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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婚约的 椰木耶 21949 字 22天前

*

十分钟后,符确被好心的工作人员带着提前安检,消失在隔离区的另一边。

江在寒站了一会,直到脸上所有的情绪全部褪去。

像尊雕像。

他木然往停车楼走。

看起来正常平静,但如果细看,就会发现江在寒的脸甚至双唇都十分惨白,盯着前方的双眼没什么焦距,眸光涣散。

他的脚步越来越慢,向来挺拔的背脊小幅度地向前弓起。

江在寒伸手撑住了侧面的墙壁,另一只手狠力摁住胃腹。

洗手间里。

江在寒跪在马桶前,胃部阵阵绞痛,像是被丢进破壁机搅动。眼前忽明忽暗,呕吐的感觉卡在咽喉。江在寒撑不住,上身一歪靠在了隔间的挡板。

手机在上衣口袋里震动。

他咬紧唇,压住混乱的喘息。

摁了下接听。

“是我,”嗓音沙哑而压抑,江在寒冷声说:“我马上到。”

第86章 第 86 章 江老师,好久不见……

一年后。

深市国际机场。

宏远总裁徐徽言一身深黑羊毛西装, 同色手工定制皮鞋,从贵宾通道走出。

十四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并没有让他显出任何疲惫困乏的神色,他神采奕奕大步向前, 时不时与同行的年轻人低语两句,面上始终带着微笑。

相比之下, 身旁的年轻人倒是严肃很多。

他的眉心始终蹙着, 脸上没什么其它表情,唇角微微向下, 一副凝重沉思的模样。

即便带着深深的生人勿近的气场,还是引来周围不露声色的偷瞟和窃窃私语——

好帅。

姐们心里气质高冷的霸总在此刻具象化!

感觉是个狠角色, 你看他眼角的疤。

靠, 更帅了!

那些议论声音不大, 但离得近,都被徐徽言听见了,他眯着细长的鹰眼, 笑着对身旁的年轻人说:

“蛮受欢迎啊,在寒,好几个小姑娘看你呢。”

江在寒没应声。

“二十六,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徐徽言看了他一眼, “遇着合适的也可以成家了。”

机场外, 深灰商务车停靠路边。

徐徽言先上车, 江在寒紧随其后。何信领着另外两个人, 带着徐徽言和江在寒的行李上了后面一辆车。

“没想过成家?”

徐徽言大概觉得堵在机场高速太无聊,又捡起了之前的话题。

江在寒简短地回答:“没。”

“怎么?当初让你跟福南小鬼分手,”徐徽言对他的答案不太满意, 从侧袋里摸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金属盒,夹起一根细烟,闻了闻,说,“还在怨我?”

江在寒坐姿端正,双手平放在左右扶手上,像个古板的老学究。

他手指微不可察地蜷动一下,平静地转向徐徽言,嘴角勾起点笑,说:

“怎么会?当初只是图福南的名气,玩玩罢了。比起谈情说爱,事业更能让我兴奋。”

“嗯,”徐徽言把烟从鼻尖的位置拿下来,夹在指间,想起什么,“对,这话你说过,当着福南小鬼的面。”

江在寒静静地看着他,无声地表示肯定。

“这一年澳洲的项目做得急,辛苦你了。”徐徽言笑着向后一靠,把座椅调成舒服的角度,“要不是南海项目出这么严重的岔子,我也不会拉着你赶回来。”

“没事。”

车里开的热风,江在寒觉得闷。

“报告我看过了,有个大致的解决方案,我明天去公司跟技术组细谈。”

“你这个拼命的性格随我,”徐徽言笑着摇摇头,“晚上一起去个饭局,熟悉熟悉这边的人,然后休息两天再来公司吧。”

徐徽言说完闭上眼。

休息两天。

他们都不提,却心知肚明。

徐徽言需要时间确定徐劲松不会闹事。

江在寒把头转向窗外,说:“好。”

***

晨曦康复中心。

符咏做了两组坐姿推胸,正犹豫要不要加点重量再来一组,体能房的木门被推开。

这是个非常注重隐私的高档康复中心,符咏使用体能房的时间段,不会有人过来与他共用。医护早就了解他的日程安排,不会无缘无故中途打扰他。

这个时间门都不敲闯进来的,只有一个人。

“悠着点吧,”符确顺手从台子上拿了瓶水,往他哥对面的器械凳子上一坐,“这个纯上身的练法是以霸王龙为模板吗。”

符咏啧了一声,伸手要水。

是他不想练腿吗。

一年前的车祸,左腿差点截肢,亏得医生给力,保住了,之后大半年都不能沾地,现在虽然得拄拐,好歹能走路。

“怎么今天回来?大湾的项目谈妥了?”符咏喝了半瓶水,算着日子,“没这么快吧?”

符确眼神飘了一下,把腿卡进坐姿屈伸机的滚轴间。

“没谈完。明天还得去一趟。”

“那你跑回来……”

符咏一顿,想到什么。

他表情变换。

从“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到“我靠没有别的可能肯定是的”,再到“知弟莫若兄这小子怎么瞒得过我”,最后“算了给他留点面子、毕竟是家里的顶梁柱”。

“跑回来过植树节是吧,”符咏找补道,“晚上全家一起吃个饭,过个节。”

“……”

神经。

符确没理他,哐哐做着屈伸。

符咏很担心他还没来得及换掉的西裤被大腿肌肉绷破。

“行了行了,至于这么羞辱瘸子?!”

*

“那什么,”两人聊了会符咏的恢复情况,符咏忍不住提起来,“我听说那谁回国了。”

这回轮到符确啧了,说:“瘸子消息这么灵通。”

符咏非常收敛地笑了一下:“哥人不在江湖,江湖却散布着哥的耳朵。”

符确看了一眼他的人工耳蜗,没做声。

他在符咏的惊讶中从西服口袋掏出来一瓶草莓奶,吸管戳了几下没戳开,吸管顶端的尖尖都戳平了。

“回不回来,”他把吸管掉个头,猛地往下,这回扎进去了,“跟我有关系?”

“没关系,”符咏悠悠说,“我就随口一说。南海三期突然出了点问题嘛,总工解决不了,技术组也没分析出来,所以徐徽言着急忙慌把他带回来。澳洲那个项目还没完呢。”

符咏还是关心南海那个项目。

福南投入了所有,不,确切地说,是符咏投入了所有,最后却丢了项目,连命都差点赔进去。

他怎么可能释怀。

他从深度昏迷中醒来过,笑嘻嘻说:“哟,没死。”

他积极配合治疗,忍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

他那么意气风发骄傲要强的人,断了腿,聋了耳,也没表现出一点沮丧。

唯独福南不得不申请破产保护那天,符确看见他在签了一份又一份文件之后,在病床上往后一靠,压着眼说:“字太多了,看得我眼睛疼。”

符咏没法不关心南海的项目。

他倾注过太多心血,跟孩子似的,不论谁在养,他都很想知道这娃长成什么样了。

那一小瓶草莓奶不经喝,两口就没了。

“这牌子不行,太甜。”符确评价道。

而后随手一丢,空瓶精准落进门口的垃圾桶。

咚一声。

“那谁回来应该能解决。”符咏还在说。

“噢。”符确应得漫不经心,下颌却紧绷着,“跟我说这些干吗,我没兴趣。”

“闲聊嘛,”符咏白了他一眼,“越长大越不活泼可爱了。”

符确收了腿站起来:“走了。”

“这就走了?干嘛去?”符咏转身找拐杖。

“种树去。”

“……”

瘸子哪跟得上符确的速度,懒得动了,干脆坐回去,冲着背影说了句:

“听说徐徽言晚上要去栖月湾……诶!真走啊……”

***

——来了!徐总,徐总,您这次回来是为了南海三期吗?

——徐总,您这一年的重心在海外,南海平台施工停滞,您有解决方案了吗?

——徐总,听说您请到了国外的专家,他会替代曾教授的团队接手南海三期吗?

栖月湾的饭局是驰名设备的总裁刘驰做东,以为徐徽言接风为名,请了目前业内最有影响力的几位老总。

消息老早就放出去,有意无意惹来一群蹲点的记者。

徐徽言倒不介意,坦诚答了几句:

“是的,澳大利亚的项目步入正轨,顺利的话,不出一年就能投产。这次回来是为了解决南海三期的小麻烦。你们消息倒是灵通,是请了位专家,南海项目用的就是他的专利。不过他只是过来短暂地提供指导,暂时没有更换技术团队的计划。”

——徐总,方便透露你们是怎么结识的吗?

——听说是顶尖私校的教授,您是怎么请到的?私交一定很好吧?

记者们早就有所耳闻,徐劲松当初去A市闹出那么大动静,谁不知道徐徽言有个私生子?只是徐家一直没有确切承认,他们便借这个机会,含蓄地打听。

“用不着拐弯抹角地问。”

徐徽言也不恼,对着已经快步走进酒店大门的江在寒招了招手。

江在寒又走回来,礼貌地对记者们微微颔首。

徐徽言在记者们的夸赞声中,抬手在江在寒的肩头拍了拍,笑着对记者说:

“这是R大的江在寒教授,我的亲儿子。”

江在寒身体一僵,看向徐徽言时感受到他施加在肩头的力道。

徐徽言在对视中鼓励地对他笑笑。

江在寒早有预料,这次徐徽言领着他回国,必然会被问到二人的关系。

只是没料到,徐徽言在回来的第一天,当着众多记者媒体的面,就这么承认了。

惊讶的不只江在寒,还有那群记者。

谣言始于一年前,后来没人提就渐渐被淡忘了,徐家也一直没有承认过。他们今天这一问,也没指望徐徽言会承认,谁料人家就这么直白说出来了。

弄得提问那位愣了片刻,反倒不知道怎么接话。

过了一会,响起一片哗然,纷纷贺道——

“虎父无犬子,徐总真是好福气。”

“这样的父子搭档,宏远必定势不可挡。”

“难怪徐总对南海问题这么有信心,令子真是青年才俊一表人才。”

*

同样的奉承话,江在寒在进入宴会厅的时候又听了一遍。

刘驰一副老相识的架势热情地为每个过来敬酒的宾客介绍江在寒。

“江教授当年那个开场演讲可太精彩了!”刘驰表情浮夸,滔滔不绝,“我们还偷偷感叹呢,谁家孩子培养得这么优秀,年轻有为成这个样子,结果!这不显而易见吗!除了徐总,谁我都不服!”

刘驰的字典里没有尴尬、不好意思之类的内耗型词语,他当年还以为徐徽言看上江在寒、跑去江在寒那里劝酒,这会儿换一套说辞,也能一秒入戏。

“我记得江教授喜欢葡萄酒的,”刘驰招呼着,“上回你就喝的葡萄酒,我记性好吧?”

江在寒配合地点点头。

徐徽言带他来见这些人,之后都是有交集的。

躲不掉的。

他在觥筹交错间,保持浅淡的笑容。

要说亲和吧,谈不上,更像是分寸得当的疏冷和礼貌。

江在寒很少主动说话,但别人来主桌找他,他也会认真听,不热情,但也不冷漠。

他随着徐徽言走动时,能感觉到副桌人群的复杂目光。

不用想都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无非是——

说徐徽言是个狠人,老丈人和亲儿子,一个被他亲手送进监狱,一个被他禁足庄园。

说徐徽言对他们态度谦和,无非是刚夺权一年,想稳固自己的位置。

说徐劲松当年在美国犯事,就是因为江在寒这个私生子,这下倒好,正房儿子被关起来、家业碰都不让碰,私生子倒正大光明进出宏远。

无所谓。

答应徐徽言的条件的那一刻,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就再也不能影响他了。

江在寒举着酒杯,应付振动设备公司的技术副总。

那人正吹嘘自己多么懂,江在寒的论文他还引用过。

江在寒在人声喧闹中有些走神,忽然察觉周围安静了一些,聊天声、敬酒声渐渐变得稀疏。

对面那个人正跃过他,看着他背后宴会厅大门的方向。

“这么热闹啊。”

这声音……

江在寒心口陡然一缩。

方才那一点点昏沉骤然消失,那个声音如同电流冲击大脑,又如幽静无波的湖水中扔进一石,声响不大,但水波却不可遏制地快速扩散。

江在寒不由自主攥紧了手中的酒杯,呼吸变得急促。

“刚好跟朋友在楼下吃饭,听说刘总在这,过来打个招呼。”

那声音离他越来越近,最后一个字出口,几乎就在身后。

江在寒没有回头。

他的脖子,乃至肩背、四肢,都像落枕一般僵硬。

“江老师,”

江在寒像是坠入默片,耳内空白,唯一的声音低沉温厚地响在耳畔,

“好久不见。”

第87章 第 87 章 怕打破梦境一般,小心翼……

江在寒因这陌生又熟悉的低语, 骤然心悸。

他终于转过头,对上符确那双黑白分明澄澈似璃的眼眸。

一如从前。

“符总,“江在寒声音极轻, ”这么巧。”

江在寒看起来没什么表情,那一点笑意短暂而浅淡, 十分客套。如果有人能看见他讲话时微微发颤的唇, 那只能是一步之遥的符确。

“哟小符总!您在深市啊?刘总说你去大湾谈项目,想请都请不动。”

“那可不是, 这一年咱们行业最风光的新星就是小符总了吧。忙的都是国字头的项目。”

“符总眼光毒啊,AI火起来, 电力需求猛增。符总早早进军经济型核电项目, 谁比得过他。年轻有为啊!”

这话是客套的吹捧, 也是事实。

模块化设计的小型核电站经济安全,建造周期短初期投资低,符确选择这个东山再起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们以前在家里闲聊时, 符确就提到过。

这么快就付诸实践了。

陆陆续续有人围过来。

看得出,符确虽然资历最小,这屋子里的人对他这个不速之客还是惊喜和欣赏的。

符确笑着应和, 视线却从未离开江在寒。

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少了往日的热烈和傲气,眉眼沉静而犀利,像是藏匿锋芒的刀刃。

江在寒第一次见他穿西装。

从前都是运动休闲居多, 顶多课程演讲的时候套件偏正式的衬衫。

今天这身看似平常的黑色西装, 剪裁考究, 很显身材——当然符确本来身材就很好。

墨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 没有领带,明明应该给人更随意的感觉,却莫名地散发出更强的压迫感。

样貌自然没有变化, 只是同样是笑着,江在寒却从他锋利的眼型中触到一丝冷锐。

从前符确总冲江在寒笑,一点心思都藏不住。

现在不同,这笑意变得成熟深沉,似有若无地藏着别的情绪,江在寒竟有些看不透。

离他们最近的宾客听到了他们之前的对话,惊奇问道:“二位认识吗?”

江在寒酒杯还捏在手里,喉结一动,张口。

还未出声,却听见符确抢先一步,朗声道:

“何止认识,江教授在R大帮过我很多呢。”

目光就那么直白地紧盯江在寒,像成年的雄狮不疾不徐地盯着猎物。

见江在寒抿唇不答,符确扬起眉,长臂一抬搭上江在寒的肩,笑意更深,侧过脸追问道:

“是吧,江教授?”

这动作不算过分,对于久别重逢的校友来说,再平常不过,连亲呢都谈不上。

江在寒始终镇定自若的表象有一霎那的裂痕,眼睫颤动了一下。

他闻到符确身上的香水气味,也许是自己的——

因为是一模一样的味道。

江在寒心脏跳得发出咚咚的声响,清晰地传入鼓膜。

很怕别人听见,他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从符确的掌心中侧身脱离。

“是的。”

江在寒语气平静地承认,毫不回避符确赤//裸的目光。只是上身非常轻微地、不易察觉地向后仰了一点,稍稍远离紧贴在身侧的符确。

他突然想起二人初遇时的场景。

也是离得很近,符确没什么分寸地靠近他、帮他系领带。

江在寒也想这样悄然后仰,远离。”江教授真冷血啊,“符确的笑容在江在寒眼里像是面具,下面不知是什么心思,他语气沮丧,叹道,“一年不见,就生分了?””符总玩笑了,“江在寒手心出了汗,玻璃杯要滑不滑,”一年不见,符总功成名遂,当刮目相看。“”还行吧,“符确笑得佻达,在服务生经过时漫不经心地抽走了江在寒的酒杯,放到了服务生的托盘上。动作自然得让人误以为那是他的酒,不想喝了。他在江在寒微怔的神色中,幽然说,”赚了点小钱而已。“

*

“哎呦我差点忘了!”刘驰咋咋唬唬跑过来,“你二位本来就认识嘛!”

宏远如何截胡了南海三期,无人不知;

马毅如何安排了符咏的车祸,也因为徐徽言大义灭亲的举报,闹得众所周知。

这场宴席为徐徽言接风,自然不会请符确。连提都不会提。

好巧不巧,符确也在这里吃饭。

好死不死,符确还大方地上来打招呼。

刘驰从看见他进屋,就汗流浃背,不停瞥向徐徽言。

徐徽言倒是淡定,远远坐着,脸上还是小酌之后放松的神色,似乎很享受面前那盘青花椒和牛薄切。

刘驰的胖心脏放下一半,赶紧跑过去把话题引开,只要别提南海项目,其它问题不大。

于是他开始引导江在寒和符确两个校友叙旧……

***

符确并没有停留太久,十多分钟吧,就像他说的,跟大家打个招呼。

其他人也没有太晚,毕竟徐徽言刚回国,下了飞机就没休息过,刘驰看着时间,结束了接风宴。

江在寒把徐徽言送到门口。何信已经等在门外。

“感觉怎么样?”徐徽言突然问道。

“谢谢你带我来。”江在寒说,“是非常有必要的社交活动。”

徐徽言见他神色认真,像是真的在认真评估今晚赴宴的好处和即将到来的便利。他没提符确,仿佛那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的确微不足道,徐徽言自信地想,江在寒被他承认了身份,算是正式进入宏远,谁能有这样的好机会。

比起宏远,永福只是个绒毛未褪的幼崽子。

徐徽言笑笑,轻松问道:“多少年没回来过了?明天什么安排?”

“我有个学生明天到,我会去接他,帮忙安顿。之前提过的。”

“嗯。”徐徽言点点头,“有印象。你说他的研究课题跟这个项目很接近。我明后两天要出去,等我回来带你去公司。“”好,正好学校有些事情要处理,大概需要两天。“

“行,早点休息吧。”徐徽言转身离开。

*

宾馆是徐徽言找人定的,应江在寒的要求,就在宏远旁边。

他暂时没有国内的驾照,无法开车,住近点方便。

江在寒的行李已经被送进房间。他在前台做好登记,拿了房卡上楼。

电梯往16层上升,很平稳,但江在寒在飞机上睡不着,算下来30多个小时没阖眼,累得有点头晕。

其实没喝什么酒,但是胃隐隐有些不舒服。

符确拿走他酒杯时,用很低的声音说了句:”胃好了吗就喝酒?“

音量只有江在寒听得见。

语气是不大高兴的。

那是他短暂出现的十分钟里,唯一一瞬露出面具下的真实脸色。

江在寒只身站在四周镜面的电梯中,叹了口气,闭上眼。

过去一年,江在寒一半时间在忙宏远澳洲的天然气项目,一半时间忙着学校的网络课程和科研进展。

睡觉时间都不够,更不用提闲暇。

但符确的消息他一条没落。

——福南宣告破产,符家次子成立新公司,永福。

——永福创始人符咏在招商会舌战群儒口若悬河,为公司拿下第一笔投资。

——永福谢绝老友邀约,毅然投资核电项目。

——人工智能飞速发展,电力需求规模空前。目前我国训练AI所耗电力百分之四十来自永福电能公司。

——永福大力建造小型便携核电厂,势头紧逼三大油气能源公司。

……

媒体新闻为了吸睛,多少有些夸张的成分。不过,从刚才在座众人对符确的态度来看,他是真的打出了自己的地位、受尊重的。

整个人气场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那头长发剪掉了。

不知道什么牌子的发胶,江在寒失笑,竟然能降服他那头粗硬的头发。大背头显得成熟,又不失桀骜。

他说在楼下跟朋友吃饭,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朋友。喷了香水,江在寒用自己的行为逻辑推测,应该是很重要的朋友吧。

电梯在江在寒放飞思绪的胡思乱想中,到达16层。

江在寒走出来,这层就东西两间套房,不用找。

走廊两侧是大面积的玻璃窗,视野很好。随意看一眼,便是深市商业区的夜景。

接近午夜,这个时间在A市可没什么夜景可看。江在寒的小房子看出去,也是黑漆漆一片,除了住宅就是树。

隔着两栋楼,能看见宏远大楼的灯箱。

小时候在楼前看,觉得宏远的楼和标牌大得离谱,冲进云层。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再远一点有幢稍稍矮一点的楼,没开灯,楼顶也没有灯箱,孤伶伶一只黑影。

*

嘀——

刷卡器闪现绿光,然后是门锁自动滑开的咔哒声。

江在寒推门,走进去。

反手关门时突然遇到一股阻力,江在寒转过身。

一个头戴鸭舌帽的高大身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刚才电梯里明明只有他一个人,之后也没听见别的声音。

江在寒尚未来得及作出反应,便被突如其来的猛力推进玄关,听见房门砰得被砸得关上。

江在寒手腕骤然被握住,又被极快地反扣身后。那人只用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利落地摘了鸭舌帽,扔在一边。

帽子落在地毯上没发出声响,滚了两圈。

他那么急,仿佛一秒都等不了,影子先他一步压住江在寒。

“破饭店,值得吃这么久?”

灯没开,江在寒被抵靠墙壁,在黑暗中对上一双晦暗不明的眸子,急躁发哑的声音就在咫尺间。

两个小时。

符确从宴客厅离开到现在,两个小时。

一直等在这里。

江在寒以为他还要骂几句才能消气,没想到这人不作声了,就着这个霸道的姿势盯了他几秒钟,缓缓吐了口气。

他慢慢地低下头,怕打破梦境一般,小心翼翼地与江在寒额头相碰:

“想死我了。”

第88章 第 88 章 帅得要命

符确在一寸一寸的抚摸中丢掉了他的小心翼翼。

眼前的江在寒是真的。

手腕的挣动, 细碎的喘息,和红透的眼眸,都是真的。

江在寒的唇珠很漂亮, 打湿后色泽绮丽。

“好想你啊。”

符确在短暂的停息中用指腹缓慢而用力地揉去江在寒眼尾溢出的生理泪,连带着那道红痕也一起揉搓一把。

他捏着江在寒的下巴, 看得仔细:

“好想你啊江在寒。”

“符确, ”江在寒眼睫沾着水雾,开口时下唇碰到了符确的大拇指尖, “先放开我。”

符确不肯。

扣着江在寒双腕的手一动不动,怕松开了江在寒会跑。

他总想着跑。

稍不留神, 稍一松手, 江在寒就会跑。

他自己往黑暗中走, 从来不打算带上符确。

符确盯着他熟透浆果似的唇,低声问:“为什么跟不认识的人喝酒?”

江在寒劣迹斑斑,他有一万件事可以责问。

他选了最近的。

“没喝, ”江在寒的手不动了,乖顺地让他钳着,回答也很乖, “只是沾了一点,意思一下。”

符确目光不甘:“为什么不告诉我航班时间。”

气果然没消。

他知道符确会为这个生气。

徐徽言直到最后一刻才通知他,行程定得仓促, 那时他已经知道符确会在大湾。大湾的项目对永福至关重要, 算是稳固地位的最后定音的一锤。

江在寒心虚:“我以为你在大湾。而且我们暂时……”

暂时不应该见面。

符确浓黑的眉压低, 眼神沉下来。

江在寒改口:“我们见面不能让徐徽言或其他人知道。”

符确皱着眉不说话。

江在寒有点意外。

他以为符确会恼怒地抱怨“为什么不行!”、“我怕他?!”, 但没有。

他变得沉得住气,变得稳重从容,在外人面前成长成了一个独当一面、滴水不漏的符总。

江在寒看着这样的符确, 不知为何,心酸大于欣喜。

短短一年,把永福做成新型模块核电站第一的公司,从融资、外包、到完全承接商业项目,符确碰了多少壁、糟了多少白眼、迟了多少苦头,不用想也知道。

这些事情,符确从来不在他们每天的短信来往中提。

他说江在寒报喜不报忧,自己何尝不是。

“符确,”双手被束缚身后,江在寒只得仰颈,跟符确额头相抵,蹭他紧皱的眉心,“瘦了。”

符确呼吸骤然加重。

指腹在江在寒唇中来回摩挲,歪头露出危险的笑:

“这句是想我的意思吗?”

*

符确以前没有这么凶。

亲吻中带着长久的压抑和思念,像是报复。

他没了长发,江在寒抓不住,只能搂紧他的脖子。可是汗水让手指打滑,符确不理会,凶兽扑食一般掠夺江在寒这个人。

口腔的每一寸都承受着符确的侵占和搅动,气息滚烫,江在寒在他疯狂的亲吻中感到晕眩。

他软了腰,手没力气,放弃似的向后仰倒。

这点分离都让符确感到焦躁。

他撑着沙发的双臂收回,在直起上身时拦腰托住江在寒的背。

江在寒头颈向后仰,在某一瞬对上符确低垂的双眸,接着是客厅华丽的顶灯,阳台前的落地窗……

和外面漆黑的夜。

“看着我。”

符确收紧双臂,把他捞起来。

江在寒说他们的关系不能在徐徽言面前暴露。

马毅抢南海三期又对符咏出手,徐徽言黄雀在后。马毅从前也有些见不得光的证据在他手上,只是受害者份量不够,不像符咏,足以一招压垮马毅,确保他后面的小半生只能待在牢狱中。

这一招很妙。

得了南海三期,又卖了符家一个大人情。

能怎么说呢?

人徐徽言没抢福南的项目,人家还大义灭亲替符咏报了仇。符家只能客客气气谢他。

徐徽言也不傻。符家当然不是真心谢他。这仇恨是家业和人命的仇恨,你死我活的关系。他旁敲侧击了江在寒,宏远和符确,只能选其一。

江在寒没让他失望。

表面上。

轻重缓急符确都懂。

懂不代表能平静地接受。

平静地接受不代表他不会在某个时刻发疯。

比如现在。

时隔一年,不,374天,再见到江在寒。

还要当着外人的面表演“被前男友抛弃后耿耿于怀、仗着现在事业有成跑去前男友饭局贴脸开大却惨遭冷漠回应”的小符总。

符确很难不疯。

“看着我。”

他不要江在寒琥珀似的眼瞳里装着别的东西。

可怖的占有欲沿着全身的血脉叫嚣。

“抱紧我。”

江在寒觉得痛,身下感受到的蓬勃和跳动都很清晰。

这很好,他想。

他希望符确发泄出来。

委屈、不公、怨恨、焦躁……

全都可以宣泄出来,给江在寒。

江在寒在疼痛中找寻赎罪的快感。

他被符确抱紧了回到紧密相拥的姿势。

这个姿势很深。

但他不喊痛。

符确太善良了,如果江在寒喊痛,他会心软。

江在寒不要他有所顾忌。

他最好再狠一点,不要客气。

爆发前的尺寸和力道让江在寒全身发麻,他的呜咽和泪一起淌出来。

“符确……”

那莹润的唇瓣半张,失神中反复念着符确的名字。

“……符确……”

他们在余韵中胸膛相贴,心跳相撞。

符确略低头,轻柔地吻掉江在寒的泪。

眼下的伤疤在激烈的情爱中变得水红,也得到了一个吻。

“对不起,”江在寒双眼紧闭,符确在他薄薄的眼皮上亲了一下,没有得到回应,又亲了一下,“我好想你。”

***

深市往东,东屿山庄。

天色黑沉,乌云压着连绵的山脊,庭院外的湖水映出一片暗灰色。

这是徐家名下的庄园,占地数百亩,外界只知是徐家产业之一,却没人知道这里是徐劲松的禁足之地。

书房陈设典雅而奢华,落地窗后的庭院景致如画,雕花红木书架上摆满了限量版的藏书,壁炉上悬着欧洲画家的油画,桌案上的文镇是整块和田玉雕琢而成的。

都是从前马毅亲选的装饰。

老气,沉闷。

是徐劲松的评价。

他一点也不喜欢这里。

空气中弥漫着微微的檀木香调,徐劲松烦死这个阴魂不散庙里庙气的味道,可他找不到香味的来源。要不是书房信号最好,他半步都不想踏进来。

啪!

茶杯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洒在地上洇出酒味。

“妈的,那个野种凭什么进宏远?!”

手机屏幕是今日的新闻——

徐徽言带着江在寒站在酒店门口,神采奕奕,向记者们介绍这是他的亲生儿子。

“操!外公才进去一年,野种就进家了!”

“谁给他带的酒?”徐徽言的声音不紧不慢,从书房门外传来。

徐劲松抓着手机的手一抖。

“爸。”

徐徽言神色冷淡,看着地上那滩啤酒和碎片被收拾干净。小姑娘只是负责打扫的,回答不了徐徽言的问题,低着头等指示。徐徽言摆摆手让她走了。

阿姨沏了茶端过来。

徐徽言让人带上门,坐在楠木圈椅上端起茶盏,余光落在桌上那只手机屏幕。

“发什么脾气?”

明知故问。

徐劲松双手放在身前,低头站着,眼睛却不看徐徽言。

“不服气?”

“我哪敢。”徐劲松咬着后牙,“我废嘛,哪像什么教授弟弟有用处。”

“你是我儿子。”徐徽言强调。“马毅跟我没有血缘关系,你有。听得懂我的意思吗?”

“你还认我这个儿子啊?”徐劲松撇撇嘴,“搁古代我也就是个废太子,蔗人!”

“……”徐徽言叹了口气,“那个字念‘庶’。”

“不是,爸,你为什么非要把那个野种带回家啊?!”徐劲松往桌前挪了两步,“当时这个事被翻出来,被人嚼舌根,你明明很生气!多跌面儿啊!”

“你以为我想。但凡你争气一点呢?”徐徽言手指缓缓拂过茶碗光滑的表面,脸上并没有恼怒的表情,“不管怎样,那是你亲弟弟,如果不是他撤诉,你就得在美国的精神病院吃镇定剂做电击。或者露出破绽,被重审关进监狱。”

“哪有那么严重。”徐劲松不知死活地嘟囔,“外公肯定有办法。”

徐徽言抬眸睨了他一眼,放下茶杯。

白瓷落在鎏金镶边的茶托上,发出清脆的轻响,像是警铃。

“你在这待了一年,要是还没想清楚自己为什么来,我看也没必要出去了。”

徐劲松的脸色青白,攥紧拳头:“爸,我知道错了。”

屋内沉寂了一瞬。

徐劲松很小的时候也闯祸,那时他妈妈还在,护着不让揍,说她来教训。过一会,她就会领着徐劲松去找徐徽言,徐劲松脸上的泪珠很假,眼睛都没红根本不是哭的,仰着脸说“爸,我知道错了”。徐徽言就不再凶他。

长大之后,逆子还是逆子,连嘴上的服软都不再说。闯完祸有人收拾烂摊子,不论多大祸。

徐徽言能再听到这句认错,不论真情还是假意,都挺感慨的。

他年过六十,正儿八经从小养到大的儿子就这么一个,哪能天天怄气天天关着。

过了片刻,徐劲松见他颜色缓和,语气又低了几分:“爸,我真的知错了。这一年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心都静了。我当时不该冲动,害你为难。以后不会了,真的!”

徐劲松被徐徽言看得心虚,那眼神透着意味不明的审视和度量。

“知道了。”徐徽言没有把话讲明,他站起身,上下打量了儿子一番,说,“如果宏远确实缺人,你能跟在寒好好相处?”

“能!一切为了宏远!”

徐劲松演技几乎没有,但他愿意说假话服软就很难得了,徐徽言也不需要他真心跟江在寒处成亲兄弟。

他需要有人时刻盯着江在寒。

***

江在寒感觉到粘人的视线。

他睁开眼,符确衣衫整洁地趴在床头望着他。

“吵醒你了?”符确看看时间,伸手拂过他眉间的发,“还早,多睡会。”

是还早。

不到六点。

江在寒醒过来是因为时差。

符确是因为早班机。

“你要走了吗?”

江在寒想坐起来,腰部一下痛得一抽。

“躺着别动。”符确脸色尴尬,挠挠额角,小声说,“给你涂过药了,药膏在这,要是还疼……”

江在寒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床头柜上的一支软膏。

符确脸有点红,说:“对不起。”

“没关系的。”他又变回从前的样子,江在寒觉得熟悉和亲昵,抬手碰到他的脸颊,“你要走了吗?”

“江老师要是舍不得,”符确抓着他的手,亲亲指尖,“我就不走了。”

他不能不走,江在寒清楚,大湾的项目那么赶又那么重要,他根本不该中途跑回来。

“快走吧,别误了飞机。”

符确依依不舍地松开手,抓起昨天被丢掉的鸭舌帽,重新戴好。

江在寒这才想起来问他:“你进来登记过?用的别人的证件吗?”

宾馆访客都要求用身份证实名登记,符确肯定登记过。江在寒担心这记录被徐徽言看到。符确应该也想到这一层,所以戴了帽子,躲在视线死角等他。

他猜符确应当用了别人的证件。

谁知符确指节把帽檐往上推了推,说:“没。符总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用什么别人的证件,再说想用也用不了,谁跟我一般帅?”

“……”江在寒知道他一定有办法,在这故意卖关子,配合问道,“那你?”

“你这个表情好像也不担心徐徽言知道啊。”符确把帽檐转到后面,凑到床前在江在寒的额头亲了一下,“你猜?”

他穿着非常正式的西装,领带系得规规矩矩,连黑灰格子纹的袖扣都戴好了,头上偏偏反戴着鸭舌帽,这样不正经又违和的一身,江在寒竟然不觉得别扭,也不觉得难看。

相反,这样的符确沉稳中不失潇洒,利落中不失活力,帅得要命。

江在寒捧起符确的脸,用力挤了一下,看他被迫嘟起嘴,觉得好笑。

“猜不出来。”江在寒眼睛眯起来。

“酒店我发小开的,黑钻贵宾随便进,登什么记~”

第89章 第 89 章 前男友来复合了?

徐徽言很准时, 两天后带着江在寒踏进宏远大楼。

例行的介绍和被介绍,江在寒知道他们会议论他的身世,或者已经议论过了, 或许还会拿他跟徐劲松作比较。不知道会说什么,他好像也没有特别在乎。

“部门、结构跟A市分部差不多, 只是规模大个三五倍, ”徐徽言走在前面,穿过长廊往电梯方向去, “以你的能力,很快就能适应。”

江在寒“嗯”了一声, 不快不慢地跟着。

“听小郑说, 你这两天没怎么出门?”徐徽言回头看他, “没出去逛逛吗?”

小郑是徐徽言给他配的司机。

随叫随到。

方便他出门。

也方便徐徽言监控他的行踪。

“去了趟机场的。”江在寒说,“接学生。”

“我知道。”徐徽言在电梯前站定,跟在一旁的何信伸手摁了上行按钮, “学生还得老师去接机,你们国外高校的风气也蛮稀奇。”

“现在招学生不容易。”江在寒解释,“而且他帮我带了东西过来。”

比起陈沉, 那东西……更需要接。

徐徽言其实没什么兴趣,不再问。

他们进电梯,何信没再跟着。

这部电梯直达顶层的总裁办。

徐徽言在电梯上行时悠然看手机, 随口说:“嗯, 符家小鬼惹麻烦了。”

江在寒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新闻或是群聊?

什么麻烦, 项目上的还是私人的?

他不能朝徐徽言的屏幕看,那太逾矩。

江在寒维持着漠然的脸色,连手指都不动一下, 像是单纯为了礼貌,接过徐徽言的话头:“怎么了?”

“大湾的项目。”徐徽言讲到一半又不讲了,扯到那天的饭局,“那天符确突然过来,是为了你吧?”

“刁难几句让我难堪罢了,”江在寒轻笑一下,不太在意,说,“毕竟当时分手分得不好看,他如今也算事业有成,跑来炫耀一下扳回一局、心里才舒坦。年轻人都这样,心高气傲,幼稚要强。”

电梯停在顶层。

江在寒伸手摁住开门钮,让徐徽言先出去。

“新起之秀,为敌不如为友,”徐徽言指纹解锁了双开木门,好言相劝,“特意跑回来刁难两句,挺惦记你。”

半层都是徐徽言的办公室。遮光帘由智能系统控制,随着外面的日照强度调节屋内的明暗。

符确离开深市那天,细雨淅淅沥沥没停过。今天也一样,天色阴沉,办公室的遮光帘几乎全开。

乌云在窗外铺开,哼哼唧唧滴着小雨。

“惦记我还是惦记南海三期?”江在寒沉着脸,“商场的东西我不太懂,但福南没有走完破产保护程序,却选择还债,除了为了名誉,或许还存了别的心思。”

徐徽言在宽大的办公桌前坐下,硕大的屏幕自动亮起动态图案。他就隔着屏幕定睛看着江在寒。

江在寒的角度看不到屏幕上是什么,只看到变换的光影投射在徐徽言的脸和前襟,明暗不定。

半晌,他听见徐徽言忽而微笑起来,说:

“到底是我亲儿子。”

***

江在寒依着徐徽言的建议,单独见了公司几位高层领导。

无非是客套寒暄,问他在美国做什么,学校的教职怎么维持,这么久没回国适不适应云云。

江在寒耐心聊了会,再回到自己办公室已经过了十二点。

是间新办公室,干净整洁没有多余的摆设,江在寒扫了一眼,没有摄像头。

他拿出手机,今天还没有收到符确的信息。

事实上,这两天符确的信息都很简短,江在寒猜他很忙,没有多聊。

江在寒搜索大湾的新闻,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有好几个帖子说永福总裁年轻气傲,因私缺席Pacific Energy的项目招标启动大会。

底下有几个跟帖的,看起来像托儿。

语气一致地说永福势头正盛,连Pacific Energy公司的项目都不放在眼里,kickoff meeting总裁都没露面,只派几个下属参加。

这种煽风点火的帖子,一看就是有人刻意炒话题,搁平时江在寒不会一条条看。

但早上徐徽言都提了一嘴,江在寒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他点开和符确的聊天页面,打字:

你在干吗

符确天天这样问他,他不觉得奇怪,自己打出来,就觉得别扭。左看右看,一会觉得态度强势,一会又觉得语气粘人,怎么都不合适。

删了。

重新输入:

项目谈得顺利吗

想想有点像家长问孩子考试考得怎么样,挺惹人烦的。

又删了。

再重新输入:

盯着“你”字想了半天不知道要怎么说。

走廊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江在寒听见有人在跟来人打招呼,叫“徐总”。

信息还没发,江在寒看回手机,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快速在相册里找了最近的照片,点了发送。

*

“在寒,”徐徽言在门口敲了一下门,抱着保温杯走进来,“来见见曾教授,南海项目的技术负责人。”

江在寒从办公桌前站起来,隔着桌宽的距离与曾远越对视,片刻,颔首道:“曾教授。”

“我们是同门师兄弟。”曾远越坦然地对徐徽言说,又转向江在寒,“以后也算同事了。”

“曾经是同门,”江在寒纠正道,“同事谈不上,我只是临时过来帮个忙。”

徐徽言领着曾远越去会客区的沙发坐下,对江在寒招招手,“你也过来。”

江在寒把办公室门关上,坐到徐徽言对面的一个单人沙发上。

“我记得曾教授最先是和福南联络的,后来局势有变,来了宏远。”

“是,”曾远越并不避讳,直言道,“当时福南和宏远同时竞标,马总找到我,作为技术人员,我并不在乎哪家公司做这个项目,我只想参与这样规模难得的项目,有机会实现设计创新、获得宝贵数据。所以,在衡量两家公司的实力后,我认为宏远中标的概率更大,于是选择了宏远。”

“师兄可能忘了,”江在寒轻笑一声,“你拿的是我的专利授权书。”

徐徽言知道这件事在他那里没那么容易翻篇。

没翻篇才正常。

江在寒要是一点不介意,当着他的面直接跟曾远越不计前嫌携手并进,他才要斟酌斟酌。

“没忘,你的专利得到应用机会,不也是宝贵的机会吗?”

曾远越有自己的思维方式,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愧疚的,甚至认为江在寒也不该介意承办方是福南还是宏远。

“你这个人……”江在寒像是被他噎得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抓着沙发扶手侧身对着曾远越,过了两秒,说,“算了,跟你这个一根筋的人讲不清楚,好在现在宏远属于徐总,曾教授有空把航运的具体问题给我讲讲吧。”

徐徽言握着保温杯喝茶,眼尾的皱纹藏着点笑意。

江在寒恨的是马毅。

曾远越当初叛变符咏转向马毅,江在寒介意的是这个。如果宏远还在马毅手上,江在寒绝对不会客气。不过,也算歪打正着,宏远彻底到了徐徽言手上,曾远越不来,江在寒自己也会来。

之前那点隔阂也不算什么事了。

“这就好,”徐徽言满意地说,“你们俩都是我最看重的技术骨干,把话说开,以后一起工作才能同心。”

他站起身:“不打扰你们,两位教授。”

两个人也不客气,都不说送他,直接打个招呼转头讲起了项目的事。

到底是书呆子。

徐徽言轻轻舒了口气,走出去。

他带上门,不动声色在门口站了一会。听见江在寒说:

“虽然结果是好的,但你当初的行为就是背叛。”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曾远越一本正经的反驳,徐徽言这一年没少跟他接触,早就发觉这个年轻人的性格堪比木讷正经的老学究。“你把专利给我,让我帮忙参与南海三期,我是不是参与了?”

“如果马毅没有被捕呢?你知道我跟他的关系,还拿着我的专利帮他做项目,这不是背叛?”

徐徽言不常见到江在寒这样咄咄逼人的情绪,估计他们师兄弟以前应该关系不错,否则江在寒不会这么外放他的情绪。

“我当时不知道你们的关系。项目启动之后,我经常来宏远才知道的。”曾远越的语气平淡,好像不太关系这层关系,“不管你跟他们什么关系,恕我直言,你都不该感情用事,这项目对你专利的应用和推广有百利无一害。”

里头是短暂的沉默。

过了一会,江在寒似乎叹了口气,说:“讲讲平台航运的问题吧。”

徐徽言笑着摇摇头,离开了。

办公室里的两个人看着门口远离的人影,相视一眼。

***

符确在大湾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大堂站了一个多小时。

这是Pacific Energy这次来招标的高管们下榻的酒店。符确按照预约时间来见他们的商务副总,却被晾在这。

显然是因为他缺席招标启动会的事。

这本来不是很大的问题。

谁没个急事呢?

何况他虽然没参加,但永福的核心团队都去了,演讲也很顺利,哪儿就“心高气傲”、“没当回事”了?

不服是不服,符确还是过来,想当面解释一下,表表诚意。

“让你别走别走,天塌了都别走,”永福采购部负责人陪着他一起被晾,抱怨道,“给人抓住把柄了吧,啧啧啧,明显是竞争对手搞你呢,让我查出来是哪家,我就……”

“你就干吗?”符确侧头看了眼四仰八叉靠在沙发上的罗匡,“当小时候呢,给人揍一顿?”

“还是小时候好,没什么事是揍一顿解决不了的。”

罗匡这个坐姿,把西服都压皱了,自己扯扯衣角,抬头看符确,“非得启动会那天回去,如果不是老婆生孩子,我真的不会原谅你。”

“我谢谢你的祝福。”符确斜靠着椅背,似笑非笑地说。

“有情况?”罗匡察觉他笑容诡异,“什么情况?”

“没情况,”符确把他摁回去,“玩你的糖果传奇。”

“不你等等,有新欢了啊?不对,不可能。前男友来复合了?是吧?!说真的,我至今不是很信你有男朋友这件事,我们符少小时候多直啊,大漠孤烟都没你直,突然就有男朋友了,然后突然就分手了,这又突然要复合?”

罗匡还在啰哩叭嗦自言自语,本来不是自言自语,符确没理他,就变成了自言自语。

符确手机震了一下。

他调的勿扰,除了江在寒。

是喵的照片。

银点缩在墙角椅子下面,瞪圆了眼睛看着镜头,耳朵压成飞机耳,难得一见的警惕和防备。

电视柜和阳台玻璃门部分入镜,很明显,是江在寒现在住的宾馆房间。

第90章 第 90 章 谈什么项目?谈感情。

符确见Pacific Energy的商务副总皮埃尔下楼, 迎上去才发现,成翔总裁成煜和他一起,

成翔公司原是一家规模中等的油服公司, 半年前才转而拓展核电业务。这次大湾核电项目,他们也参与竞标。

“靠, 他们怎么走在一起?”罗匡小声嘀咕, “你看客户大大笑得那么开心,不是被成煜收买了吧?”

符确没应声, 径直走到皮尔唉跟前,说:“你好, 皮埃尔先生。”

皮埃尔像是猛然想起他们有约, 抱歉说:“不好意思符先生, 我记错了时间,非常抱歉。”

“没事,”符确体谅地说, “有时会这样,那么请问你现在有时间吗?”

“现在恐怕不方便,”一旁的成煜插嘴道, “Pacific Energy有个临时的记者会,皮埃尔先生和我正要过去。”

符确和罗匡听出不妙。

这种时候,客户带着竞标公司的总裁去记者会, 八成是要提前宣布合作意向。

永福为这个项目准备充分, 如果说可以和他们相提并论的竞争对手, 恐怕就成翔一家。

成翔便宜。

技术和质量上, 永福信誉最好,但成翔的优势是价格。他们转行以来,总能在竞标中报出最低的价格。符确有时候怀疑他们根本不赚钱, 甚至贴钱在做。

“为了打出口碑,先亏本做几个项目也是有可能的。”符咏在符确竞标前就提醒过他,“据我所知,成翔对员工工资压得很低,材料供应商也不是常用的大厂,钱大概是这么省出来的。还有,我知道你的团队没问题,但标书之类保密性要做好。成翔从前投过福南的项目,我发现他们每次都能比竞争对手低8%到10%,非常精准。”

“竞标嘛,多少会使点手段。”符确点点头,“不过,要是算计到永福头上,别怪我以牙还牙。”

至于价格,符确不想从员工或材料这两方面省钱,他想了别的法子。

如果皮埃尔现在就要宣布合作意向,后面就很难操作了。

“是关于大湾项目的吗?”符确直言问道,“如果是,我想我也应该参加或旁听,皮埃尔先生不介意吧?”

他说得有道理,皮埃尔不好隐瞒或拒绝,只能说:“你不需要参加,但是如果你想来,也可以的。”

成煜也应和说:“是啊,符总连kickoff meeting都不来,这种记者会就更没兴趣了吧?”

他故意看着皮埃尔说的。

这孙子!

网上的煽风点火就是他干的!

罗匡拳头硬了。

“我当然想,谢谢邀请。”符确压着怒气,小幅度地抬臂挡了下后面的罗匡,平和地说。

“那一起吧,”皮埃尔就是那种典型的白人,不管背后怎么说怎么想,表面是绝对友好和善的,“就在这家酒店的会议室。”

“我劝符总就不要过去了,”成煜放慢脚步,退到和符确并排,面带微笑小声说,“对永福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

“啊?成总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什么好消息?”

符确故意扬声问,惹得前面皮埃尔发现成煜走到后面去了,回头看了一眼。

成煜瞪了他一眼,疾走两步追上皮埃尔。

会议室门口竟然已经有几个蹲守的记者了。

符确缺席启动大会的事正在热搜上被架着烤,那几个人先拦了他,问道:

“符总,听说您缺席了启动大会,请问是什么原因呢?有什么事比大湾项目更让您感兴趣吗?”

因为都挤在门口,皮埃尔和成煜也没能进去,听见了记者的提问,皮埃尔脸色不太好看。

“兴趣?除了工作,我本人兴趣广泛,注重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几个记者笑起来,符确余光看着皮埃尔,卖关子道,“不过我这次紧急赶回深市,正是为了大湾核电项目。”

皮埃尔惊讶地转过头。

又看看成煜。

明显是“这和你讲的不一样”的表情。

成煜把门口的记者挡开,说:“先进去吧。”

还有五分钟,Pacific Energy的几个高管随皮埃尔一起坐下,成煜也和他们同排,坐在台上。

符确不在计划内,但还有空位,皮埃尔便请他也坐上去。

记者们陆续到场。

“皮埃尔先生,您紧急召开记者会,是为了大湾核电项目吗?请问第一轮的竞标结果出来了吗?”

“是的。”皮埃尔正了正领带,说,“第一轮竞标结果刚刚向参与竞标的公司发布,稍后网站便会更新。”

“您带着成翔和永福的总裁一起过来,想必两家公司都进入了第二轮吧?”

“是的。”皮埃尔看了眼成煜,“虽然有三家公司进入第二轮,我们现在基本有了答案,今天这个会议也是为了尽快公布,节省双方的时间和精力,尽快启动大湾核电项目……”

他在这里有个停顿,明显是想公布合作意向,但是混在记者群里的罗匡冷不防从角落喊了句:

“皮埃尔先生,之前永福的符总缺席项目启动会,您一定很不满吧?符总有给您合理的解释吗?”

这话看似是问皮埃尔,其实是把话头强行递给符确。

符确跟罗匡对视一秒,说:

“对此我感到非常抱歉。我有跟皮埃尔先生表达过歉意,并且解释我缺席的原因。正如我五分钟前所说,临时赶回深市,正是为了这个项目。”

符确双手交叉放在桌面,姿态从容不迫,言语神情非常认真:

“众所周知,我们以往的核电项目,铀矿的主要供应来自俄国。然而近两年俄乌形势紧张,且不谈政治立场问题,在商言商,俄乌战争对铀矿的供应有很大的影响,而且我们无法预料未来情况会变好还是更糟。”

“我不喜欢意外,我和皮埃尔先生一样,希望大湾项目顺利地进行。所以,我联系了另一家来自哈萨克斯坦的铀矿供应商,回深市签下了——抱歉,不能透露细节——总之,永福未来的铀矿供应足以满足三个大湾核电站的需求,且价格是原来的六成。”

皮埃尔不动声色地看向符确。

他以为符确如成煜所说,回深市是为了私事,没想到是为了谈原料供应。

谁都知道俄乌打仗对原料供应有影响,但没办法,这是最经济的渠道,如果从加拿大进口原料,成本要翻两番。所以大家只能抱着侥幸的心理,祈祷世界和平,原料不断。

皮埃尔侧头,身后的助理心领神会,走近。皮埃尔低语几句,不知交代了什么。

成煜听到“六成”两个字,难掩震惊。

又看看皮埃尔的表情,慌了神。

他拍着桌子打断符确:

“符总话不能闭着眼睛瞎编,六成,你知道六成是什么概念吗?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讲话喜欢用夸张展现幽默,这是商业项目,不是儿戏,真能压到六成,你们的报价怎么会比我们高34%?!”

“因为昨天才走完手续,我们修改后的价格体现在第二轮标书上。”符确笑了一下,然后夸张地露出惊讶的表情,“成总怎么知道我们的报价?”

“我……”成煜语塞,支吾半天,强笑说,“我们的预算团队估算的,只是个猜测。”

“哇,厉害,”符确拊掌,“成翔真是人才济济,估都估出这么精确的数字,三十四,真的吗?”

他是看着皮埃尔问的。

皮埃尔皱起眉,难以置信地瞥了眼成煜。

只有Pacific Energy知道各家的报价,而34%真的是永福高出成翔的百分比。

如此精准。

台下议论声大了几分。

记者们得到越挖越有料的信息,像被喂饱的小鸡,兴奋地叽叽喳喳。

这是对成翔公司的质疑,也是对Pacific Energy。谁知道对手报价是成翔用不正当手段获取的,还是跟Pacific Energy暗通款曲呢。

这事双方都得给出解释。

Pacific Energy公关部门的人站出来,礼貌地微笑说:“感谢各位的到来。本次记者会就是想宣布第一轮结果已经出来,我们会加快第二轮的流程,尽快启动项目。”

“皮埃尔先生刚才说,要提前宣布合作意向公司,请问是?”

显然不能是成翔了。

皮埃尔朝符确看了一眼。

符确面色坦然地回看他,点了点手边倒扣在桌面的手机。

站在皮埃尔身后的助理回来,弯腰跟他说了两句。皮埃尔点点头。

在大堂被晾着的时候,符确把更新的标书发到了Pacific Energy的招标专用邮箱。

“还没有正式确定,”皮埃尔说,“不过符先生让我们看到了永福的诚意,我们非常期待与永福公司的合作。”

*

会议结束,符确又被拦在门口。

商业竞争固然精彩,但八卦消息从来不乏观众。

“听说符总这次回深市,还见了宏远徐总的二少?”记者问得委婉,“也是谈项目吗?”

“跟他谈什么项目?”符确毫不避讳,说,“谈感情。”

这回的骚动比刚才成煜说漏嘴还剧烈,连宾馆的服务生都停下来竖着耳朵听。

“二位是,是旧相识吗?”

“嗯,前男友。”

符确大概是记者最喜欢的访问类型,有问必答,不绕弯子,甚至隐约有种期待被问、几乎在抢答的势头!

“啊这……”记者被他的主动爆料砸懵了,磕绊问道,“二位……我们都知道宏远和福南的过节,二位再见面是什么心情呢?”

符确看着镜头,露出难以捉摸的神色。

“既然是前男友,又是他抛弃的我,你说我什么心情?”

话虽这么说,符确的表情却看不出愤怒或神伤。

脸上甚至浮出隐隐的笑意。

符确笑的时候嘴角弯起一个勾,眼神像是玩笑:

“我这个人睚眦必报的。”

***

“怎么抱?”

江在寒一手举着手机,一手伸到床底下。

“它在很里面,我碰不到怎么抱出来?”

“罐头也不好使?”符确盯着黑不隆咚的视频,远程指导江在寒把喵从床底下哄出来。

“罐头也不行了。”江在寒趴得膝盖疼。

“那算了,突然换个环境是需要适应几天的。”符确说,“猫都这样。你慢点起来,别起猛了头晕。”

江在寒扶着床沿站起来,眼前发黑,顺势坐到床边,缓了一会才好。

“我明天回去开导它。”符确说。

“明天就回来?项目的事谈好了?”江在寒拿着手机往办公桌走,“不用在那边签完合同吗?”

手机摄像头自下往上照的江在寒的脸,这种死亡角度,竟然还是好看!

符确看着他完美的面部折叠度,美滋滋地说:“我家江老师想我嘛,当然要回去。合同哪有江老师重要。”

“我没说。”江在寒坐下来,把手机靠在书脊上。

“你给我发喵的照片,”符确阅读理解满分,“就是想我。”

江在寒不反驳,过了一会,说:“我看到记者会的视频了。”

“你看了啊?我帅吗?我厉害吧未雨绸缪胸有成竹随机应变。”

“很厉害。”江在寒诚恳地说,“和以前很不一样。”

真的厉害。

沉得住气、稳得住情绪,杀手锏耐心地等到关键时刻亮出来,给对手致命一击。

堪称商战的完美应对案例。

“现在的我这么厉害,江老师喜欢吗?”符确眼巴巴看着屏幕里的江在寒,像等评委打分的选手。

“以前……”江在寒移开视线,轻声说,“以前也喜欢。”

符确笑起来。

房间光线没有很亮,辨不清江在寒脸色,但符确就是觉得他脸颊肯定有点红了,耳朵没准也是。

好想抱着咬一口啊。

符确这么想着,叹了口气。

“怎么了?”江在寒问。

“我表现这么好,”符确凑近屏幕,学喵做出贴蹭的动作,“回去有奖励吗?”

江在寒忍不住笑。

在外头杀伐决断的符总,转脸就在这撒娇求表扬。

“什么奖励啊?”

“你知道的,”符确的声音在安静的午夜清晰入耳,“江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