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80(2 / 2)

我有婚约的 椰木耶 18730 字 22天前

——你下课了吗?

江在寒主动找他的次数不多,何况是知道他有课的情况。

符确紧张地跑出教室, 拐到安静点的角落。

“喂江老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什么事。”江在寒那边有护士走动的声音, 听起来没什么不对, “你今天会过来吗?”

“当然啊。回去洗个澡做个饭就去,怎么了?”符确看看表, 玩笑道,“想我啊?”

意外地, 江在寒没有否认, 只问:“能不能早点来?我们可以去医院餐厅吃。”

“能, 太能了!”符确提起背包,“等我啊,马上。”

*

江在寒想对他说谢谢, 当面说。

因为符确很看重当面表达。

符确看他认真的模样,心里软软的,伸手要抱, 江在寒没躲。

“我早说了,”符确揉着他的后心,鼻尖蹭在他侧颈,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没有人会轻视你责怪你。如果有, 那就是它智障。你早上还紧张不敢出门, 看吧,根本没必要。”

江在寒笑而不语。

符确自己也是紧张的。

早上偷偷站在教室后门外面,江在寒知道。

后来江在寒回办公室, 他也跟过去了,直到方菲他们过来,他才走。

“你确定马毅不会顺着帖子找到你吗?”江在寒担忧道。

“什么帖子?”符确装傻,“我没发帖子啊。你让我不要插手、躲远一点,我很乖的。”

江在寒握拳在他背上敲了一下:“很好认。”

“没事的,他还真能无法无天不成。”符确语气不屑,带着年轻人的傲气和无畏,“我不相信他敢在人生地不熟的漂亮国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还是要谨慎一些,”江在寒闷声说,“学校里面还好,后天上庭你不要偷偷跟着了。”

“我怕他?”

“我怕。”

符确一愣。

江在寒很少这样直接地表达负面情绪。

这是对他独有的。

符确像被什么挠了下手心,只觉得怀里的人轻轻柔柔,一团软云似的。

“好吧,”符确把脸埋进香香软软的云朵,“听你的,不跟就不跟吧。”

*

开庭那天,江在寒第一次见到马毅。

马毅一身中式对襟黑色套装,沉肃威严。眉毛灰白,三角眼精明犀利,往江在寒脸上一扫而过。

一旁的徐徽言看见江在寒,张口想说什么,被马毅斜眼一睨,低头闭了嘴。

江在寒站在原告席,淡漠地移开目光。

侧门打开,徐劲松双手拷在身前,被两名警察押进来。

几天不见,他就像换了个人。

趾高气扬、嚣张放纵的悍劲全然消失,一副蓬头垢面、神情呆滞的模样。发型凌乱,胡茬遍布下颌,眼神涣散地盯着面前。

昂贵的名牌外套松垮地挂在身上,像是撑不起那副虚胖的皮囊。

还真有点脑子不好使的样子。

陪审团和法官相继入场,庭审正式开始。

控方首先陈述案件事实,并出示监控录像——徐劲松在警局门口蓄意踢伤江在寒,导致江在寒重伤住院。证据确凿,目击证人众多。

按理来说,这种情况下,徐劲松理应面临刑事处罚,至少五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可能在服刑后被遣返回国。

但徐家的律师显然早有准备。

“法官阁下,我的当事人徐劲松先生,在案发时精神状况极度不稳定,事实上他在过去数年间都有严重的精神健康问题。事发前,徐先生一直在国内接受相关治疗,并长期服用情绪控制类药物。”

江在寒平静地听他讲。

“他在案发前受到网络上的言论刺激,情绪激动来到美国,病情急剧恶化,在警局门口的攻击行为,完全是因为他在发病状态下的极端情绪反应。没有预谋,并非蓄意,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带来的后果。而言论挑衅的来源,就是原告江在寒先生。”

律师顿了顿,抬起头,目光扫过陪审团席。

接着,公布了江在寒是徐徽言的非婚子身份。

陪审团和旁听席立刻有了骚动。

“我的当事人因为这个事实而深感震惊和愤怒,以至于精神病发,出现无意识的过激行为。”

江在寒悄然捏紧手指,神色却分毫未变。

法官看向他这边:“控方可有异议?”

这是预料中的情况,江在寒的律师承认了这个事实。

“但是,我方有以下两点异议。”

“被告在案发前,面试签证、长途旅行,入境后两日内出现在几处商店、餐厅、酒吧等场所,并未表现出任何精神问题。这与被告律师的言辞有出入。”

“其二,我的当事人虽为徐徽言先生的非婚生子女,但二十多年来从未与徐先生的家庭有任何来往或联系。他并未被承认。被告人也早在十三年前就知晓此事,对方律师所说的‘震惊’、‘愤怒’,并不成立。”

律师呈上证据:

“被告徐劲松先生在案发前的行为并未表现出任何精神异常,他在机场入境、入住酒店、租车、购物,所有行为都井然有序,符合正常人的逻辑与判断力。”

法官翻阅监控截图及消费记录,点点头表示赞同。

而后,抬头问道:“徐先生,原告声称你早就知晓他的身份,你认同吗?”

徐劲松的律师开口:“抱歉,我的当事人此刻的精神状态并不适合提供回答。我想请问原告,是否有证据。”

“有。”

迟云作为人证,被请上来。

揭开旧疤不是件愉悦的事。

当众、由自己的心理医生、一边展示伤疤一边做出专业的分析讲解,更不是。

刚进R大时,记录用的照片,治疗时的谈话,被一一拿出来。

“江先生是我的病人,他所有的恐惧、忧虑、自我封闭都源自徐劲松先生长时间的伤害,身体上及心理上。”

资料在陪审团席间传阅,不时传来惊愕的感叹和低语。

江在寒始终平静且镇定。

法官看向被告席,问他们对此有什么异议。

那位律师神经紧绷,语气不再从容,质疑迟云的证词的真实性。

“我以一个职业医生的名誉担保,我所说的一切皆为事实。当然,如果需要,医院有江先生的就诊记录,其他医护人员也可以作证。”

那边无话可说,转移重点,说:“法官阁下,这些与本案无关。我们希望将重点放到本次案件。关于徐劲松先生的精神疾病辩护,我们已经准备好了相关的医疗证明。”

一叠厚厚的病历报告被呈给法官,外加几封国内知名精神科专家的证明信。

“这些医疗记录,证明徐先生在过去几年间多次接受精神治疗,服用药物,但因个人原因一直未向外界透露。由于徐家是公众人物,他们的医疗隐私受到严格保护,才导致外界对此一无所知。”

材料十分专业完备,医院的盖章、医生的签名、翻译件、翻译的公证一应俱全。

“虽然医疗证明齐全,”江在寒的律师说,“我和我的当事人申请让被告进行本国的精神疾病测试。”

一般来说,如果资料齐全,精神疾病辩护的申请是可以当场通过的。

但江在寒这边准备的证据非常充分且有说服力,法官及陪审团一致认为需要更多的佐证。

最终,法官宣布休庭。

同意了江在寒一方的提议。

徐劲松将被送到指定医院,进行精神疾病测试。

***

江在寒踏上灰色石阶,远处阴云厚重,压在天空。

身后是沉重的大门合拢的声音,江在寒回过头,高耸的罗马柱灰白肃穆,立在面前昭彰不可撼动的威严。

这景象与十几年前悄然重合。

*

也是寒冬。

深市郊区的警局相对矮小简陋。

江在寒坐在等候室,看雨点狂敲玻璃窗。

“同学,角湖溺水的案子已经结了,是意外。”年轻的实习警察被派过来打发他,“我很遗憾你失去了外婆,这的确很难接受。但是,真的没有证据显示这是谋杀。回去吧。”

“我知道那边没有监控。”江在寒执着地说,“但临近的便利店有摄像头,旁边的十字路口也有,你们可以查一查吗?”

“这么跟你说吧,”年轻警察拖了把椅子坐下,无奈地劝道,“我们不可能因为你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去满大街查监控,这个案子真的非常确定,法医也给了定论,就是意外。同学,你回去吧,好好学习,比天天赖在这里浪费时间,更让外婆放心,好吧?”

这样的对话每天重复。

江在寒等到天黑,被赶出来。

他那时候瘦得厉害,一阵风就能吹倒。

却又像脚底生根,在警局整日整日地站着。

*

冷风裹挟潮湿的气息拂面而来,那是近海的A市在暴雨前特有的气息。

江在寒拉紧围巾,把下巴藏进去。

他低头往下走,恨不得把鼻尖也收进围巾。

“江老师,结束了吗?”

符确的电话,江在寒在石阶的最后一级站定,说:“嗯。和预想的差不多。”

“精神疾病测试啊,那得一两周吧?”符确的语气不满,想立即马上把徐劲松送进监狱。

“嗯,十五个工作日。我记得你一会有课。”

“是的呀~江老师好关心我噢~”符确那边传来推门的声音,大概进教学楼了。“庭审的过程顺利吗?你,你还好吗?”

江在寒事先告诉了他,大概会怎么应对。符确最担心的,其实不是徐劲松判几年刑,而是江在寒。

他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的身世,揭开自己的伤疤。

江在寒淡淡一句“没关系的,迟早的事”,符确知道,没有表现得那么淡然。他想陪江在寒,可是江在寒坚决不让。

“顺利的。”

江在寒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位中年人,他记得这个人,刚才一直坐在马毅身旁。那个人看着他的方向,似乎在等他。

“我很好。你快去上课吧,回去说。”

*

“江先生。马总问您有没有时间聊一聊,不会太久。”

江在寒坐进银色SL300欧翼,想起符确某天在书房的唉声叹气——

第一款量产欧翼车,金属色超酷!江老师你看这质感!好想要啊,抠搜老哥不给钱……

他要知道马毅和他品味一致,可能不会太高兴。

“江在寒,是这个名字吧?”

马毅侧过头看他。

江在寒回神。

他在法庭就注意到,即便法官宣布要徐劲松做测试,马毅也没有露出慌乱的神色。他坐在破旧的木制长椅上,始终面沉如水。

“徐徽言说你软硬不吃。”马毅直截了当地说,“小江,在我面前不用装。发泄怨气跟获得利益并不冲突。趁我还能好好说话,有兴趣开个价吗?”

江在寒沉声回道:“没兴趣。”

“劲松不会坐牢。”马毅成竹在胸,仿佛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江在寒伸手搭上门把。

马毅依然不紧不慢,悠然问:“急着回去?小符的投资分析课还得九十分钟才下课吧?“

江在寒没有答话,但手指骤然收紧的动作暴露了心思。

马毅颇有兴致,轻松地像在谈论天气:“这回帮你的小朋友们,我也没精力一个一个教训,干脆从熟人开始。不过话说回来,可能我真是老了,竟然现在才知道你和福南有这么亲密的关系,小江,你可真让我惊喜叹服啊。”

江在寒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直直盯着马毅,没有一丝退缩或怯意。

“是不是徐劲松这个巨婴让您老养成了唬小孩的习惯?”他冷冷笑了一声,“教训?连我你都摁不死。”

第77章 第 77 章 江在寒很难分辨,这种感……

江在寒回医院, 被催着做了各项康复检查。

再回到病房,已是傍晚。

毕竟是病人,庭审那两个小时耗光了精力。江在寒没开灯, 屋里光线渐渐昏暗下去,困意跟着漫上来。

他枕着胳膊侧躺着, 马毅的言语和神态反复在脑海回放。

江在寒不确定他通过什么手段知道符确的行踪, 又是怎么知道他们的关系。他的话,有多少是虚张声势, 多少是真的掌控。

——劲松不会坐牢。

他那么笃定。

和十几年前是一样的。

*

——多吃点,回学校就吃不到咯。

——外婆, 我真的吃不下了。

江在寒周五的晚自习没上, 下午一放学就跑回了霭里。

他并不是每周末都回去, 虽然很想。

这周脸上没伤,又是裹得严实的冬天,他才跑回去。

而且周六是他生日。

——我就知道你这孩子要回来, 菜都备好了。最近学习累吗?考试多吗?

外婆在大灶台前一边忙活一边问东问西。

江在寒坐在近处的小凳上,灶膛里柴火噼啪作响,他被灶火烤得暖暖的, 剥着糖炒栗子。

——不累,考试都很简单的。

——那是我们冬冬聪明。少吃点板栗,一会胀气吃不下饭。

江在寒被外婆塞了好多吃的, 一顿接一顿。还好有大信他们, 闻着味儿过来, 帮着分了那个大蛋糕。

周天下午, 外婆送他去长途车站。

他记得途径角湖,那岸堤上的枯草,被和煦的日光晒久了, 干了,踩上去脚感很好。江在寒跑了两步,被外婆叫回来,强行戴上毛线绒帽。

——我不冷。

江在寒被帽檐压住了眉,伸手顶了顶。

——戴好。着凉了又要咳半个月。

江在寒“噢”了一声。

他没再跑,跟外婆并肩走。

影子在身前,江在寒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比外婆高了。

快点长大。

他想。

江在寒在睡梦中被叫醒,初阳的宿管老师让他赶紧下楼,妈妈在校门口等他。

再然后就是医院,灵堂,墓地。

江在寒孑然站在墓碑前,山间的风很大,吹得他脸颊生疼,可是没人给他戴帽子。

*

“江老师?”

一声不属于孤山的声音将梦境划开一道裂缝。

江在寒猛地睁眼。

他只是想休息一下,没想到睡着了。

他还在梦境的惶恐无助中没有完全抽离,额角沁着冷汗,呼吸是乱的。

一只温热的手覆上后心,轻轻地上下抚着他的背。

“做噩梦了?”

符确的声音压得很低,又想叫醒他,又不想吵到他。

他蹲在窗前,离得很近,深黑的眼瞳中是江在寒茫然的脸。

江在寒看着他,几秒后撑坐起来。

“你来了。”

他嗓音有些干涩,符确递过水杯,侧坐床沿,让江在寒靠着自己:

“嗯。梦见什么了?”

江在寒接过水杯时已经清醒了。胃有点一抽一抽地疼。

“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符确换了只手,捂住他的上腹,轻轻揉摁。

掌心的暖意舒缓了紧缩的胃部,那轻微的抽痛很快消失。

符确肩宽臂长,胸膛结实,被他搂着会有一种自然而然的安全感。这是一方坚固安全的天地,躲在这里没有人能入侵或伤害他。江在寒很难分辨,这种感觉来自符确的体格、温度、还是这个人本身。

“要是喵,”符确感觉到他的放松,应该是缓过来了,轻声笑说,“这会儿已经呼噜噜地响了。”

江在寒脸颊发热,坐直了。

杯沿贴到唇边,又放下。

“怎么了?”

“我们得去找一下秦立。”

***

秦立没想到自己一介IT,平时最多帮学生找回密码、重置账号、装个软件什么的,居然收到这么高端刺激的委托。

“实不相瞒,”他打开笔记本,连接手机,匡匡一顿代码输入,“洒家刷那么多黑客实操视频,就为了今天、为了此刻。”

几分钟后,屏幕上跳出几个隐藏进程。

秦立兴奋得唾沫星子飞溅,指着屏幕:“就这个,这插件植入系统层的,藏在天气APP里!一般人根本不会发现!确崽,谁这么缺德在你手机搞这东西?”

符确凑过去:“能看到是谁、什么时候装的吗?”

“很难搞。”秦立敲了几下,调出日志翻了翻,“这东西只要你点个链接就装上了,显示的时间也是假的。不过很好清除,删了APP重装就行。”

真正搞监听的,不会用这种不稳定的小插件。

这是马毅的一个小警告。

江在寒看着秦立操作,问了两遍:“只有符确的手机被装了?”

“嗯,你的没问题。怎么回事?确崽惹到什么人了?”秦立把手机清干净,又做了一层加密屏蔽,“现在应该安全了。”

“你的呢?”江在寒想起马毅提到所有帮他的人,那秦立也在其中。

“我?我怎么可能?谁敢在本班门前弄斧。”嘴上这么说,秦立觉得蛮有意思,甚至有点小期待,给自己手机也查了一遍,“没有。”

语气稍有些失落。

“你怎么发现被监听了?”秦立看向他们俩,迟钝地联想到江在寒的事,“跟那个神经病有关?”

江在寒脸色铁青,视线盯着桌上符确的手机,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符确看看他,拿起手机晃了晃,漫不经心地说:“唬人的把戏而已,不用管。”

秦立表示赞同:“法治社会,他能有多刑?”

*

江在寒从秦立家出来,一直沉默着。

符确逗了他两次,他也只是应和地笑笑。

Rubicon的前板已经摆了六只小黄鸭。有两只是江在寒偷偷放的。

江在寒把窗户摇下一些,想在夜风中整理混乱的思绪。

“没事,”符确开得很慢,一路礼让跑步的行人,“那老头也就这点能耐,全靠嘴皮子唬人。别担心。”

江在寒没法不担心。

若是他自己也就罢了,其他人,尤其符确,他一点险也不想冒。

一排散步的鸭子挡在路中间,符确停了车等着。江在寒不说话,他就心虚,总觉得要被推开。

符确偏过头,江在寒正专注地看鸭子过马路。

他等了一会,问:“在想什么?”

江在寒兀地冒出一句:“后天是你的生日。”

像商量,又像自言自语。

“今天的检查结果都正常,我想提前出院。”

话题转换太快,符确半张着嘴呆愣愣望着他,像是没反应过来。

“我好像忘记跟你说,我定了后天的机票,我们一起去加州……不走吗?”

挡道的鸭子们已经过去了,符确却还在愣神。

“你是说,”符确哪有心思开车,随手摁亮了双闪。他吞咽一下,喉结跟着一滚,“你要陪我过生日?”

“嗯,不是说好了吗?”

“是,是说好的。”

符确以为江在寒早忘了,最近这么多事,他还受了伤住了院,竟然还记着自己的生日。

“正巧是周末,”江在寒继续说,“徐劲松的测试结果出来之前,法院那边也不会有什么事。”

符确先前超级期盼江在寒陪他过生日,反复念叨。

现在江在寒说去,他反倒有点不敢信。

“提前出院没问题吗?”后面的车子绕过他们,往车里看一眼,符确不理会,“医生怎么说?”

“没关系的,医生说恢复得很好。”

“还是等完全康复了吧,”符确斟酌再三,拿出忍痛割爱的度量,“生日年年过,不着急这一次。”

“我想去。”江在寒转脸看他,眉头微微上抬,带着请求的意味,问道,“想出去散心。你能陪我吗?”

第78章 第 78 章 江在寒红着眼,泪水逼在……

江在寒第二天中午办完了出院手续。符确载他回家, 兴致勃勃地讲着洛杉矶的旅行安排。

喵闻声冲过来,脑袋顶着江在寒的小腿,转了几圈。

叫声好像在斥责江在寒的久不归家。

“好久不见。”江在寒蹲下来挠它的头, 小声说。

“欢迎回家!”符确跟着进屋,手里不知从哪变出一束百合。

白底, 花瓣尖儿渐变成浅淡的粉色, 非常清新。江在寒抱着花,说“谢谢你”。

家里干净整洁, 连猫树上的毛都清理过。江在寒怀疑符确昨晚临时抱佛脚做了大扫除。沙发上的抱枕洗过烘过,拍得蓬软。圣诞时候符确送的玩偶被齐齐摆在矮柜上, 列队似的圆眼睛对着大门方向, 欢迎江在寒回家。

江在寒以前也会出门, 都是冷清地走,冷清地回。

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现在家里好像变了样,被符确带的更有生气些。

江在寒不喜欢改变, 但这次好像还不错。

“江老师,你要休息会吗?”热水壶有保温的开水,符确倒了半杯, 又接了一半冷水,一转头看见江在寒从冰箱里拿牛奶,火速制止, “你不能喝冰的。”

江在寒手里一空, 皱起眉。

他不介意喝热茶热咖啡, 也喜欢冰水冰饮料, 唯独温水,温白开水,他非常不喜欢。

符确看他表情像小孩被夺了玩具, 又好笑又不忍心,只好说:“牛奶我给你热一下。”

江在寒决定收回刚才的想法。

还是自己住比较好。

死气沉沉就死气沉沉,至少不用喝温水。

“你这个眼神,”符确端着被加热的草莓奶,警惕地问,“是在想什么时候赶我走吗?不要啊江老师,我是为了你的健康,那五页纸的医嘱我仔细读了,现在已经可以有感情地朗读并背诵全文。第一页就是恢复期避免刺激性食物。”

江在寒没说话,捧着杯子把奶喝掉了。

“喵。”

银点挤到他俩中间,仰头撒娇。

喵现在只要看见有人在厨房,就会跟过来喵喵叫,讨点零食,运气好还能加顿罐头。

它以前不这样。因为江在寒喂罐头的时间是固定的。

好端端的生物钟,被符确搞乱了。

果然还是自己住比较好。

江在寒在腹诽时歪头看看银点:“好像胖了。”

*

符确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兴奋程度直线上升。

他非要跟江在寒一起收拾。

箱子敞开,跟江在寒的那只并排躺在主卧,自己拿着衣服,不嫌麻烦地在次卧和主卧间穿行。

“明天到那里差不多中午,两小时时差,正好吃午饭。你想吃中餐吗?听说加州中餐超正宗。或者吃个特色的,那个传得神乎其神的汉堡叫什么来着?我查了几家日料店评价也很高,但你不能吃生食,咱们就试试烤肉或者拉面?墨西哥卷也有人推荐……”

符确念叨完食物,又开始念叨景点。

江在寒慢悠悠叠着出行的衣物,听符确滔滔不绝,不时抿嘴笑笑,说“好啊都可以”。

“别敷衍我啊江老师,”符确一手一件连帽卫衣,杵在门口,“你喜欢哪个咱们就去哪个。”

江在寒又笑:“寿星定吧。”

“寿星想要你开心,”符确衣服卷吧卷吧扔进行李箱,伸手拉住往衣橱走的江在寒,“你告诉我,有感兴趣的吗?”

江在寒被他拉着手,脚步和思绪都跟着停下来。

符确怕他只是单纯为了陪自己才答应这趟旅行。

他希望江在寒和他一样,期待并享受这趟旅行。

否则没有意义。

江在寒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意。

符确列了那么多选项,就是没有海边。

他们是去以阳光海滩闻名的西海岸,他的计划里却没有海。

因为江在寒怕水。

“我不是敷衍你。我真的觉得你说的那几个都很好,我以前去加州只是为了开会,没有玩过什么景点,你说的我都挺想去看看的,”江在寒抬起眼睛望着他,诚恳地说,“和你一起。”

符确痴痴眨了下眼,随即嘴角飞扬,根本压不住。

刚才的一点点担忧发愁散了个干净,他龇着一口整齐的大白牙冲江在寒笑,很不值钱的样子。

“好吧信你了。那,如果只能去一个,你想去哪?”

江在寒认真想。

他就是这样。

想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和想公式推导的参数,一样认真。

片刻,不知想起什么,看着符确的目光变得温柔,像映在水中的月。

“天文台,”他说,“格里菲斯天文台。”

***

不愧是“Sun-kissed state“,加州的天气好得没有季节之分。

天空湛蓝如洗,真的就是字面意思,毫不夸张。

符确租了辆法拉利Portofina M,敞篷开在沿海公路,迎面的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与明媚的阳光交织,让人情不自禁就想开嗓高歌。

江在寒坐在副驾,嘴上叮嘱“太快了”,眼睛却悠闲地眯起来。

他们晚上要去球场,天文台看夜景被安排到明天。

白天去了趟星光大道,远远看了眼半山腰的标志性好莱坞的大字,被黑哥儿们莫名其妙塞了张音乐光碟并强收了50刀。

非常符合符确体验异域文化的宗旨。

“物价飞涨啊,”符确看到个垃圾桶,要扔光碟,“秦哥说他十年前被强买强卖,一张碟才20刀。”

江在寒拦着,问:“要扔吗?”

黑哥儿们说那是他自己创作的歌,希望他们支持他的音乐梦想。

符确想说,这你也信。

但他忍住了,揽过江在寒的肩往怀里带。

“江老师,”符确忧伤又甜蜜地叹口气,“绝对不能让你离开我,不然出门五步就会被骗。”

*

停好车,球场还有半小时开门,两人打算在附近逛一逛。

天色渐暗,天空终于飘出一点点云,像被揉皱的宣纸,薄薄铺了一层。街灯逐渐亮起,微黄的光落在人行道上,映出两道并肩的影子。

地势不似A市平坦,这里是起起伏伏的。

符确担心江在寒累,走得很慢。

沿路的小店精致小巧,家居用品、壁画、手工香薰、旧书摊等,各有各的特色。

符确看见一副画,画中一片无际的向日葵,天空塞满粉紫色、棉花糖似的云朵,色彩饱和亮丽。他转头想问江在寒,能不能买回家挂墙上,发现江在寒正望着对面的琴行。

隔着玻璃窗可以看见一架深色玫瑰木竖琴,在夕阳殆尽的余晖中泛着细腻的木质光泽。

“那琴不错啊。”符确说。

江在寒扭头看他:“你会弹竖琴?”

“小时候练过。”符确看江在寒惊讶的模样,表现欲立马窜上来。“走,去看看。”

符确牵起江在寒的手——

他想这么做想了一天了,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和理由。江在寒应该不喜欢当众做出这样亲密的动作,符确就借着并肩走路,假装无意地跟他手背相碰。

“那琴一看就贵。”符确好不容易有机会表现,积极讲解,顺便分散江在寒注意力,以免被拒绝牵手。“框架像是巴西玫瑰木,共鸣箱这个颜色,估计是西提卡云杉,初阳有架乌木的,我以前在音乐室练过。”

江在寒心跳猛地一顿。

像急刹车。

他被符确牵着手带进琴行,脑中是短暂的空白。

符确说什么?

他在初阳的音乐室练过竖琴。

难道……

不对,他在小学部,他们同在初阳的时期,并不在一个校区。

哪有那么巧的事。

“好久没弹了。”符确去里间征求了店主的同意,坐到竖琴前。他跃跃欲试又有些担心弹不好,难得露出羞赧的表情,对江在寒说:“我随便试试。”

指尖拨动琴弦,发出清澈而悠扬的声音。仿佛山涧清泉流淌,又似微风拂过松林。

西提卡云杉的轻盈与坚韧赋予了竖琴独特的音色,低音浑厚而温暖,高音明亮而通透,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在空气中跳跃,带来无尽的愉悦与宁静。

江在寒双唇无意识地微微张着,呼吸几乎停滞。

他僵在那里,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拽着心脏。

符确不经意的,随便弹出的,竟是江在寒生命中最刻骨的旋律。

*

夕阳完全沉落,琴行亮起盏盏光线收敛柔和的壁灯。

乐声清晰而温柔,在安静的琴行里轻缓回荡,带着记忆深处的温度,一点一点流入耳,与反复听了千万遍的录音重合。

怎么会?

在初阳黑暗痛苦的三年里,唯一的光芒与平和;

每每陷入回忆、挣扎不得解脱,唯一的平静与祥和。

竟是符确?

“哇,肌肉记忆也太可怕了,”符确特想给自己鼓掌,“这么多年没练居然还能弹下来……江老师?”

“你……”江在寒一时发不出声音。

符确见他刚才还好好的,此刻忽然脸色煞白,赶忙走近。“你怎么了?是不是胃不舒服?快过来坐一会。”

江在寒没动。

在符确扶他的时候,反手抓住了符确的手臂。

“你怎么,”他已经努力镇定了,嗓音还是有些抖,“你怎么会弹这个曲子?”

符确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激动,忧心忡忡看着江在寒。

抓着他手臂的手分明在颤抖,符确担心得要命,但还是回答了他:“小时候参加比赛练过,其实不是什么世界名曲,是动画片里的,米伊美的安魂曲,当时被老师抓去中学部的音乐室,练了大半年。你也喜欢吗?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是他。

江在寒脑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唯一的意识,是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一下一下,震得他手脚冰凉。

他在错乱的呼吸中胸口起伏,眼睛酸得快要流泪。

竟然是他。

江在寒的眼眶慢慢泛红,视线被雾气模糊。

符确关切的询问就在耳畔,江在寒想说他没事,说出口却是:

“是你?”

江在寒抬眸,两眼通红。

符确意识到此刻的不寻常——江在寒从来不会哭。

不可能是身体不适,他的反常与刚才的曲子有关。他问符确的话,表明他曾经见过或知道符确。

符确很想搞清楚前因后果,他可以立刻就问,但是,江在寒红着眼,泪水逼在边缘,哑声又说:

“竟然是你……”

他潮湿的眼眸压着深重的情绪,几乎站不稳。

他一直以为,那段旋律是过去最温暖的梦。

却从没想过,那个梦的主人,来到了他身边。

泪掉下来。

符确怔怔地看着他。

他第一次见江在寒哭。

是克制的、隐忍的,也是失控的、无法遏制的泪水。

关于江在寒的十万个为什么,此刻都不是最要紧的。

符确一把把人拉进怀里,手臂收得紧紧的,手掌轻轻按在他后颈上,像安抚受了委屈的幼兽。

他低声哄着:

“别哭……”

随即变了主意,改口说:

“哭吧。”

第79章 第 79 章 一个柔雾一般淡淡凉凉的……

空气里带着琴行特有的木香和松脂味, 淡淡的。

壁灯光线温柔地笼罩着整间屋子,将两个人与外界的纷繁隔绝开来。

江在寒落泪无声。

他不记得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

十多年前吗,至少很久没在意识清醒的时候哭过。

就像长久不生病的人突然病一次, 会比较严重,江在寒就无法自控。泪水不断涌出, 怎么也收不住。

好在符确并不介意沾湿的前襟。

他就那么安静地、用力地抱着江在寒, 把人圈在怀里,护得严严实实。

什么也没问, 什么也没说。

江在寒努力平息情绪,试图让自己像往常一样冷静, 可是做不到。胸腔中压抑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汹涌翻滚, 堵住喉咙,这感觉像是溺水。

他真的不知道此刻是什么心情。

惊诧,错愕, 不可置信。

又……庆幸。

符确闯入他的生活已经是个意外。

竟然还是那个在他最痛苦、最孤独的时候,用琴声带给他片刻安宁的人。

怎么会这么巧……

是幸运吗。

江在寒第一次体会到这个词。

符确的手掌覆上他的后颈,轻轻地揉捏。

真的把他当作喵。

江在寒不禁想起他说, 要是喵,现在已经翻出肚皮、仰躺着呼噜噜了。

符确感觉怀中的抽泣渐渐停息,他没动, 没出声, 但感觉到环着他腰的手没松开, 反倒抱得紧了些。

他也搂得紧一些。

江在寒这阵子瘦得很, 单手就能环过来。背后的骨头抱紧了都硌手。

“符确,”他听见江在寒闷闷的鼻音,“对不起, 你衣服脏了。”

“没事,不脏,”符确低头贴紧他的鬓,“我们在寒眼泪鼻涕都是香的。”

江在寒笑出来,短暂的一声。

他松开手,从符确怀里退出来,眼睫还噙着泪。

“球场是不是开门了?”

他能看见符确眼里的担忧,也看得出符确很想问。但是他不确定该不该讲。讲了有什么意义。

如果没有徐劲松的事就好了。

如果没有跟马毅扯上关系就好了。

***

江在寒被符确牵着往球场走。

符确时不时侧头,深深看看他。

“你弹得好好,”符确没问,但江在寒还是开了口,“那首曲子,让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符确轻声回应:“你以前听过?想起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嗯,我一直不知道那是什么曲子。”江在寒说。

“你没看过圣斗士吧?不是咱们这个年代的。我哥特喜欢,我小时候被他威逼利诱、陪着看了六十多遍。刚才弹的就是里面的安魂曲。”符确知道江在寒故意跳过了他的第二个问题,也没再问,活跃气氛地说,“挺好听的是吧?主要是我弹得好!拿奖了的!”

江在寒点点头:“好听。”

“都说会乐器的男人最有魅力,”符确弓身凑到江在寒面前,“江老师爱上我了吗?”

“你之前说会赚钱的男人有魅力。”

“江老师你怎么这么庸俗贪财!”符确皱眉瞪眼,想了想说,“赚钱我也行。”

“嗯,我们符确无所不能。”

符确震惊地睁大眼:“江老师你说什么?你的符确?你终于肯收了我了吗?”

“不是,我没有说‘我的’。”

“我听见了。”

“你听错了。”

……

*

高天棚灯把球馆照得如同白昼,到处都是湖人队的标识,氛围十足。

两人通过层层安检,进入场内。比赛还早,现在是热身训练时间。勒布朗还没到,符确站在场边高抬腿,兴奋地扫视着场地,斗志昂扬。

江在寒本来就不参与有身体接触的运动,身体还在恢复期,便坐在场边,看符确在那抱着湖人队的练习球舍不得投。

符确跑过来脱了外套。

江在寒接过来:“好久没看你打球了。”

符确挑挑眉:“让本被家族产业耽误的职业球员,给你展示一下真正的技术。”他焦急地望向休息室通道:“我偶像来了!”

他跑进场地,和训练员讲了几句,获得允许,两步窜到勒布朗詹姆斯身前。

江在寒望着他。

符确见顶级篮球明星也没有怯场扭捏,大方地表达崇拜,不知聊起什么,逗得詹姆斯和近处的几个球员大笑。

天知道符确这个社交悍匪说了什么,那几个球员竟然带着他打了十分钟的半场比赛。

符确跟专业球员比起来矮了不少,技术更不用说,根本不是一个量级。可是江在寒眼里,他像是有额外的灯光追踪,整个人都洋溢着名叫活力的芒。

符确灵活地转身,鞋底与地板发出吱吱的摩擦声。他毫不示弱,快速突破,精准跳投。进球后学着偶像的经典手势,惹得詹姆斯大笑着拍他的背。

符确很耀眼。

他身边没有任何阴暗的东西。

他从小到大都是明亮的、蓬勃的。

不论到哪里,和什么人,他都能自然地融入,所有人都喜欢他。

说不羡慕是假的,江在寒羡慕极了。

羡慕到舍不得这样的人沾染任何晦暗。

“江老师!”

符确突然回头朝他招手,兴奋地喊:

“快过来,我们合影!”

江在寒一怔。

他只是陪符确过来,没打算进场。

符确已经跑过来,一手拿回外套,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说把他往场内带:“走吧,机会难得!”

“好。”江在寒反应过来,符确争得了偶像的同意,让他帮忙给他们拍照。

江在寒拿出手机,正要举起来。

符确却没松手:“干嘛啊?我们一起拍,Joe说他可以帮忙。”

“我吗……”

江在寒已经被拉到詹姆斯身旁,再推拒就很不礼貌了,便学着符确的模样,大方地跟人打招呼,说了几句赞美表示敬意。

符确搂住他的肩,笑得意气风发。

“一二三,Say Money!”

咔嚓。

“谢啦!”

参观时间过得很快,符确跟他们道别,祝晚上的比赛好运,然后与江在寒走出内场,去了看台。

*

球赛很精彩,湖人队主场大比分获胜。

符确看得过瘾,不时给江在寒讲解精彩的看点。唯一不满意的是,Kissing Camp没有照到他们。

“可恶啊,明明是很显眼的位置了,朝摄像大哥挥得我手都要断了。”符确小声嘀咕,“这可是我的生日愿望。”

江在寒低头笑了笑。

生日蛋糕是江在寒提前订的,在他们看球的时候送到了宾馆的顶层阳台套房。

江在寒先洗了澡,拿了条薄毯去阳台。

等符确的时候,拿出手机。

最新的信息是符确发来的照片。

球场明亮,詹姆斯高得快要冲出画面。符确笑得活力四射,胡乱套上的外套前襟,还有一片湿渍。

江在寒站在他旁边,抿着唇,一如既往没有笑。但仔细看的话,这次的江在寒和以往跟陌生人站在一起紧绷的神态不同,他神色放松,清亮的眼眸中带着一点微不可察的柔和与愉悦。

“照得真好,你帅我帅的,”符确从背后冒出来,发梢的水险些滴到屏幕上,“我要拿它当屏保,你呢?”

江在寒的屏保一直是系统默认的图片。

“我可能……”江在寒思索着直接拒绝对寿星很不友好,于是说,“我先存起来。”

符确当然知道江在寒不可能拿它当屏保。他能做的最露骨的事,可能就是拿喵当微信头像。就那还是因为微信没有默认头像可以用。

他直起腰在江在寒头顶揉了一下:“存好不可以删噢。”

阳台视野很好。能看到远处山间零星的灯光,萤火虫似的,忽明忽灭。

这里不像观星台,夜空不是完全漆黑,被城市的灯光染成深紫色,星光变得微弱,几乎看不见。

高速上车流如织,红色尾灯连成一条条光带,如同长龙,蜿蜒向远处延伸。

气温刚好,不冷不热。

明明旁边还有个躺椅,符确不去,非要在江在寒旁边挤同一张靠椅。

江在寒没说什么。欠身为符确点上数字蜡烛。

符确的手机一直响,都是生日祝福信息。符咏和爸妈的视频邀请被他挂了,打了几个字。

“是不是太冷清?”江在寒问。

以前过生日应该都是和朋友家人一起,很热闹吧。

“我就喜欢这样的。”符确调了静音,手机仍在一边。“23岁,正是不爱热闹的年纪。”

江在寒的脸被烛火照亮了半边,眼角弯弯对符确笑了一下:

“寿星许愿吧。”

可能因为刚洗了澡,江在寒的脸颊和唇都红红的。他笑的时候,睫毛会微微垂下,又浓又密,在烛光下轻颤。

想亲一下。

江在寒专心致志看着他,等他许愿吹蜡烛,符确心里却想着别的。

“你得对着蜡烛,”江在寒见他一直看自己,指指茶几。

符确没听他讲什么,只看见他唇瓣开合,侧头时烛光晃动,方才喝水沾的水光变得莹亮。

想亲一下。

“我的生日愿望是Kissing Camp,”符确愣愣的,嘴比脑子快地说,“没有实现……我想不出来新的。”

讲完就后悔了,江在寒肯定觉得自己低级幼稚,这算什么愿望!

深沉的23岁应该有个深沉的愿望,比如世界和平什么的!

江在寒脸上有些笑意,一定是在嘲笑自己!

死嘴,为什么讲那么快!

“吹蜡烛吧。”江在寒轻声说。

符确颇有点恼羞成怒并迁怒蜡烛的意思,对着两根数字蜡烛猛吹一下,正想着找个话题跳过这一趴,却被一双稍带凉意的手捧住了脸。

符确转过头,黑暗中只看清江在寒琥珀般的双眸。

“你的愿望实现了。”

江在寒轻柔的嗓音好似悄声流淌的清泉,淌过符确的耳,流进心口。

未及反应,江在寒凑到近前,在他的唇角印下一个柔雾一般淡淡凉凉的吻。

第80章 第 80 章 我们结婚吧。

江在寒那蜻蜓点水的一吻像是不小心溅到白磷的火星, 在符确脑中嘭地炸了个轰天震地。

他还天真地以为能全身而退。

符确盯了他两秒,眸光黑沉,在江在寒以为亲吻结束微微后仰的时候, 托住了他的后脑勺。

江在寒睁大了眼,被符确另一只手摁住了后腰, 刚要分离的唇瓣再次贴近。

贴紧。

符确的唇舌在一点点试探, 江在寒闭紧了唇却挣脱不开,掠夺似的亲吻让他无法呼吸。

江在寒一定后悔了。

符确暗想, 却不觉得愧疚。

后悔也没用,符确邪恶地想, 他自找的。

江在寒心脏乱跳, 唇瓣被软韧的舌揉捻。他蜷起手指, 指尖发麻,胡乱摸索中揪到了符确的发。

湿的。

弄得他的掌心和指缝都潮了。

江在寒呼吸不及,不由地张开嘴。

符确正等着这一刻。趁虚而入。

“唔……”

江在寒的抗议被堵回喉间, 变作淫//靡的呜咽。

江在寒抗拒地仰颈,想要逃脱。这动作落在符确眼中,却是迎合和渴求。

后脑的手下移至脖颈, 拇指摩挲着江在寒的喉结。他短促地呜咽一声,被符确吻得更深。

江在寒在缺氧中软了腰,双手从符确肩头滑到前胸。

他猛力一推, 侧过身撑着椅边喘息。

“江老师……”

符确竟然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轻拍他的背, 给他顺气。

“你……”

江在寒说不出话, 咳了一会, 听见符确贴着他发热的耳廓,说:“江老师,我错了, 我温柔点。”

江在寒斜睨他一眼,眼里是咳喘后的濛濛水雾。

这混蛋。

还没完?

符确见他红了脸,像是急了,立即说:“我以为江老师同意了我的生日愿望,是我理解错了吗?对不起,这是我第一次实现生日愿望,从前许愿从来没有实现过,我,我有点激动……江老师,你别生气……”

……

还能说什么呢,确实是江在寒主动的。

他自己说,你的生日愿望实现了。

他自己巴巴送上了初吻。

该。

“我没有生气,”江在寒缓过来,垂头看着地面,“你不要乱想。”

“那你为什么推开我又不看我?”

再不推开会死掉吧。

哎。

江在寒秉着寿星最大原则,转过头。

符确就立刻逼近了,用鼻尖蹭他,说:“你哭了啊?我第一次接吻,没发挥好,我们重新来好不好?”

***

江在寒怀疑自己中了什么蛊,昏昏沉沉被符确哄着亲了又亲。

那家伙手不老实,没一会儿就往他浴袍里摸。江在寒毫无经验,像失了壳,被恰好的力道抚摸,浑身都酥酥麻麻的。

等他反应过来,符确已经把他抱进了房间。

江在寒陷进柔软的床,这才手忙脚乱地想要推开符确,可是双腕被符确一只手轻松扣住,压过头顶,力气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符确……”

江在寒瞪着他,嗓音有些哑。

“嗯?”符确顺势下压,亲了亲他蹙起的眉心,叹气道,“好想从小就认识你。”

江在寒怔住。

“那样的话,谁都不能伤害你。”

指腹拂过眼尾那道痕,符确语气郑重又心疼。

江在寒心口一热,本就发软的身体像是要融化。

他扬起脸,亲了一下符确的内腕。

符确这时候倒害羞了,耳根一红笑着说:“你别这样,我把持不住。”

他们靠得这么近,早在阳台的靠椅上,江在寒就感觉到了。

脸颊红得像铺洒的朝霞,江在寒望着咫尺间的符确,声音轻柔如烟:

“要试试吗?”

符确大脑瞬间空白。

怀疑是自己幻听。

江在寒没等他回应。这种时候等回应,两个人都会尴尬。江在寒没什么经验,唯一的经验是上次符确的帮忙。

他按下决心撑起身,往床尾挪。

“你做什么?”符确拉住他,不可置信道。

此刻的情形对江在寒来说已经足够羞耻,符确竟然还问。

他不想显得扭捏无措,瞥了眼符确,负气似的凶巴巴说:“上次你帮我,很,很舒服,我也……”

他声音越来越小,符确从震惊到感动,心软得一塌糊涂。

“江在寒,你怎么……”他欠身把江在寒抱紧了,肌肤相贴,心跳碰撞,“怎么这么可爱。”

“不要就算了。”

江在寒偏过头,脸连同脖颈都在发烧,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躲起来。

“要,你说的,不准后悔。”符确摸着他的侧脸,疼惜地说,“但是不用你做那个。”

“我可以……”

符确想笑,又怕他气恼。

江在寒在某些奇怪的方面挺要强的。

“听话,”符确冲他气鼓鼓的脸颊亲了一下,“你含不住。”

江在寒反应了一秒,刷地连肩颈都一起红了。

“别急,我们慢慢来。”

符确以为江在寒会说“我没有急”,但他没有。

江在寒定睛望着他,忽然说:“生日快乐。”

白色浴袍早就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半侧肩露在外面,连同锁骨上的吻痕。

江在寒讲完,便低头拉掉了形同虚设的浴袍腰带。

***

符确食言了。

面对这样的江在寒,他没法装君子“慢慢来”。

江在寒说了句“可以了”,他就急吼吼地进去了。

然后,几乎一进去就缴械了。

徒有理论、毫无实战经验的年轻人,第一次尝到交合的欢愉就是这般灭顶的快感。

没人能忍住。

符确很要面子地想。

江在寒揉了揉埋在颈窝不肯抬起的脑袋,轻声问:“我做得对吗?”

符确因为这一声,再次情动。

他进步飞快,学会了控制。

他在江在寒耳边呢喃着露骨的情话,感受着深处的点。

深浅快慢被他掌握得很好。

江在寒不想听,却无处可逃。他在酸胀的欢愉中被撞碎了。符确连他的喘息和啜泣都不放过,全都占为己有。

江在寒隔着泪水看见天花板的氛围灯,像飘浮的星。

符确大概是疯了。

或许是他自己疯了。

因为他听见这样的话——

“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