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2 / 2)

我有婚约的 椰木耶 18870 字 21天前

“当然,”江在寒微笑着站起来,双手接过名片,也回递自己的,“我的荣幸。”

“呀,江教授,别嫌弃我。”刘驰跃跃欲试好几回了,寻着机会参与话题,嘴里的波龙还没咽下去,看见这边交换名片,赶紧胡乱擦擦手跑过来。“这是鄙人的名片,请笑纳!”

“谢谢。”江在寒说。

“依我看,符总这项目科研专题组,干脆请江教授回去,徐总,您说是吧?”

徐徽言只是笑:“符总的项目,我说了可不算。”

符咏脸上也挂着笑,说:“别,还在开放申请阶段,福南拿不拿得下来还不一定。”

刘驰哈哈笑,殷切地给徐徽言和符咏添酒,说:“两位谦虚。这么大项目,徐总、符总到时候招标,啊,稍微想着点鄙人,先干为敬嘿嘿你们随意。”

徐徽言象征性地碰了碰杯沿。

鹰眼眯着,扫向被王修平拉到一旁聊天的江在寒。

*

江在寒从开席到现在,没有主动跟他讲过话。

这里的人,除了自己,江在寒只认识符确。

不过这孩子似乎很受欢迎,周围总有主动过来寒暄敬酒的人。符确殷勤地给他介绍在座的宾客,不时跟他低语,殷勤地帮他倒水倒酒,看起来关系不错。江在寒情绪平淡,偶尔笑笑,大概符确那个年轻人讲了什么有趣的事。

江在寒看起来不比符确大。

与早上西装板正侃侃而谈的教授相比,此刻的江在寒更像个学生。

算起来,他今年应该24,年底就25了吧。

眉眼间有点他母亲的影子,尤其是浅笑的时候。徐徽言想到,他妈妈当年就是个让人一眼难忘的美人。

是个决绝的女人,说断就断,连孩子的事都没讲。

江在寒想必继承了母亲的决绝,从来没想过跟他相认。

*

刘驰在一旁敬了一圈酒,把每个人都捧得欢欣愉悦。他白手起家,把一个空壳外贸公司做成全国前十的机械设备公司,靠的就是察言观色。

一顿饭吃下来,徐徽言往江在寒那边看了多少次,他都在心里数着呢。

徐徽言好色这事,圈内的人心照不宣,刘驰当然清楚。

最初挤进这个阶层、认识这个圈子的人,他还投其所好地给徐徽言安排过酒局。可惜,徐徽言并不是什么都吃的。刘驰找的人徒有皮囊,根本入不了徐徽言的眼。

闹得怪尴尬的。

今天见徐徽言目光几次三番往江在寒那边飘,刘驰估摸着徐徽言喜欢这类有气质有涵养的。

刘驰转到江在寒身旁劝酒。

江在寒起初不太愿意喝,刘驰便开始说羡慕江教授知识分子学历高气质好,自己高中没毕业就出来打拼挣钱,一身铜臭味,和江教授站在一起自惭形秽,不配跟江教授喝酒。

江在寒有些尴尬。

他没见过这个品种,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他不自觉瞥向符确的座位,没看见人,只好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刘驰又东扯西扯,将自己最崇拜文化人,江教授才气绝伦以后肯定要得诺贝尔奖。

江在寒解释,他这个专业不可能得诺贝尔奖。刘驰又劝酒,江在寒招架不来,把杯底那些葡萄酒都喝了。

符确被符咏指挥着出去问菜,一回来发现江在寒酒杯空了,罪魁祸首刘驰还想给他添!

“刘总喝高了吧,”符确挡着他,“这葡萄酒入口香甜,度数不低的。您歇会吧。谁看不起了您这话说的没人看不起您行行行来我陪你喝……”

符确酒量没底,就算对方是久经商场的刘驰,也没在怕。但他看见江在寒出去,担心他是不是不舒服,找了个借口打发刘驰,跟出去。

***

江在寒在走廊尽头的长沙发上坐着。

符确大步过去,看见江在寒抬手贴了贴自己的脸。

“江老师,不舒服吗?”

“嗯?”

江在寒有点懵,双手还贴着脸,听见声音抬起头。

这是个捧脸的姿势。

实在是……

过于可爱。

符确确定他喝醉了。

因为他没有否认,而是诚实地说:“脸很热。”

江在寒喝酒不上脸,不仔细看真的看不出他的醉意。

他脸不红,眼睛却红了一圈。

水濛濛像惹人怜爱的兔子。

符确垂眸望着他,觉得自己的脸也跟着热起来。

他本来准备蹲下,突然又不想了。

江在寒这样仰头看他,修长光洁的脖颈暴//露无遗,喉结也不知防备地袒//露给了他。微张的双唇被顶灯照得红润欲滴,像沾了露珠的鲜嫩花瓣。

符确目光直白,但他背着光,在江在寒眼里变得阴晦不明。

符确吞咽一下,低声问:“喝醉了吗?”

江在寒垂了手,有些迷茫。

“我不知道。”

他真不知道。

他觉得脑袋昏沉却意识清醒。

他可以闭眼就睡,也可以解道力学题。

符确只好问得具体一些:“胃疼吗?”

“不疼。”

“头疼吗?”

“疼。”

“想回去吗?”

“想。”

“我带你回去。”

“不行,”江在寒醉意明显却思路清晰,“我没有跟符先生打招呼。”

他诚实地回答每个问题。

“不用打招呼,我哥不会介意。”

“不行的。”喝醉的江在寒一样固执,“很没礼貌。”

符确没办法地说:“我去帮你打招呼,然后带你走,好吗?”

江在寒眼皮发沉,闭上眼:“好。”

符确才不想进去跟符咏打招呼,他一秒也不想离开此刻的江在寒。

他就这么站着,默数到三,说:

“我回来了。咱们走吧。”

江在寒睁眼:“你好快。”

“这是诬蔑。”

第46章 第 46 章 你屋里藏人了?!

江在寒皱着眉, 不喜欢酒劲带来的热度。

符确蹲下来,看他脸色正常,唯独双眼, 比刚才又更红了些。

“能走吗?”

“可以的。”江在寒回答。

但只是回答,没站起来。

大概在反应。

符确心怀侥幸地问:“地面滑, 我背你回去, 好吗?”

江在寒慢慢偏头,看见不远处洗手间门口立着黄色提醒地面有水的指示牌, 竟然点了头。

江在寒一定不常喝酒。

很难说这样的机会,以后还会不会有。

决定好好把握的符确侧过头, 说:“趴好, 搂住我脖子。”

江在寒就照做了。

符确隔着衬衫感受到江在寒肌肤的温度, 侧颈几乎被他翘挺的鼻尖蹭到。西裤布料不厚,符确的掌心能清晰感受他劲瘦的大腿肌肉。

符确心脏砰砰狂跳,激动得全身血液乱窜。

喝醉的可能是自己。

否则为什么脑袋发昏。

符确慢吞吞地挪着小碎步, 在江在寒贴近的呼吸中闻到柑橘与茶木香。

“江老师,我一直想问你,”他在电梯口停住, “你喷香水吗?”

“嗯,”江在寒声音轻轻的,“重要场合会喷。”

“什么算重要场合?”

“上课, 开会, ”江在寒想了想, “见重要的人。”

“比如呢?”符确贪恋地问。“谁是重要的人?”

“比如, ”江在寒像是在思考,缓慢地说,“今天一起吃饭的……你耳垂好厚。”

符确被着莫名其妙一句评价逗地无奈地笑起来。

今天是软乎乎的江在寒。

有问必答的江在寒。

注意力不集中的江在寒。

电梯下行, 江在寒对失重比平常敏感,手臂收紧动了一下。

符确问:“难受吗?”

“不难受,”江在寒渐渐闭上眼,“很舒服。”

沾沾自喜并决定以后更加勤奋练背的符确把人往上抬了抬,在电梯内壁的镜面花纹中盯着江在寒露出不多的半张脸,问:“江老师,除了我,有人这样背过你吗?”

“嗯,有的。”

符确眼神微变,语气依旧是和缓的:“谁啊?”

“外婆。”对符确神色几变毫不知情的江在寒转头,下巴抵着符确的肩,低声说,“小时候喜欢在茶山乱跑,跑很远,走不回去,外婆就背我。”

符确声音温柔:“外婆很疼你啊。你离开霭里上学,很想念她吧?”

“嗯。”

“外婆常去看你吗?”

江在寒一直闭着眼,直到两人出了电梯踏入昏暗的走廊,才说:

“我很后悔。”

符确没懂。

听起来不是在回答他的问题。

符确猜测,江在寒大约是后悔去深市读书。想想他那个爸妈,外婆恐怕是江在寒唯一亲近的亲人,他小时候没准想着读书工作孝敬外婆,等有能力了接外婆出来享福。可是外婆意外去世了。这对江在寒一定是很大的打击。

所以他说后悔。

“你看过狮子王吗?”符确脚步很轻,声控的感应灯都没亮,“不是最新那部,最老那部动画。”

“嗯,看过的。”江在寒侧头,脸朝外。

柔软的发挠在符确的脖子。他忍着痒,声音更低:“死去的人会变成星星,记得吗?”

江在寒记得的。

他缓缓睁开眼,无神地盯着一扇一扇房门从眼前过去。

“我不希望外婆在天上看我。”

他闭上眼,发出极轻的叹息,像是哽咽。

“别看我。”

符确问为什么,没再得到回应。

江在寒睡着了。

***

可能因为酒精的作用,江在寒这一觉睡得很沉。

他隐隐听见符确在他耳边讲了什么,又听见敲门声和讲话声,很想醒过来,但意识挣扎两下又陷入更深的梦境。

可能就是梦。

醒来之后的江在寒想。

然后他转过身,看见了睡在身旁的符确。

江在寒在惊愕中低头,衬衫被脱了,但打底的棉T还是昨天那件,西裤也……

他没有失忆没有断片,记得符确背他回来直到睡着的过程。

但符确为什么没走。

为什么睡在他床上——

这房间就一张大床,严格来说,这和上面是同一个问题。

江在寒犹豫该先去洗漱还是先叫醒符确。

如果先去洗漱,万一吵醒符确,等他洗完澡出来面对这个人,感觉像是默许了他在这睡,符确没准会坦荡自然地说一句早上好啊江老师。

但如果现在叫醒符确进行询问,自己这衣衫不整的模样,整个气氛就会变得古怪。

犹豫片刻,江在寒抓了套衣服迅速进了浴室。

所幸符确没被吵醒。

等江在寒收拾好,瞥了眼床铺。

符确翻了个身,手伸向江在寒睡过的位置,抓到多余的枕头,往自己这边带了带,满足地咂咂嘴。

睡得像个婴儿。

江在寒突然想起这句。

有点羡慕。

为自己之前的多虑感到悻然和滑稽。

符确能有什么心思。

只是担心自己醉酒好心没走罢了。

江在寒尽量轻声地开门关门,一扭头撞见隔壁房间的何信。

“江教授,早。”

何信拎着印着宏远小标的深棕公文包,衣衫整洁,礼貌地对江在寒点了下头。

“早。”

江在寒一手还搭在门把手上,语气平常,细看却能瞧见那双杏眼渐渐浮起十分少见的亲昵的笑意。

很浅淡。

但足以让看见的人察觉他发自心底的信任和愉悦。

走廊两遍都是客房,光线并不充足,但何信瞬间理解到了,看着江在寒无声而开心地笑起来。

“你一个人?”何信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看。

“……”江在寒不想直面这个问题,模棱两可地说:“这么早。”

“早?我趴门边听半个小时了!”何信顶着还没彻底消肿的一双眼,“这么晚!”

“我昨天喝酒了。”江在寒解释说。

“我看见了!”何信盯着江在寒的房门,“我昨天就想找你,符家老二总在你旁边晃悠。晚上也是他送你回来的吧,我听见动静就趴门上看,你居然让他背着!江冬冬,你变了!”

“我昨天喝酒了。”

江在寒觉得耳根发热,但面色沉静地重申。

“我知道。但他很晚才走吧?我特意等你回房,过了很久才去敲门,结果那个符二还在。”

江在寒抓着门把的手收紧,急忙问道:“你们碰见了?他知道了?”

“没有。机智如我,零帧起范儿,我跟他说我是去还你充电线的。”

何信眯起眼把江在寒来回看了一遍,问:“他什么时候走的?”

视线扫过江在寒的手,恍然大喊:“等等!你屋里藏人了?!”

“不是的。”

江在寒慌忙松了手,推着何信走远一些。

“大信,你不要乱喊。”

第47章 第 47 章 江老师喝酒太……太可爱……

江在寒和何信在霭里便是邻居, 自小长大的交情。

江在寒在同级的孩子里年纪最小,何信就带着他,不叫人欺负他。小何信很讲究礼尚往来, 他告诉小江在寒,“单方面付出的友情是不能长久的, ”所以, 他伸出灰扑扑的手,“作业给我抄。”

诸如此类的“人际交往知识”何信还教了他很多。

直到江在寒初中离开霭里。

他和何信断了联系。

以江在寒的性格, 如果不再见面,他们永远不会有联系。

但缘分很妙。

高中报道那天, 江在寒低着头默默从教室后门进去, 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没坐两分钟, 一个书包啪地落在他旁边:“同学,这没人吧?”

男孩变了声,声音是陌生的, 但语气的欢脱程度很熟悉。

江在寒抬起头,还没来得及从惊讶中缓过来,就被对方一拳捶在肩头。

“冬冬!”

江在寒经历了三年的煎熬, 失去了至亲,逃离初阳换了学校,并没有什么期待, 只想平平静静不被打扰地念完书。

没想到骤然遇见故乡的发小。

在霭里各种欢乐的、委屈的、荒唐的、温馨的片段扑面而来, 像滚水中一个个冒出又爆破的水汽泡, 噗噗炸得他整个胸腔又酸又胀, 一时说不出话。

“三年就忘了我?!江冬冬你好绝情!”

“走的时候是不是说给我打电话,是不是?!”

“你不要装失忆,这招对我没用!我还有咱俩光屁股的照片呢!”

何信一通声泪控诉, 十分钟后终于恢复了理智。

“诶?你怎么跑到这里读高中?连你也没逃过大城市的纸醉金迷,成绩下降了吗?”

江在寒看着他,眉梢渐渐染上笑意。

“大信。”

***

“你不会为了南海的项目,出卖色相了吧?”

两人拐进楼梯间,何信满眼忧虑。

“不是,我们只是师生,这学期连师生都不算。”三言两语很难解释,现在也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徐徽言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昨天晚上让我联系宏远北美分部的经理,他们今天中午会见面吃饭。”何信和江在寒相识的事没有外人知道,他们时间不多,他拣重点讲,“这事跟你有关系。徐还随口说了句,你好像和符家关系不错。这是暗示我查一查,我得给他点信息。你说吧,透露多少?你俩同床了还是共枕了?”

“大信你不要乱讲了。”

江在寒忽略何信好奇的目光,“他问这个做什么?”

“怕肥水流了外人田?怕自家小白菜被福南拱了?怕你胳膊肘往外拐帮着福南做成南海项目、一举超过宏远?”

“他又不打算申。福南砸了这么多精力财力,南海三期势在必得。”

“不好说,徐徽言这个人,我跟了他这么久也摸不清他在想什么。反正他这半年盯福南盯得挺紧的。不过不管怎样,你昨天肯定给他留下重要的印象了。你俩这貌离神合,打算演到什么时候啊?”

江在寒从楼梯扶手的空处往下看,看不到头。

“徐徽言不会认我。”

“别讲丧气话,他那个蠢儿子前几个月刚犯了事被徐徽言严禁出入宏远,”何信没夸张,徐劲松会犯事江在寒一点都不惊讶,学生时他就没把人命放在眼里,长大了不可能一夜悔改。“不是因为我是你朋友,你随便拉个路人,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我们江教授比那个蠢货好一万倍。谁不想要江教授做儿子。”

“……”

***

江在寒早上有研讨会,快中午才看见符确的信息,问他在哪,要不要一起吃饭。

二楼有为研讨会成员和受邀客人准备的自助,江在寒把地址发给他。

“江老师,早上怎么没叫我啊?”

江在寒到门口接人,递给符确一张临时铭牌。

“太早了,你没事可以多睡会。”

“这什么?”

符确低头看了眼,铭牌第一行黑体印刷的是江在寒的名字,正中是手写的英文符确。

江在寒写的。

“Invited guest only.”江在寒解释。

符确本来想和江在寒一起出去吃当地特色菜,会议提供的白人饭难以好吃。但一听是江在寒特意给他拿的铭牌,以自己的名义邀请他,才得到的这顿饭,瞬间心花怒放。

符确把铭牌往胸口贴:“江老师还邀请谁了?你对学生都这么好吗?”

里头有人叫他,江在寒应了一声,回符确说:“每人只能带一位guest。”

只有他。

这规则是哪个小气的天才想出来的!

符确十分受用!

他美滋滋地跟着江在寒进去,在对应的座位坐下。这顿自助规格还不错,不是一锅一锅毫无摆盘的肉类,是点餐的形式,前台、热汤、主菜、轻食、甜点、甚至酒饮,一应俱全。

江在寒被问到要什么酒饮,符确竖着耳朵听。

江在寒看着菜单犹豫,符确身子歪过来:“江老师中午不喝酒吧?”

江在寒一侧耳朵发热:“不喝。”

以后都不打算喝了。

“那就好。”符确歪回去,赞同地说:“不喝好。”

“昨天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江在寒揣测符确这句话的意思,觉得羞愧。

他不自知,那抹红晕从耳根往上,一路蔓延至眼尾才罢休。

“我不是这个意思。”

符确的目光跟着,也停在眼尾的那道痕。

嘈杂的环境倒像个防护罩,让他更加肆无忌惮。

眼神赤//裸,言语直白:“江老师喝酒太……太可爱了……我不想别人看见。”

江在寒显然被这样毫不掩饰的平铺直叙弄懵了,不确定符确是反语还是自己听错。

他很快否定了第一个答案。

符确不会阴阳怪气地讽刺他。

符确不是这样的人。

可能听错了吧。

但离这么近,符确普通话字正腔圆一级标准,真的很难听错。

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江在寒忐忑地想。

但他不敢问。

“江老师跟我讲了外婆的事,”符确大概又看穿了他,主动说起,“还分享了香水,还夸赞了我的长相。”

前两件事江在寒有印象的,但夸赞长相……江在寒实在想不起自己讲过这样的话,虽然符确确实长相出众,眉眼鲜明,很像他小时候看过的一部电影的男主角,外婆带他看的,叫什么来着,金城武。

但他怎么会说这个?

江在寒苦思纠结,符确看在眼里,忍笑忍得很辛苦。

片刻,符确终于竖起菜单把他们和其他人隔开,低头笑着说:“你夸我耳垂厚,忘记了?”

江在寒有些羞恼,抬手把贴靠他肩头的脑袋推走。

和之前不同,用了些力,负气道:“这不是夸赞。”

*

等餐后草莓芝士蛋糕时,江在寒摆在手边的手机亮了。

何信的电话。

他慌忙看了眼符确,后者正靠着椅背看上菜的方向。江在寒抓起手机说“我去接个电话”。

他很快就回来,符确水杯拿在手里看着他,随口道:“这么快?甜点还没来呢。”

“嗯。”

“对了,忘了告诉你,昨天晚上徐总的助理何信来找你。”

江在寒立即说:“是还充电线吗?我之前借他的。何先生说他带的充电宝坏掉了。”

符确朝着前来收餐盘餐具的服务生说谢谢,转头说:“是。江老师认识他吗?”

正巧甜点送过来,江在寒没再看符确,只说:“之前办理入住的时候见过,会场也聊过两句。”

“噢。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呢。”

江在寒拿小银勺舀下一块蛋糕,笑了一下,问:“怎么这么说?”

“昨天他过来,我说你睡下了,他探头往里看了一眼,问是不是不舒服。”符确面前的西班牙芙朗色泽诱人,但他没动,“我说不是,他才走的。”

“何先生看起来很热心。”

江在寒心虚得厉害,想起符确说他撒谎时讲话不看人,便侧头看了下符确。

这一看,直接撞进符确眼里,二人视线交接。

江在寒硬着头皮与他对视,又觉得这样过于刻意,垂了眼,补偿似的,坦白说:“刚才的电话是何先生打来的。”

符确眉头上挑:“噢?”

江在寒依旧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斟酌片刻,说:

“他说徐先生邀请我晚上一起吃饭。”

第48章 第 48 章 没你做的好吃。

晚饭除了徐徽言, 还有宏远北美分部的经理Zach Lau。

“江教授,很高兴见到你。”

江在寒与之握手,落座, 说:“刘先生,你好,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当时原定的评审之一徐徽言没有到场, Zach代之,江在寒以宏远在澳洲的油气项目为例介绍自己的专利时, 他还称赞了一番。

江在寒大概猜到这顿饭的目的。

“遗憾那天没去,”徐徽言微笑道, “Zach对江教授的表现赞不绝口。”

江在寒谦逊地笑笑:“过奖。”

这是一家开张没多久的湘菜馆。何信找的, 中午Zach选的高档意大利餐厅不合胃口, 徐徽言嘴上不说,微妙的表情何信看在眼里,他知道徐徽言嗜辣, 急需重口的中国菜换换口味。

毕竟开在美国,地处繁华商业区,菜色还是做了改善, 装修也下了功夫,包厢内古色古香,隔音很好。

徐徽言的筷子伸向香辣野生海鲈鱼的时候, 正巧, 江在寒也同时伸过来。

江在寒往回收了收:“徐先生请。”

“江教授也爱吃辣?”

“还好。”江在寒说, “这家菜都挺不错的。”

徐徽言点头时笑了一下。

表情复杂。

江在寒连小炒安格斯牛肉里的辣椒都敢吃, 显然是口味偏重且爱吃辣的。

只是不愿承认。

江在寒稍稍偏头与Zach聊天,右脸对着徐徽言。

徐徽言眉头微蹙,下意识借着撑头的动作摁住自己眼尾的痣。

江在寒连眼下的痣都划掉了, 是一点不想跟他扯上关系啊。

正想着,符咏发来信息,说他和王修平等人打算晚饭后去附近的酒吧,问徐徽言有没有兴趣。

徐徽言敏锐地怀疑这个邀请不是来自符咏,邀请对象也不是自己。

他和符咏这半年看似常常出现在各个采访或杂志,深市的能源大会也总有他们的身影,但他们没有外界看起来那么亲密的交情,不过是为了互利共生罢了。商人,又是同行,哪来的感情,都是利益。

他很忙,符咏也不是闲人。即便出国,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务一样不会少,都得他们亲自审批拿主意。没理由在昨晚的饭局之后,又来约他。

***

酒店套房内。

符确跟着他哥从卧室走到客厅,走到阳台。

“我看个合同,”秘书在客厅,符咏维持风度地劝道,“你不要一直跟着我像幽灵似的,好吧?”

“回了吗?”符确凑过去看他手机。

“没有。”符咏后悔,非常后悔,不该助纣为虐帮符确这个忙,“徐徽言哪儿那么闲,你别抱太大希望。”

“他有时间找江老师吃饭,没时间跟你喝酒?”符确对他哥很失望,“哥,你不是能源新星吗?”

“你们江老师也挺忙的,就算徐徽言答应了,他也不一定来,你折腾个什么劲。”

“你别管……你怎么知道江老师忙?”

“早上碰见王局,他说想约江在寒吃晚饭,人没答应。”符咏签了字,文件递给秘书,“原来是跟徐总有约。很受欢迎呢。”

“早上?”

符确记得江在寒接到何信的电话是中午。

他早上怎么会知道徐徽言要约他吃晚饭?

还是他本来晚上有别的安排,拒绝了王修平,但徐徽言一请,他又去了?

“啧,”符确烦躁起来,又问,“回了没啊?”

***

“徐总有事要忙?”

Zach见他看了会手机,没说话,问道。

“没有。”徐徽言重新拿起筷子,“符总问去不去酒吧,江教授有兴趣吗?”

“谢谢,不了,”江在寒婉言相拒,“明天还有个专题演讲,不太方便。”

他可不想再出现昨天的状况。

“昨天是喝多了吗?江教授提前走了。”

“对,很不好意思,”江在寒抱歉地笑笑,“昨天提前离席。”

“没事,符总跟我们讲了,你不常喝酒,正常的。听说符确送你回去了?”

“是,”江在寒用吸管搅动冰块,“刚好在走廊碰见。”

徐徽言似笑非笑地眯着眼:“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

“还好。符确上学期上了我的课,所以稍微熟悉一些。”

“噢?我以为他不是工程系的,可能记错了。那孩子很粘江教授啊,不过也难怪,江教授很有魅力,昨天饭局也看得出。”

“徐先生谬赞。”

不知为什么,江在寒很不喜欢听徐徽言谈符确。

符确只是个学生,他什么都不知道。

徐徽言不该把他扯进来……

不,江在寒自己不能把他扯进来。

“因为是同乡,所以稍微亲近一些。新来的学生都是这样。”

“差点忘了,江教授也是深市的。”徐徽言靠向椅背,“家人都在深市吗?”

“家人。”江在寒低声重复,缓缓说:“我没什么家人。”

徐徽言当然知道。

江在寒的妈妈早已再婚,并与先生育有一子,全家移民澳洲。想必江在寒这样尴尬的身份,很难融入新家庭。

包厢僻静,光线昏暗。

江在寒视线向下,眼瞳被长长的睫毛遮挡,看起来有些落寞。

他该来找我。

徐徽言想。

徐徽言很体贴地终止了这个话题,聊起了正事。

“今天请江教授来,其实是想问问,江教授有没有兴趣来宏远——噢,当然不是全职,江教授R大的教职自然更重要——只是兼职高级技术顾问,有空的时候过来培训、指导一下宏远的技术组。”

江在寒抬起眼看他,一时没回应。

Zach补充说:“宏远的北美分部就在A市,从R大开车过来二十分钟。我们在墨西哥湾有六个大型油气项目,三个已建三个在建,不论是维护还是新设计,都很适合江教授上次提出的创新方案。如果江教授愿意指导,对宏远是巨大的效率提升,对江教授的工业应用经验也很有帮助。希望江教授认真考虑一下。”

这话很客观。

江在寒的成果一直都是理论的公式推导和实验室的局部验证,从来没有机会应用在实际工程中。

实际工程会有很多实验室预料不到的问题,徐徽言提出的,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江在寒一直以来关注南海项目,也是为了让自己的专利得到工业应用。他原本的计划是,通过南海项目在国内得到认可和知名度,到时候接触徐徽言的机会更大。

现在徐徽言主动找上门……

江在寒面色如水,静静听徐刘两人讲完。

他不紧不慢地向二人表示感谢,然后说:“我刚入职,教学和论文任务比较重,很担心没有足够的精力和能力效力宏远。”

“这点江教授不必担心,”Zach看了眼徐徽言,得到默许,接着说,“你过来做顾问,时间自由,看你的安排。”

江在寒想再推辞,徐徽言说:“不用又压力。”

他离开椅背,前倾上身,手肘撑在桌面,凝视着江在寒的眼睛,说:

“也不用现在就急着拒绝我或接受我。”

***

江在寒知道符确发了信息打了电话,但他不想在徐徽言面前回复,所以一直等到与徐、刘分别。

“江老师你在哪啊?晚上不安全,我去接你。”

“不用,到酒店门口了。”江在寒从旋转门旁边的玻璃门走进大堂,符确就在面前,沉着脸一副急着出去的架势。

看见江在寒,他紧绷的脸色一下放松下来,好像自己只是饭后消食刚好遛达到这个位置似的。

“江老师。”符确见他一个人,危言耸听:“你知道H市有多乱,大晚上自己在外面走?!我担心死了!就前天,两条街之外的便利店才被持枪抢劫过!”

江在寒时常觉得符确不像个年轻富二代,开皮卡、组装家具、会做饭,还有时不时苦口婆心的叮嘱……

有点啰嗦。

不过,并不讨厌。

江在寒对他浅笑一下,宽慰说:“吃饭的地方很近。”

符确对江在寒的笑没什么抵抗力,像个炸毛猫被安抚下来。两人一道上楼,他唧唧歪歪:“近也要小心。下次提前告诉我,我去接你。那,你们,徐大老板请你吃什么好吃的了?”

“湘菜。”

“哦哦我知道,新开的吧?我查到过那家,评价很好,本来想……江老师很喜欢吧?”

符确情绪不高,不像平常查到好吃的店就兴奋地问江在寒要不要去。

江在寒原想说“很好吃”,看符确委屈巴巴看他,忽然明白他本来想找自己一起去的。

“还好,一般。”江在寒违心道。

“是吗?”符确露出庆幸的神色,大概不想表现得高兴,撇嘴说:“肯定是找人刷评论了。”

江在寒在电梯的镜面内壁看着符确表情变化,心里居然蹦出个词,可爱。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慌忙移开视线。

简直淫词秽语。

一定是被符确传染了。

符确竟然真的在翻看网上的评价,还对图片评头论足了一番。

江在寒想要跳过这个话题:

“别看了,没你做的好吃。”

第49章 第 49 章 我看人很准的。

“真的啊?”

符确不知表情管理为何物, 龇着整齐的大白牙挤在江在寒旁边。走廊那么宽,又没人,就非要挤到胳膊蹭胳膊的程度。

“江老师?你不是哄我吧?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我需要一个真诚的答案, 诶,江老师, 你关门那么快差点砸到我鼻子……”

江在寒着急进屋。

何信可能送完徐徽言已经回房间了, 如果听见动静,这家伙一定会趴在房门看到他们。

然后胡说八道。

“厨艺这块还得是我, 江老师,咱们开完会赶紧回家。我有点想家了, 你呢?说起来, 徐徽言为什么突然找你吃饭啊?”

符确忧心忡忡。

江在寒好像低调却耀眼的瑰宝, 谁见了不眼馋?

一会是何信鬼鬼祟祟出现在他身边,一会是刘驰那个癞蛤蟆无良劝酒,今天又是徐徽言这个老不正经单独请吃饭。

符确酝酿一路, 很想知道又不想显得太烦人,试图寻找一个委婉的转场。

未遂。

“没什么,闲聊两句。”

江在寒脱了外套。

符确又闻到熟悉的淡香。

江在寒今天穿的休闲衬衫, 不是死板的素色,整个人显得放松闲适。

像初入社会的青年,很容易被骗那种。

“聊什么啊?你们不是才认识一天吗?”

“是, 才认识……”江在寒蹲在冰柜前, 后知后觉“闲聊”是个不符合常理的答案, 又说, “也没聊什么,徐先生问我愿不愿意兼职做宏远的顾问。”

符确登时警铃大震!

“为什么?你在美国,怎么给他做顾问啊?再说了, 宏远最近都没什么新项目启动,我哥请他好几回想合作南海三期,他都含含糊糊不给准话。他手里那几个项目都是旧工艺,一点难度没有,还有脸请你做顾问?”

“上回面试海洋协会委员提到宏远的在建项目,他说对他们很有帮助,希望我和技术组合作落实改进方案。”

江在寒挑了瓶手感最冰的气泡水,起身背靠长桌,回答符确。

“不是总部,宏远美国分部,就在A市,离学校不远。”

“也,不是距离远近的问题。”符确听他的意思,像是想答应,急道,“你那么忙,等南海项目启动,技术组最先开始做评估,哪有精力帮他修补墨西哥湾的小平台。”

“南海项目还没定论。”江在寒仰头,被冰凉的气泡水刺激神经,愈发清醒。“据我所知,国内很多知名高校也提交了申请,都是业界顶尖的专家,我这边没有成型有力的团队,很难。”

符确虽然没参与过福南的事务,但,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

江在寒说的是实情。

江在寒只是国外高校的助理教授,就算他发过顶尖期刊,有过突破性创新,学术成果不输有名望的正教授,那也远远不够。

国家级的工业项目,并不单单比拼科研水平。

团队,人脉,经验,口碑,缺一不可。

可是,他有符确啊!

符确有符咏啊!

符确信心十足:只要福南拿到审批,凭他从不失手的撒泼打滚经验,他哥一定会给江在寒满意的课题。

“江老师,我哥说他下午还跟王局聊你呢,你那个专利跟南海平台简直完美对口,项目批下来,肯定要八抬大轿请你进技术组的。”

江在寒笑笑:“谢谢。”

符确看他应得敷衍,知道他即便相信,也有自己的打算和度量。

符确想他参与南海项目当然有私心。但即使抛开私心,一切从客观考量,江在寒也该选择南海三期,而不是宏远。南海三期跟江在寒的专业更匹配,更能发挥他的优势,让专利投入世界级的大型海洋平台,日后的影响力和专业发展不可限量。

这选择题送分,符确会做。

江在寒怎么可能看不透。

“江老师,徐徽言是不是跟你吹牛了?你不知道,这些万恶的资本家最会画大饼,你千万别被他骗了。”

江在寒往阳台走,被他的无差别攻击逗得莞尔:“你这么说符先生不会生气吗?”

秋夜风疾,吹得推拉门发出轻微的响声。

“实话,生气也得说,大义损亲。”

阳台推拉门的卡扣没上紧,符确掰了一下,恼人的响声停止了。

江在寒略微惊讶地看向他,眨了眨眼。

他第一天睡觉觉得吵,捣腾半天也没弄好。昨天睡得沉没被吵到,以为是自己喝多了酒。原来是符确。

“怎么了?昨天哐哐铛铛的,我怕找人来修打扰你,自己修了一下。”符确没想到江在寒在意这个,意外得到一个炫耀的机会,扬了扬眉,“我超全能的。有我在,什么都不是问题。”

江在寒无声地笑起来:“你也挺像个资本家的。”

“我不是我没有,我是社会主义大好青年。”

符确拖过椅子,反坐着胳膊搭在椅背上,跟江在寒对视,眸色沉沉,说:

“我跟他们不一样。”

是挺不一样的。

江在寒心想。

“江老师,”符确先前的急躁散了些,“你怎么想的啊?打算去宏远吗?”

“我再考虑。”江在寒诚实地说,“是不错的机会,可以积累工业界的经验和人脉。”

“那,那来福南也可以攒经验人脉啊。”

“福南在美国有分部吗?”

“……”

没有。

福南以前只是小公司,集资拿项目再外包赚差价。符确父母很容易满足,觉得赚钱没尽头,够花就行,有空就出去玩,生活潇洒。

福南的壮大,在符咏接手之后。符咏是符家唯一有斗志的人类,能力强还工作狂,拿了几个亚洲和北欧的项目,一跃冲上能源榜前三。

不过,比起根基深厚业务广泛的宏远,还差个三五十年吧。

不争气的符咏!

符确暗骂。

“现在还没有,很快,很快会有的!”并不管事的符确逐渐心虚,又说,“别的公司有啊,再不济中字头的海油、石油、石化,A市都有分部,不是非得去宏远啊。”

“符确,”江在寒稍稍歪向茶几,撑着头,看了符确两秒,问,“你好像不太喜欢徐先生?”

“啊?也不能这么说……福南和宏远目前为止没什么竞争,我跟徐徽言也没什么交集,谈不上喜不喜欢……好吧,我鄙视他。”

不装了。

符确打小接触这些人,什么不道德甚至奇怪的癖好都见过,见怪不怪了。

生意人,谁管你的私生活。

但主意打到江在寒身上,那就不能怪他不留情面了。

“江老师一直在国外,不了解,徐徽言私生活不能说不检点,完全糜烂无下限。业内都知道,心照不宣,不影响生意谁都不会提,甚至还有人利用这一点巴结他。江老师,我担心你被他哄骗欺负。你这么好看优秀又有气质,谪仙似的,第一天在机场你往那一站,徐徽言都挪不开眼……”

“符确,”江在寒眉心微蹙,闭了闭眼,打断他,“你误会了。徐徽言对我不是那种心思。不用担心。”

“绝对是。我看人很准的。”江在寒看起来错愕又无奈,也难怪,他这样的乖乖学生,那能想到人心龌龊。符确看他这样,心都软了,只想把他这颗未染尘霜的珍珠用最柔软的丝绒包裹起来、放进楸木盒子、锁在保险柜里!“你一直在学校环境单纯,没接触过外头形形色色的人,江老师,你是没见过人心险恶,超乎想象的恶心。”

没见过人心险恶?

江在寒几乎要笑。

“你把人想得太好了,江老师,圈内谁不知道徐徽言对外号称发妻早亡绝不续弦,实际男女不忌。去年他那宝贝儿子还被人告强//奸,徐徽言出钱摆平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下梁歪。

符确还在说,江在寒却不想再听了。

“不早了。”

他站起来,空掉的水瓶扔进垃圾桶,撞出咚的一声。

“我想休息了。”

第50章 第 50 章 难怪他昨天晚上回避符确……

——今年的优秀学生又是江在寒。

——师太喜欢, 有什么办法。看看,师太平时对我们横眉冷对尖酸刻薄,对那小子简直换了副面孔。鱼尾纹都是宠爱的形状。

——嫉妒了?人家回回考第一, 你也考一个看看?

——呸,考不考第一不重要。关键还是~龙生龙凤生凤, 小三的孩子会打洞。

上梁不正下梁歪。

江在寒以为符确不一样。

原来没有。

他也是这样想的。

***

“江老师, ”符确跟着站起来,表情很懵, “你在生气吗?”

怎么会。

这没什么好生气的。

事实而已。

江在寒没什么表情地往门口走,“早点休息。”

不正面回答就是肯定。

是气他在胡说八道搬弄是非吗。

符确急道:“江老师, 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发誓。”

江在寒才结识徐徽言, 没准对他印象还挺好,风姿卓然不怒自威的大总裁,转头就听符确在这叽里哇啦讲了一堆坏话, 一定很割裂很难接受。

可符确总也不能由着江在寒往那老狐狸的坑里跳。

符确从前也嘴贱,有时也会跟江在寒嘀嘀咕咕损人,江在寒一般不接话, 不赞同也不阻止。

像今天这样直接表现出反感,是第一次。

江在寒径直走向门口,似乎完全不想再聊这个话题。

符确露出少见的慌张无措, 下意识跟了两步伸出手, 在江在寒打开门之前, 拉住了他的手腕。

“江老师, 我没骗你,徐徽言真的……”

“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会判断。”

江在寒没有什么过激的情绪, 这话也是平平静静讲出来。

但符确听得出他的冷淡和不悦。

“我知道,接触几次,江老师肯定能识破徐徽言的伎俩。我只是担心他欺负你……”

“不用担心。”江在寒重复道,“徐徽言不会。”

江在寒在心中冷笑,如果知道他也是歪掉的下梁,符确就不会有这种担心了。

“他会!”江在寒越这么说,符确越着急,手上的力道都不由自主加大了。“你才认识他几天,接触他几个小时,你都不在国内,根本不了解!”

江在寒不说话了。

他抗拒任何形式的冲突。

言语的,肢体的。

手腕传来轻微的痛感,江在寒向后挣动,却没能挣脱。

“你回去吧,早点休息。”

符确哪肯在这个时候离开,他直勾勾盯着江在寒,眼里的急切快溢出来:“你不信我吗?”

“符确,”江在寒皱起眉,“松手。”

符确被推了侧臂,这才意识到自己正紧紧攥着江在寒的手腕。

“对不起,”他连忙松开,“对不起江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就这么几秒钟,江在寒腕间红了一圈。

“江老师……”

符确后悔死了,伸手想看一下那红印,被江在寒躲掉了。

江在寒唇线抿紧了,拉开房门时没看他,甚至没再说话。

这是无声但态度明确的逐客。

但符确不能不清不楚地走。

更不能在江在寒生着气的时候走。

他无视敞开的大门,尽力让自己心平气和:

“江老师,可以告诉我你生气的原因吗?”

走廊另一头传来细碎的交谈声,很快就消失了。

江在寒垂眼看着身前灰白相间的地毯,像是发呆。

符确安静专注地看着江在寒,等了一会,轻轻叹道:“没关系,你现在不想说不用勉强。不管什么原因,我先跟你道歉,对不起。但我道歉不是为我讲徐徽言的那些话,是为你。我的某句话或行为让你不舒服,等你想说了愿意说了,再告诉我,好吗?”

不想说可以不说。

这话像是有魔力。

江在寒每次听他这样讲,一向坚定的严防死守就会松懈一些。

可是今天不行。

他幅度很小地偏了下头,低声说:“我明天还有两个讨论会,先休息了。”

有那么一瞬,符确以为他要开口了。

结果只是再一次逐客。

符确隐约感觉这一次和之前不一样。

江在寒不会轻易开口。

***

事实证明,符确的预感和担心是对的。

江在寒如果有意回避,符确一整天都不会有机会见到他。

所有请求见面的申请,都被江在寒以不容拒绝的正当理由驳回。江在寒的参与讨论会都是不对外开放的,符确想远观都没机会。

符确一直斜靠着会议室外墙,总算等到江在寒出来。

一起吃晚饭的提议被否决,江在寒简短地说:“抱歉,约了同行的几个老师。”

符确看他身后确实有五个人在等,胸前挂着高校参会者特有的蓝色铭牌,只好让开。

*

“哥,咱们能不能别跟徐徽言来往,福南用得着看宏远脸色?”

符确心烦气躁,在符咏房里转悠,没头苍蝇似的。

“用得着。这么说吧,没哪个公司敢跟宏远闹掰,除非不想在这行干了。”符咏背对着他,免得被他转得头晕,“他怎么得罪你了?”

“他人品不行,咱们怎么能跟这种人同流合污沆瀣一气暗通款曲?”

符咏瞥了他一眼,“生意归生意,只要不违法犯罪,私生活咱管不着。再说了,你又不是才知道他是什么人。”

“他盯上我老婆了!我能不管!”

老婆还无知无觉,犟头犟脑,反过来跟他闹变扭。

符咏就知道,符确一整天怒发冲冠的,肯定跟江教授有关。

他侧过身,手里的策划书放下来,指尖在桌面点了点,“说说,怎么回事?”

符确吞吞吐吐将昨晚的对话复述一遍。

符咏越听越摇头,说:“我大概能理解江教授为什么烦你。要听吗?”

“要!等等,谁说他烦我了?”

“你不相信他。”

“我当然相信他,我不信徐徽言!”

符咏耐心解释:“你不相信他可以在接触了解徐徽言之后,做出正确的判断。”

符确被说中了。

江在寒连跟踪狂学弟都应付不了,哪里是徐徽言的对手。

而且真等他慢慢接触了解,判断出徐徽言的人面兽心,就晚了!

“我认识江教授时间很短,但能看得出,他是个倾向于自己尝试得到结果的人。你们的矛盾在于,你唠唠叨叨一通输出,告诉他,别写了这道题的答案我有,就是‘徐徽言是人渣’。而他不想抄,想自己解这道题。懂了吗?”

“不懂。”符确油盐不进,学渣有自己的逻辑准则,“有答案为什么要自己做?”

“你昨天就这个态度?换我我也会赶你走。你从听到江教授说徐徽言邀请他做顾问开始,就说徐徽言好色龌龊品行不端。确崽,你可能没多想,但这样会让江教授认为,其实你心里觉得他没有资格没有能力收到徐徽言的邀请。你觉得他只是一个毫无实战经验的书呆子,如果没有这副皮囊,宏远不会瞧得上。”

“胡说八道!天地良心!齐天大冤!我怎么可能觉得江在寒没能力!”

符咏瞥了他一眼,幽幽道:“可能你潜意识里这么觉得,自己没意识到。”

“我不是我没有!你少颠倒黑白信口雌黄,我要有这个想法天打雷劈五雷轰顶出门就猝死……”

符咏看他火气能把这栋28层的钢筋混凝土酒店炸了,安抚道:“你没有,我知道,你知道,江教授不知道。他可能这样想了,只是不肯跟你讲。本来被第一大能源公司的总裁亲自招揽,兴致勃勃告诉你,结果你哗啦一桶冷水泼下去,自尊和自信都浇凉了。换了你,你受得了?”

符确无言以对。

符咏说得没错。

从江在寒的角度,可不就是这样吗。

难怪他昨天晚上回避符确的眼神里,透着隐忍和失落。

符确想到这里,心都碎了,恨不能自扇巴掌,把之前的话统统收回,然后把一颗红心掏出来让江在寒辨忠奸。

*

存在感极强的大高个在符咏视线里慢慢弯下腰,靠着沙发坐下来。

“至于徐徽言,你也不用太担心,”符咏看他垂着脑袋怪落寞的,思路清晰地宽慰说,“江教授就算答应兼职宏远顾问,还是在A市。徐徽言常驻国内,两人基本见不着,他图啥,柏拉图啊?开什么玩笑,我们务实的生意人,绝对不做这种高成本低回报的蠢事。”

“他要是色令智昏往A市跑呢?”

“那更不可能。你看他这么多年只敢偷腥、从不明目张胆带人回家就知道,徐老板是把家业放在第一位的。”

符咏冲符确招手,让他凑过来,小声说:“徐老板真正掌权之前,不会让他那位岳父大人抓到把柄的。”

***

符确估摸时间,江在寒应该吃完饭了。

不回信息,他只能直接过去敲门了。

他在下行的电梯里打腹稿:

见到江在寒先真诚恳切地为昨天的言行道歉,请求原谅;

然后对江在寒的决定——不论去不去宏远——表示支持;

如果江在寒要去,他就送上专车接送服务,司机是符确自己。

“这个房间的客人退房了。”

1806房门敞开,清洁人员已经清理了卧室,正在收拾浴室。

“什么?搞错了吧?这间房的客人明天还有活动。”

符确大步闯进去,四处看了一圈。

空荡荡一片。

“那我不清楚,我收到客人提前退房的通知,过来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