫几秒,小声说:“谢总,我听说黎二小姐预约了旋转餐厅帮黎总的助理告白。”

黎二小姐?谢清墨因为谢清砚的缘故对黎初印象深刻,但终究不是他的事,他随口一问,“给谁告白?”

难道这件事情不应该告诉谢清砚么?

秘书说:“给黎蔓黎总。”

谢清墨笔尖一抖,在文件上划拉长长一道,他不敢置信地盯着秘书:“助理给黎蔓告白?”

秘书点点头。

谢清墨什么都没说,低头写了两个字,忽然狠狠扔掉钢笔,打翻面前的文件,气得发笑。

助理给她告白?黎蔓她也敢的,谢清墨紧绷着下颌线,脸色差的吓人。

秘书审时度势,小声询问:“谢总,需不要我做什么?”

谢清墨凶巴巴说:“你是不是很闲。”

秘书见状赶紧离开,谢清墨气得拿起手机拨打,对方不接电话,他气得丢下手机,狠狠拽着领带松了松。

周遭愠怒的火苗,快要将他吞噬了。

他看着秘书传来的黎蔓助理周然的信息,面色阴沉可怖,指尖在桌子上敲了敲,“周然,黎氏资助的学生。”

想要以身相许回报他们的栽培,倒是个衷心的。

一想到周然对黎蔓怀有男女之情,还在她身边朝夕相处,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准备从小培养老公是吧。”谢清墨咬牙切齿的,心里怒吼着不可能,嫉妒得快要发狂了。

近几日冷空气来袭,气温骤降,来往的行人都变得行色匆忙。

暮色将至,多了几分萧索。

黎蔓怀抱着双手失神的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手机响起才勾回思绪。

手机不断嗡鸣,她转过身拿起手机,是周然打来的。

看了眼外面,连续工作让大家都很累了,今天让大家都下班了,她按下接听。

“黎总,方便请您吃顿饭吗?”周然小心谨慎的询问。

他一向做事体贴周到,也很有分寸感,上下级请吃饭的事情更是没有。

周然大概猜到了黎蔓的顾虑,解释说:“黎总现在是下班时间,我不是员工您也不是上司,我想感谢您。”

黎蔓不愿意去,但听见周然情真意切的恳求,心软地答应了下来。

黎蔓下车,刚锁上车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男人。

她愣了愣,谢清墨怎么会在这里,也许来吃饭吧,她吐了口气若无其事地往电梯间去,仿佛没看到男人一般,低头看手机。

但很显然男人并不是来偶遇的,黎蔓感觉到有人拦路,抬起头来,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顷刻间撞入眼眸。

比之前疲惫,但眼神更沉,更有压迫感。

“谢总,巧啊。”黎蔓放下手机,大方跟他打招呼。

这几年的商海沉浮,她见惯了各种人各种人心,面对谢清墨游刃有余,像个寒暄的旧友。

谢清墨设想过上万种重逢,没料到会这般仓促,不像她跟没事人一样。

“不巧,我在等你。”

黎蔓闻言一笑,“谢总有事吗?如果是工作的事情,抱歉现在是下班时间,我有约了。”

听见有约了几个字,谢清墨眼眸微眯,危险在肆意扩散。

“约会?”谢清墨语气咬得极重,“跟你的男助理?”

黎蔓的好脸色瞬间沉下来,她不喜欢谢清墨还管她的私事,“谢总,你管的太宽了。”

“是吗?”谢清墨往她逼近一步,“是不是我今天不出现,你就会答应他的追求?”

黎蔓皱起眉头,“你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不知道吗?”谢清墨语气很重,“旋转餐厅约会,还真是浪漫。”

“无理取闹。”黎蔓觉着不可理喻,侧身想跟他错开,下秒手臂被抓住,整个人失重,被谢清墨打横抱了起来。

惊慌失措,黎蔓挣扎着要从他怀里跳下去,奈何力气悬殊,她不是谢清墨的对手。

“你这是骚扰。”黎蔓低声控诉,若是被人拍到,传出去对两家公司都没好处。

“想不到谢总这么流氓!”

谢清墨紧紧抱着黎蔓大步流星去往车边,任她挣扎捶打自己,“我请不走你,只能带走你。”

他将黎蔓塞进车里,自己也跟了上来,司机一眼也不敢看,升起挡板启动车子。

黎蔓手腕被谢清墨握着,想挣扎挣扎不开,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谢清墨,你又要闹什么?”

“跟我走,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谢清墨看她的眼神不算清明,满满的眷念。

黎蔓气得失笑,“谢总,你的办事风格真让我看不起。”

不管黎蔓说什么,谢清墨无动于衷,黎蔓看着车窗外倒影划过,她出言讥讽:“不出十分钟,我的定位安全系统就会启动,谢总,不要让双方难堪。”

像是提醒了谢清墨,他单手三两下拽下领带,缠住黎蔓的双腕,不放心还用低头用牙叼着领带打了个结。

做完这一切,拿出双方的手机,直接按下关机键。

黎蔓怒着说:“你这是绑架。”

谢清墨领口松垮凌乱,昏暗的环境下透着一丝危险,他勾了勾薄唇,“那你把我抓起来。”

无耻透顶了。

黎蔓没想到谢清墨不要脸的功夫见长,硬这来没用,只能用软招,“我明早要见外商,有个很重要的会。”

谢清墨愣了几秒,“我会准时送你回去”

黎蔓挣扎了几下,恼怒得瞪着他,“谢清墨。”

车子驶入一个庄园,黎蔓是被谢清墨扛着进屋子的,一路上像是提前被安排好清场,都没遇到其他人。

房间内香氛很浓,黎蔓被丢在沙发上,墙角的氛围灯光影让她面前看清四周,谢清墨顺势握住她的手在她旁边蹲下。

距离很近,黎蔓能感觉到他气息在靠近。

“蔓蔓。”他低喃着她的名字,像是不敢置信她就在眼前,像是得到回应确认一般。

黎蔓躲开他的视线,“谢总,请你自重。”

谢清墨没有真要碰她的意思,他静静地瞧着她,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现实和回忆重合,他痛苦的拧气眉头。

“蔓蔓,对不起。”

黎蔓对他的道歉无动于衷,恍若没听见似的不吭声,抬脚想要踹他,被他握住脚踝,怎么挣扎都挣不脱。

他慢条斯理脱下她的高跟鞋,让她踩在沙发上,又拽过毯子替她搭上。

“陪我待会儿。”他起身,拿起准备好的酒和杯子,倒了一杯放到黎蔓面前。

他假装绅士的问:“喝点么?”

黎蔓讥讽他:“你把我绑我来就为了喝酒?”

谢清墨闻言反问:“那你希望我做什么?”

黎蔓不再说话,抬起手说:“你帮我捆住我怎么喝。”

谢清墨端起酒杯靠近,杯口贴上她的唇瓣,贴心的喂她一口。

黎蔓喝的有点呛住,咳嗽了几声,避开了他的酒杯不再配合,身上想要下沙发逃跑。

放下酒杯,谢清墨按住她坐回去,指腹轻轻碾过她的唇角,擦去一点酒汁,眸光深邃的盯着她,忽然手指停住,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脖颈,低头吻了上来。

黎蔓吓得睁大了眼睛,试图咬他,薄唇被他咬住吻的细心又霸道。

记忆中的气息汹涌的涌入脑海,黎蔓躲无可躲被谢清墨勾着不知道吻了多久,两人都有点凌乱狼狈。

黎蔓眼神凌厉的看向他,极尽羞辱,“谢清墨,你就像是出来卖的。”

她以为谢清墨会气急败坏,会赶她走,但她怎么都没料到,这招对谢清墨没用了。

谢清墨暗哑着嗓音说,“你就当可怜我。”

黎蔓气的推开他,又被他狠狠抱住,不敢再触碰,“蔓蔓,再给我一次机会。”

“回到我身边。”

他想说,不要接受那个助理。

黎蔓失笑,语气很冷,“做梦。”

脖颈忽然一阵细密的疼,谢清墨轻轻咬了上去,黎蔓踹他打他无济于事,他伏在她肩头,一遍遍求着她。

他不知道怎么做才会让她回心转意。

黎蔓不为所动,眸光渐渐失焦,仿佛一下被拉回到了他们刚恋爱那段时间,谢清墨也是这般缠着她,那时候她甘之如饴。

“谢清墨,迟了。”她淡淡的说。

感觉到男人的僵住,她说:“我爱过你,可是那时候你最爱你自己。”

她终于能坦然的平心静气的说过去,“是你,用我的真心去换你的尊严,这样的爱情我不要了。”

谢清墨低声道歉,黎蔓却说过去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吐出,跟过去释然了。

“以前我恨过你,现在不恨了。”

风撩起窗帘,一丝光亮照进房间。

见谢清墨还要说什么,她补充说:“因为我也不爱你了。”——

《全文完》

鹊鹊啊

2024.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