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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漪漪 玉不逐流 33572 字 20天前

陆乩野抬起殷乐漪的脸,迫她直视自己,声寒若冰:“更何况如今你的命是我的,谁敢要你死,我便先要他死。”

殷乐漪从前十六年一直被教导端庄守礼,待人接物要仁爱友善,

从未有像陆乩野这样离经叛道之人,在她耳边狂悖的告诉过她这些违背常理之话。

但她今夜被伤透了心,深入五脏六腑的无助与无力,让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思考对与错,只能懵懂的望着眼前唯一的少年,轻声问:“陆少将军,我该怎么做?”

少女唇瓣上涂着的口脂,在几息前蹭在了陆乩野的衣衫上。

她此刻仰起一张小脸,那红艳艳的口脂在她唇上花的有些明显,可又不教人觉得凌乱,贝齿雪腮反被衬得更莹莹如玉,一张樱桃唇饱满的好似正待人采撷。

陆乩野眸色愈深,指腹一下又一下摩挲着她的红唇,“你只需乖乖的待在我身侧,你想做什么,我帮你做。”

殷乐漪眼眸里仍是一片迷茫,唇瓣被陆乩野摸的有些轻痒,她不自在的往后躲了躲,舞衣上的铃铛轻轻地响。

也不知是这铃声在夜色里像惑人的魅音,还是少女躲避的动作令陆乩野心头燥意更甚。

下一刻,陆乩野便垂首,衔住少女那张饱满的红唇。

殷乐漪愣住,旋即感受到唇上的触感,终于意识到陆乩野在对自己做什么,抗拒的别过头推搡他的胸膛。

可她这点力气在陆乩野面前便如稚童般玩闹,陆乩野握住她的腰将她抱起抵在一旁的廊柱上,一手擒住她的两条细腕并在一处摁在她头顶上方。

她只能被迫仰起小脸,张合着唇迎合他的吻。

两唇相贴,他口中葡萄酿的气息铺天盖地的侵入殷乐漪的唇齿间,醇厚的酒意让她竟也感觉到几分醉意,想合上唇避开他的深入,却被陆乩野察觉她的意图,撬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攻城略池。

少女的唇瓣比陆乩野想象中的更加柔软,她吐息如兰,淡雅的馨香在这一刻惑了他的心神,即便将少女唇齿间的香气搜刮殆尽,亦解不了他此刻的热和渴。

殷乐漪的唇瓣被陆乩野吮吸咬,陆乩野不像在吻她,更像是要吃了她再将她拆骨入腹。

呼吸尽数被他掠夺,殷乐漪快要窒息,脑海里一片空白,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昏过去之时,陆乩野放开了她的唇。

少女被陆乩野吻的浑身发软,全靠陆乩野握着她的腰才没让她滑到地上。

她红唇轻启,呼吸急促,口脂被陆乩野吃干抹净,露出原本淡粉的颜色。一对皓腕被陆乩野锁住按在头顶上,这样的姿势让她不自主的将上身挺起,胸脯起伏的弧度尽入陆乩野眼中。

胡姬舞衣抹胸本就裁剪贴身又轻薄,少女的丰盈在视野中被勾勒的更为饱满,加上她方才的挣扎,那抹胸更是往下滑落几寸,在一片薄红轻纱后遮掩的莹白沟壑,越发的香艳勾魂。

陆乩野眼睫微垂掩了眸中情绪,目光慢悠悠的从她细腻的长颈划过她的唇,最后落到她的那双眼上。

殷乐漪生了双含情桃花眸,与陆乩野这双冷冽摄人的黑眸不同,她望着一个人时哪怕心中毫无爱意,也是含情脉脉的像在看情郎。

陆乩野从未这般迫切的想瞧一瞧殷乐漪此刻的眼,在被他吻过之后是何模样。

陆乩野接下她脸上碍眼的面具。

月色溶溶,皎洁的月盈满幽静湖面。

湖畔长廊下,被月光笼罩着的女娇娥面若芙蕖,双颊绯红,粉唇琼鼻,一双眼眸更像是从水中洗涤过,湿漉又干净,偏眼尾处印上几抹红更衬得她姿容绝色,月色与她相比都显得黯淡了几分。

殷乐漪小心翼翼的望向陆乩野,愕然发现他看她的目光,让她感觉自己仿佛寸缕未着,露骨且直白,她就像被陆乩盯上的猎物,他正蠢蠢欲动的伺机而动,等着将她吃干抹净。

殷乐漪脑中警铃响起,不自在的扭动被他箍住的腰身,柔声提醒:“陆少将军,你醉了……”

她一挣扎,坠在腰肢上的金铃便跟着响,落到陆乩野耳中便是催他心神晃动的媚音。

陆乩野勾了勾唇,笑着俯身又在殷乐漪唇上落下一吻,呼出的气息里挟着一丝酒意,“你是月宫里的姮娥仙吗?”

殷乐漪紧张地屏住呼吸,“……什么?”

“殷姮,你今夜很美。”陆乩野轻笑一声,偏头吻她红艳的耳垂,少年的嗓音是从未有过的低沉,“我想要你。”

第26章 迷乱“抖什么?”

房门轻掩,窗檐半合,春日里的夜风裹着凉意悄无声息地吹进屋内,将那帐子帷幔吹得沙沙作响。

屋中未点烛火,窗缝中透出的一点月光却极为清亮,倾泻在床尾处,照清散落在地下的女子绣鞋和金银钗环。

墨色的帷幔密不透风,清透的月光照不进床榻里的景象。

陆乩野在战场上早已习惯了夜间作战,即便里面一片漆黑,他依旧能将身下人看得清清楚楚。

少女躺在他身前,发髻几息前已被他拆下,如瀑青丝铺在她身后,异域舞裙层层叠叠堆在她脚踝处,她莹白的身子便如一朵被红花青丝簇拥的花蕊一般,细腻的惑人心。

陆乩野情难自已地俯下身吻她裸露在外的长颈,手心掌着她纤弱的肩头,将她的颤抖都握在手中。

殷乐漪浑身紧绷,从被陆乩野抱上这张陌生的床榻时,她便紧抿着唇说不出一句话。

从主动向陆乩野示好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与他亲密这件事迟早会来。

闲时她想到这男女之事,便在心中多番劝解过自己,若要让陆乩野这样的人庇护她,她不可能什么也不付出,更不可能全身而退。

她在魏国现在的处境四面楚歌,更是离不了陆乩野的羽翼,比起一具身子,殷乐漪更惜自己的命。

至少在此时此刻,她还不想死,所以顺应陆乩野的心意,迎合他讨好他便是她该做的。

这些道理殷乐漪早已想的明白,可她今年不过十六,还是少女天性,从前更是未尝过男女之事,更未涉足过风月,对与男子亲密这事她便有一种天然的恐惧和抗拒。

她一身玉肤极其娇嫩,陆乩野的掌心有茧,在她身上拂过之时带出的粗粝触感让她根本无法忽略,他碰她时的力道与温度还有他指尖曲起的弧度,哪怕床榻里漆黑一片,她也好像能看见他的手指在她身上游走的动作。

越柔软的地方这粗粝之感便越让她身子发颤,轻薄的舞姬抹胸根本盖不住他的力道。

像是感觉到她抖得厉害,陆乩野的呼吸带着热意落到她面颊上,“抖什么?”

殷乐漪咬着下唇不敢应他的声,怕自己一张嘴便哭,又得陆乩野一句“扫人兴致”。

她不答,陆乩野的身子便又压的更低,手指穿过她臂下勾到她后背的束带,他将她的身子微微抬起,勾着那细带扯下,正要将那火红舞衣拉下之时,殷乐漪忽然抬手按住。

“陆少将军……”殷乐漪柔声唤他,竭力压住嗓子里的哭声,“我有些怕……”

陆乩野掌主她的后背将她整个身子托起来,沉声问她:“怕什么?”

殷乐漪垂着首躲开他灼热的吐息,吞吐道:“我……我未与男子行过此事……我呜害怕……”

她讲到最后还是未能忍住哭腔,却仍谨记不敢声音哭得太大,只能细声细气的啜泣。

她不知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是娇美动人,陆乩野只觉胸腔里生的那团火更加躁动不已。

他抱起殷乐漪的身子让她坐在他的腿上,掌心摩挲着她寸缕未着的后背,“你害怕,那我的火谁来消?”

春衫轻薄,殷乐漪今夜的异域舞裙更是比春衫还要轻薄上三分。她一坐在陆乩野腿上便能马上感受到他的异样,他的体温更是烫得仿佛能将她灼伤。

殷乐漪怕极了,无助的摇头垂泪,“我不知道……”

她哭的实在惹人怜爱,不像灭火更像是在火上浇油。

陆乩野寻到殷乐漪早已被她吻得泛红的唇瓣,用力狠狠地亲咬上一口,像是为了宣泄他无处可施的欲念。

殷乐漪被陆乩野咬的娇吟,想躲开又被陆乩野更紧的箍住腰肢按回他腿上。

“殷姮,你与我在一处迟早是要经这一遭的。”

暗里,陆乩野盯着她的眼神像是蠢蠢欲动的兽,语气有了几分冷意,“你难道想反悔吗?”

“……不是。”殷乐漪忙否认,抱住自己颤抖的身子,“我就是害怕,我很怕……”

她的泪滴到陆乩野的下颌上,温热的和他此刻的体温不相上下。

他声线都变粗重,“殷姮,你知不知晓我此刻很难受?”

殷乐漪敏感的听见陆乩野的呼吸变得更重,她虽不知这是为何,但心中隐隐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一手按住胸口摇摇欲坠的抹胸,一手颤颤巍巍的环住陆乩野的脖子,青涩的向他示好,“还有别的法子,能让你不这么难受吗?”

殷乐漪说完更是眼一闭,将头依偎的靠在陆乩野肩膀上,几乎将自己整个身子都缩在了陆乩野怀中,违背着本心的去讨好他,“我也不愿见你这么难受的……”

她虽在陆乩野面前一向乖巧,但甚少有这么主动投怀的时候。

殷乐漪本就是他掌中之物,若换做从前,他便该肆意随心的待她,便是用强也是理所应当。

但陆乩野摸到她脸颊一片湿润,投入他怀中的身子更是抖如筛,他体内叫嚣的欲念之中竟混入了一丝怜惜。

陆乩野情不自禁地垂首吻她的唇,殷乐漪只轻微的挣扎一下,便乖乖的再也不动,由着他含吮吸取。

不再抗拒,殷乐漪渐渐地也有些迷失在陆乩野的吻里,另一只手被他的大掌覆上握住,随后又被他带着从他滚烫的胸膛一路下滑到腰际,再到那最热之处解开束缚。

陆乩野沉着嗓在殷乐漪耳畔循循善诱,“知道该怎么做吗?”

殷乐漪又怕又茫然,只觉双颊和手心里都烫的厉害,“……我不知。”

陆乩野轻笑一声,似是嘲她无知。

他的大掌带着她的柔荑曲起环住,她想退缩,被他哑声喝住:“你敢把手收回去,我便让你今夜无法安睡。”

殷乐漪忙认错,“陆少将军我不敢了……”

她柔声细语极是动人,偏唤出的陆少将军四字在此情此景让陆乩野觉得异常刺耳。

“唤我,陆郎。”他声线里掩着难耐。

殷乐漪对他言听计从,柔柔的又唤一声:“陆郎……”

这一声陆郎缱绻无比,恍若情到浓时她对陆乩野的一腔柔情,都被她从唇间吐露了出来。

陆乩野将殷乐漪腰身箍的更紧,试图拖着她一起坠入这片欲海。

屋外月色流转,将窗缝里透出的那一缕月光也带走,夜又更深了几分。

……

都城里的达官贵胄昨夜有一半去了教坊司,一夜之间,陆少将军有妾室的风言风语几乎传遍了都城内所有的官宦之家,成了贵爵功勋们今日里争先谈论的热闻。

越国公府的前厅内,陆聆贞向着阿爷和母亲哭诉。

“定是那日我在成衣铺遇上的女子,表哥就是为了护着她才险些要了我性命,没想到那女子竟是他的妾室!”

她扑进母亲怀里痛哭不已,“哪家高门大户的子弟还未娶正妻就抬了妾室进门?表哥就是在打我们陆家的脸,打我们整个越国公府的脸面……”

“住口!”越国公拍案而起,“你还有脸在家中编排你表哥不是?你莫以为我不知道你几日前都在那成衣铺里干了什么,仗着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你就仗势欺人砸了人家的铺子!”

“我和你父亲戎马一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欺压百姓之事,莫说你表哥要打杀你,我今日都想除了你这祸害!”越国公气的手抖,“来人,把家法给我取来!”

他们武将世家的家法可比那些文官家里的家法要残酷的多,若稍不留神,丢了命也是有可能的。

陆聆贞吓得紧紧抱住母亲,“……母亲救我!”

陆夫人护好陆聆贞,哭着对公爹道:“爹,聆贞她纵有千般不是,您看在她阿父的面子也该饶了她这一次啊!她一出身她阿父就被派去镇守边关,如今她都长成了大姑娘,可见她阿父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啊……”

“她自幼身边没有个做阿爹的教导,儿媳又懦弱不中用,所以才把她教养成这个样子。爹您若是要罚,便罚儿媳吧……”

越国公性子刚正,唯一的儿子也是因他才从了军,这才致使儿子与妻儿们分隔两地十几载。

他心中本就对儿媳孙儿们有愧意,儿媳又代替儿子在他膝下尽孝多年,他对儿媳孙儿又怎么下得去手。

“……慈母多败儿!”越国公气的拂袖。

陆长廷正要出门,听到家中这么大的动静,便又折返回来。

母亲与妹妹抱头痛哭,阿爷气的吹胡子瞪眼,陆长廷一脸头疼的走进来,“阿爷莫要动气,那间成衣铺我已遣人去赔了钱财,给那掌柜诚心实意的道了歉。”

陆聆贞从小犯错,陆长廷这个兄长没给她少善后,她将此也当做理所应当,“阿兄,那你再帮我做一件事罢。既然表哥已经纳了妾,那便让我嫁过去做正妻,到时我再让表哥把那妾室休弃了,也不算辱没我们越国公府的门楣……”

“陆聆贞,你倒是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陆长廷也被她这亲妹妹给气得不轻,“你表哥什么时候说过想娶你?人家放着贤良淑德的公主郡主不娶,娶你一个刁蛮任性的泼皮小娘子,他是被猪油蒙了心吗?”

陆聆贞心高气傲,一心想嫁陆乩野,被一母同胞的亲兄长当着面如此责骂,她更是被激怒,“我不管!我这辈子除了表哥我谁都不嫁!”

这个国公府里能收拾得了这个胡搅蛮缠的陆聆贞的,也只有陆长廷。

“来人,把小姐给我关到她的闺房里禁足半月。”陆长廷发话,“若被我知晓谁敢将她从院子里放出一步,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陆聆贞撒泼反抗,但大公子都发了话,下人们也不敢抗命,几个婆子架了陆聆贞就往她院中去。

陆夫人心疼女儿,斥责陆长廷,“长廷,贞儿可是你的亲妹妹!”

陆长廷早已习惯了母亲的不辨是非,也不愿与她为了妹妹的事辩的面红耳赤,“母亲,她聆贞已经长大成人,如若还不对她严加管教,往后嫁去别人府上还是这般胡搅蛮缠,只会被人在暗地里嘲笑我们越国公府教女无方。”

陆夫人闻言眉心皱起,丢下一句:“你是聆贞的嫡亲兄长,如今二十有二,却还是只能在翰林院挂个闲职。你要是能像那陆乩野一样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受陛下恩宠,又有谁敢瞧不起你妹妹和我们国公府?”

她说罢便辞了越国公离开前厅,陆长廷却被母亲的一番话训得在原地愣了愣,最终仍是什么也没说,长长地叹了口气。

越国公将他母子二人的嫌疑看在眼中,他走到陆长廷身前拍了拍他的肩,“是阿爷的错。”

陆家在军中的威望甚高,陆长廷若从军必定早已平步青云,但这样在朝堂上便太过树大招风,极易被人弹劾功高震主,对陆家不利。

所以陆长廷的从军路自小便被越国公砍断了,而魏宣帝虽面上待陆家一如从前,但暗地里其实也在敲打,否则陆长廷又怎会在翰林待了三年也没能进入官场。

陆长廷对此心知肚明,“阿爷莫要道歉,折煞孙儿了。”

越国公又长叹了一口气,想起方才他说的话,“对了,你说起阿圻配公主和郡主的婚事,难道是陛下有意给他赐婚?”

“陛下那边尚未得知。”陆长廷将自己听到的尽数告知,“但是有几个宫的公主,的确属意阿圻做驸马。”

越国公闻言,面色愈加凝重起来。

骠骑将军府内,傅谨今日一早便将那买画的摊贩带回来,打算交给公子审讯。

可他从早朝等到散朝,也未见自家公子从屋中出来,两扇门

紧闭。想让自家兄长去敲门询问,但他兄长却极为识趣,并不趟这趟浑水。

今日春光大好,日光照进屋内,被玄色帷幔罩着的床榻里也钻进了几缕天光。

殷乐漪这一夜未能安睡,陆乩野不肯轻易放过她,她被折腾的筋疲力尽,最后实在是体力不支睡过去,做的梦也是昏昏沉沉。

帐子里太暗,那日光洒进来又太过刺眼,她用手遮了遮目,往光暗的地方扭过脸去,便见得一张惊心动魄的脸庞。

霜白似的发落在枕边,少年五官深邃,侧脸轮廓如斧刻刀削,他正沉睡着,眼帘轻阖,那双狭长摄人的黑眸被遮掩,日光洒在他脸上如同给他蒙上了一层淡金的纱,衬得他面目宁静温和,俊美的宛若画中仙。

纵使如此,殷乐漪亦忘不了陆乩野昨夜待她的模样,让她想到他饲养的那头银狼止戈,凶狠异常,她无法反抗挣扎,只能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纵使她早已在心中劝慰过自己无数次,但只要一想到昨夜陆乩野与她亲密的那些画面,她便觉得极为难堪。

亡国公主竟与敌国的将领行此厮混之事,她打心眼的鄙夷自己。

殷乐漪心中郁结,环视陌生的床榻,不愿惊醒陆乩野,轻手轻脚的掀起身上的锦被,感觉身上那件摇摇欲坠的抹胸正往下滑,她连忙隔着被子按住胸口,这才没让抹胸滑落。

昨夜太混乱,这处又没有她的寝衣,即便有她也不愿在陆乩野面前更换,便仍穿着那身胡姬舞衣合被而眠。

只是一夜厮混,这衣裙也变得皱皱巴巴,穿在身上更是不成体统。

她背对着陆乩野,将一头青丝挽到身前,极艰难的反手到背后为自己系抹胸束带。

陆乩野掀开眼帘,便见得一幅美人穿衣景。

莹白玉背寸缕未着,精致骨节如一双振翅欲飞的蝶翼,纤弱无比,但抚摸上去的触感令陆乩野此刻都还记忆犹新,细腻似含了他体温的羊脂软玉。

纤纤玉指正在与那火红的舞衣系带纠缠,明明几根指头生得极其漂亮,却笨拙的连几条细软的系带都系不好。

果真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公主殿下,无人帮衬她,一点小事她也能与自己折腾上半日。

陆乩野撑起身子,好整以暇地端详着殷乐漪系带的背影,毫无出手帮忙之意。

美人在眼前穿衣也不失为一幅活色生香图,从旁欣赏更添趣味。

殷乐漪对身后的视线毫无所察,她的手心昨夜便被陆乩野磨得通红酸麻,系上那根带子后她的掌心更是火辣辣的痛。

外头已是青天白日,她穿成这样出去实在不合礼数,她瞥见床脚处丢着的一件玄色男子锦袍,咬唇纠结了片刻后,还是伸长手臂将其拿了过来。

她刚将袍子穿在身上,转过身还未来得及系盘扣,目光便撞进了陆乩野意味深长地视线中。

他这样的眼神,便是不用说话,殷乐漪也明白他要说什么。

趁男子入睡偷穿男子的袍子,这实非淑女所为。

殷乐漪羞怯的双颊绯红,但眼下她总不能穿着身上凌乱的舞裙出去见人,便腆着脸装作没瞧见陆乩野的目光,腿往旁边一迈想要从陆乩野身上跨过去,谁料陆乩野似乎早已发现她的意图,长臂一伸便勾住她的腰肢按进怀里。

“你……”殷乐漪双手撑着陆乩野胸膛,想要直起身子又被他按下去,她也有些恼了,“你想干什么?”

她身子趴在陆乩野怀中,身上穿着陆乩野的衣衫,领口却敞着,教陆乩野瞧见他昨夜在她雪肤上留下的印记。

陆乩野扶稳殷乐漪的腰坐起来,好笑道:“你穿着我的衣衫还问我想干什么?殷姮,你不知你是在引诱我白日宣淫吗?”

殷乐漪哪里懂得这般多男女之事,“我不过是没衣衫,暂借你的穿一穿罢了。”

“你穿之前可问过我了?”陆乩野不依不饶,“你不是最喜将君子言行挂在嘴边吗?那你可知不问自取便是盗?”

与陆乩野辩驳,殷乐漪从来便只有吃瘪的份。

他被她说的面上无光,骑虎难下,“……陆少将军想如何?”

她里面还裹着那件衣不遮体的舞衣,在陆乩野面前露出一副任他摆弄的乖顺模样,“我昨夜方知公主殿下还会跳那般火热的胡旋舞,不如此刻再——”

“我不跳……”殷乐漪抗拒的摇头,“陆少将军难道也想用这支舞来折辱我吗?”

陆乩野不过随口一提,见她反应如此激烈,便顺势而为,想让她长个记性。

“既知是折辱,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这支舞?”

“我自幼学舞,从前在教坊偶有看过番邦进献来的舞姬跳,便耳濡目染了一些……”

殷乐漪昨夜跳的那支胡旋舞的确生涩无比,不像是特意学过的,只是有些舞蹈的功底在,在外行人面前尚能撑一撑场面。

可便是她跳的如此青涩,依旧将那些看客撩拨的心猿意马,若是再精进几分,不知会让那些男子为她疯魔到何种程度。

思及此,陆乩野望向殷乐漪的眸色愈加深沉,心底对她的独占欲悄然滋长。

“把这舞从你脑海里给我忘干净,若日后再让我瞧见你在人前跳这样的艳舞……”

陆乩野抚着殷乐漪的后颈轻轻摩挲,轻飘飘地道:“我便剜了那些看你跳舞人的眼睛,再折了你的腿,让你再也跳不成舞。”

陆乩野抚摸殷乐漪的动作称得上温柔,但话中藏匿的危险却令殷乐漪不自觉的后颈生寒。

分明方才想让她跳舞的是他,现在反过来威胁她不准跳舞的人还是他。

他当真是个疯子,莫名其妙的疯子!

见她不回答,陆乩野掌着她的脖子力道收紧,“回话。”

殷乐漪心中憋屈却又惧他,面上只得作出乖顺:“……我知道了,不会再跳了。”

陆乩野勾唇轻笑,似乎这才满意,“很好。”

第27章 不堪“我和你便是要做那不堪入目之事……

前厅内,贩卖书画的摊贩早已被带到此处候着。

他不过一普通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从被带到此处开始便一直惶惶不安,回忆自己究竟有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陆乩野现身时他更是吓得五体投地,磕巴的道:“小人只是一普通摊贩,从未做过害人之事啊——”

傅谨看不下去,拍了他两下,“我们公子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只要你如实回答,我们自然会放你安然归家。”

这话便让摊贩如吃了定心丸一般,情绪缓和不少,“大人请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陆乩野示意傅严,傅严会意,将那幅画打开亮到摊贩面前,“这画你是从哪里拿到的?”

摊贩仔细的瞧了瞧这幅画,眉心皱的越来越深,“此画的确出自我的摊子,但并非是小人不愿告知大人此画的来历,只是大人若看过我那摊子,便知晓我卖的画都是些破损陈旧没有出处的弃画……”

“这些画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我也实在是不知,不然也不会以那般低廉的价格卖出去。”

陆乩野沉吟道:“你平日里都从哪些地方拿到这些画?”

摊贩轻咳了咳,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我从前是做走街串巷买卖的,这城里的大街小巷每家每户我都熟得很,一些高门世家文人显贵的家中每月总有被丢弃的墨宝,我便定个日子去捡一捡、拾一拾,不花分文。”

这话蒙骗平民百姓尚可,却骗不了从小便出自勋爵人家的陆乩野。

“高门世家里子弟们写过画过的字画,即便丢弃,也不会让下人随意的弃在能让你们拿到的地方。”陆乩野声线里有了几分冷意,“你还不从实招来?”

摊贩见瞒不住,叩头如实道:“大人说的是……这样的字画小的的确是极难拿到的!但那些犯了事被抄家灭门的府上却不一样,除了出自名家的珍品,其他不值钱的字画都会被前去抄家的官兵们丢弃,等他们抄完家,我

自去偷偷捡了也无人能察觉……”

“小的一开始不敢说,是因为许多画的来路……的确牵扯到一些获罪的官员世家,小的也是为了求个自保,养家糊口而已啊!”

陆乩野闻言面色阴沉,没再继续问询摊贩的话。

他默了片刻后,抬了抬手,沉声道:“取些钱财给他,让他走。”

傅谨将还在愣神的摊贩推搡出门,低声训斥他:“你这人还真是赚着昧良心的钱,那些获罪官员的画被不知情的人买回家中,若是被官府追究起来,他们还有命活?”

“你可得感激我们公子心善,拿了这些钱财往后便洗心革面,别再做这害人的买卖……”

陆乩野从傅严手里接过画,拿在眼前又细细地端详了片刻,幼时尘封的记忆如残破的碎片般在脑海中浮现。

穿着官袍的青年男子一脸慈爱的看着桌案前提笔绘画的小小儿郎,“我们圻儿天资聪颖,等长大后必定能金榜题名,名满都城……”

音容笑貌犹在耳边,陆乩野手中的画卷却已泛黄破旧。

他将画重新卷好,锁进了盒子里。

“公子,属下还有一事要禀。”

陆乩野把盒子递给他,“讲。”

“昨夜教坊司的事一夜传遍都城,如今高门显贵里无人不知公子新纳了一名妾室。”傅严郑重的将其接过,顿了顿,“恐怕连宫里也得到了消息。”

陆乩野在魏国风头正盛,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朝堂内外无数双眼睛盯着。

傅严替他忧虑,低声道:“公子,芙蕊公主留不得。”

将亡国公主私藏于府邸之中,即便魏宣帝再宠信他们公子,事情一旦暴露,他们公子也难以全身而退。

但陆乩野昨夜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口说出自己已有妾室之时,便料想到了此刻的局面。

他眉眼间冷意退却,又恢复成平日里神色淡淡,“何来的公主?”

傅严一愣:“公子何意?”

陆乩野漫不经心,“芙蕊公主掉下悬崖生死不明,我的府邸里只有我的妾室姮娘。”

与其将殷乐漪藏掖在那等偏僻小院中,不如借此事光明正大的将她纳为妾室带回府中。

妾室本就只能安于后院中足不出户,根本不会有人想到那不知踪影的公主殿下,会被陆乩野偷天换日成了他的妾。

思及此,陆乩野又记起一要事,“教坊司的柳云莘昨夜见过芙蕊,派个人去盯着她。若她有向旁人透露芙蕊身份的迹象,便先杀了她。”

“属下明白。”

殷乐漪被带到了一处后院的屋中后,婢女伺候她沐了浴,换上裙衫,此刻正在铜镜前为她梳妆。

婢女望着镜中的殊色娇颜,忍不住赞道:“夫人这般貌美,难怪能得少将军青睐。”

夫人这称呼让殷乐漪心口一跳,又忆起昨夜陆乩野为助她脱身在众目睽睽下把她视作妾室的事,恐怕连将军府中的下人都被一起瞒天过海了。

她默认下这个身份,但她明知这个身份是为她遮掩的,被当做陆乩野的妾还是让她胸中有些闷气。

婢女为她梳妆之时,房中又进来了两个婢女,行了礼将手上抱着的书放到一旁的书案上。

“夫人,少将军让奴婢转告您这几日闲时要将这些书翻看完,等少将军闲暇后便要来考问夫人书上的内容。”

殷乐漪狐疑,什么书几日看完还要来考问她,难道陆乩野打算将她一直留在他的府邸上,不送她回那处院子了吗?

她问道:“少将军他可还有什么交待的?”

婢女们摇摇头,“回夫人,没有了。”

这几个婢女虽是陆乩野将军府中的人,但必定是不知道殷乐漪真实身份的,她便也不好让她们从中传话,“劳烦替我给陆少将军带句话,若他得空还请来寻我一趟。”

“是,夫人。”

这一声声的夫人唤的殷乐漪头疼不已,没将几个婢女留在房中,让她们退了出去。

殷乐漪坐在窗前唉声叹气,想到自己如今身如浮萍,性命也被旁人握在手里,前路更是一片片茫茫。又想到晋国的旧臣,裴洺的家族早早投靠了魏国,他父亲得了爵位,他亦有了官职,想必十分受魏宣帝赏识。

而柳云莘的家族却与之相反,因着柳太傅还被关押在大理寺诏狱里,不肯归顺魏宣帝,柳家的女眷们才不得不被迫送到教坊司,卖笑卖艺,卑躬屈膝的去取悦魏人。

柳太傅是殷乐漪的老师,她自小便受柳太傅教导,更是知晓柳太傅是与范阳侯一样的忠臣,莫说是被关在大理寺诏狱,哪怕魏宣帝以他的命相挟,他也断不会背弃晋国,投靠魏国。

但他的一片忠心却只能换来妻女不堪受辱相继自尽,剩下唯一的小女儿柳云莘还在教坊司中煎熬。

而身为公主的殷乐漪却什么都无法帮他们做,那种仿佛从骨子里长出来的无力感又再一次将她侵蚀。

陆乩野派人送来的书籍还原封不动的放在桌案上,她瞧见,心中忽的又冒出了一个念头。

她如今的确弱小,在魏国举步维艰,但陆乩野是她唯一可以握住的救命稻草,只要再将他抓得紧一些,他或许会为她再冒一次险。

思及此,殷乐漪这才有了想去动他送来东西的念头。

殷乐漪从小饱读诗书,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虽不知陆乩野想借书上的内容来考问她是何意,但她有信心能借此向陆乩野示好。

不过说是书,但外面全用了盒子装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孤本珍品,值得这样存放。

殷乐漪打开盒子往里一瞧,粗略一算少说也有二十来本,只给她几日时间她怎能看得完,莫不是陆乩野又想着法子来戏耍于她。

她狐疑的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书封上竟连个书名都没有。她更加疑惑,随手翻了几页,发现里面的不是字而是画,每一页画的剧情都在循序渐进,讲了一位郎君和一位娘子相互偷偷思慕,两人缠缠绵绵情情爱爱,结果刚一互诉完衷肠,那郎君便迫不及待地将那小娘子带上了床。

衣衫一解,罗裙一脱,郎君把小娘子压在身下,两具赤诚相待的**交叠在一处。

殷乐漪看到这里便是再不通人事也明白这画本里画的到底是什么,她羞红着脸把画本丢进盒子里,枉她天真的以为陆乩野给她准备的会是什么名诗古籍,没想到他竟让她看这么伤风败俗的春宫图,陆乩野他究竟安的什么心?

数日后,陆乩野被皇帝传召入宫,宦官在前为他引路,途中偶然遇上了公主赫连娉婷。

宦官眼尖,及时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赫连娉婷眼中却只有陆乩野,他今日穿了身墨蓝的袍,虽是便服,他穿起来却显得华贵无比,俊逸的脸庞更是让赫连娉婷心动不已,但他已有妾室的事这几日传的沸沸扬扬,赫连娉婷思及此,神情不由得带上几分忧伤。

她走上前去,福了福身,开门见山道:“陆少将军,娉婷冒昧,有一事还想请问陆少将军。”

陆乩野与赫连娉婷不过是在宫宴上见过几次,并无私交,“何事?”

“敢问陆少将军可是真的在将军府中纳有妾室?”

陆乩野不假思索,“是。”

赫连娉婷闻言,望着陆乩野的眼神似有千言万语,最终还是忍不住吐露心迹,“娉婷心仪陆少将军许久,若陆少将军对娉婷也有意,娉婷便想与陆少将军共结良缘。”

大魏民风开放,女子向心仪男子表明心迹也并非罕事,但一国公主在众目睽睽放低身段求娶,还是令人有些瞠目结舌。

周围的宫女太监们都屏声静气,连大气都不敢出。

赫连娉婷却早就不管不顾,陆乩野那一年蟾宫折桂名满都城之时,她便在人群里对他一见倾心,状元郎娶公主当驸马乃是一段佳话,她只以为是自己没有早些向他表明心意,这才让他的妾室捷足先登。

谁料陆乩野面上却露出嘲讽的笑,“若你能求得陛下一道赐婚圣旨,我自然无异议。”

他的回答出乎了赫连娉婷的意料,只当陆乩野和她原是两情相悦,被喜悦冲昏了头,一时忽略了他的神情。

“陆少将军可是眼下就去见父皇?我与陆少将军一同前往,即刻便让父皇赐婚!”

魏宣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听得殿外通传,除了陆乩野外,赫连娉婷竟也在外,这两人一同来倒是稀奇,他便将他们一起传召进殿。

赫连娉婷喜不胜收,一进殿行完礼跑到魏宣帝面前央求,“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

在一众儿女之中,赫连娉婷算是极受魏宣帝宠爱的公主了,他笑问她:“何事啊?”

“还请父皇给陆少将军和儿臣赐婚,儿臣想让陆少将军做儿臣的驸马……”

魏宣帝原本和颜悦色,听了赫连娉婷的请求后却面色一变,勃然大怒,“不可!”

赫连娉婷吓得惊恐跪下,“父皇……为、为何不可?”

“儿女婚姻大事自古由父母做主,你贵为一国公主,你的婚事更不可能由你自己决断。”魏宣帝缓和了几分,但看上去仍是在气头上,“朕平日里还是太过骄纵你,这才将你宠坏了。此事休要再提,你回去禁足一月,好好静思己过。”

“来人,将公主带回宫中,好好看管。”

赫连娉婷被宫人带了下去,殿中便只剩陆乩野和魏宣帝。

陆乩野方才一直冷眼旁观,魏宣帝打量着他,本是想问一问他是否有意赫连娉婷,但在心中斟酌再三,还是将这件事压了下去。

“朕听闻你有了名妾室,是出自哪户人家?怎的从前未听闻你行纳妾之礼?”

“她出身小门小户,家室不值一提。”陆乩野似是早已想好了措辞,答得漫不经心,“纳个妾室而已,将人带进府中安置便可,又何须为她劳神费力。”

这几日都城里传的风言风语,都道陆乩野极宠爱那妾室,魏宣帝还担心他会耽于男女情爱,眼下听他讲这一番话便证明他并非将那妾室放在心中,魏宣帝极为满意。

“你还未及弱冠,婚事不必着急。正妻之位还是需得挑一个出身、样貌和才学都能与你般配的……”

魏宣帝这幅口吻不像君王对臣子,反倒更像是父对子。

陆乩野静听着,眸中笑容越来越盛。

若是殷乐漪在此,必定能看出他这明灿笑容并非是他喜悦所露。

后宫中,滟妃和赫连鸿听闻赫连娉婷被魏宣帝罚了禁闭,便急急地赶往赫连娉婷的宫中。

赫连娉婷正是委屈之际,一见到母妃和皇兄,便扑进滟妃怀中大哭一场。

赫连鸿急急问:“究竟出了何事?”

赫连娉婷将前因后果都讲给他们二人听后,心中仍是想不通,“我不明白父皇为什么不愿让我嫁给陆少将军?我是他最宠爱的女儿,这都城里除了陆乩野外还有谁值得我嫁?”

滟妃也纳闷:“你父皇不仅驳了你们二人的婚事,还勃然大怒?”

“是啊母妃,儿臣从未见过父皇生如此大的气……”

赫连鸿沉吟道:“只罚了你,那陆乩野父皇可有罚?”

赫连娉婷摇头,“不曾……”

“我儿金枝玉叶都被罚了禁闭,他一将军竟什么事都没有!”滟妃本就因弟弟周骞的事对陆乩野心存芥蒂,“陛下对他实在太过于偏宠了!”

“母妃说的是,陆乩野的确太受父皇倚重了。”赫连鸿若有所思,“这样受父皇重用的权臣若不能为儿臣所用,反被襄王招揽到麾下,那必是儿臣将来入主东宫最大的阻力。”

赫连娉婷猛地从滟妃怀里抬起头,“皇兄你想做什么?”

赫连鸿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对妹妹只是笑笑,“无事,你这些时日便安分守己,等父皇气消了再去父皇跟前多走动走动。贵妃如今风头正盛,你需得让父皇更加喜爱,才能帮我们母妃重新夺回宠妃之位。”

陆乩野出宫之后又去了一趟郊外的军营,等回到将军府时已是暮色四合。

府上的婢子向他禀告,殷乐漪前几日便想要见他。他这两日公务繁忙,待在府邸的时候屈指可数,没顾得上她。

陆乩野步入她院中,从外见她屋内还点着灯便以为她还未入睡,径直推门走进去,绕过屏风走到里间,看见床榻上的殷乐漪早已入眠。

她侧躺着身子正对着陆乩野,青丝如瀑散在身后,露一张不施粉黛的素净小脸,肌肤胜雪,殊色娇颜,神情安宁,睡颜美好的如一幅画卷,让人心生怜爱,不忍将她扰醒。

陆乩野坐到床榻边,见到殷乐漪这幅惹人怜爱的模样,他心中生出平和之意的同时,脑海里又忍不住想,殷乐漪这般神态只能教他一个人瞧见,若她胆敢在其他人面前流露出怜爱之态,他大约会杀了那人,再毁了殷乐漪。

床榻上的少女睡意正浓,对他阴暗的念头半分也不知晓。

但殷乐漪在梦中却忽然感觉有一股视线正在盯着她,这股视线强烈到让她难以忽略,让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囚笼之中,挣不开,逃不脱,四肢都被绑上铁链锁住,压抑的将她从梦中一把拽了出来。

殷乐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便看见陆乩野正坐在床榻边瞧着她。

陆乩野眼尾狭长,从下往上看他的眼睛时便会让人觉得他是在笑,见她清醒,眸中更是有了一丝兴致,“醒了?”

殷乐漪很是清楚陆乩野露出这样似笑非笑的神态时,她必定极难招架,有些害怕的将身子往被子里藏了藏,“……陆少将军,你怎么来了?”

陆乩野看清她的退缩,笑中有了几分冷意,“殷姮,是你托人传话要见我的。”

殷乐漪本还有些懵,经他这么一提立刻清醒了几分,她连忙从床榻上坐起,“陆少将军,我有一事相求。是关于被关押在大理寺诏狱中的柳太傅,我想恳请你能不能让我去见他一面,我一定说服他归顺魏国,不再固守己见。”

“这件事虽然有些冒险,但柳太傅学识渊博,两国中敬仰他的学子文人众多,若魏国能得柳太傅为臣,对魏国亦是不小的助力。”

她将这事想的极周全,还站在了敌国立场上考虑利弊,就是为了让陆乩野动心。

怎料陆乩野却神情冷淡,丝毫不为所动,“魏国如何,与我何干?”

他是魏国权臣,他却说魏国兴衰与他无关,这话太凉薄也太大逆不道。

殷乐漪被噎的哑口无言,“你……”

“殷姮,你想求我帮你,便少拿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来搪塞我。”陆乩野抬手掀了她身上的被子,身子靠近她,“我让你看的那些书,看的如何了?”

他忽然凑上来,殷乐漪不自主地想往后躲,“那都是些不堪入目的画,我看不下去……”

她躲,陆乩野便往前,步步紧逼直把她逼到角落里。

“不堪入目?”陆乩野抚了抚她鬓间的青丝,触手细腻如云,“我和你便是要做那不堪入目之事的,你不看会了又如何与我做?”

殷乐漪对男女之事也并非全然不知,她只不过是没行过此事,自然害怕抵触。

她将抗拒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但陆乩野自诩已给足了她时日,她推三阻四便是想蒙混过关。

“殷姮,求我办事需得拿出诚意方能打动我。”陆乩野嗤笑一声,从上到下打量她一眼,意有所指道:“如何求人还需我教你吗?”

第28章 迎合“只做我的妾室姮娘。”……

陆乩野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殷乐漪哪能不明白想要他出手帮自己,她必是要先令他满意的。

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顾虑都暂且抛到脑后,双手小心翼翼地捏住陆乩野胸口的衣衫,仰起头在陆乩野脸颊上柔柔的落了一吻。

蜻蜓点水,羽毛抚面,不沾染丝毫情欲的脸颊吻,却让陆乩野心神一怔。

他微垂眼睫,见殷乐漪正在歪头瞧他。

光澄澄,印清她殊色娇颜,水眸氤氲,睫羽如翼颤,雪肤里透着羞怯的红。

“陆少将军,这样可以了吗?”

她问的小心翼翼,极怕陆乩野不满意。

陆乩野声线低沉,语气难辨:“碰一下脸就想让我帮你办事,殷姮,你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

前几日陆乩野吻她唇时那样的凶狠,殷乐漪现在忆起都仍有些身子发软,不愿去想。但陆乩野已与她那般唇齿相贴,眼下又怎会甘心这样浅尝辄止的吻?

求人要低头。

殷乐漪在心中默念数遍,松开陆乩野的衣衫,将视线落在陆乩野的唇上。

他生了张薄唇,线条匀称,弧度优雅。

殷乐漪从前听晋国皇宫里的宫娥闲话家常,说男子薄唇,便是薄情的象征,用到陆乩野身上,却不止薄情,更是凉薄。

她紧闭上眼,心一横吻上陆乩野的唇。

少女吐息如兰沁人心脾,粉唇更是柔软如云,她吻上来便贴着,紧张地一动也不敢动。

陆乩野垂眸,见少女如画的眉紧锁,双眸紧闭,长睫在眼下投出的阴影抖的不像话,好似与他亲密,便如同拿了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一般的不情愿。

他心中冷笑,不愿,那他便将她吻到求饶情愿。

陆乩野按住殷乐漪的后颈,将人压倒在床榻上,这样的姿势让他的吻能入到极深。

殷乐漪慌乱地睁开眼,见陆乩野冷冽的眸里笑意正盛,吻她的力道却是重到凶狠。

他这人笑的越明灿便越让殷乐漪后背生寒,少女绵软的唇瓣哪里经得起他这般蹂躏,很快便发酸发麻,下唇紧接着又是一痛,血腥气在她唇齿间蔓延开来。

他这一次比前几日醉酒时还要狠厉,殷乐漪招架不住,又记着自己有求于他,不敢挣扎反抗,只能捏着他的衣衫恳求的拉一拉。

陆乩野置若罔闻,手指顺着她细长的颈摸到她胸口的襦裙束带,正要将其解下,便被两只柔荑抱住手臂止住动作。

殷乐漪偏过头躲开陆乩野的吻,气喘吁吁,“陆少将军……不可……”

陆乩野抬起头,盯着她的黑眸里暗火涌动。

她忙解释:“……我来了癸水,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那些婢女。”

这种事以殷乐漪的胆子是不敢撒谎的,陆乩野捏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回来,“何时来的?”

“今日。”

她说话时唇瓣翕动,下唇更是因被咬破溢出一颗血珠,像朵清雅的芙蕖被滴上了艳丽的颜色,变得柔媚妖冶。

陆乩野眸色愈暗,垂首含住殷乐漪唇上的血珠。

殷乐漪初时以为他还要接着吻她,可渐渐地发觉他的吻停留在她那道伤口上,他的气息动作都不断地抵着那小小的破口,舌尖好似想从里面探入深进汲取她更多的血液气息,那小口便被他一次又一次的破开,传出的刺痛让殷乐漪浑身都忍不住发颤。

陆乩野就这般吻了她许久,待到她呼吸都快变得微弱之时,陆乩野这才放过她。

殷乐漪抚着胸脯大口的喘息,衣裙被压的凌乱,脖子连着耳朵红成一片,整个身子如一树被摧折过的花枝,惹人爱怜。

陆乩野以指腹辗她被吻到泛红的唇,“癸水要几日?”

殷乐漪缓了缓,有气无力道:“短则四五日,长则**日……”

陆乩野轻笑,“不论是四五日还是七八日,你终究是我掌中物。你躲不了的,殷姮。”

他从来想要的便没有得不到的,更遑论她还是个需依附他而活的公主殿下。

殷乐漪深知自己处境,讨好的去拉一拉陆乩野的衣袖,“陆少将军,我没有想躲,我还在盼着你来找我。”

陆乩野不被她的乖顺哄骗,“你盼我来,不过是想求我替你办事罢了。”

殷乐漪心想他们二人本来就是一个图利一个图色,钱货两讫的关系罢了。陆乩野现在这幅口吻,反倒像是在怪她对他只有别有用心。

他实在奇怪,殷乐漪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但她谨记着求人要低头,便再将自己的姿态放低几分。

“我虽是有求于陆少将军,但这几日我一个人待在这处陌生的宅院里,院里的仆人丫鬟皆不知晓我身份。你不在我身边,我每日都提心吊胆的,话也不敢和他们多说半句,就怕说错了话连累到陆少将军你。”

“也只有陆少将军你来寻我,我才能与你说上几句话。”

殷乐漪虽是有心在陆乩野面前示弱,但她所说的话皆是她心中所想。在这个地方待着她虽能保全性命,却要隐瞒身份忘掉过去的自己,也只有和陆乩野相处时,他唤她殷姮也好,讥讽她公主殿下也罢,她才能借此暂时重新做回殷乐漪。

陆乩野将她脾性摸得透彻,他分得清殷乐漪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我已找人为你重新造了一个身份,家道中落的官宦之女,出身清白,家境贫寒。”

她神态乖顺的听着他讲话,陆乩野心中便有了几分畅快,语气缓和下来,“往后你便住在这里,忘了自己是芙蕊公主,只做我的妾室姮娘。”

他这番话听的殷乐漪心里十分别扭,“要做多久?”

陆乩野扯了扯唇角,像是笑她天真,“自然是看你想活多久。”

要想得他的庇护活下去,便要一直做他的妾室姮娘,而非芙蕊。

殷乐漪抿了抿唇,暂时将这件事抛在脑后,“那陆少将军何时能带我去见太傅?”

“过两日。”

殷乐漪见他未拒绝,心中大石落了地,“多谢陆少将军。”

正事谈完,殷乐漪见陆乩野还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殷勤的往角落里挪了挪身子,“陆少将军要安歇吗?”

陆乩野坐直身子,下了她的床榻,“我不喜在他人床榻上安眠。”

殷乐漪也不是真心想与他同榻,不过是讨好罢了,“那陆少将军便早些回去歇息罢。”

她眉眼温顺,嗓音也是柔若春水,陆乩野见状似乎还算满意,理了理自己的衣袍走出她的房中。

他一离开,殷乐漪浑身的戒备都松懈下来,重新躺回枕上,以为自己能安稳入眠,陆乩野方才的话却不停地在她脑海里响起。

想要活多久,便要做他多久的妾室。

为了苟活,她真的可以留在陆乩野身边委曲求全的过一辈子,不再做芙蕊吗?

殷乐漪不知。

正值谷雨时节,翌日一场细雨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魏国都城。

沿路的摊贩们对这场雨避之不及,匆匆收摊离去,往日里热闹的街道上此刻行人寥寥,分外空寂。

一辆华贵的马车在大理寺门口停下,年过半百的大理寺卿带着一众下属冒雨出门迎接。

“拜见陆少将军。”

陆乩野下了马车,傅严从旁为他撑起伞,大理寺卿殷勤的想去接过傅严手中的伞,却见身后的马车里又下来个头戴帷幔的少女,想必便是这段时日都城里传的沸沸扬扬,陆少将军养在深闺的妾室。

“那晋国臣子柳徽是个硬骨头,从被关进诏狱到现在我们是软硬兼施,但他还是不愿意归顺我大魏。”大理寺卿恭敬地在侧为陆乩野引路,“如今陆少将军愿助我大理寺一臂之力降服柳徽,下官真是感激涕零啊……”

殷乐漪安静的跟在陆乩野身后听着大理寺卿滔滔不绝,此处人多眼杂,尤其是魏宣帝的眼线无孔不入。要想让殷乐漪偷偷潜入大理寺诏狱和柳徽见上一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柳徽是魏晋两国之中备受尊崇的大儒,更是创立世间第一文人雅集春山雅集的主人。

他这等文人大儒,向来恃才傲物,只与才华横溢之人打交道。陆乩野在从军之前便是大魏最年轻的状元郎,其文采自是当世一绝,便向魏宣帝主动请了旨见柳徽一面,尝

试将柳徽降服。

这样正大光明与柳徽见面的方式,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殷乐漪在得知陆乩野想要以这种方式带她和柳徽会面时,也忍不住在心中赞一句他的确聪明。

大理寺卿引他们一路到诏狱,眼看快要到柳徽的牢房时,陆乩野吩咐道:“将柳徽提出来,我要单独审他。”

大理寺卿不疑有他,按照陆乩野的吩咐照做。等将一切准备妥当,他忍不住看一眼陆乩野身侧的女子,“敢问少将军,陆少夫人可是也要陪同审理?不如我腾一间屋子出来,供少夫人休憩,免得诏狱血光冲撞到了夫人。”

陆乩野瞥一眼被帷帽挡住面容的少女,意味不明的笑了声,“陆少夫人?”

世人皆知陆乩野未娶正妻,唤他妾室一声陆少夫人也算得上是尊称。

大理寺卿不解其意,“可是下官唤错了?”

陆乩野不置可否,敛了笑意,“她跟着我一同审理柳徽,你们都先退下罢。”

他发话无人敢不从,众人有条不紊的离开了诏狱。

陆乩野推开牢房的门,正要走进去,被殷乐漪拉住了衣袖,“陆少将军,可否让我一人去?我担心太傅见了魏国人会更加怨愤,连我的话也听不进去。而且陆少将军又是……歼灭我晋军的主力,还有……”

陆乩野替她把话说下去,“还有,你不想让从前的老师知道你委身魏国的将军,还要靠着向魏国的将军示好,才能见他一面。”

殷乐漪被他说的面上无光,轻轻颔首。

她坦白地承认,让陆乩野胸中忽的生出一股无名之火,好像他陆欺在她眼里便成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人,需得藏着掖着才行。

陆乩野目空一切,何时被人如此轻慢过?更何况是一个需攀附他度日的殷乐漪。

“既如此,我便更想看看柳徽在得知你与我的关系后,会怎样的暴跳如雷。”

他说着便要迈进牢房,殷乐漪急的抱住他手臂,慌乱道:“陆少将军,你应我这一次,等回去后你想怎样我都依你……”

陆乩野脚步一顿,回首瞥她,嗤之以鼻:“我便是不应你,在你身上我也能随心所欲。”

“不一样的。”殷乐漪豁出了脸面,“这一回你想怎样我都依,我……我一定迎合你。”

陆乩野直勾勾地盯着她,若非是面纱挡住她的脸,他真想看一看她是顶着什么样的神态说出这种与勾引无异的话。

他抽回手臂,冷声道:“半柱香。”

殷乐漪颔首,不敢耽误片刻,快步走进牢房。

一卷草垛上靠着个身穿囚服的人,他头发花白,蓬头垢面,整个人看上去奄奄一息,和殷乐漪记忆中的模样仿佛两个人。

“太傅,太傅……”殷乐漪走到柳徽面前蹲下,见他没反应,失声喊道:“……老师。”

这一声熟悉的老师,方才让柳徽转醒。

他睁开眼,目光已有些浑浊,殷乐漪摘下帷帽,好让他看清自己,“老师,我是芙蕊。”

“殿下……”柳徽声音苍老,“您安然无虞?”

殷乐漪哭着点头,“老师,学生安然无虞。学生此次能来见您极是不易,学生长话短说。学生想请老师归降魏国,不要再折损自身了。”

柳徽见得殷乐漪原本喜极而泣,可听完她这一番话,却悲痛不已:“殿下糊涂啊!一日为晋国臣,便一世为晋国臣,老臣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死老臣一人能换得我大晋万古清名,老臣便是死千次百次又有何妨?”

“老师!”殷乐漪更是痛心疾首,“我知老师忠心为国,可晋国已亡,晋国人还需得活下去!老师是我晋国文臣之首,若您都不愿意归降魏宣帝,魏宣帝只会更加忌惮晋人,老师您让那些活在魏国看管下的晋国人该如何自处?”

殷乐漪早已将此事想的透彻,“魏宣帝要老师您归降不止是因老师您的声名与才华,他更是想借您在晋国的地位告诉我们晋国人,只有归降于魏国,我们晋国人才能在魏国的治理下顺遂的活下去。反之若连老师都不愿归降,我们晋国人的处境只会越来越艰难……”

柳徽在大理寺诏狱里扛到现在,凭的便是对晋国的一腔忠心不二,但他的所思所想皆是站在他身为臣子的角度,却从未考虑过晋国子民的处境。

经殷乐漪这一番话他醍醐灌顶,既惭愧又欣慰,老泪纵横道:“殿下乃明君也……若殿下早生十年,我大晋又何至于此啊……”

殷乐漪得老师一句明君,更是愧的无颜以对,“老师,是芙蕊无用。既护不了家国子民,也护不了您与范阳侯这样的忠臣良将,是芙蕊无用啊……”

柳徽长叹一口气,“江山社稷之事,又岂是殿下一人之力能够扭转乾坤的?老臣如今还能得见殿下安然,便是此刻闭了眼下到地府,也算是有脸得见陛下了。”

“老师为晋国已做良多,您的妻女……”

柳徽道:“殿下不必自责,此事与殿下无关,待老臣百年之后自当下去与妻女赔罪。”

“老师,云莘阿姊还活着。”

柳徽一怔,又叹了一口气,“她还活着,老臣也算有个念想。”

殷乐漪劝慰道:“老师还请保重自身,魏宣帝之后必会为您加官进爵,若您能在魏国朝堂有一席之地,晋国人也能好过些。”

“老臣明白。”柳徽双手作揖,“只是老臣不知殿下如今处境如何?”

“老师,魏宣帝想斩草除根。我眼下……”殷乐漪顿了顿,“我眼下正被可信之人庇保护着,您不必担心,只是烦请老师出了大理寺之后切莫与人透露见过我和我还活着的消息。”

兹事体大,柳徽郑重道:“老臣明白。”

外面传来异动声,殷乐漪忙将帷帽重新戴上,和柳徽道别,“老师,往后若有事我会想办法通知您,学生这边要走了。”

柳徽扶着墙颤颤巍巍的站起来送迎,“殿下保重。”

殷乐漪见他如此,含泪忍痛走出了牢房,果不其然,外面来了人。

她躲到陆乩野身后,他在外面算是为她把风,能教他这么心高气傲的人行如此之事也是不易。

殷乐漪见他手垂落在身侧,思虑了片刻后,大着胆子去握住他的手,“陆少将军,我们走罢。”

陆乩野面无表情地往下一瞥,她那只手白皙小巧,不适合搭在宽大的男子手背上,更适合被人握在掌心里。

他抬脚往前走,殷乐漪便乖乖跟在他身后,转角时遇见裴洺孤身在前闯进来,身后跟着大理寺卿。

“裴少卿,都已同你说过了现在时陆少将军在审人,你不要仗着父亲是威远侯便如此不守规矩……”

裴洺远远地便看见陆乩野与一女子走来,他隔空行礼后,又看到那女子的身形,自教坊司之后,那股熟悉之感再一次从他心头涌现。

他忍不住上前询问,“敢问陆少将军,这位娘子究竟是……”

他话未问完,便被大理寺卿喝止:“大胆,陆少将军的内人也是你能问询的?有辱斯文!”

正逢陆乩野和殷乐漪从裴洺身边相携而过,陆乩野察觉到握着他的手指往后欲缩,他反将这只手亲昵地攥在掌中。

他眼帘微抬,连正眼也不屑于给裴洺,淡声问一句大理寺卿,“你手下的人,都是这般不懂规矩的?”

大理寺卿连忙赔罪道歉,陆少将军不是他们大理寺能得罪的人,“裴洺,赶快向陆少将军赔罪!”

当着人的面问询人家的内人,却非君子所为。

裴洺倒也欣然致歉,“是下官鲁莽了,还请陆少将军与夫人莫要见怪。”

殷乐漪听到裴洺的声音,死死地抿着唇。

陆乩野像是察觉到她的紧张,将她的手在掌心里攥得更紧。他的包裹和他的力道,竟在此刻莫名地平复了几分她动荡的心境。

离开大理寺,马车又折返回将军府。

殷乐漪心绪不佳,陆乩野在处理事务,两人一路无话。

等到了将军府门前时,天边放晴,春雨初霁。

陆乩野先行下车,他回首看向殷乐漪。

恰逢一阵春风起,

将她芙蕖色的裙摆吹得摇曳,面纱也被拂起。她身子轻盈,着轻薄的绿衫粉裙,肩上的披帛随风拂动,她站在高处飘飘欲仙,好似要乘风而去的仙娥。

陆乩野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幕片刻,忽的唤她:“殷姮。”

殷乐漪向他看去,见他薄唇轻启,声轻若春风:“三年前,春山雅集。”

第29章 作画“将你这张美人皮剥下来,定是佳……

晴空细雨未收,溅在轻薄春衫上却仍有些冷意。

殷乐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陆少将军在说什么?”

陆乩野的话无头无尾,殷乐漪听的一头雾水。

陆乩野闻言面无表情地转身回府,未再和殷乐漪多解释一句。

他反应冷漠,殷乐漪心里没底,一边在他后面跟着,一边在想方才自己到底是哪句话恼了他的兴致。

陆乩野径直步入书房,在书案前坐下。

殷乐漪紧随其后,试探着问:“陆少将军方才说三年前的春山雅集?三年前那一次,陆少将军也去了吗?”

陆乩野从旁拿出文书,不咸不淡:“我难道去不得?”

“自然不是。”殷乐漪连忙否认,“只是春山雅集素来是文人墨客们的盛会,我以为像陆少将军这等从武之人,不喜这些。”

陆乩野没理会她,她心下更是忐忑。陆乩野才助她见了柳太傅,于情于理她此刻都该表现的殷勤些,将他高高捧起。

见他似要提笔处理文书,殷乐漪忙拿起一旁的墨从旁亲自为陆乩野研墨。

陆乩野看穿她的讨好之意,轻嗤一声,却没有阻止。

他突然提起三年前的春山雅集,殷乐漪猜想他或许是对春山雅集感兴趣,便主动提及,“春山雅集在我们晋国境内每三年举办一次,我父皇欣赏才华横溢之人,每一次的春山雅集他都会便衣前往,亲自为朝堂选拔人才。”

“但我父皇眼光极高,即便是在地方上颇有才名之人,也不一定能入他的眼。”

谈起父皇,殷乐漪的话比素日里多了不少,“陆少将军说三年前的春山雅集,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令我父皇另眼相看的郎君来。那郎君当时写了一篇赋,在雅集上震惊四座,摘得了那次春山雅集的榜首。我父皇也对此人十分欣赏,有心招揽他入朝为官……”

陆乩野执起紫毫笔蘸得一点墨,漫不经心问一句:“后来如何?”

殷乐漪回忆片刻,“后来我父皇派人去寻那郎君,不过寻了许久也未曾寻到,我父皇还为此事抱憾许久。”

她见墨研的差不多便停了下来,无意瞥到陆乩野的字力透纸背,入木三分,一看便深蕴功底,不像是一个武将能写出来的。

“看什么?”

殷乐漪忙收回视线,澄清道:“我只是头一次看到陆少将军的字有些惊讶,可没偷看你文书里写的内容。”

待墨迹一干,陆乩野将文书一合,把手中的紫毫笔递给她,“你的字如何,且写来看一看。”

殷乐漪不疑有他,接过紫毫笔重新蘸上墨汁,在纸上缓缓写下两个字——乐漪。

她的字不似寻常女子所学的簪花小楷,反而遒劲有力,起笔落笔都挥洒自如,行云流水,和她娇柔美丽的外表出入甚大。

“乐漪?”

陆乩野坐在雕花木椅上,抬首去看身侧站着的人。

少女一袭绿衫粉裙,因几刻前的雨,本就轻薄的衫被溅上水珠,肩头、后背、胸口都有了几分湿意,紧贴着她的肌肤,衫下的雪色朦胧可见。

她浑然不知自己此刻在陆乩野眼中是何样,食指指着上面的字对陆乩野道:“乐漪是我的表字。”

陆乩野语调缓缓,透着说不出的慵懒,“寻常女子除了姓名外便只有乳名小字,为何你的字却是和男子一样的表字?”

殷乐漪思索片刻,歪头反问他:“那为何女子便只能取乳名小字,不能和男子有一样的表字?”

她又重新蘸墨在纸上落笔,“我听闻民间女子的闺中小字是极私密的,只有亲人密友才能得知唤之。可男子的表字却能在外光明正大的被人称唤……”

她收笔写完,将那张纸拿起亮到陆乩野眼前。

“字取出来便是让人称呼的,难道只因为我是女子,陆少将军是男子,你我二人的字便有了高低之分吗?”

雨后初晴的日光洒在纸面上,将乐漪乩野四字映的熠熠生辉,协调登对,让人见之便有一种这两个表字天生就该放在一处的错觉。

“并非你我二人的字有高低之分,乃是这世间对男子和女子的态度本就有天壤之别。”陆乩野悠悠道:“古人云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字字句句都是在束缚女子的言行,而男子则不需要墨守成规,便是离经叛道些,也无人指摘。”

殷乐漪闻言娥眉蹙起,柳太傅从小授她学业,只与她讲为君者该当如何,为一国公主该当如何,却极少与她讲为女子该如何。

“世间女子皆是如此吗?”

陆乩野道:“大多如此。”

“为何如此?”

“自然是因掌权上位者多为男子。”陆乩野侃侃而谈,“男子手握世间最高权力,自然不会苛待同为男子之人,于是便理所应当的从与他们不同的女子身上抽剥获利。”

“这样女子活于世便会比男子艰苦数倍,男子们便可高枕无忧继续站在高处,握着世间大权。”

他这番话可谓是将这世道的男女身份之差、地位之别的根本原因,剖析的淋漓尽致。

殷乐漪听懂,看向陆乩野的目光里不自觉地多上了几分钦佩,但心中亦觉奇怪,寻常男子应只会把他们享有的特权认为是理所应当,但陆乩野这番话却更像是站在女子角度分析利弊。

她忍不住问:“陆少将军是男子,为何会对女子的艰辛如此了解?”

陆乩野眼帘掀起,眸光隐有笑意。

殷乐漪忙不迭收起好奇心,将话锋一转:“……我从小并未因是女子之身而感到与男子天差地别,可是因为我是公主,生来便比旁人尊贵?”

“孺子可教。”陆乩野敛去笑意,难得赞她一句,“身份贵重者便无须以男女辨高低,更何况你——”

“我什么?”

殷乐漪放下写着他们二人名字的纸,眼含求知的向陆乩野靠近一步,胸前的襦裙束带随她身子而动落到陆乩野腿上,她的体香里携着一丝雨水的湿润气息,飘入陆乩野的鼻尖。

他眸光微动,指尖略有些轻佻的勾起这条束带,“更何况眼下你该迎合我,让我随心所欲。”

殷乐漪求教的面颊上霎时红霞遍布,前一刻他们还在正经的谈论男女之别,下一刻陆乩野便将话说到男女风月之事上,两件事风马不相及,她真是不知他是如何能将其说到一块的。

她虽打心底抵触此事,但既是她自己主动提出要迎合陆乩野的,便不会再扭捏反悔。

殷乐漪紧张地问:“我癸水未完,陆少将军想要如何?”

陆乩野直勾勾地打量她片刻后,朝她伸出手,“过来。”

殷乐漪顺从的将手放进他掌心,又听他吩咐:“坐到我腿上来。”

殷乐漪不知他何意,只能照做,用手拢住自己的裙摆,侧坐在陆乩野的大腿上。

“为我研翠绿、鹅黄、粉红三色。”

殷乐漪又从他案桌前寻到这三色颜料,一一将其研好,以为他是要作画,便又重新拿了宣纸正要为他铺上,被他用笔点了点手背,“不必铺纸,我作画之地不在此处。”

殷乐漪回头,“陆少将军要在何处画?”

陆乩野手背从她侧腰一路轻轻滑下,勾唇笑问:“是画在你身前好,还是画在你背后好?”

殷乐漪一愣,他竟是要在她身上作画!

“……背后。”她柔声恳求,“不要画在身前……”

陆乩野执笔斟酌,殷乐漪极怕他在自己身前画,又双颊绯红的捏

了他衣袖,“身前……身前不够平坦,会影响陆少将军作画。”

“好。”陆乩野眸中噙上一点笑意,“那便脱了罢。”

殷乐漪心中松了口气,背过身去,强忍着惧意,指尖轻颤的解开自己的束带。

她的手指仍不够娴熟,解的很慢。

陆乩野往椅后一靠,身姿慵懒。

他今日有的是时光与她蹉跎,眼神跟着她的动作慢条斯理地移动,见她束带一解,粉裙便顺着她的脊背滑下挂到她腰间,绿衫从肩头褪下,落到陆乩野的腿上,她的身上便只剩一件小衣。

雪白的后颈和背心垂着两条细软的系带,只要陆乩野想,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解开。

他却只是抚一抚少女的背,“将身子趴在书案上。”

殷乐漪红着脸照做,用双臂枕在书案上,将脸埋进去不听不看,忘掉自己此刻正在被陆乩野摆弄。

陆乩野拿笔蘸了色,正要落笔,殷乐漪身子却抖得厉害,他便握住她的腰固定好她的姿势,“殷姮,你抖得这般厉害,我如何落笔?”

笔尖上的墨滴到莹白的背上,凉意激的殷乐漪轻吟,“我、我不抖就是了……”

一张上好的美人皮,还未落笔便被染了污秽。

陆乩野像是被败了兴致,眸中的笑意淡去几分,拿起她掉在他腿上的衫,擦掉她背上的那一抹污迹,“你若不将身子摆弄好,便只能由我亲自来摆弄。”

殷乐漪忙摇头,让陆乩野来摆弄,她不知会被他弄成何种不堪的模样。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抵触和恐惧都压回心底,终于不再发抖。

陆乩野瞧了眼窗外的春景,桃花开的极艳,正是入画的好风景。

殷乐漪以为不听不看便能忘记身在何处,可当陆乩野的画笔落到她背上的那一刻开始她便浑身紧绷。

她自幼娇养,从头到脚没有哪一处肌肤不娇嫩。陆乩野的画笔纵使再柔软,在她身上游走之时仍粗糙的令她不适,她甚至能感觉到画笔里每一根细小的毫毛,如同绵密的粗针在肌肤上来来回回的划过,激起她一阵又一阵的战栗。

这过程实在煎熬无比,但殷乐漪不敢出声,生怕打扰陆乩野的兴致。

她也不知自己撑了多久,只觉身上的温热都慢慢褪尽,冷意一点点从脊背里爬上来,听见陆乩野漫不经心道一句:“殷姮,你小衣的带子挡住我的花了。”

一个姿势撑了太久,殷乐漪思绪都变得有些迟缓,从手臂里抬起脸,回首去瞧他,“……什么?”

她额间鬓发被压的有些微乱,澄澈的眸中不知何时水雾氤氲,眼尾微微泛红,眉眼昳丽如窗外桃花,神态却乖顺似水,十分的我见犹怜。

陆乩野松开她的腰,手探向她的背心捏住那条小衣带,望着她的眸色渐深,“我说它挡了我的花。”

他指腹轻轻一捻,细软的带便向两边滑落,包裹着花蕊的小衣像凋零的花瓣轻飘飘地往下垂去,殷乐漪只觉上身唯一的温热也被陆乩野夺走,只剩颈子上挂着一条毫无作用的系带。

冷意和羞怯让殷乐漪控制不住地再次颤抖起来,她羞愤的眼眸里都起了泪,“……陆欺,你骗我。”

分明是在她背上作画,怎的画到一半就解了她胸前之物。

在她挣扎之前,陆乩野先握住她的腰肢固定住。

他此刻眼中只有他未完的画作,“殷姮,是你说要迎合我,我的花还差最后几笔。”

没有小衣遮挡,陆乩野的手握的是殷乐漪那未着寸缕的侧腰,她挣扎一下,他力道便收紧一分,宽大的掌心几乎快要掌住她整个侧腰,再往上几寸,便是她毫无遮挡的柔软处。

殷乐漪只好用手捂着那片小衣按在胸口,正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和谈话声。

“公子在书房里待了白日都未曾踏出一步,不知是在作何?”

“大约是在忙公务,我刚好有事要禀公子……”

这声音俨然是傅严和傅谨,殷乐漪吓得浑身都僵住,又忽然瞥见侧前方大开的窗户,他们兄弟两人要进陆乩野的书房必定会经过廊下,到时一定会看见她此刻衣衫不整的凌乱姿态。

“有人来了,陆少将军你别画了……”

她急的哭出来,陆乩野却不紧不慢地换了笔,继续在她背上画着,“别动。”

殷乐漪心惊胆颤的泪流不止,听着屋外他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谈话声,面前毫无可遮掩身形之物。

“公子——”傅谨高呼。

陆乩野正要落下最后一笔,掌中细腻的腰肢忽然挣脱他的手,笔尖在少女莹白的背上留下蜿蜒的一笔,少女匆忙转向他,梨花带雨的将身子藏进他怀中。

陆乩野将手中的画笔往窗外一掷,一分不差的掉在傅严傅谨两人的脚前。

他们脚步一顿,离窗边不到一丈,紧接着便听见陆乩野带着几分冷意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滚。”

傅严傅谨两兄弟闻言都是心中一惊,不敢在此处停留,匆匆转头离去。

屋内,陆乩野面色不虞端坐在雕花木椅上,怀中是上身未着寸缕的少女。

他衣冠楚楚,贵气依旧,更衬得无衫遮掩的少女如一朵被他摧折过的娇花,楚楚可怜。

她背上画着一朵花蕊,粉花绿叶,可哪里是什么桃花,分明是朵长在水里的粉芙蕖。

根细叶绿,含苞待放的芙蕖被簇拥在其中,花瓣往里微微收拢,露出一点娇嫩的花蕊。

她因受到惊吓不断地颤抖,背上的芙蕖也随着她一颤一颤,蜷缩着的花瓣仿佛下一刻就要张开绽放。

美人皮上盛芙蕖,极清雅也极香艳的一幕,独独收尾时的一笔失了方寸,线条蜿蜒没入她前腰,将整幅画的意境都折损了几分。

陆乩野拿起那团绿衫沾了水,难得耐着性子擦拭这条煞风景的线。擦完背后,他将怀里的少女往后移了几寸,见那条线沿着她侧腹一直延伸到她用小衣遮掩的地方。

陆乩野面不改色道:“殷姮,把小衣掀开。”

殷乐漪泪眼朦胧,按住小衣的手指不自觉收得更紧,“可不可以……”

“不可以。”陆乩野指腹在她腰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滑动,“你若不掀,便只有我亲自来掀。”

他声线琮铮如泉煞是好听,可吐出的言辞有多顽劣只有殷乐漪知道。

她咬着唇,屈辱的阖上眼帘,将小衣缓缓地向上掀起。

艳红的线条尾端落在了被雪白簇拥的花蕊上,刺目的红,晃眼的白,少女腰肢轻轻地颤。

“殷姮。”陆乩野喉结无声滑动,“将眼睛睁开。”

殷乐漪只得又掀起湿漉的睫羽,撞进陆乩野欲色涌动的黑眸里。

他狭长的眼尾弯了弯,笑的人畜无害,“吻我。”

殷乐漪像是成了被陆乩野提着线操控的人偶,仰起脸紧闭眼要献上吻。

“睁开眼看清楚,你是如何在吻我。”

他刻意为之,要殷乐漪将吻他这件事刻骨铭心。

殷乐漪除了听话照做别无他法,吻上陆乩野的薄唇取悦他。

四目相对,陆乩野紧锁着她的目光,又开始重新擦拭她的身子。

吸了冷水的春衫在殷乐漪的肌肤上激起她一阵阵的颤,下意识的想躲,腰肢被陆乩野梏在掌中进退不得。

他擦拭的动作极慢,似是一边享受着殷乐漪迎合的吻,一边隔著湿润的衫拭她的身子,若被旁人瞧见他眼下的模样,仿佛他才是那个被少女按在椅上肆意轻薄的少年郎。

艳红的线在他擦拭下一寸寸变短,不知拭到何处时,怀中的少女失了分寸不下心咬到他的唇瓣。

他轻嘶一声,殷乐漪连忙往后退开,怕他怪罪,气喘吁吁地先告状:“……是你先擦到了别的地方。”

陆乩野笑着,又用了几分力去擦拭她所说的那处地方,换来她脸颊潮红,呼吸紊乱的求饶:“不要擦了,不要擦了。”

那条艳红的线早已被陆乩野擦拭干净,他却偏偏还要问上一句:“殷姮,你身上有哪个地方是我擦拭不得的?”

淡漠的口吻,高高在上的姿态,分明在他眼中殷乐漪早已是他掌中物。

“没有……”殷乐漪向他垂首。

陆乩野笑容更盛,扔了那件湿透的春衫,扶住她的后颈按向自己后交换

了一个极漫长的深吻。

殷乐漪方才已主动吻了陆乩野许久,以为他也该腻烦了与她交吻才是。但陆乩野一吻上来,她才方知她主动迎合的吻在他看来约莫都算不得交吻。

他的吻一贯是狠厉的,带着强硬的掠夺性,和他俊美的样貌极不相符。

有了对比,方显得殷乐漪青涩的献吻不值一提。

待陆乩野吻得尽了兴,殷乐漪已经手脚发软的瘫软在了他胸膛。

他一垂眸,便见得她背上那朵含苞待放的芙蕖花,没了败兴的那一笔,更显娇艳动人,栩栩如生。

可惜水一擦拭,便要消失不见。

陆乩野有些惋惜的抚了抚花蕊,“将你这张美人皮剥下来,定是佳品。”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吓得殷乐漪通体生寒。

她忍着恐惧,强撑着无力的身子又讨好的吻一吻陆乩野的唇,哑着嗓子:“陆郎不要,芙蕊怕疼。”

她眸含春色,鬓边落下一缕青丝,乖顺的紧。

“殷姮,我想了想。你不愿从那些书里学与我交欢,我只好亲自教你。”

陆乩野笑着,指尖卷起散落的青丝勾到她耳后,动作称得上温柔,“书里有多少交欢意趣,我便与你做多少种交欢意趣。”

殷乐漪僵在陆乩野怀中,想要说阻止他的话,唇瓣却被他摩挲着。

“殷姮,你难道不愿吗?”

他笑容煞是明灿,好似无邪的少年郎君正在周到的询问。

若殷乐漪是今日才识得陆乩野,必会被他此刻的神态蒙骗,天真地拒绝。

她庆幸自己深知他的恶劣本性,僵硬的颔首,“……我愿意。”

得了想要的答案,陆乩野轻笑出声,垂首在殷乐漪唇上又是一吻,意味深长地道:“我很期待你那时的模样。”

第30章 杀意“殷姮,你恨死我了罢。”……

今日有雨,为了陆乩野意兴盎然的一幅画,殷乐漪上身未着寸缕的在他的书房撑了好几个时辰。

邪风入体,冷意浸骨,她受了寒,当夜便发起了热。

殷乐漪昏昏沉沉的躺在床榻上,也不知是不是陆乩野偶然提及三年前的春山雅集,她迷迷糊糊的竟梦到了那一日。

晋国崇文,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都极好风雅文采。

她父皇晋文帝除了是皇帝之外,在晋国文坛亦是有一袭地位的文人,是以他极爱才也极惜才。

三年前春山雅集之时,晋魏两国正是休战之期,殷乐漪被父皇带出皇宫,赴了那场雅集。

往年的雅集都是以风雅为主,用山水花鸟风月这等事物命题,但这一次或许是战火连绵,题目便是魏晋之争。

这个主题极为敏感,要想畅谈便避不开当今晋国的时局,而晋国彼时连连战败,在与魏国的对抗中处于劣势和困境中。

她的父皇本意实则是想借这次雅集召集全国的文人雅士,集思广益,商讨出一个能让晋国局面扭转的的方式。

但许多才子想借着这次机会得到赏识入仕,根本不敢放肆谈论如今晋国局势的劣端,生怕一个不慎便得罪了隐在雅集之中的达官显贵,只轻描淡写地将晋国的局势一揭而过,将矛头对准魏国,大肆批判魏宣帝如何的残暴不仁。

她父皇对此颇为失望,直到雅集快要结束之时,一篇无名赋被人送到了她父皇跟前。

赋中提到了晋国当时的局势、战况、民生,把近年来晋国所发生的大事,其中的利弊都剖析的淋漓尽致。

上到皇帝高官,下到士卒衙役都被指摘,行文一针见血,言辞剑走偏锋,却是一篇极有利于当时晋国的改制赋。

殷乐漪也因此对这赋记忆颇深,直到如今还清晰记得这篇赋结尾时的话:亲贤臣,远奸佞,此先晋所以兴隆也。亲奸佞,远贤臣,此后晋所以倾颓也。

彼时的晋国的确是奸臣当道,但战火随时会再起,想要拔除奸佞朝野必定动荡,若战场与朝堂同时受到冲击,对彼时的晋国又是巨大的打击。

她父皇得了这赋后欣喜若狂,直言写出此赋人是天纵奇才,扬言一定要将此人找到,请回朝堂拜将封侯。

可惜这篇无名赋并无署名,也无人知这赋到底是何人所写,何人所送。

此事后来不了了之,而晋国也在三年之后归于魏国版图,彻底覆灭。

雨声潮潮,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忽远忽近的在殷乐漪耳畔响着。

她睫羽轻颤,睁开眼模糊的瞧见婢女们正在将什么东西搬进她的屋子里。

“少夫人醒了,快去禀报我们将军……”

她仍有些迷糊,只觉自己浑身都无力,小腹痛,头痛,连背上也有些痛痒。

不一会儿,陆乩野便赶了过来。

殷乐漪背后实在不舒服,整个身子钻进被子里,想要挠一挠背后,被陆乩野拉下被子,攥住手腕。

“别动。”

殷乐漪有气无力的道:“我背上不舒服。”

陆乩野罕见的神情有些微妙,“因为上了药。”

殷乐漪迷惑,“我背上没受伤,为何要上药?”

“你受了风寒。”陆乩野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背上也因我的画,伤了肌肤。”

他所用的墨和各色颜料都是上品中的上品,画到人的皮肤上不会出现任何不适,但独独碰上殷乐漪这位从小娇生惯养的公主殿下,肌肤极其娇嫩,那朵芙蕖花一擦尽,她底下肌肤大片大片的泛红。

殷乐漪毫不意外,陆乩野在她背上作画时她便感觉到了不适,只是一直强忍着,后来又因太冷,不适感被压了下去。

殷乐漪忍着背上的不适,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陆少将军,我小腹也有些不适。”

“大夫说是因为你来癸水受寒,所以才会腹痛。”

陆乩野语气未明,“殷姮,你是当真娇气。”

他不过作一幅美人画罢了,还尚未尽兴,她便接二连三的不适,又倒在榻上成了个病娇娥。

殷乐漪实在是没力气,但心中还是有些气不过,轻声道:“若不是陆少将军硬要作弄我,我又怎会如此……”

她翻身背对着陆乩野,不想再与他争辩。

陆乩野望着她单薄的背影,弱柳扶风的紧,隐隐还有几分委屈。

“你的老师从大理寺诏狱里放出来了,他的女儿也被赦免,得以离开教坊司。陛下以为是我说服了你的老师,赐了些东西给我,我原封不动全都送进你房中来了。”

柳徽真正归降的原因他和殷乐漪心知肚明,陆乩野不缺赏赐,也不屑抢殷乐漪的功劳,“那些东西——”

“谁要你们皇帝的赏赐。”他的话被殷乐漪打断,“我不要,我一件都不要……”

殷乐漪将整个身子蜷缩进被子里,忍住怨愤和酸楚,以免自己在陆乩野面前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魏宣帝赏的东西于陆乩野是赏赐,可对殷乐漪却是折辱和揭开她不愿提及的伤疤。

上战场与晋国为敌的事陆乩野不假,但陆乩野只是一把刀,魏宣帝才是那个握着刀摧毁她家国的刽子手,她不将恨挂在嘴上并不代表她真的不恨,只是她如今要依附魏国臣而活,她不能展露自己的恨意。

可陆乩野还要拿魏宣帝的东西来提醒她、羞辱她,她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块石头。

屋内静了许久,久到殷乐漪都以为陆乩野离开了,她才顶着一张病容从被子里露出来,愕然发现陆乩野竟还在她床边,竟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站了许久。

陆乩野眸色冷淡,朝她探来手,她下意识地往后躲,“陆少将军想做什么?”

她在陆乩野面前永远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他手中沾了无数人的血,晋魏两国中无人不惧他,多一个殷乐漪惧他,若是从前他也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但在他二人已做过亲密之举之后,殷乐漪竟还时时刻刻避他如蛇蝎,这让陆乩野胸中不免生出一

股烦躁。

“殷姮,你就这般怕我?”

她怕陆乩野又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他眼下还要来明知故问,殷乐漪实在摸不透他。

但陆乩野既然问了,必定想听的不是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的答案。

她琢磨片刻,避重就轻答:“你才磋磨我让我生了一场病,难道还要我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对你陆少将军笑脸相迎吗?”

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性,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你想如何?”陆乩野竟难得没对她步步紧逼。

殷乐漪谨慎,“是我想如何就能如何的吗?”

陆乩野嗤笑:“妄想。”

果然又是戏耍她,殷乐漪掀起被子正要重新躺回去,又听见陆乩野道:“这次例外。”

“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他吐辞轻飘飘,“不过界的。”

从来都是殷乐漪腆着脸主动央求他,这一次他竟破天荒地主动让她提要求。

她猜约莫是陆乩野觉得在她身上做的太过火,给个巴掌再补一颗枣,训宠物的手段。

殷乐漪若是能有底气在陆乩野面前硬气些,是绝不会向他提的,但今时今刻她倒的确有一件事想要向他讨教。

“陆少将军,你能不能教我用枪?”

陆乩野眉骨微动,颇有几分意外,“为何突然想学?”

“因为我不想成为旁人的拖累。”殷乐漪顿了顿,声音小了许多:“也不想求着旁人才能苟活。”

她说完又意识到话里暗喻她和陆乩野的关系太够明显,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太过弱小,每次遇到危险我似乎都只能躲在别人身后。倘若下一次我身前无人再能护我,又或者我身前挡着的是我想护之人,我是不是也可以像你一样拿起枪,保护自己和自己想护佑之人的性命。”

陆乩野单枪匹马杀人的模样殷乐漪是见过的,她起初见他如此只觉得血腥残忍,可经过这许多事以后她已慢慢改变了看法。

若她还是一如从前的弱小无力,她便不会有任何改变,尤其是遇到性命攸关和无能为力之际,她还是只能懦弱的哭着成为别人的待宰羔羊。

殷乐漪不想再这样下去,如果见血才能护住自己,她愿意拿起武器。

陆乩野注视她的目光似有深意,须臾,道:“殷姮,你变了许多。”

她主动伸手,讨好的扯一扯陆乩野的衣袖,“陆少将军,你愿意教我吗?”

陆乩野不置可否,扫视一周屋内,从旁拿起一个青瓷花瓶,单手递给她,“举着。”

殷乐漪双手去接,仍沉甸甸地很。

陆乩野说:“单手举。”

殷乐漪听话的松开一只,另一只手根本举不起花瓶,只能勉强拿起。

她大约猜到陆乩野此举是为何,强撑道:“等我病好了再多练练,一定能单手拿起来。”

“你莫不是觉得学枪只练便能学成?”陆乩野从她手里拿过花瓶,动作轻而易举,“女子天生力气小,习枪本就要比男子难上许多,而你已过及笄之年,早就过了学枪的最佳年纪。”

陆乩野将花瓶轻轻往空中一抛,殷乐漪连忙捂住耳朵,却见那花瓶不仅没有摔坏,反而一丝不差的落到了它原本的位置。

“与其学枪,不如学弩箭。”陆乩野替她下了决断,“你自保,足矣。”

殷乐漪对武艺一概不通,陆乩野精于此道,他既为她亲自挑选,那想必便是最适合她的。

她有了几分精神,“陆少将军,我们何时学?”

陆乩野扫她一眼,“将你那副病恹恹的容貌养好再与我说。”

殷乐漪自知自己在陆乩野面前,也只有一副容貌尚可入他的眼,垂首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我知晓了。”

这几日朝堂上最大的事,莫过于在大理寺诏狱里待了将近半年亦不肯降魏的大儒柳徽,竟在见了陆乩野一面之后主动归降,愿意投身大魏朝堂为其效力。

朝臣皆知这柳徽是扰了魏宣帝许久的心病,如今终于药到病除,陆乩野的荣宠更胜从前,风头又一次盖过了一众朝臣。

他锋芒毕露,有人阿谀奉承,便有人不满弹劾。

道陆乩野虽有军功傍身不假,但功高盖主,行事狂悖,手里还握着虎符掌着三十万大军,手中的兵权太大,连带着越国公陆家也被牵扯进来,陆乩野舅父陆蒙亦在边关握着二十万大军,言官道他们陆家人,将魏国八成的兵力都囊括在内,权势过于庞大,劝谏魏宣帝收回兵权。

这一波削陆氏权的声音算不得小,争论了一个早朝也没有定论,魏宣帝不赞成也未反对,待早朝时间一过便又退了朝,将此事揭过。

下朝后,陆乩野被魏宣帝单独传召。

魏宣帝开门见山,“你近来可是与十三皇子起了什么龌龊?”

朝上那一波叫嚷着削权最凶之人,几乎都是拥护十三皇子赫连鸿的党羽。

陆乩野亦开门见山的答:“前些时日十三殿下意图拉拢臣,还以他舅父周骞之死相挟,不过臣还是拒绝了十三殿下。”

魏宣帝笑的和蔼,“朕的一众皇子当中继任太子呼声最高的除了十三皇子便是襄王,你拒绝了十三皇子,莫非是看中襄王?”

陆乩野亦轻笑,“如今陛下正值盛年,即便要禅位于某位皇子,也是数十载之后的事。自古以来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稳坐龙位,臣深受陛下皇恩,是除陛下外权倾朝野的第二人,臣又何必要为了数十载之后的事而冒大不韪,去逢迎十三皇子和襄王。”

他这番话极狂悖,字里行间都是一派兵权在握,连皇室也不屑放在眼中的模样。

但魏宣帝欣赏的便是陆乩野这幅意气风发,目空一切的样子,且陆乩野字字句句都说到了他的痛处。

几个皇子私下结党营私不外乎就是为了他的皇位,他明面上风轻云淡,心内却很是忌惮此事。

魏宣帝正值盛年,有心逐鹿中原一统天下,如今好不容易将晋国版图纳入囊中,往后记于史书里是何其辉煌的一笔。可他这几个皇子不但文武不如陆乩野,还想拉拢他的贤臣一起觊觎他的皇位,这让他极为不满。

十三皇子更是因为陆乩野拒绝归顺于他,今日在朝堂上煽动党羽大肆对陆乩野口诛笔伐,想将其打压下去。

朝堂内外谁不知陆乩野的兵权是魏宣帝亲自授予的,十三一党如此做派,便是明晃晃的在打魏宣帝的脸。

“你的难处朕已知晓。”魏宣帝劝慰陆乩野,“你近来避一避十三,朕准你休沐不用早朝。”

陆乩野颔首,不知想到何事,忽的问上一句:“陛下当真放心将兵权交予臣和臣的舅父手中吗?”

魏宣帝眯了眯眼,收敛笑意,“陆欺,你此话何意?”

“臣并无他意。”陆乩野漫不经心作一揖,“只是臣觉得陆家两代从军,在军中威望的确太高,若他日臣舅父起了异心,舅父远在边关,陛下鞭长莫及。”

魏宣帝忌惮陆家非一两日,陆蒙的长子陆长廷如今还在翰林院挂着个闲职便是最好的例子。

但这番话不该由陆乩野来说,“陆欺,你可是忘了你也是陆家人。”

陆乩野不以为意,“臣可以姓陆,也可以不姓陆。”

魏宣帝似有深意的打量他,“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依臣之见,便该将舅父的兵权交到臣手上。”陆乩野噙着笑和魏宣帝对视,“毕竟臣就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臣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陛下的眼。”

如此光明正大的讨要兵权,实在是惊世骇俗,旷古难见。

却甚合魏宣帝心意,“你为何如此想要这兵权?”

“自然是臣爱权。”

陆乩野不紧不慢补上一句,“也为陛下解忧。”

魏宣帝闻言哈哈大笑,“你这法子妙极,朕甚喜!”

陆乩野眼尾一弯,笑意更盛。

一盏茶后,陆乩野才从御书房出来。走下台阶时,迎面碰上一架步辇,上面端坐着个穿华丽宫装的妇人,仪仗排场竟隐隐有比肩皇后之势。

只是这妇人虽生的貌美,但眉眼含愁,并未注意到陆乩野。

陆乩野也并未上前与其打照面,只是远远端详一眼,便收回视线离开,心里想的却是,他家中藏着的那位公主殿下,容貌生的与她母后半分相似之处也无。

翌日天光大好,殷乐漪痊愈,遇上陆乩野正好在府邸休沐,她便央求对方教她弩箭。

陆乩野正与傅严傅谨交待完事,见她如此主动,吩咐道:“备辆马车,我带她出城去练弩箭。”

傅谨有话想说,被傅严拦下,“公子,可需带护卫?”

“一个人也不带。”

半个时辰后,一切准备妥帖,殷乐漪和陆乩野共乘马车从将军府出发。

他这辆马车极为气派,一路招摇过市,很是高调显眼,但也算符合陆乩野如今在魏国第一权臣的身份。

但殷乐漪其实有些疑惑为何陆乩野非要带她出城教她弩箭,他的府邸中便有演武场和兵器库,他大可就在府中教她,不必特意出城。

他们在城郊的山道里落了脚,陆乩野将一个盒子递给她,“拿着,跟我进山。”

殷乐漪不疑有他,抱着盒子跟在陆乩野背后。

山路难行,他健步如飞如履平地,殷乐漪却在他背后一脚深一脚浅,很是狼狈,“陆少将军你等等我……”

陆乩野站在高处,回头看她,见她裙子被一旁的树枝勾住,解了好一会儿才解开。

她只能将裙子提的再高些,抱着盒子步履蹒跚的来到陆乩野面前,“我们为何要来山里学弩箭?不该去演武场对着靶心射箭吗?”

陆乩野从她怀里拿过盒子,另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便继续往前走,“你若真的遇险,人都是会动会躲的。靶子不过是死物,练的再好又有何用?”

旁人教弩箭便是对着死物射上成千上万次,殊不知真正到了需要以弩箭护身的时刻,敌人不会同死物一般由着她射击。

“陆少将军,你好聪颖。”

殷乐漪被他攥着手往前,姿势不雅,但勉强也算是搀扶。

“殷姮,奉承的太过刻意。”

陆乩野语含讥讽,将盒子扔了只留里面的弩箭和箭矢,单手上箭,手指灵活动作利落,把上好箭矢的弩箭递给殷乐漪,“拿着,待会儿看见活物便射杀。”

“你要我射山里的动物?”殷乐漪接过弩箭的手一僵,“我还未曾杀生过,我对动物或许下不了手。”

他们爬上山坡,走到一块平坦的地上。

陆乩野站到一棵大树下,松开她的手转身面对她,“你下不了手?”

殷乐漪双手紧扣弩箭的机关处,神情紧张的颔首。

陆乩野勾了勾唇,笑容肆意:“殷姮,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我当然知道陆少将军你是谁,你是陆欺呀。”殷乐漪不知他在说什么。

“我是陆欺,是一连掠夺了你晋国十四座城池之人,我手下屠戮的晋国亡魂无数,我的枪下沾着不知多少晋人的血……”

陆乩野语气淡然,好似将晋国人的生死看得如蝼蚁一般轻贱,“我能在魏国有如今地位,全靠杀你们晋人得来。还有你的父皇晋文帝,他死时——”

箭矢“咻”的一声破空射出,尖锐的箭头擦过陆乩野的侧脸,径直射进他身后的树身上。

虽失了准头的一箭,却处处杀机毕露。

陆乩野望向殷乐漪,她双手握弩,浑身发抖,眼眶微红,眼中的恨意和杀意几乎快要涌出。

陆乩野右颊传来一阵刺痛,他以指拂过,指腹上便多了一抹血。

他弯眼笑看身前羸弱的少女,眸光亮的惊人,“殷姮,你恨死我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