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的百姓从暗处悄悄探头,水面上漂着许多人,有些还活着,有些已经死了。
颜渡忽然轻笑了一声,道:“还以为这世间没有你留念的东西,原来你也……”
“颜渡叔叔。”戚宝拽着他的衣襟,眼巴巴的看着他。
可怜的模样,虽没有出声催促,却也无声胜有声。
颜渡立即将他放到不远处的客栈门口,道:“你别乱跑,我这就去找你爹。”
重回湖边,一群官兵围在那里,为首的中年华服男子大喊着:“快点救皇上!皇上!”
帝元不见了,多半被那妖蛟吃掉了。
官兵开始打捞,捞出来许多人,一个个的都躺在水边。
谢明堂被捞了上来,帝元的黑色长袍也被捞了出来,却独独不见帝元本人。
死了!死的真好啊!
摄政王此时正在帐中,听到了手下汇报,心中暗暗笑道,这蛟死得其所。
颜渡已经找到了沈不忘,他晕倒在平湖另一侧的竹林里,单薄的身体湿透了,墨色的长发被水打湿胡乱的沾在脸上,眉眼如画,竹叶上的水珠打在他的鼻峰,缓缓滑落。
颜渡蹲在他面前,伸手轻轻触摸了一下他的脸颊。
他似乎发现有人来了,睁开眼,看了他一眼,便彻底晕了过去。
第 36 章 终究是他一个四五岁的小……
“你真敢晕啊。”渡妄恶从胆边生, 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颊。
他的体温一直偏低,指尖传来的触感很好,他稍稍用力了一些, 在他脸上掐出一个红痕, 可是他依旧没有醒来的意思。
很奇怪的感觉, 刚刚昏迷之前的那眼神,看上去并没对他的警惕和抵触。
是什么原因?
渡妄思索了一下, 难不成他也把自己认成了颜渡,所以对他没有任何警惕?
若是他现在将他囚起来, 再以那个小孩为要挟,他便永远逃不出自己的掌心。
邪恶的念头不断的在脑海中盘旋着,将这些想法付诸实践也十分简单,就算他现在对他做任何他不愿的事情,他都不会反抗。
可……那有什么意思?
“之前亲一下都不行, 现在怎么让我抱着了?”他弯腰将人横抱起来, 嘴唇贴近他的脸颊贴了一下。
颜渡没有再做多余的事情,抱着他离开了竹林。
夜色降临,外面又下起了雨来。
云来客栈上房里,戚宝连续打了十个喷嚏,戚宝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感染了风寒, 他道:“颜渡叔叔,我可能感染风寒了。”
“那……要怎么办?”他顿了一下,脑海中似乎对风寒这种病症有概念,“那你会死吗?”
戚宝:……
没法,他只能自食其力,让小二给他煮点姜茶来,还给了点碎银子, 十分懂得人情世故。
戚宝自己把湿透了的衣服给换了,裹着个大衣服,小小的身体冷的发抖,瓮声瓮气的说道:“我没事,我就是……阿嚏,有点冷,我爹的湿衣服也要换掉……阿嚏,不然他也会生病的。”
颜渡迟疑的看了一眼戚宝,戚宝叹气,他也意识到了,可能这些小问题对于修真界的人来说根本没有遇到过。
他只能自己解决,替他爹换衣服,他自觉很能干,可解他爹的腰带的时候变卡住了。
沈不忘系的腰带是布的,打湿了后便很难解,戚宝的手都弄累了,还没有解开。
他求助似的看向颜渡,道:“颜渡叔叔,你帮帮忙。”
“这……这样不好吧。”颜渡摸了一下面上的面具,面具下的脸有些怪异。
戚宝道:“可是这样下去,我爹会生病的,他都晕过去了。”
颜渡瞥了一眼戚宝,还是应下了。
他坐在床边,解开他的腰带,扶起他的身体靠在自己的怀里,褪去他被打湿的衣服。
白玉无瑕的身体,美的不可方物,戚宝替他爹检查了一番,发现并无外伤,但是却晕过去了。
戚葆拉上被子给他爹盖好,盖到脖子的位置,这个时节最是冷了。
戚宝火热的小手伸进被窝里,覆盖在沈君钦的小腹上,一边对着颜渡道:“我爹凉了。”
沈不忘似乎知道有人在碰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戚宝见他爹醒了,立即激动的喊了一声:“爹!”
沈不忘冲着戚宝微微点头,动了动嘴唇,声音几不可闻:“别担心。”
“爹,你没事就太好了。”戚宝喜不自胜。
“……”
沈不忘低声道:“你发热了。”
戚宝脑子昏昏的,还一直打喷嚏,发热的话,可能有吧?难道不是爹太凉了吗?
沈不忘偏头看了一眼带自己回来的人,声音很低很低:“麻烦你帮戚宝……”
渡妄有些恍惚,他竟然在请求自己。
“颜渡叔叔。”戚宝喊他,将他从失神中拉回来。
颜渡偏过目光看戚宝,问道:“怎么了?”
“我想烧点热水给我爹擦擦身子。”戚宝说道。
颜渡刚刚跟他推测了一番,那蛟妖打算自爆,他爹为了避免伤及无辜用尽全力阻止,所以才晕过去了,休息几日恢复一下元气便没事了。
戚宝觉得他说的是对的,但是也不能让他爹就这么窝着湿衣服躺着。
他爹现在又晕过去了。
可是他还太小了,根本搬不动他爹,需要人帮忙。
颜渡蹙眉,道:“怎么烧?”烧热水这种事情他也没干过,为什么还要洗热水澡?泡个灵泉不就行了吗?
“烧热水洗。”戚宝道。
他觉得颜渡有些奇怪,看着不像是不知道烧热水的,可能只是委婉的拒绝帮他干活。
戚宝也觉得一直麻烦别人帮忙干活不好。
他都救了他了。
戚宝道:“我下去烧水。”
终究是他一个五岁的小孩扛起了所有。
颜渡面具下的脸都皱在一起了,道:“我去吧。”
戚宝跟他一起去了,那店小二见着戚宝两人立即热情的迎了上来,听说他们要热水,立即就去烧了,态度跟之前冷漠的样子根本不同,他明里暗里一直打听谢国公跟他们是什么关系,惯会见风使舵。
颜渡看到小脸酡红的小东西,俨然是生病了,他想起来了,刚刚沈君钦让他帮忙给小孩洗澡。
“来吧,我帮你洗一洗。”颜渡说道。
“不要不要,我自己可以,你帮我爹洗洗就行了。”戚宝立即疯狂摇头。
热水桶都准备好了,颜渡冲着他伸出手来。
戚宝在房间里到处跑,最后被他提溜过来,像是提溜一只小猫一般,毫不客气的将人丢进水桶里。
进了热水里,他倒是乖乖听话了,站在水里,一双润湿的大眼睛盯着他看:“谢谢颜渡叔叔,你真是个好人。”
颜渡面冷,不过看着眼前小孩纯真的笑颜,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比哭哭啼啼的样子好太多了,心中郁结的一口气莫名消失了,他声音偏冷:“……不谢。”
“对了,你怎么一直戴着面具啊?”戚宝化身好奇宝宝。
颜渡还是之前那番说辞,自己生的不好看,怕吓到他们。
戚宝却说:“肯定不是的,我觉得颜渡叔叔你肯定是个大美男!你眼睛也很好看,嘴巴也很好看,怎么可能丑?”
“哼,你就知道?”颜渡被小孩的甜言蜜语逗笑了,扯了扯嘴角。
“而且你这么善良,在我心中你就是全世界第二好看的人!”戚宝说道。
“那第一好看的是谁?”颜渡问道。
戚宝摇头晃脑的说道:“自然是我爹了。”
颜渡还是第一次带小孩,听他说淋了雨会生病,小孩泡在热水里脑袋都开始冒烟了。
他想了想,拿着毛巾给他擦洗,拉起他的手,小孩还不愿意。
不过他到底活了几百上千年了,还能拧不过一个小孩?
颜渡强行将他的手扯出来,他这才看到他左手小臂上有个黑色的印记,繁复的花纹不断生长,最后会枝繁叶茂,侵蚀他的神魂。
他顿时心头一惊,随后压下了念头,道了句:“那你这手,都黑成什么样了,还不让我洗,你臭臭的。”
“好吧。”戚宝一脸屈辱的表情,任由他对着自己搓了又搓,力气大的不得了,疼的他龇牙咧嘴。
洗完后,颜渡还从乾坤袖中拿出了一个宝物,不着痕迹的戴在了戚宝的手腕上。
“这是什么?”戚宝有些惊讶。
“这是……玉镯子,可以当储物空间,若是你想找我的话,也可以对着他叫我的名字。”颜渡道。
戚宝开心的收下了,好奇的要死,问他怎么使用,颜渡教了。
他又问,为什么空间里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颜渡给了他点丹药宝物放进去,戚宝想了想,把自己的私房钱放了进去。
他又问,那我要怎么召唤你,你平时是住在这个空间吗?
颜渡黑着脸,指着胸前挂着的玉纽扣,解释道:“这是同心环,你只要凝神喊我,我就可以感应到,我就来找你。”
“哇,太厉害了,我一定会好好珍藏的,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个宝物。”戚宝十分开心。
终于没有任何问题了,戚宝也歇下了兴奋的情绪,亮晶晶的眼睛盯着颜渡看了半响,想自己没有回报的,立即卖乖道:“颜渡叔叔,你送我这么好的礼物,以后我长大了,肯定给你回礼。”
“呵呵。”颜渡冷笑。
戚宝却不觉得他在冷笑,他人这么好,怎么会嘲笑他了,他又说:“颜渡叔叔,我洗好了,你也淋了雨,你也洗洗吧。”
“天色已晚,你住在哪里啊?要不你就在这客栈暂住一晚吧,我给你付银子。”
戚宝特别慷慨的将放进同心环的银子又拿了出来,不过他发现,来京城几日,已经花掉了不少了,不过在这事上不能小气。
他立即带人去开个新的房间,不过今天这样了,很多人房子被毁,客栈已经住满了。
戚宝试探着建议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在我们这打地铺吧。”如果不愿意的话,去别的客栈,再不济床上让他挤一挤吧。
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下,颜渡还是应下了。
夜色正浓,京城的喧闹终于消了。
心情前所未有的明朗,若是他们相遇不是那么糟糕的话,或许真的能跟他们好好相处。
其实,一开始他们也是好朋友来着。
年少时,渡妄遍寻各界,寻找对手。
那人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名起何处,不知年岁,听闻时已是三界第一剑。
渡妄作为魔界圣子,呈凶斗狠第一名,便去找他约架。
他那时技不如人,被沈君钦揍了。
后来,他变换了模样,褪去魔界的特征,变换成白衣少年的样子,去无月崖拜师,那老头不收他,渡妄却不愿意走,日日跟着沈君钦,后来见沈君钦师兄对沈君钦颇多照拂,便开始换了称呼,叫沈君钦师兄。
作为师弟,他撒泼卖乖肆意妄为,沈君钦也都没有偏颇他过,全然当他是个透明的。
那时候的沈君钦被他缠着烦了,给他安排了很多杂事。
其中就有一件是给山上的每一个猴子洗澡,那些猴子特别闹人,冬日里就喜欢在山上的温泉里泡着。
沈君钦也喜欢泡在温泉里,那日渡妄偷懒,藏在水底,便看到了沈君钦褪了衣服,进入水里。
渡妄傻愣愣的从水底往上看,依水而生的龙竟然呛了水,说出去都丢人。
他猛地出了水面,看到的就是沈君钦略显惊讶的看着他,问:“你怎么在这?”
“泡澡啊,山上太冷了。”渡妄理不直气也壮,“师兄,你该不会要赶走我吧?你怎么这么霸道啊,我要告到师父那……”
“师父可没有收你。”沈君钦也没见他真心实意的拜师,却要偏偏缠着他叫师兄,多半是来偷师的,赶也赶不走。
沈君钦又顿了一下,道:“你要泡便泡吧,灵泉对修为有好处。”
渡妄胆子大了,直接将衣服脱了丢出去,两个人并排坐着,问道:“你不走吗?”
沈君钦像是看白痴一样看他一眼,道:“这是我的地方。”
言下之意,要走也是你走。
沈君钦毫无戒备的闭上眼睛,渡妄便看着他,他也全然不将他的目光当一回事。
他一直都是个一板一眼的人,认定的事情从来不曾变过。
在无月崖的时光是他毕生最快乐的时候,可以天天跟沈君钦切磋,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已经掌握了他的出招方法,可以克制他的剑招。
胜利显然很快就会属于他了,不过,他却不想走,如果可以的话,一辈子都可以在这里。
直到他师兄带回了他们师尊的传话,说要教习沈君钦无情道。
渡妄私下里找到他,问:“你真的要修习无情道吗?”
“修真问道,不就是为了追求力量之巅吗?难道你不是吗?”沈君钦说的理所当然。
渡妄当然是这样,可是他沉默了很久,却又觉得不只是这样,他问沈君钦:“你要不要跟我走?”
沈君钦应道:“好。”
“你都不问我去哪里吗?”渡妄心脏漏跳了一拍,笑着反问道。
沈君钦偏头看他,淡声道:“去哪里都可以。”
“那,我们约好,今晚子时,我们一起走。”渡妄道。
沈君钦也没有意见。
那时候他们谁都没有说一起走是什么意思,可是心里都知道,他们此后都是会相伴左右的人。
再后来……是他先骗了沈君钦的。
本来是可以一路的人,后来却成了站在对面的人。
第 37 章 不是,兄弟,我全程跟你……
阳光透过格窗, 沈不忘睁开眼时,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怀里揽着的戚宝,而是看到躺在地上即便睡觉了还戴着面具的男人。
他脑子昏昏的, 思绪回拢, 想到了昨日那妖蛟的伤人的事情, 蓬莱海阁不知道从哪里来了许多药人,被它吃了之后便修为暴涨, 大有化龙之势。
沈不忘进入它的腹中,长剑直接劈开它的血肉, 它痛苦的翻滚着,自知不是沈不忘的对手,便要自爆妖丹。
沈不忘用尽全力阻止,同时他也耗尽了力气。
短时间内他可能也拿不出那柄剑了,就是那个帝王称为不问仙的命剑。
地上的男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也幽幽的睁开了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 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忽略掉他睡觉时还戴着面具,此情此景无比静谧和谐,宛如旧友重逢。
戚宝幽幽转醒,小手揉了揉眼睛。
“爹, 你没事了吗?”他声音还有些含糊,带着困意。
“没事了……”沈不忘看了一眼已经从地上坐起来的男人。
他穿了一身白色蚕丝制成的衣服,衣襟上还有暗暗的纹路,却分外单薄隐约还透着里面的肤色,在这种时节穿成这样,却是有些冷了。
沈不忘起身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裳给递给他,渡妄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不解。
“当心感染风寒。”沈不忘道,茶金色的眸中带着淡淡的温柔。
渡妄心说,我才不会感染风寒,还以为风寒是什么绝症,昨晚小崽子洗了个澡就好了。
但是他的举动却叫他心中熨帖,这一身是新衣服,沈不忘还没有穿过,深蓝色点的湖水绿,成熟又活泼的,跟戚宝身上的那身是亲子装。
沈不忘还穿着自己那身淡淡的湖水蓝色的衣服,这样穿搭的倒是格外和谐。
渡妄昨夜时已悄悄变幻了外貌和身形,此时的他已经是刚刚成年时候的模样,跟沈君钦差不多高,身形稍微强壮一些,不似他纤瘦,所以衣服穿着正好。
戚宝换好了衣服,时不时抬头看渡妄,问道:“颜渡叔叔,你晚上睡觉还戴着面具吗?这面具是长在你脸上了吗?”
“……”渡妄不知道如何回答,要说是吧,有些怪,但是睡觉还戴着面具更奇怪。
戚宝又否定了自己的推测,说道:“面具肯定不是长在你脸上的,你上次戴着的不是这个。”
戚宝忽然又看了他面具一眼,道:“颜渡叔叔,我想到了,待会我跟爹去送你一个新面具怎么样?”
“好,谢谢你。”渡妄笑了笑。
用过餐,渡妄问沈君钦道:“你们来京城所为何事?”
“寻医配药。”沈不忘倒也没有藏着掖着,毕竟他就是来做这个的,若是眼前之人能帮自己找找人,解了自己的麻烦,便更好了。
渡妄顿了一下,心道他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他悄悄感知了一下沈君钦,发现他竟灵力全无,比几个月之前相见时更弱了,如今的他或许连自己的剑都拔不出来了。
戚宝也着急了,忙问道:“爹,你生病了吗?”
“没事。”沈不忘摸了摸戚宝的脑袋,他是知道戚宝的,平日里思虑很重,若是不给个答案必定会胡思乱想,他便道,“昨日那妖蛟自爆时,爹用尽全力压制住了,所以现在可能……没有之前那么厉害了。”
这都是小问题,很久之前也遇到过差不多的情况,不过月余便会恢复。
倒是戚宝身体里日益增长的魔气,让他不知如何处置。
“这样啊。”戚宝若有所思。
沈不忘已经继续问颜渡了,他道:“若是颜兄有什么相熟的高人,可以引荐吗?”
“……自然。”渡妄压下心中的怪异,磕磕巴巴的应下。
沈君钦是什么人?修真界第一人。
若是他想要什么,稍微许诺一些好处,指点一番弟子,那便有无数的人前赴后继的送上丹药宝物,再不济他自己去寻,秘境洞府如入无人之境,天材地宝不是他的囊中之物吗?
为何还要求助旁人?
渡妄很快心里一盘算,他之前探知灵力全无和他自己说的不如之前厉害了,大约是在修真界受了什么委屈和排挤?或许这些年出了什么事情。
现在他带着儿子在人间隐姓埋名,之前在荷花村那种穷乡僻壤,也是不想离开的样子,现在又来了京城,说是寻医问药大约是没错的,只是问的不是自己的,而是这个孩子的。
渡妄昨夜给小孩洗澡,发现他身上有很大的问题,虽然给了个镯子,上面布置了禁制,可以暂时压制住魔气的滋长,但只是压制,并未除掉。
这个孩子多半也是沈君钦离开仙门时候跟某个不知姓名的女子生的,至于遇上这个女子的方式,大约是解救落难仙尊?
想到这里,渡妄眸光骤然变冷。
戚宝想到了什么,又道:“今日十五,不是说京城有灯会,不如我们带颜渡叔叔去逛逛吧,顺便给他买个好看点的面具,对了,秋生叔叔一直想去来着,对了,秋生叔叔去哪里了?”
陈秋生不见了。
灯会办不了,昨夜妖蛟作祟,弄塌了无数的房屋,现在整条玄武大街都乱作一团,平湖边打捞出来许多尸体,还活着的已经被接走救治了,剩下的都是死掉的。
有些被妖蛟吃掉的,被它强大的胃酸腐蚀的面目全非,全然都认不出原本的模样,还有些只剩下一件衣裳,也有只剩胳膊只剩大腿的。
哭喊着来认亲的人很多,更多的人早就尸骨无存被妖蛟炼化了。
陈秋生就是其中一个,他死之前吃了很多丹药,倒是成了妖蛟的大补之物,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有一件褴褛破烂的外衫,看上去是他穿过的。
那个弱小却又顽强的书生,有时候看起来还很窝囊的书生,从荷花村走了好几个月,躲过了巍山的迷雾和食人的镖头,逃过了无相寺的血魔,被摄政王家的跋扈贵女抽了好多鞭子都挺过来了。
最终还是没有躲过劫难,尚未金榜题名,便葬身在妖蛟肚子里了。
戚宝情绪很低落,在荷花村的时候,他爹不在身边的时候,多数都是这个邻居照顾他的,他脾气还很好,无论戚宝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尽力达成。
他们找衙门那认领了陈秋生的衣服,给他在城郊立了个衣冠冢,又在寺庙中的灵骨塔中给他立了个牌位,希望他早日超生。
灯会虽说要取消了,不少商贩却不知道,从外地赶来,街上还是很拥挤。
沈不忘牵着戚宝走在前面,渡妄慢他们一步,正思索着要以什么理由离开这里。
刚刚听到湖边有高官吩咐官差,说什么皇上葬身妖蛟的事情定不可宣扬。
他便明白了,昨日那妖蛟是冲着自己来的,大约是摄政王跟月照国的人达成了什么约定,那那玩意儿吃了他,后来也不知什么原因,那妖蛟竟然率先开始攻击沈氏父子。
“戚宝,你看这个面具是不是很好看?”沈不忘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喜的语调。
渡妄回过神,便看到他兴冲冲的牵着戚宝朝着一个面具的小摊走去,那边卖的都是白模面具,但是造型却很多,这种可以凭自己的喜好在上面绘制图案的。
戚宝还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陷入好叔叔去世的悲伤中。
沈不忘却没有那种情绪,在小贩的介绍下拿出一个蝴蝶造型的小面具在戚宝的脸上比了一下,又拿起一个小狐狸造型的面具在戚宝面前比了一下,后又拿了个长着鹿角的面具……
“爹……”戚宝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
他爹怎么看上去一点也不伤心?也是,修无情道的人便是这样。
他不由更难受了,说不定以后他死了,他爹也不会有任何伤心的样子。
沈不忘收敛了表情,蹲在他面前,抚摸着他的小脸,安慰道:“戚宝,别伤心了,你伤心陈秋生叔叔也不会回来了,以后……如果有缘分,你们可能还会再见。”
“真的吗?”戚宝是不信的,人死了就死了,怎么可能还会再见?
沈不忘认真的点头,道:“爹不会骗你的。”
“那……我跟爹你有缘分吗?”戚宝问道。
沈不忘听到这话,怔愣了一下,而后笑道:“必然是天大的缘分,不然你怎么当我的儿子?”
“真的!”戚宝顿时开心了,眼睛闪闪的亮晶晶的。
渡妄在一旁双手环胸,看着这对父子,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弯弯的。
沈不忘将话题转到他身上,道:“你不是说要送颜渡叔叔一个面具吗?来挑一个,我们还可以给他画一个。”
戚宝顿时拉了兴趣,他在里面选了一个长耳朵兔子的面具,他觉得很适合颜渡,不为别的,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戴着的也是差不多的。
不过那日的面具是跳大神戴的,面目狰狞凶恶,很吓人。
“颜渡叔叔,这个太适合你了。”戚宝拿着面具对着他比划了一下。
渡妄哼了一声,坐在小摊前的小凳子上,道:“那我也给你来一个。”
“你给我爹来一个。”戚宝说道。
渡妄看向沈不忘,两个人目光对上,他问:“要吗?”
“可以。”沈不忘好脾气的应下。
三个人坐在小摊前,涂涂画画了一下午,戚宝不擅长画这个,最后那个兔子是他爹跟他一起合力完成的,以右眼睛为圆心,画了一圈一圈的同心圆,图上胡萝卜红的颜色,画面很简单却显得神秘。
渡妄选的是沈不忘最开始拿的那个蝴蝶的,他想说沈君钦就是个到处招摇的花蝴蝶,奈何丹青造诣不行,只能随便洒了彩色的颜料,斑斓的面具最后也很好看。
戚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没自己什么事情。
他就拿着碎银子去旁边买了两串糖葫芦。
这个时间,来往的人似乎变多了,戚宝在人群中走了几步,发现面前总有人挡着自己,他想要绕开这些人,不由多走了几步。
“臭小孩,可算让我逮到你了吧。”头顶传来一道恶劣的声音。
戚宝仰头,那人脸上带着狞笑,阴森可怖。
“救……”呼救声没有叫出来,身后便有人捂住了他的嘴巴。
迷药的香味瞬间让他昏了过去,戚宝被人扛起来,迷迷糊糊的看着远处他爹的背影,伸手想要叫他,却怎么都喊不出声音。
黑暗袭来,他彻底陷入昏迷。
沈不忘终于画好了兔子面具,拿给面前的人,问道:“要现在戴上吗?”
“好。”渡妄接过那个面具,也将自己涂鸦风格的花蝴蝶送给了他,“这个给你。”
“好。”沈不忘接过。
渡妄盯着那个兔子面具,一直没有动弹。
沈不忘盯着他看了一会,便挪开目光,道:“我不看你。”
这人一直戴着面具,只怕是不想旁人看到。
渡妄却轻轻一笑,道:“无碍,与人相交最重要的便是坦荡。”
他解开那个随便捡来的面具,挡住的脸重新见人了,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剑眉朗目,双眼皮很深邃,鼻梁如山峦挺阔,嘴唇含丹如花瓣。
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这是他本来就有过的模样,与魔尊的模样有些许相似,却更年轻具有朝气,清朗澄澈的眼睛也不具攻击性,所以感官上是与渡妄的模样相差甚远的。
沈不忘就算觉得他眼熟,也不会将他与那个令人生厌的家伙联想在一起,毕竟气质两个极端。
他怔怔的看着眼前人,渡妄笑了一声,脸颊上还有浅浅的酒窝,问道:“是不是不好看?”
“……没,没有。”沈不忘收回目光,觉得这般看人不太礼貌。
渡妄觉得这般有趣,声音有些低落的说道:“你莫要骗我,若不是生的不好看,你为什么不看我,是吓着你了吧?”
沈不忘觉得此话有些怪异,不过还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看向他,认真的解释道:“你不吓人,我只是觉得……你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哦?”渡妄挑眉。
沈不忘又道:“你是我见过世界上第二好看的人。”这是戚宝昨夜说的,他虽然处于昏迷中,但是两个人说话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渡妄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挡住眼底的神色,问道:“那第一好看的人是谁?”是戚宝的娘亲吗?
“……“沈不忘脑袋里没有任何一个人,他只是复述了戚宝的话。
渡妄目光还盯着他,一双宝石般璀璨的眸子充满了求知欲和期待,沈不忘被他如水般温柔缱绻的眼神看着有些不自在,他忽然站起来。
“沈兄,你……”渡妄要追问,沈不忘却跑了。
摊主见他也要走,赶紧拉扯住他,怕他不给银子,渡妄赶紧掏出银子,目光追着沈不忘而去。
沈不忘朝着人群中走了两步,站在人群中,目光四下寻了一番,人来人往全是生面孔,全然没有戚宝的身影。
他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寻常时候,只要戚宝离自己稍远一些他便可以感知到。
可是这一次,力量彻底耗完了之后,他竟然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不见的。
戚宝好像说过,他要去买糖葫芦。
他快步朝着不远处卖糖葫芦的小贩走去。
“你可见过一个这么高的小孩,穿着深蓝色衣服的。”沈不忘连忙问道。
“见过,刚刚买了糖葫芦,往那边走了。”小贩指了个方向。
沈不忘赶紧拨开人群,朝着那边走去。
路边掉了两串糖葫芦,还有人啃过的痕迹。
“怎么了?”渡妄匆匆追上。
沈不忘捡起地上的糖葫芦,咬着嘴唇,切齿道:“戚宝不见了,被那人绑走了。”
“谁?”渡妄懵了一下。
沈不忘也不知道他是谁,叫什么名字,思索了片刻,道:“当今皇上。”
“……”不是,兄弟,我全程跟你在一起,你说我绑架了你儿子,不可能吧?你要不要再好好推理一下?
若是说真的帝元,那家伙早就血肉腐烂成了一具白骨了,也不会绑架你儿子。
但是戚宝在大庭广众之下消失了是事实。
第 38 章 戚宝:“以后跟我混,有……
夜幕降临, 外面下起了雨,雨滴不断落在瓦片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戚宝便是在这样的雨声中醒来, 他脑子还有些昏沉, 他记得自己被绑架了, 绑架他的人就是焦山谦,那个曾经在邺城见过一面并被渡妄伤了的无极宗弟子, 张口闭口就是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他家在京城应该是有头有脸的家族,当街就把他给绑架了, 简直目无王法!
好在他并未受伤,但是现在天色黑了下来,说明他已经消失至少八个小时以上了,他爹会不会找不到他?
戚宝正生气,黑暗中忽然有人喊了他一声:“戚宝。”
“谁啊啊啊啊啊啊啊!”戚宝被人吓得连忙从地上站起来。
对方拿着个烛台, 幽幽的火光从下往上照着, 一张脸远远的飘过来,身体全然藏在黑暗中,戚宝被这人吓得魂不附体,差一点尿裤子。
“你别喊,是我!”贺兰忱赶紧将烛台放好, 捂住他的嘴巴。
戚宝瞪大了眼睛,惊魂未定,心中默默记了此人一笔。
他肯定是故意的。
贺兰忱低声说道:“你别乱叫,待会把坏人喊来了。”
“嗯嗯,一吓海我了。”戚宝点点头,被捂着的嘴巴说话都含糊不清。
贺兰忱放开他,问道:“吓到你了吗?”
“对呀。”戚宝翻了个白眼。
贺兰忱摸了摸下巴, 像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玩笑道:“吓得尿裤子了吗?那这里可没有裤子给你换。”
戚宝:……
你他妈!我喊我爹揍你,信不信!!!
贺兰忱见戚宝不说话,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看上去尤为可爱,真是个可爱的小宝宝。
贺兰忱避开他的目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又重新看回戚宝的脸,认真的说道:“我现在有问题想要问你,你能不能真诚的回答我?”
“你说。”戚宝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贺兰忱说:“你是颜池对吗?”
“?”戚宝听了这话,眉头挑的老高,问的可是够直接,所以他现在还没有确认我是谁对吧?
戚宝恶从胆边生,这小子刚刚吓他,以前也总是张口闭口要当他爸爸,十分气人。
新仇旧恨一起来,戚宝决定先不跟他相认。
贺兰忱紧张的看着戚宝,他为什么不回答?是没有听懂吗?如果他不是颜池的话,那他就不会跟这小子成为朋友,因为在原剧情里,贺兰忱跟沈云戚的纠缠很深很深。
贺兰忱不想跟书中的角色有什么牵扯,他只想……
戚宝开口了,音色带着小孩子独有的稚嫩可爱,又显得有些懵懂无知,他道:“颜池是谁呀?是哥哥的朋友吗?”
“……”贺兰忱一脸震惊的表情。
戚宝又说:“我叫沈云戚,是爹爹给我取的名字,好不好听呀?”
贺兰忱:……
他话说完,便看到贺兰忱脸上的期待落空了,有些失落的往走到旁边的角落去了。
偌大的屋子,变得冷清又空旷。
怎么了?他说自己不是颜池,贺兰忱这么难受的吗?
戚宝思索了一番,推测贺兰忱的心思,他大约是穿书来后便在无相寺那样的地方待着,也不知道呆了多久,书中弹指一挥间的时间,对他来说却是真真切切的度过了每一日。
他肯定很孤单,他怀疑自己也是穿书来的,所以心生期待,戚宝假装听不懂,多半让他觉得希望落空。
戚宝犹豫了片刻,走到贺兰忱的身边,询问道:“哥哥,怎么了?那个颜池哥哥是你很好的朋友吗?”
“跟你没关系,还有不要叫我哥哥。”贺兰忱冷酷的说道。
翻脸比翻书还快。
戚宝有被无语到,态度好恶劣,他嘴角抽了抽,道:“那算了,小屁孩,我也不想叫你哥哥。”
“……”贺兰忱看向戚宝。
戚宝独自找了个地方坐下。
两个小孩被关在一起,到底有个伴。
不一会儿,贺兰忱便有挪了挪屁股,从房子的一边挪到了戚宝的身侧,两人并肩靠墙坐着,戚宝斜眼看他一眼。
贺兰忱素来是个闲不住的性子,问道:“你是不是……因为我说你尿裤子,所以生气了?”
“哼。”戚宝冷酷的哼了一声,俨然一副老子懒得搭理你的样子。
贺兰忱不知怎么想的,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欲言又止。
戚宝斜眼看他,蹙眉:“有什么要说的?”
贺兰忱挠了挠脸颊,道:“如果你没有尿裤子就没必要生气,你生气了,该不会我猜对了吧?”
逻辑无敌了!戚宝恨不得给他一拳头。
“要不……我把我裤子给你?”试探的,小声讨好的。
不诚心的,欠揍的!
这下戚宝真的不想搭理他了,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决定就是理会这人!
贺兰忱超绝低情商,喜欢在人雷区上蹦迪的习惯,根本不可能改掉!
21世纪还好,他是人人追捧的富二代,如今来这妖魔环伺的仙侠世界,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到成年?
戚宝看他也被绑架了,心道这人多半也是惹祸精。
他朝旁边挪了挪,不想跟他沾边。
贺兰忱见他好像又不开心了,无奈的撇了撇嘴,他都哄他了,怎么还不开心?
贺兰忱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是被谁抓来的?”
“哼。”戚宝冷酷的哼了一声。
贺兰忱又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吗?”
戚宝斜眼看了一眼贺兰忱,问道:“你就知道?”
“我不知道啊,所以我问你。”贺兰忱确实不知道,昨夜被帝元丢在了对面那家客栈的楼上,还不知道如何回去了,便被几个人抓走。
纵然他手握小说剧情,也不可能连每一个杂鱼都认识。
贺兰忱说罢又补了一句,道:“你比较聪明。”
戚宝见他说的真心实意,也就跟他互通了一下消息,道:“绑架我的人,我在邺城见过。”戚宝顿了一下,道,“是无极宗的焦山谦,他说他爹是摄政王。”
“原来如此,我知道他为什么绑架我了。”贺兰忱皱着眉头,继续道,“因为山河王朝先祖是一位特别厉害的修士,在他的皇陵中有不世之宝,大家都叫他帝王传承,据说得到这个宝物修为可以直接升三个阶段,还能洗髓伐经,厉害的很。”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戚宝问道。
贺兰忱此次眉头皱的更深了,他记得颜池不是看过那个小说的么,怎么连这个都不记得了?
贺兰忱耐心的解释道:“因为帝王陵寝是无法打开的,除非得到真龙天子的血。”
“真龙天子的血?”戚宝瞪大了眼睛,道,“那皇室众人……”
书中那个暴虐无道的帝王贺承元,也就是渡妄假装的皇帝帝元,传说中为了重塑根骨,将自己所有的儿子都给杀了,现在看来未必真的事帝元做的。
“你猜得没错,所有人都被放干了血,却都没有打开皇陵。”贺兰忱目光盯着戚宝的脸,神色凝重道,“现在皇子只剩我一人。”
其实贺兰忱知道,他的血也是打不开皇陵的。
在原文小说里,是沈云戚的血打开了皇陵,因为要的是真龙的血,而不是天子的血。
所以,那些人就算屠尽皇室所有人,也都打不开皇陵。
贺承元身为帝王,也是死在摄政王一伙的手中,此时已经肉身成泥,白骨成堆。
打开帝陵已经是大后期的剧情了,彼时沈云戚已经名噪一时,与整个修真界为敌了,毕竟他是魔尊的儿子,反派的儿子也是反派,这是他的宿命。
可是,为了打开帝陵,沈云戚去了半条命,被所爱之人抛弃,被背叛……
贺兰忱甩甩脑袋,不会的!戚宝不会被走上那种结局的。
戚宝沉默着没有开口,抬眸时发现贺兰忱一直盯着自己,烛火的光在他眼中倒映着,那么亮那么近。
戚宝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问道:“你……看着我干嘛?”
“那他们抓你干嘛?”贺兰忱笑笑,缓解一下气氛道,“该不会看你可爱,抓你来当童养媳吧。”总不会现在摄政王已经知道了戚宝的血可以打开帝陵吧?
“才不是。”戚宝翻了个大白眼。
贺兰忱不明就里,戚宝解释道:“在邺城的时候,无极宗来捉拿邪物,结果被我爹提前铲除了,于是焦山谦不服气来找茬,结果遇上了……遇上了个魔头,废了他的修为。”
思及此处,戚宝往后靠了一下,小小的身体靠在柔软的墙上,道:“他肯定是打不过那魔头,专门捏我这个软柿子。”
“原来如此。”贺兰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戚宝:??!!
贺兰忱:?
“什么东西?”戚宝赶紧站起来,连连后退了几步。
贺兰忱也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起身。
戚宝拿着烛台,试探着朝着自己刚刚坐着的地方照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这才是最可怕的,刚刚他明明靠上了一个柔软的身体,还有什么东西挠自己的背,将他推开。
戚宝咽了咽口水,贺兰忱小声问道:“你……你怎么了?”
“刚刚……”戚宝不知道怎么说,忽然发现有什么东西在扯自己的衣摆。
他低头一看,脚边停着个金灿灿的小东西,它拉扯着戚宝的衣服,一只手讨好似得伸向戚宝,手中放着的赫然是一枚银色的钥匙。
戚宝拿着烛台靠近那金灿灿的小东西,它吓得连忙后退几步,挡住自己的脸,它似乎害怕火光,又或者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唔。”纵然如此,它还是把钥匙递给戚宝。
戚宝这下认出了它,那个偷了自己锦囊的小猴子,他将烛火拿开,道:“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
“呜啊呜啊。”小猴子喊了几声。
戚宝发现自己竟然可以理解他话里的意思,惊喜道:“你是说你主人被妖怪吃了?之后就一直跟着我?可是我都没有见到你。”
“呜呜呜啊啊啊。”小猴子继续解释。
戚宝又听懂了,道:“明白了,你想跟着我对吧,没问题,以后跟我混,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个碗刷。”
小猴子很开心,开心自己被收留了,在地上倒立欢呼,那个钥匙就是可以离开这里的,也是小猴子偷来的。
贺兰忱听戚宝说这话,扯了扯戚宝,道:“你这不是骗嘛咯吗?嘛咯的命也是命。”
“你在胡说什么?”戚宝斜眼瞧他。
小猴子也跟戚宝同仇敌忾,双手叉腰,恨不得上来挠贺兰忱。
戚宝将小猴子抱起来,道:“那我现在给你取个名字,小猴子……就叫wu……”
眼角余光偏见贺兰忱,他正看着自己,话到嘴边改了口,道:“就叫空空。”
“为什么不叫悟空?”贺兰忱拧眉,他明明想说悟空。
“什么悟空?没听说过。”戚宝摇头。
贺兰忱不服气,道:“那你为什么叫他空空?”
“因为他妙手空空,会偷东西。”
“我不信,你在说气话。”
“……”
两小只拿钥匙开了门,悄然离开了牢房,四周守卫不少,好在有会隐身藏匿的空空帮他们探路,逃走的路倒是很顺畅。
顺畅到不可置信。
两小孩一猴逃出来之后,还心有余悸,怎么偌大的摄政王府上竟然没有人看守?
摄政王家的侍卫全都调离去了皇宫,帝王已死,新王准备登基,顺便捉拿敢夜闯皇宫的刺客。
第 39 章 就算被打断骨头都不会叫……
王朝在这片大陆上已经存在三百多年了, 不断扩张修缮的皇宫几乎占据了整个凤京城区的五分之一。
这便是帝王家,三步一哨五步一岗,雕梁画栋, 奢靡至极。
沈不忘阴沉着一张脸, 浑身杀气腾腾, 纵然此时他最后一成的灵力都用尽尚未恢复,纵使他连命剑都拿不出来了。
他也敢只身夜闯皇宫。
沈不忘如今真真实实的成了一介凡人, 不过他这个凡人却比寻常人厉害不少。
他躲在暗影处,敲晕了个护卫, 拿了一把长刀,直奔帝王寝宫。
寝宫很大,不断飘摇的纱帘和空无一人的龙床,屋子里跳跃的烛火,静谧中充满了危险。
暗处躲藏了无数双眼睛。
沈不忘静默片刻, 道:“出来吧。”
“啪啪啪。”鼓掌的声音响起, 一身黑袍的男人从大门处走来,他约莫四十岁左右,一身华贵的朝服绣着暗金色的九爪龙纹,他面上带着笑,眼中却森森一片。
他在为沈不忘的勇气鼓掌, 跟在他身后的是上百位侍卫以及无极宗和其他门派的修士。
焦渊道:“谦儿说的果真没错,你果然敢来。”
沈不忘凉凉的问道:“我是来找皇帝的,他人了?”
“他啊?自然是死了,昨日便葬身蛟龙腹中。”焦渊笑的稍显真诚,道,“本王乃山河王朝的无冕之皇,摄政王焦渊。”
沈不忘原本冷冽的眸子听闻皇帝已经死了, 不由怔愣了片刻,面上难得露出些许迷茫的神色。
他怎么会死?若是他死了,那戚宝去哪里了?是谁绑走了他?
焦渊又道:“你是来找你儿子的吧?我知道他在哪里。”
沈不忘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反问道:“是你绑走了他?”
“哈哈,本王请令公子到府上做客,是你们前世修来的福分。”焦渊笑笑,他惯会拿捏人,恩威并施很有一套,笑完眉眼骤然冷了下来,他缓声道,“你们父子来自邺城不知名的小村子,乡野村夫一个,之前在无相寺偶遇了贺承元,得了他的青眼便以为能直上云霄了,可惜啊,他不是个长命的皇帝。”
沈不忘听他废话一堆,只道:“把我儿子送回来,可饶你不死。”
“大言不惭,一介草民还敢在本王面前造次。”焦渊一挥手,门下修士倾巢而上。
一共九人,身穿无极宗的外门长袍,他们都是无极宗的外门弟子,受摄政王的供养,自然效命于摄政王,听焦山谦说此人虽然身在乡野,却十分了得,可能是个厉害的散修。
他们制定了周全的计划,人手一根缚灵绳,结网绑住沈不忘,众人绑住了他之后才意识到,此人根本没有任何灵力,分明不是修士。
那更好,他们人多势众。
沈不忘被人团团围住,身上被绑了绳子,众人呈八卦站位,还有一位长者跑去跟焦渊汇报,这人根本就是毫无修为的凡人,没有任何招揽的必要。
焦渊听到这里,脸色不由冷了下来,道:“逼问出害我儿的魔头,处死他。”
“遵命。”长者道。
沈不忘等不到有用的消息,手中的长刀左手换右手,在空中转出一个漂亮的刀花,目眩神迷的,他纵身一扯,将那八卦方位的把人直接扯到一起,阵脚便乱了。
沈不忘一人溜把人,丝毫不怵。
“乾坤移位,以兑换巽。”长者立即只指挥。
两修士尚未反应过来,沈不忘便直接挥刀斩断了绑住他的绳子,修士们被他刀气震开,倒在地上胸痛不已。
外门长老已经惊呆了,稍稍恢复一些,色厉内荏道:“他不是修士,缚灵阵对他无效,大家一起上,我就不信区区凡人能是我们的对手。”
沈不忘却不怕他,纵然只是比划身手,他也是顶尖的,一对八也不落下风。
焦渊见状赶紧躲在侍卫之后,一边喊道:“大家都给我上,我就不信他能一个人打得过这么多人。”
沈不忘又不是傻子,见侍卫将自己团团围住,立即踩着那些人的肩头,直接冲向焦渊,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是懂的。
刀刃架在他的脖子上,冷锐的刀刃在他脖子上划出了血痕,沈不忘冷声道:“让他们退下。”
“退下,都退下。”焦渊顿时汗流浃背。
沈不忘目光森冷,道:“我儿子在哪里?把他交出来。”
“侠士,侠士……请听我一言。”焦渊咽了咽口水,道,“其实我只是请令公子去府上做客,为的只是帮我儿子报仇,之前邺城那魔物,只要你说他在哪里,我就放你们走。”
沈不忘听着他的话,不置可否。
焦渊又道:“之前你依附于皇上,可是他已经死了,若是你再伤了我,日后你和你儿子该如何在山河王朝为生?总得给孩子一个安稳的生活条件对吧?我有个主意……”
“呵,你说的没错。”沈不忘轻笑一声。
焦渊正松一口气,便感觉脖子上的刀刃又进入皮肤几分,赶忙道:“别别别,侠士请饶命啊。”
沈不忘冷冷的说道:“我是一介乡野村夫,不懂你们的勾心斗角,但是我杀过的猎物从来没有挣扎,想必走的没有痛苦。”
“我杀你,也会让你轻松一些的。”
沈不忘茶金色的眸子隐隐染上了暗色,像是一点一点落进金色水里的墨汁,神浸染了黑暗,悲悯本就不存于他心中。
恐怖的杀意从空气中蔓延开来,所有人都感知到了。
“侠士,有话好说,我这就把你儿子送来,别冲动!”无极宗长老太仓赶紧劝道,“你看,这不就是你儿子吗?”
沈不忘稍稍回神,朝着旁边看去。
城墙上的弓箭手霎那间射出利箭,直直射中他的右背,手一松,立即有人将摄政王救了出来。
“来人啊,把这个家伙砍成肉泥喂狗,到时候让人把他儿子送下去见他。”焦渊一反之前招揽的态度,暴戾的命令道。
“真以为帝元能护着你吗?不自量力,来了我的地盘还敢……”
话音未落,远远的便传来郎朗的男声道:“这么热闹?大家都围着朕的寝宫作甚?”
帝元不怒自威的声音,语调中还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侍卫直接让开一条道。
焦渊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看着眼前的帝王,哆嗦着不知如何开口:“贺……帝……皇上,您还活着?”
“怎么?朕活着爱卿很难相信吗?”渡妄凉凉的扫了摄政王一眼,嗤笑一声,“摄政王这么等不及,已经穿上了朕的龙袍了?”
摄政王赶紧解释道:“误会,都是误会,臣这是王爷的朝服,上面是八爪,龙袍是九爪。”
太仓正色道:“皇上,臣等是特地来抓刺客的,此人夜探皇宫身携利刃,意图不轨。”
帝元像是这才看见沈不忘一般,冷厉的眸子朝他看去,他右背上中了一箭,鲜血浸染了他的衣裳,晕开了一朵鲜红的花。
“他是我的人,你们不是知道的吗?”他冷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焦渊赶紧道:“陛下,臣可不知此事,臣等知识为了保护您的安全。”
“有趣。”渡妄远远就听到这些人说什么,【真以为帝元能护着你么?】
他们不就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所以趁着自己不在,绑架了小东西,还想杀了灵力耗尽的沈君钦么?
焦渊巧言善辩,早年便将帝元拿捏的死死的,几年前帝元听了紫霄道人的法子闭关去了,他一直以为这人早就死了,现在虽活着,有些许本事了,但也不足为惧……
他正得意了,却见渡妄凭空起手握住那柄落地的刀,广袖一挥,直直朝着焦渊刺去,外门长老见状立即抓了个弟子挡住了那刀,刀势如破竹直接扎穿了弟子的胸膛,朝着焦渊刺去。
长老连忙去抓刀柄,巨大的力量汇聚在刀刃之中,扎进摄政王胸膛一寸深,才被长老捏住,停下时,长老已经满头大汗,眼中恐惧不可名状。
帝元走到沈不忘身边,半揽着他的腰,冷锐的眸子扫过在场的所有人,道:“朕,不喜有人反驳我。”
“朕说你错了,便跪下认错。”
帝元声音传到每个人耳中,焦渊死里逃生,此时也不敢造次,帝元这次回来,已经不讲道理了,刚刚那一刀若是没有人挡住,此时他已身首异处。
焦渊腿软,立即跪倒在地,磕头认罪:“臣,知罪,求皇上开恩。”
“呵。”帝元冷笑。
沈不忘拽着他的衣襟,脸色有好些苍白,低声道:“戚宝还在他们手上。”
“哦,把孩子交出来吧。”帝元说道。
焦渊如丧考妣,捂着血流不止的胸口,应是。
帝元让受伤的沈不忘跟他同乘轿撵,沈不忘略微思索了一番便上了轿撵。
“我帮你上药。”渡妄等他上来,冷淡的开口。
沈不忘摇头拒绝,道:“不必。”
“难道你想小孩看到你这样?他不会害怕吗?”渡妄神色冷淡,与平日里动手动脚的样子大相径庭,俨然还在记恨那晚他刺伤他的行为。
果真如此吗?
沈不忘偏头看了一眼箭伤,右臂到后背都机会失去了知觉,箭尾被折断,箭头却未拔出来,血止不住,衣服已经被浸染了大半成红色。
戚宝现在胆子很小,他这副样子确实会吓到他。
“麻烦帮我把箭拔下来。”沈不忘挪了个坐姿,将后背交付给那个危险的男人,随手将长发捋到右边。
渡妄哼笑一声,见他如此乖顺的模样,修长的手指在他破碎的衣襟边缘碰了碰,碰到箭头,沈不忘丝毫不怕疼,就算觉得疼,也不会叫出声来。
“箭头上有毒。”渡妄说道。
“拔出来,嗯……”
话音刚落,身后的人直接拔出利刃,干脆利落。
他闷哼一声,脸色越发苍白。
渡妄在夜色中看着他,没了任何修为的凡人啊,还中了毒,这般虚弱的模样随便来个人就能把他囚起来。
这又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沈不忘忽然问道:“你的伤好了吗?”
“嗯?”渡妄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日直直刺穿他心脏的伤,他轻嗤一声,“换做旁人早就凉透了。”
“你不一般。”沈不忘低声说道。
渡妄挑眉,这话是什么意思?称赞的意思吗?
这俨然不像他,莫不是他已然认出他便是颜渡,所以给他好脸色了?
不等他再多想,沈君钦便半脱了衣裳,露出受伤的半边肩头,伤口正在渗出黑色的血液,周遭的皮肤也变了颜色,这毒似乎不止是毒而已,似乎还有巫蛊毒咒影子,不是无极宗的手段。
“可以帮帮我吗?”他声音很虚弱。
这毒发作的很快,他有些支撑不住,双手撑在轿撵的木板上,他回头看着眼前的年轻帝王,眼中带着几分恳求。
他知道这人一定有办法的。
天色已经很黑了,外面还下着雨,唯一的光点便是随行的侍从提着的灯笼,幽幽的光透过帘子照进来,不亮,甚至比不上沈君钦眼底恳求的光亮。
他可以清晰的看着眼前人脸上的表情,虚弱,苍白,脆弱,他沉下眸子,冷冷的问道:“怎么帮?”
“帮我……解毒。”沈不忘低低的说道。
渡妄听及此处,不由哼笑了一声,猛地起身上前,捏住他的下巴,冷声道:“你把我当什么了?嗯?”
“……”
他的手劲很大,捏着他的下巴有些疼,沈不忘微微蹙眉。
“说话。”渡妄心中恼火,前几日还要他的命,今日便要他帮忙治伤,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而且这人……渡妄目光沉沉,不知想到了什么不好的记忆,心中戾气更深。
沈不忘想要挣开他的手,却实在没有力气,他盯着眼前的男人看了一会,他大约是真的生气了,不会帮他的。
沈不忘对自己的身体还是有些了解的,他不至于中毒就会死,现在的情况不过是力竭后又受伤,所以格外虚弱,大约会昏迷一段时间。
可现在人生地不熟的,戚宝也被绑架了,若是他昏迷过去,会不安心。
他或许该再恳求他一句,不过对上他盛怒的眸子,道:“不愿便……算了。”
“……”渡妄心中冒火。
沈不忘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渡妄却大手一伸,揽着他的腰,顺势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将他的衣服扒了个干净。
皮肤骤然遇上冷空气,冒出一片小疙瘩,年轻的帝王一手紧紧环着他的腰,一手摁住他脖子和下巴的的位置,将他困在怀里,没有一丝可以逃开的可能。
这样背对着他的姿势让人很没安全感,他微微弓着腰,似乎有些坐不住了,又没有地方可以躲。
身后火热的呼吸凑了上来。
“我帮你治伤,别乱动,也别乱叫。”渡妄阴恻恻的威胁道,眼底染上几分恶意的坏笑,“若是让旁人听到,可就不好了。”
“嗯?唔……”沈不忘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忽然惊呼了一声,身体微微颤抖着。
就算被打断骨头都不会叫疼的人,此时却觉得如此难以忍耐,他紧紧咬着嘴唇,可是细碎的声音还是会从嘴角溢出,被凉风卷着细雨,消散进点滴的雨声里。
他的体温一直偏冷,眼前的帝王的体温隔着衣服都觉得热的可怕。
他的大手禁锢着他的腰,嘴唇贴着他的伤口,以极为霸道强势的姿势,将他圈禁在怀里,沈不忘的瓷白的肌肤在黑暗中尤为显眼,却又藏于暧昧的夜色里。
此时此刻,他像是被叼住的猎物,无处躲藏,无处可去,只能祈祷身后的猎人可以心软一些,让他没有那么痛苦。
“是你先招惹我的。”呼吸声从背后蔓延到了耳际,低哑又迷人。
他总是喜欢说那些不着调的话,沈不忘从前心湖从未有过起伏,此时却泛起了涟漪,一圈又一圈。
第 40 章 戚宝恨不得当场双眼一翻……
身后的帝王正在用嘴将他的毒血吸出来, 柔软的唇,火热的呼吸,触碰在早已中毒麻木的皮肤上, 竟然带出了丝丝酥麻的感觉。
他捏紧了自己的衣摆, 紧紧的咬住嘴唇, 他的身体下意识的想要脱离他的怀抱,可他早就将他圈禁的动弹不得。
“好……好了吗?”沈不忘问道。
帝王却不愿意放开他, 低沉的眸子看着他光洁的背,轻轻的舔舐着他的皮肤, 此时他的神经变得十分敏感,轻轻碰一下就颤抖着。
“没有。”渡妄声音带着些许哑然。
沈不忘垂眸,不言语,露出一副乖顺逆来顺受的模样。
分明是他先开口相求的,怎地此时看上去倒显得有些委屈了, 让他不要出声就真的不出声, 十分乖觉听话。
从皇宫到摄政王府的道路不远,偏偏有人不想那么快让他们到达,便在路上摇摇晃晃的走了很久。
毒血已经清除了,巫蛊毒咒对天生神体的魔尊来说也没有任何作用,舔舐变成了亲吻。
沈不忘忍了忍, 闭上的眼睛忽然睁开,某只环住他腰的手也变得不安分起来。
“好了。”
沈不忘咬牙道。
渡妄含糊的回了句:“还不够。”
“……”
夜雨声中,两小孩一猴脑袋上各顶着大片荷叶走在主街上,戚宝方才已经悄然回到客栈看了一眼,果然没有见到他爹。
他失踪了,他爹肯定着急的到处找他。
戚宝结合实际和小说剧情合理猜测了一番,他爹肯定去皇宫找渡妄去了。
这也不需要任何逻辑, 因为他两个爹是小说主角,无论发生什么剧情都得把两个人推得更近才对,即便现在的时间线早于小说开始的五年。
贺兰忱问道:“若是去皇宫没找到你爹怎么办?我父皇也不知所踪了,我们多半会自投罗网。”
“……”戚宝忽然想到了什么,道,“我可以联系颜渡叔叔!”
他怎么忘记了,昨晚颜渡还给他一个小手环,说可以储物,也可以联系他。
话音刚落,远远的便走来威武的仪仗队,夜里还出巡,多半是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戚宝和贺兰忱赶紧找了个巷子角落躲了起来,生怕是来抓他们的。
不过轿撵和队伍就停在他们旁边的街道上,戚宝有些紧张的看着那边,中年人率先下了马车,淋着雨恭恭敬敬的跑到了前头的轿撵前询问:“陛下,何故在此地停下?”
“那个人是摄政王。”贺兰忱小声说道,在皇宫里他见过这老狐狸一眼,帝元从无相寺归来,摄政王便带着群臣和侍卫逼帝元认罪,罪名是在城郊杀害了他的儿子。
帝元早就不是以前宅心仁厚的帝元了,而是肆意妄为的魔尊渡妄,摄政王的队伍在他看来不过一群蝼蚁罢了,他不过略施小计便将人治的服服帖帖。
戚宝探着脑袋看过去,小声询问:“他说的陛下是谁?”
“……可能是我父皇吧。”不确定再看看。
小猴,戚宝,贺兰忱三个脑袋迭着脑袋,朝着街道看去。
轿撵里的人磨蹭了一下,很快高大的帝王便踩着侍从的背下来,此时他的外袍大氅已经不在身上了。
“陛下,尚未到王府,此处……”
帝元不理他,回头伸手,沈不忘裹着他的衣裳弯腰出来,看到他伸来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搭上了他。
戚宝顿时瞪大了眼睛,嘀咕道:“我爹怎么……”穿着皇帝的衣裳。
沈不忘下马车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然后便被帝王扶住了腰,他声音也很低,问道:“为什么在这里停?”
戚宝感觉天塌了,他爹……他两个爹……搂搂抱抱的,他爹还穿着渡妄的衣服,大氅里面似乎只有中衣了。
戚宝发现自己推测没有错,可是忽略了一点,这是一篇皇文啊,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就……戚宝的五脏六腑宛如烈火烹油,恨不得当场双眼一翻晕过去才好。
“出来吧。”帝元朝着戚宝他们躲藏的方向喊了一声。
远远就听到他们两的声音,沈不忘若是没受伤,五官也会比旁人灵敏许多,方才的注意力全然在渡妄身上,自然没有听到雨声中小孩的说话声。
戚宝面目扭曲了好一会儿,才垂着脑袋走出来,走到他爹面前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他爹,穿着黑色的帝王外袍,整个人却虚弱苍白,脸色也很不好。
“戚宝。”沈不忘喊了他一声。
戚宝加快了脚步,冲到他爹旁边,一把抱住了他爹的腰,喊了声:“爹。”
一旁的小猴看到这么多人,紧紧的抱住戚宝的腿,警惕的观察着周围。
渡妄凉凉的看着这对团聚的父子,脸色偏冷。
“父皇~”贺兰忱夸张的喊了他一声,“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儿臣好担心你啊!以后不许这样了。”
渡妄:……
哪里来的神经病小孩?
戚宝不知道两个爹达成了什么协议,他爹竟然不回客栈了,答应了帝王的要求,住进了皇宫里。
皇宫后圈了一大片地,这里便有一处灵泉,专门供帝王沐浴用的,用以温养经脉,提升体质,不过原皇帝贺承元无福享用了,倒是便宜了沈家父子。
渡妄带着他们来灵泉,戚宝还有些忸怩的不想脱衣服下水,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爹刚刚在轿撵上干什么了?
戚宝抬头就能看到他爹脖子上有两个红痕,好似手指掐的,反正挺……
“噗通”一声,已经有人下水了。
贺兰忱已经脱掉外面的衣服,赤着膀子跳了进去,他也没有脱光,还是留着一条裤子的。
他会游泳,池子虽然不大,他人也小啊,来回游了两圈,站在水里,水面正好到他锁骨的位置,他热情的招呼戚宝下来,道:“快来,跟泡温泉一样。”
空空也趴在水池边,偷摸了果子,一边吃一边泡,显然很享受。
“……”戚宝更犹豫了。
还以为就跟他爹一起泡了,难道贺兰忱和渡妄也要一起。
这不是跟公共澡堂子一样?
戚宝前世是南方人,高中之后才去的北方,第一次去澡堂子也是被贺兰忱带去的,一群人光溜溜的泡在一起,他进去又退出来,一个人躺在休息区吃零食。
当时他还以为贺兰忱是故意看他笑话的,之后好几天都没有理会他。
现在又要一起泡澡,还是不习惯,虽然他现在是个小孩。
戚宝正犹豫,渡妄已经开口了,道:“你不下来就先出去,你爹需要在水里疗伤。”
“爹,你受伤了?”戚宝这才意识到他爹虚弱的厉害,可能不是自己想象的原因,而是受伤带来的。
沈不忘点点头,渡妄又补了句:“不仅受伤了还中毒了。”
“……该不会是你干的吧?”戚宝愤愤的盯着渡妄。
渡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沈不忘解释道:“不是。”
气氛有些尴尬,戚宝错怪好人了,憋了一会,还是说了句:“对不起。”
“父皇,别跟小孩一般计较了,他才四岁正是憋不住尿的年纪,让他憋住话也很难。”贺兰忱趴在水池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脚下一滑摔进水池里,又咕噜咕噜喝了一肚子水。
戚宝&渡妄:……
有病!
戚宝最后也不纠结了,他爹要泡,他就不走,反正还穿着裤子,也没什么的,昨晚颜渡还提着他给他洗澡,当时他还什么都没穿。
如果他走了,那这破皇帝再找个借口把贺兰忱和空空也赶走,那岂浴池不是只剩他们两了吗?
权衡利弊了一番,戚宝决定要当这10000瓦的大灯泡,我盯着你!
灵泉挺大的,四人一猴进入其中,便显得有些小了。
戚宝脱了衣服,沈不忘便看到了他戴着的手环,那玩意儿有强大的灵力,全然束缚了戚宝体内不断生长的魔气,手臂上的花纹也畏惧的退散了。
“这是?”
“这是颜渡叔叔送我的礼物,还可以当储物空间,还可以找他。”戚宝立即炫耀的举起手,将手环给爹看。
渡妄微微眯着眼睛看过来。
戚宝小眼神也瞅过去,扬声道:“特别好看吧?颜渡叔叔真是个好人,我最喜欢他了,比某些皇帝好多了!”
“哼,幼稚。”渡妄嗤笑一声。
沈不忘扯唇微笑,道:“他确实很好。”
渡妄凉凉的看过去,颇有些牙酸,明明都是同一个人,他们父子竟然觉得颜渡好?对他从未有过好脸色。
戚宝立即道:“我现在就联系颜渡叔叔,我还没有用过了,他不知道干嘛去了。”
“好。”沈不忘点点头。
刚刚在外面就打算联系他来着,不料皇帝的队伍停在他们面前。
闻及此处,渡妄从水中站起来,巨大的水声吓戚宝一跳,贺兰忱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你……你干嘛吓人?”戚宝心有余悸的说道。
渡妄一言不发,冷着脸走了。
这行为在戚宝眼中,归结为吃醋了。
戚宝原本还想联系颜渡叔叔的,不过见此情形,悻悻的放下手,是他思虑不周,万一渡妄发疯要杀人可怎么办?
还是继续泡灵泉吧。
贺兰忱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对戚宝说,可念在沈不忘在场,只能沉默。
*
帝元出关回宫是三个月前的事情,朝中重臣不以为意,毕竟他五年不亲政,朝中势力早就割据了。
帝元当年做的事情也人神共愤,残害了无数皇室子弟,就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他出关后便去了无相寺,大约是心怀愧疚,为儿子兄弟们祈福吧。
朝中大事皆由摄政王和天机阁处理。
前些日月照国来使圣女都是由摄政王接待,月照国驱龙表演后,在京城闹出这么大的事情,知情人都知道帝元已经葬身龙腹了,这下该摄政王彻底监国,再过一个月便会让一群朝臣上书奉他为帝。
事与愿违,不过两日,摄政王便少了那股气性,卧病在床。
原本该葬身妖蛟的帝王正坐朝堂上,他虽然只是懒散的坐着,却透着一股君临天下不怒自威的气势,翻手为云覆手雨,帝王垂衣驭八荒。
摄政王幕僚群臣无首,怔愣了半响才磕磕巴巴的上奏道:“启禀皇上,月照国举国饲养的龙,在京城无故被杀,为了两国的长久稳定,需要给月照国一个说法。”
“哦?月照国要什么?”帝元胳膊撑在扶手上,手指支着脸颊,听这话觉得有意思。
那大臣来了些底气,心想皇上久不亲政,只怕什么都不知道,便又道:“月照国的要求也不高,只需打开帝王陵寝,取其中一陪葬器皿即可。”
帝元听这话,不由笑了笑,道:“有趣。”
“皇上,事关两国关系,还请皇上答应。”那大臣一个眼色,他们一派人全都跪下胁逼。
帝元起身,从高座上下来,一个一个走到他们面前,低头看了一眼他们的相貌,不过人有点多,他懒得看了,背着手看着那群没有跪下的大臣,问道:“你们怎么说?”
“皇上,月照国饲养的龙在城中作乱,伤害我山河王朝的百姓,造成死伤无数,房屋坍塌无数,若是还向他们示弱,只怕难以服众。”阁老咬咬牙,说明其中利害关系。
摄政王一伙立即不服气道:“皇上,切不可听他们狂言。”
渡妄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这治国确实有些烦,两边意见不统一,但是你们跪下的人比较多。”
“皇上既然觉得治国麻烦,不如请摄政王回来坐镇。”立即有人出声道。
渡妄忽然冷笑一声,道:“既如此,那把你们都砍了,就没有不同意见了对吧?”
他阴恻恻的笑着。
“来人啊,这些家伙跟月照国那群妖人意图谋害朕,若不是朕神功盖世,灭了那妖蛇,只怕京城百姓全都要葬身妖腹,现在你们还敢让朕赔偿,简直活得不赖烦了。”渡妄冷冷的说道。
那群上书的人立即哀嚎一片,赶紧道:“皇上,我们乃肱股之臣,你杀了我们难以平民心。”“你想过摄政王怎么想的吗?”“仙门百家都站在我们这边,皇上,你……啊。”
叫嚣的最大声还敢威胁帝王的人,手起刀落,身首异处。
见了血,朝堂之下瞬间安静下来了。
众人噤若寒蝉,心中畏惧不已,却见帝王走到身首异处的大臣面前,脚在他的脑袋上踹了踹,将他的脑袋翻了过来,大家不忍直视,却听帝王命令道:“给朕睁大眼睛看着。”
他们惊魂不定,悄悄觑着死掉的同僚,他死不瞑目的眼眶中忽然流出两条血泪,一只蛊虫从他眼眶里爬了出来,没了活的宿主,它很快就会死掉。
“天啦,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虫子?莫不是还魂宗的蛊虫?”
“……”
帝元冷冷的扫了一眼摄政王一众,道:“朕的天下,竟是这一群蛀虫治理下的?何以服民心?”
“皇上英明。”如此再也没有人质疑他了。
他们才知,帝元不是窝囊废,这朝廷只怕要变天了。
不过也有人心里暗想,帝元敢如此嚣张,那是因为天机阁的紫霄道人云游去了,等他回来,帝元便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朝堂很快便被肃清了,摄政王一众大多都中了蛊虫,这玩意寄生在脑袋里,以人的血肉为食,蛊母发作时痛不欲生,那个躲在暗处的人便是以此来掌控山河王朝的朝政。
也有不是摄政王一派的,经常偏头痛,心惊肉跳的以为自己也被下了蛊虫,百般纠结之下还是请示了帝王,帝王不耐烦的给他看了一下,发现他并无大碍。
渡妄短短几日便肃清了朝堂,将摄政王一众全员拔出,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后,阁老上书说月照国圣女一直未召见设宴款待,有失大国风范。
渡妄心道当皇帝还真是麻烦,每日上朝,下朝后还要处理国事,若是不处理便有一堆人来催他,按他的性子,以往肯定全都杀了,召唤点自己魔界的手下来治理人间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现在,他变了,至于原因嘛……未知。
设宴之事便交给了内务府处理,内阁商议流程,渡妄一点儿都不想管。
帝王的操作每日都传到抱病在床的贺渊耳中,听闻自己汲汲营营的事业如此轻易便荡然无存了,气的呕出了几口鲜血,帝元分明是一点道理都不讲,雷霆手段果断杀伐。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父王,我这就去请我师尊前来。”焦山谦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我就不信他区区下等修士能是我师尊的对手?我师尊可是出窍后期的大能。”
焦渊立即道:“速去。”
焦山谦离开后,焦宝珠也来了,吃了丹药她的内伤已经痊愈了,她提议道:“父王,我觉得咱们可以跟皇上联姻,女儿愿意进宫。”
焦渊看着俏丽的女儿,未尝不是一个法子,而且他手中不止一个棋子,还有来联姻的月照国圣女。
当然,这都是下策。
儿女离去,焦渊捂着胸膛上的伤口,坐起身来,提笔写了封信,上书:【国危矣,国师速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