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三花聚顶
宋软并不知道有三波丧尸正朝着她的小屋席卷而来,她正给自己做早饭。
这边讲究大年过后的这两天不动刀,一般都是将除夕夜里剩的菜饭一大锅炖了,大锅的炖鸡炖肉,头一顿掺上粉丝是一道菜,第二顿掺上蘑菇,又是一味菜,还有掺地瓜、白菜,一盆菜能吃好几个花样,当然,说直白点也能叫剩菜开会。
都住到了这里,宋软也打算入乡随俗不动刀,只是她昨天晚上的菜做的都些是大鱼大肉,昨天吃了一晚上现在肚子里的油水还没刮干净呢,暂时不想和老面孔见面。
留着中午开会吧。
宋软的目光在架子的隔层上转了一圈,落到了角落那坛子酸笋上。
吃点螺蛳粉吧,刮刮油。
这坛子酸笋还是用之前韩珍珍送给她的秋笋腌制的,上次炒鸡杂用了一点,又给韩珍珍分了一点,现在只剩下一小半了。
虽然现在东北室外的天气已经到了零下好几十度了,但是宋软这屋里有和一面和灶以及隔壁卧房的炕相通的的火墙,她平时做饭、晚上烧炕都是暖呼呼的,再加上她又是个舍得烧炭的人,所以屋里平时也是挺暖和的,水缸不会结冰,酸笋在这样的环境里更是茁壮成长。
宋软一开盖子,那小味儿~嘶,直冲天灵盖。
比之前还够劲。
宋软深深地吸了一口,只觉得灵魂都得到了升华,口水不自觉地在舌根处分泌。
她用干净筷子捞了两根出来,考虑打到不能用刀,她上手咔咔给撕成了小条,这样一折腾,浓郁的味道更是在空气中涌动。
宋软先在锅里用蒜瓣和辣椒爆了香,然后把攥干水分的酸笋条放了下去,只听哗啦一声响,在热气的蒸腾下,酸笋味如虎添翼大军压境,充斥了整个厨房不说,还有向外蔓延的趋势。
“吼——yue嗷!!!”
窗台边传来一阵粗声哑气的呕吐声,宋软抬头望去,一直毛茸茸的金圆耳朵像是受了惊吓一样飞快地俯了下去。
娘嘞!!这个颠婆娘,这个颠婆娘,她又在吃那啥啊!!!!
金花大鼻子猛地吸了一口,差点没yue出来,还和上一次的味道不一样——还是不同口味的?
真是好闻的味道香得总有相同,难闻的味道臭得千奇百怪。
本来想蹭到厨房里面浑水摸鱼蹭着吃两口的金花撒丫子就往后院跑,它还是吃它的狍子肉野猪肉去,还是它们虎虎自己的东西好吃!!
这癫婆娘什么爱好啊,这种东西都要分不同口味??
金花熟门熟路地扒开地窖门挑了只梅花鹿叼出来,正准备开吃,突然虎爪一顿想到了什么,整个虎都迟疑了。
慢着,它虽然没有直接吃,但是那个癫婆娘喜欢亲它啊!
之前亲就亲,它咬咬牙,就当是白吃白喝白住交付出的一点小小的代价,但是,但是,要是这个婆娘老吃shi,然后再亲它,这可就不是一点小代价了哇!
它的牺牲未免也太大了一点!
金花一想到这里,兴冲冲卷起的尾巴耷拉下去,愁得胡须倒卷毛毛低垂,连眼前香喷喷的梅花鹿肉都吃不下去了。
平生愿望就是找个大腿抱上躺平的金花第一次有些犹豫起自己的选择了——这软饭也不会那么容易吃啊这。
宋软一点也不知道外面金花丰富多彩的内心活动,她看着炒好的酸笋条,从热水壶里倒了两碗开水下去,红汪汪的油花一下子飘到了最上方,她把米粉放了下去。
现在条件有限,就这样简单地先吃一点吧。
宋软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着小水泡的米粉汤,想了想,抱来一兜白菜,揪了叶子丢下去,又从昨天晚上剩下的菜里挑了两块排骨和大肉放进去一起煮了,螺蛳粉里没有螺蛳,但好歹酸笋这灵魂小味道还是够够的。
用筷子在锅里划了划,看上去似乎差不多了,宋软正要挑起来呢,门口咚咚咚传来敲门声。
宋软筷子一顿,算了,她也挺喜欢是软绵绵趴趴烂的粉,干脆再煮一会儿,回来再捞起来吧。
她这样想着,把盖子盖上,走出去开门。
她以为是大队长或者徐大牙家的人,又或许是隔壁的宁远——毕竟整个村里,似乎也就他们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来她这,脸上扬着喜气洋洋的新年营业笑容,咵嚓一下把门拉得大开。
“新年——?”
田慧妮胳膊上挎着篮子,脸上扬着温柔的笑意,眉目温婉地看着她:“新年好呀。”
宋软:??
她哐得一下把门关上了,是她眼花了,还是她开门方式不对?
门口那个是田慧妮?还摆出那样一副挤眉弄眼的怪相?怎么的,正面弄不过她,所以大过年的扮瘟神给她找晦气?
好歹毒的手段!好肮脏的商战!
摆好了姿势、脸上刻意扬着温柔笑意的田慧妮被猛然合上带来门风吹得刘海都张牙舞爪飞起来了,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把笑容挂回来:“小软,小软,你别闹了,快把门打开,我来给你拜年啦。”
里面窸窸窣窣好一阵响动,门再次被拉开,这次却不像之前那样都够几个人走了,宋软谨慎地把头探了出来:“你来给我拜年?”
警惕之色那叫一个肉眼可见的凝实质,简直是左眼里写着“黄鼠狼”,右眼写着“给鸡拜年”,中间的额头上写着“退退退”。
田慧妮在心中暗骂宋软不知好歹,在心底默念了好几遍“小不忍则乱大谋”,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了,像一个暖心的大姐姐一样。
“小软,之前我们之间有点误会,但大家都是知青,天南海北地会聚在这里,也是缘分,何必让这点误会横在中间凭白消磨情谊呢?”
“我其实很欣赏你这样的同志,想着在新的一年和你重新建立牢固的革命友谊,一起为农村建设做出贡献。”
田慧妮义正言辞,眼中是满满的势在必得。
这个门,她今天一定要进去!
宋软听得眉毛一抽一抽地跳,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起立集合排排站,像是被人怼着喂了一口苍蝇拌饭一样。
田慧妮把篮子上的布掀开,把篮子里的饼干和鸡蛋展示出来。
她是从后世重生来的,对这些东西并不怎么看得上眼,但她也知道,对现在这个年代的人来说,这已经是顶顶好的东西了,于是态度不自觉又流露出一点微妙的高高在上。
“你看,这是我专门给你带的拜年礼。”她轻言细语地说,“我是真的想和你做好朋友的,正好来年为我们还是一起在学校当老师的同事,更要相互帮助呀。”
宋软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怎么说呢,黄鼠狼拎着礼物来给鸡拜年——这都不是一般的反常了,这是打着抄家灭族的主意啊。
只是她还来得及说话,从门口传来了另一道尖酸的声音:“哟,我看看带了些什么?就一包饼干好值得说的这么郑重啊?”
“这可真是,龙找龙凤找凤,老鼠崽子玩一处,小气巴拉的货色凑一起去了!”
一个红彤彤的身影风一样地刮过来,不问自取地扒拉了一下田慧妮的篮子,对着宋软大声嘲讽道:“之前那么挤兑我,我还以为你是个怎么厉害的人物呢,原来过年礼也就只能收到一包饼干啊。”
王雪看见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一样,捂着嘴巴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线,然后高抬了下巴,嘚瑟地把自己的红衣服一拉:“你看,这可是公社给我奖的新红布!”
在两人懵逼的视线中,她宛若一只开屏的孔雀,嘚瑟地扯着衣服前面的底端,像是雄孔雀拼命展示自己亮丽的羽毛,恨不得伸到两人鼻子底下去,还像只大扑棱蛾子一样在两人面前造谣地转了一个圈。然后挺胸昂头,等这两个没见识的土鳖发出羡慕的惊呼。
宋软:???
怎么了这个一个二个的,昨天大过年的晚上集体喝到假酒坏了神经,今天组团来她这里发癫?
田慧妮也反应过来,自己的礼物被人明晃晃的嫌弃,关键她刚才有一点炫耀的意思在,显得她都多上不了台面一样,整个人的脸都涨红了,面色不太好地看向这个突然出来搅屎的红色搅屎棍。
王雪却把两人的沉默当做了被震住的羡慕和羞愧的沉默,脸上的表情更加得意了,她夸张地张大了嘴巴,正要继续嘚瑟呢——
宋软从余光中看见铁蛋贼眉鼠眼地端着一冰壳不知道装着什么、但是黑乎乎一看就知道不是玩意儿的东西,鸟悄地走过来,擦了根火柴把炮仗点燃插||进去,然后抬手似乎就要往她这边丢。
出于对这个小坏崽子的熟悉,她眼疾手快哐当
一下把门关上。
王雪还以为宋软是被她嘲得没脸见人了,得意又不依不饶地抬手拍门,龇着个牙整张嘴喊:“哟,原来你还会不好意思啊,把门打——”
哐当一下,一个带着火星的东西从天而降,正好落在王、田两人中间,王雪还没看清楚呢,只听碰得一声巨响,那东西如天女散花一样猛地爆开,像是平地刮起了一层沙尘暴,劈头盖脸爆在了两人身上,两人瞬间变成了斑点狗,还是棕色斑点狗。
最关键王雪正大张着嘴,牙都还没收回来呢,不出意外地接到了一点。
一股又酸又臭又苦的味道从口腔直冲天灵感,熏得她泪都要飙出来了。
“呸呸呸——呕——呸呸呸——yue,”
王雪就跟那豌豆射手一样,弯着腰tui-tui-tui地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yue出来。
“这,这是什么东西——”
她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低头往自己身上一看,又一闻,心中不好的预感腾升而起,还没把那个字吐出来呢,又一块似曾相识的东西被空投了过来。
这次有了教训两人拔腿就要跑,但是也没快过已经点燃的炮仗。
“碰!!”
这次甚至在半空中就炸开了。
又是一屎尘暴,纷纷扬扬,雨露均沾地落在了两人身上。
最关键王雪因为刚才被地上的东西炸一脸的教训,猝不及防只来得及把头高高扬起——正好用脸接住了这次改变路数的“空投”。
脸上每一个角落都均匀传来臭味的王雪终于绷不住,歇斯底里尖叫道:“谁!干!的!!!”
那边的铁蛋发现自己炸错了人,拔腿就跑。
第132章
二合一粪舀子在手,天下我有
该说不说,铁蛋在干坏事方面还有几分毅力和歪才。
他觉得自家鸡的产粪量不够,于是不辞辛苦、偷偷摸摸地跑到大队长家的牛棚边铲了两坨回来,丰富弹源;觉得粪坨坨被冻硬了即使砸在身上也不沾身,特意从灶膛里偷了两根燃着的柴火,把它们烤软了,甚至还专门掺了点水活了活,确保炸开的时候汁水丰富,这才最后从石头上撬了两个巴掌大的薄冰层下来盛着,一路紧赶慢赶地跑过来——生怕完了又冻上,点了炮仗进行轰炸。
在他的种种加持改造下,粪弹储量+20,攻击力+20,恶心程度+2000000。
反正一亮相就把田慧妮和王雪两个镇住了。
王雪哆哆嗦嗦回过神来,身上斑斑点点,脸上腥腥臭臭,这种东西其实挺好分辨的——毕竟自己天天都会生产,而这种东西各种物种生产的其实又大差不差,还是这样近距离接触,是什么玩意儿大家心里一清二楚。
田慧妮脸上温柔的表情顿时绷不住了,别说温柔了,她整个人都快发瘟了。
这这这……啊!!!!
她脏了啊!!(土拨鼠惊恐尖叫版)
前世顺风顺水,所以这一世没有一下子从宋软身上刮到第一笔钱就觉得很倒霉的田慧妮惊恐的发现,之前的都不算什么,原来,原来,还能有更倒霉的!!!
她哆哆嗦嗦地低头,看着身上黑中带绿棕的斑点,上面带着不知道什么液体,以斑点为中心地在衣服上浸开,又在极寒的天气下冻成一层层冰壳壳。
怎么说呢。
屎壳郎!
田慧妮手上的篮子哐当一下掉落在地上,整个人捂着嘴跌跌撞撞地跑到远离案发现场的另一边,哇哇大吐。
一边吐一边哭,那叫一个小白菜地里黄,凄凄惨惨,黯然神伤。
与顾影自怜的田慧妮不同,王雪那叫一个怒发冲冠,整个人都快气变异了。
愤怒让她的格外的耳聪目明,她一眼就看见了慌忙往自己家里逃的铁蛋,因为怒火燃烧而备战起来的第六感叫她一下锁定目标——就是这个小哔崽子干的!肯定就是这个小哔崽子干的!
她双眼红得几乎滴血,飙升的肾上腺素宛如加速油,叫平日里走两步就喊累的王雪此刻宛若发射的火箭,歘地一下就冲了上去,一把揪住眼见着就要窜进院子里的铁蛋。
她一把把人跟拎小鸡崽似地拎起来,哐哐哐就是连环三巴掌。
“就是你这个小兔崽子朝老娘丢……是吧?!!”
她都说不敢再说那个字,于是更加疯狂了,一边摇晃着手里的铁蛋,一边歇斯底里地尖叫。
铁蛋又痛又吓,整个人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毕竟已经跑到院门口了,两人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大,孙婆子骂骂咧咧地从屋子里走出来:“大过年闹什么……!!”
她一眼就看见了自家宝贝孙子被王雪像个蔫鸡病鹌鹑一样拎着欻欻晃,脸上巴掌印明显,小脸哭得通红,眼珠子都瞪直了。
“你干什么你,大过年的来我家欺负我孙子!”孙婆子暴喝一声,以一种远超她年龄的敏捷冲了上来,一把就要抢回自己的宝贝大孙子。
“我欺负他?我欺负他?”王雪气得发狂,反手又是一大嘴巴子,“你怎么不说你这小兔崽子干了什么事?啊?你看看我身上的东西!你看看我的脸!”
孙婆子看个屁看。
她眼里只有她受了大委屈的大孙子。
这可是家里唯一的大孙子啊,孙婆子都快心疼死了,一个用力劈手把铁蛋夺了过去:“不就是脏了一点吗,你一个大姑娘家家干啥和孩子计较!”
王雪脸都快气变形了,一抹脸上的污秽,举着几乎插到孙婆子的鼻孔里面了,怒吼道:“这是脏一点的问题吗?这是脏一点的问题吗,啊?!!!”
“你再看我的衣服,我新做的衣服,都被这小比崽子毁了!”
王雪的脸好歹有37度,粘在上面的东西因为她的体温更是化开,那股气味也冲上来了,孙婆子被这样怼鼻子地一杵,险些没呕出来。
“你干什么你,说话就说话,做什么动手动脚的!”她伸手就给王雪推了一个踉跄。
不过都这样近距离接触了,她也闻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了,看到王雪浑身上宛如滚了粪堆的屎壳郎样,她心头难得地闪过一丝心虚,但看见王雪身上那件几乎毁了的红色新衣服,又按了下去。
不行,她可不能承认,现在一件衣服多贵哪,还是这样好的颜色,谁有那闲钱赔?
她梗着脖子,大声道:“不就一点泥点子吗?你们城里来的就是矫情,洗洗就掉了”
王雪没想到这个死老婆子如此的不要脸,都yue出来了还好意思说这是泥点子,还好意思推她!
她本来就因为身上的东西心理受到了极大的创伤,这会儿更是火气上涌,一波一波冲得她眼前发黑脚步发飘,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孙婆子却只见到王雪哑了声,还以为她是被自己唬住了,心中得意,在看着脸被扇
肿得想个发面馒头的小孙子,甚至还想乘胜追击。
“你看你把我孙子打的!我家铁蛋现在才八岁,还是个孩子啊!这还是大过年的,哪儿有你这样寻晦气的!我告诉你,你要是不赔偿,今天别想就这样走!”
铁蛋嗷得一声哭出来。
王雪没想到这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死老婆子还敢蹬鼻子上脸,气得整个人都在打摆子,她扭曲着脸,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了出来:“还、要、我、赔、偿?”
孙婆子一点都没感觉到对方的狂化趋势,瞪着眼珠子大声道:“对!!!”
那叫一个理直气壮,那叫一个气壮山河,趴在墙头探头探脑看热闹的宋软都惊呆了。
——天底下居然有如此不要脸的人!
王雪的胸脯重重地起伏两下,眼神可怖地看了孙婆子一样,掉头就往大队长家的方向跑。
孙婆子下意识地伸手一抓,却连片衣角都没抓到。
这样气壮地喊了叭叭一通,她倒是把自己说服了,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家有错,插着腰对着王雪远去的方向大声喊:“你就是把你叔叔叫来,这是也是我有理!你必须赔老娘!!”
一边的田慧妮还在吐,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孙婆子越说越顺溜,越说越愤怒,嗷嗷地开始叫骂了起来。
“丧良心的贱||货,不就被溅了一声泥点子,大过年的打我们家孩子,看把我们家孩子打的……”
很快,院子外就聚集了不少人。
也这可以理解,毕竟现在大家都闲的慌,就是拜年也不过是坐在炕上一起唠唠家长里短的鸡毛蒜皮话,但也都是些旧事儿了,现在猛地出来个新热闹,这不得招朋引伴地来看看?
拜年的被拜年的,齐刷刷地下了炕,麻溜地就来了。
就这么说吧,他们东风大队,就是一只鸡,都没有不爱看热闹的!
没看见孙婆子隔壁的驴人虎早趴在墙壁上伸着脖子看热闹了?
这会儿三个倒成了一个统一的物种——长颈鹿!
孙婆子一边噼里啪啦嗷嗷跳脚骂,一边抬起铁蛋小脸给大家展示。
这会儿,王雪打的那几个大嘴巴子已经慢慢地显出来了,加上小孩子的皮肤本来就嫩,铁蛋脸上的巴掌印纵横交错,肿得像个蜂蜜小狗,看上去还真有点可怜巴巴的。
众人不自觉开始附和。
“确实,这也太过分了,大过年的怎么能打孩子呢?”
“还打成这样,妈呀,掏三个马蜂窝都叮不出这个德行啊!”
“就是,怎么能和孩子计较呢。”
听见了众叔伯婶嫂的支持,铁蛋更觉得自己简直是受了大委屈,嗷得一声哭得声嘶力竭。
一阵西北风刮来,正好刮进了他大张的嘴里,呛得铁蛋直咳,原本就肿得高高的脸被咳得通红,看上去更是可怜。
周边的人更加义愤填膺。
“不行,我们得找大队长说说去,他这侄女也太……卧槽!!”
“大家快让开!!!”
有人发出几乎破音的警报声,众人回头一看,眼珠子都瞪大了,一个个指责的话也不讲了,连滚带爬地赶紧让开。
唰唰唰!
孙婆子门口齐刷刷让开了一条都能叫板车畅通无阻的大道。
然后就看见王雪平端着一个粪舀子,宛如揣着一把加特林一路狂奔地飚过来,气势那叫一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现在的粪舀子因为要伸到坑底的,都是加长的柄,长长一个从她的腋下支出来,舀子里似乎装满了东西,沉甸甸的往下坠,看上去就是一突突突向前冲的长嘴坦克。
再加上她急速的奔跑,即使努力地维持了手上的平衡,但仍时不时颠簸溢出的一点,嗯,秽物,怎么说呢,实际上也和长嘴坦克杀入战场没什么区别,反正所到之处,众人纷纷如摩西分海一样急速让开。
主要是这被沾上了可了不得,别说今天是过年,他们身上穿的是他们最好的衣服,就是他们身上披的是破布,也不能沾上啊!
光着膀子沾上那更是了不得。
虽然避让开了,但是这个架势大家从没见过,王雪一路冲过来,路上的村民们忙不迭给她让了路,又实在好奇发生了什么事,从两边散开又在王雪后头尾巴似地紧紧跟着,浩浩荡荡地跟着抵达孙婆子家。
总得来说,排面那叫一个大大的有。
孙婆子还插着腰唾沫横飞地骂着,一抬头就看见王雪平举着一个长长的杆子,气势恢宏地杀了过来。
她年纪大了眼睛不好,还没看清究竟是什么东西呢,就看见王雪面色狰狞地一抬手,哗啦就是一瓢棕黑色的半液半固的东西迎面泼了过来。
孙婆子猝不及防,被劈头盖脸浇了个正着。
冰凉,黏腻,巨臭的东西从她脸上缓缓的滑下,啪嗒一声,滴落下去,正好落到了高度才到她大腿边的铁蛋头上。
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路来的王雪冷笑着把粪舀子放下,插着腰:“这就是你说的泥点子,你说没什么的、别矫情,洗洗就行!”
因为她这个大动作,一股巨臭铺天盖地散了出来,熏得门口看戏的人都没忍住,干yue了一片。
他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然后齐刷刷默契地向后退了一步
“好,好歹毒的攻击方式啊。”
有人捂着鼻子,说道。
其他人情不自禁地点头。
他们,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婶儿的啊。
他们乡下人打架,也就扯扯头发扇扇大嘴巴子,踹人家裆都已经很恶毒的手段了,想到还有这样丧尽天良的攻击手段啊。
要不说这是城里人,就是和他们农村人不一样哈。
孙婆子:……
孙婆子:???
孙婆子:!!!
她眼珠子迟钝地转了转,终于反应过来脸上的东西是什么,都顾不上怀里同样呆若木鸡的大孙子了,咵嚓一下站了起来,扭曲着脸猛地扑了上去。
——她甚至不敢张嘴咆哮,生怕一张嘴那些东西就漏到嘴里,嘴抿得死紧,但脸因怒火涨得通红,就跟那个气炸了了汤姆猫表情包一样,猛地扑了上去。
王雪同样咬牙切齿,挥着加长粪舀子一个横扫,哐当一下暴扣到了孙婆子脸上。
孙婆子正几乎拼命地往前冲要打死王雪这个小贱人呢,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正对着她的瓢,黑洞洞的底正巧和她的脸同一高度,她哪里能刹住车,一脸扎进了粪舀子里。
而且,很是巧合的,她脸的型号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个粪舀子刚好匹配,加上刚才这个加速度的冲击力,结结实实卡个严丝合缝,王雪本来想拽出粪舀子再给她一舀子,这下好了,卡的牢牢的,扯都扯不下来。
王雪猛想抽回自己的武器,她一扯,被粪舀子扣住的孙婆子就往前走两步,她再一扯,孙婆子又往前走两步,跟后世被主人扯着但是死活不愿回家的犟种宠物狗似的——就是牵引绳有点微妙。
王雪扯了好几次,孙婆子都跟着一起往她这边走,对着孙婆子大骂道:“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连人家的粪舀子都要贪,这么爱占便宜,怎么没占死你!”
她是要贪她的粪舀子吗!她是要贪她的粪舀子吗!
孙婆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张嘴就要破口大骂。
奈何她整个人脸怼进了粪舀子里,粪舀子从她脑门装到她下巴,正好给她卡的严严实实,她连张嘴都做不到。
不仅如此,因为被堵了严实,里面一片漆黑,动又动不了,挣又挣不出,而且粪舀子因为常年的工作,里面已经腌入味了,气味在这样近距离密闭空间一发酵,险些没把孙婆子当场熏晕过去。
她下巴不动,从牙缝中挤出呼救声:“救命!救命!!”
门外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还是没敢伸出援手,要是别的,邻里邻居乡里乡亲的,帮了也就帮了,但是,这,这可是那啥啊!
而且边上还有个会泼粪的王雪虎视眈眈——这娘们是真的会泼粪啊。
这大过年的,沾了这么一手,多晦气啊。
于是有人站在门口高声叫道:“为军为民,你们快出来,你们娘……呃,套粪舀子里了!”
一直在屋里装死的几个这才不得不出来,原本以为是自己娘大杀四方,结果出来一看,孙婆子是被杀的那一方。
院子里一片狼藉,地上铺着一层黑乎乎的东西,从那臭气熏天的气味中不难看出到底是啥,顶了一头的铁蛋后知后觉地坐在地上嗷嗷哭。
而他们娘,身上满是那啥先不说,最主要正脸扣了一个粪舀子,长长的把柄从脸边斜着支棱出来,她的脸一动,那个把杆也跟着动,哇,横扫一片!
吴建国实在没忍住,噗呲一下嘎嘎笑了出来:“娘你这是啥造型啊。”
孙婆子:“我XXX¥%^*&!”
奈何粪舀子扣着,她的声音像是裹了一层棉被,模模糊糊只能听见咕哝声。
周围人看不下去了,在一边指点:“赶紧把粪
舀子取下来,给你婆婆闷坏了咋整!”
孙婆子忙不迭连连点头,那把杆也跟着上下点,结果就跟那和尚敲木鱼似的,哐当一杆子砸到走过来想看孙婆子笑话、海拔比较低的吴建国头上,邦邦响。
吴建国嗷得一声惨叫出来:“娘你盖着武器就别乱动,打到我了!”
孙婆子就是被粪舀子箍得下巴都不能动了,但也倔强着不肯服儿媳妇的训:“你叫老娘一个现在看都看不见的打到了,那不是你瞎是什么?!”
“嘿你个老婆子,”吴建国拔腿就往回走,“我本来还想着帮你把东西弄下来的,呸!你就戴着吧!你和那粪舀子简直是天作之合!”
门口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见过打群架,这还是第一次见打粪架,多新鲜哪!
消息一个传一个,整个东风大队,上到八十老太,下到三岁小童,能喘气的,几乎都在往这边赶,上一次集合的这么整齐,还是打谷场放电影呢!
赵为军到底是个小领导,在这样一片兵荒马乱中勉强维持秩序,先安排陈桂芬把铁蛋抱回去,又指挥自己媳妇去帮着烧水,大冷天的,小孩子可不能冻,赶紧洗澡换衣裳,然后又叫吴建国和赵为军去帮孙婆子拔舀子,自己则皱着眉,转向了王雪:
“王雪同志……”
王雪没等他把话说完,见自己的粪舀子实在拔不出,而新一波援兵又即将到达战场。
她目光在院子中逡巡了一圈,蹬蹬蹬跑过去,一把抓过了老赵家用来扫院子扫雪的大扫把,又三两步跑了回来,把扫把末端往地上那一滩上上下下、来来回回、里里外外地那样一蘸——
众人齐刷刷又倒抽一口凉气,再次默默地向后退了两步。
王雪挥着沾着粪的长扫把,就跟吕布挥着方天画戟、关羽刷着青龙偃月刀,那样大刀阔斧地往那一站。
“我怎么样?”她冷笑着问。
第133章
飞翔吧,老赵家
扫把沾屎,AK转世。
王雪手上拿着这么一把重量级核武器,又刚刚用实际行动向大家展示了她是没有签署《不使用核武器公约》,而且现在看上去还火气正旺热血上头,哪个不要命的敢上前去招惹?
没看见孙婆子家那两只原本又飞又跳的鸡此刻都安安静静、畏畏缩缩地重新钻回鸡窝里吗?
院里院外,满满当当都是人脑袋,此刻却出奇的安静,只听见呼啸的西北风刮过屋檐,檐下长长的冰凌被吹得刮落下来,碰通一下在地上砸得粉碎,成为现场唯一的声音。
清脆的响声也叫赵为军从火气猛地清醒过来,他忌惮地看了一眼王雪和她的武器,努力平稳了声音:“你先……把扫把放下。”
王雪冷笑了一声,示威似的捏得更紧了一些:“你当我是傻子吗,我放下了不就任你们揉捏了吗?”
赵为军习惯性地深吸一口气以平缓心情,然后被空气中霸道的气味冲了一鼻腔,差点没直接yue出来。
心情那是一点都没被平稳到。
屋子里铁蛋嗷嗷嗷,对面他老娘被众人“嘿呦嘿呦”地努力拔粪舀子,也在嗷嗷嗷,此起彼伏的狼哭鬼嚎,配合上一片狼藉的院子,臭气熏天的空气,怎么看怎么一个灾难现场。
赵为军火气到底还是抑不住,他铁青着脸怒道:“王雪,你到底要干什么?大过年的,来我们家打完孩子打老人,还泼……有你这样寻晦气的吗?”
他毕竟当过几年兵,也大小是个排长,发火的时候眉沉目凶,脸色漆黑,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别说外面的吃瓜群众了,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王雪都被唬了一瞬。
但是几乎是下一刻,她那点被震住的惊吓就变成更深、更猛烈的火气。
“你对我吼什么?你还好意思对我吼?!”她一个无理都要搅三分的人,更何况现在是真的觉得自己受委屈了,吼得比他还大声,“你他妈怎么不问问你家小兔崽子干了什么事?!”
“你一个大姑娘了,和孩子计较什么。大过年的,就算铁蛋真的干了什么,你好好说就是了,怎么能这样呢?”
门口就有那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还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开始说教了。
偏偏还引起了不少人的赞同——确实,用粪舀子攻击还是太超前太炸裂了一点,这万一叫人学去了,这以后架还怎么打?
再说,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你是哪个大队的?
——用粪舀子打架那个大队的
多难听啊!
“放你们的五谷丰登螺旋屁!”
王雪咆哮了一声,狂怒地把大扫把高举过头顶,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他的方向就是一拍。
碰通一下。
“沙尘”混合着冰雪飞扬,沙尘暴一样席卷过去。
门口的众人就一堆鸡叫的鹌鹑,惊叫着连连后退,连滚带爬。
“卧槽,你干什么!”
“我滴个天老爷,俺们又没招你,你朝俺们这拍干啥?!”
“差点溅老子身上!”
甚至还有那脾气暴的开始骂起来。
引起众怒的王雪那是一点心虚都没有,啊呸地朝地上啐了一口,继续发癫。
“哟,溅到你们身上,你们就晓得发火了,就要计较了。刚刚我好好地说着话呢,他们家那个小兔崽子一坨屎就给我砸过来了,上面还插了根炮仗,那一下炸的……我的脸,我的新衣服……”
王雪一个雌鹰一样的女人,说到此处都情不自禁地缓缓留下了两行清泪,她猛地一抹,眼中重新露出凶光:“这你们能忍?我扇他两巴掌怎么了,啊?!”
“啊这……”
原本正叽叽喳喳叫嚷的吃瓜众人一默。
这,这,这也确实不能忍。
铁蛋这孩子也是,这也太皮了一点,是该长长教训。
一开始站在道德高地上说教的那个老头有些挂不住脸,摆着长辈的架子嘴硬道:“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度一点……”
王雪举着大扫把跟举着毛笔蘸抹墨一样在地上那一滩上猛地一蘸又一搅:“你少踏马的在这站着说话不腰疼,来,你先沾一身,我看你大不大度!”
那老头就跟那被掐住脖子的鸡,脖子还用力一动一动地伸着,却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他周围的人像退去的潮水一样刷在他周围空出了一个圆圈——别一会儿打起来,祸祸到他们身上了。
主要是王雪看上去像是能干出这事的啊。
真的,他们生长在东风大队这个卧龙凤雏之乡,多多少少也是练出来了的,上敢拳对拳殴打人贩子,下能脚贴脚围观男男耍流氓,自以为已经炼成“粉骨碎身全不怕、宁死要吃一口瓜”的大无畏之情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还是他们高估自己了。
围观打架被溅一身血算什么,被溅一身shi才是大威慑啊。
王雪现在主要敌人是孙婆子一家,见歪歪唧唧的歇菜了也没继续死追,回头继续声泪俱下地控诉:“我都这样倒霉了,结果这死老婆子睁着眼睛说瞎话,说这是泥点子,还好意思叫我赔她钱,我就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泥点子是吧?我泼的也是泥点子!”
吃瓜群众就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听王雪这样一说,又觉得她有理。
于是大家又转头给另一方和稀泥。
“为军哪,叫我说,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人家,你瞅瞅……”
赵为军的黑脸更黑了。
那边,被儿子儿媳用力拔面上粪舀子的孙婆子还在嗷嗷惨叫。
这现场,怎一个乱字了得。
粪舀子卡进去了,扣得死紧,赵为民、吴建国两个一拔拔不下来,二拔纹丝不动,倒是把孙婆子拔得焦疼,她一边嗷嗷地惨叫,一边挥着拳头要打人,嘴里还不住地骂吴建国:
“下作地小|娼|妇,你是不是故意的,就想叫我吃苦头?你个不孝的东西……”
她脸上还戴着武器呢,这样一摇头晃脑,好悬没把吴建国再次当木鱼敲了。
累得满头大汗的吴建国当场就火了——他和孙婆子又没多深的感情,纯粹是看着她一把年纪了脸上被迫镶了个粪舀子当面具、实在可怜才搭把手的,呵,现在看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牙齿磨了磨,眼珠子一转,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这东西嵌得死紧用手拔不下来,不然这样,你叫娘蹲下,脸摆正,让这杆子横着伸过来,我那么歘的一脚,绝对能把这个粪舀子和咱娘脸分开。”
赵为民一听,还挺有道理,于是从柴房里一根长枝子牵引着孙婆子慢慢蹲下——孙婆子刚才被王雪那么劈头盖脸地一浇,整个人的状态宛如古希腊掌管粪坑的神,虽然是亲娘,赵为民也不敢直接上手。
孙婆子骂骂咧咧亲儿子嫌弃自己不孝顺,赵为民装聋作哑充耳不闻。
吴建国倒是兴奋起来了,摩拳擦掌跺脚地在一边活动身子,院门口的众人就跟那聚集的土拨鼠一样,伸着脖子看这一幕。
连王雪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支着扫把在一边看。
吴建国在万众瞩目中“嘿!嘿!地吼了两声,助跑——抬腿——咔崩!
粪舀子被高高踹起,孙婆子终于在吴建国这一记无影脚中和面具人舀分离,那张橘子皮一样的的老脸边缘出现一个红圈儿——那是粪舀子依依不舍的留下吻痕。
王雪就跟那大鹅一样,嘎嘎嘎地嘲笑:“狍子屁股边上有圈白毛,你脸边上有个红圈,你的脸可比狍子屁股高级。”
话音一落,门口的人群噗噗噗地笑喷了好几个。
孙婆子刚从黑乎乎的粪舀子底挣出来重见天日,因为吴建国那一脚脑瓜子被反弹力震得还嗡嗡响着回声呢,就听见王雪这个罪魁祸首还在那趾高气昂的嘲讽。
她脑袋嗡的一下,热血冲上了头顶,狰狞着脸捡起了刚才还套在自己脸上的粪舀子,就跟使长矛似的猛地戳了过去。
“你个狗||日的小贱人!老娘和你拼了!!”
王雪不然示弱,举着沾着翔的大扫把迎战。
哐当一声短(长?)兵相接,上面的翔点子如雨落般纷纷。
但反正两个人此刻身上都脏了,又杀红了眼,现在一心只想弄死对方,硬是盯着翔林翔雨继续打。
原本在一边板着脸准备劝架呵止两人的赵为军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让开。
看热闹的众人齐刷刷又又又到底了一口凉气——臭烘烘的空气叫他们纷纷干yue了出来——但即使是这样,也没有一个人退场。
一个个硬抗着逐渐浓郁的臭味坚持着,眼珠子亮得像是灯泡一样。
与之相反,吴建国此刻正瑟瑟发抖。
——他刚才正帮孙婆子踹开粪舀子,正得意着没来得及走呢,这两就打起来了,他此刻被卷到战场边上了!
赵为民那个狗东西,自己发现不对了掉头就跑,都不喊他的!
吴建国一边在心里狠狠地骂,一边缩头缩脑地想着赶紧撤离战场——要是平时拳对拳肉对肉的打,他可是一点都不怕的,但是现在这魔法攻击,这谁顶得住?
他现在一点也没有刚才一脚踹开粪舀子拯救孙婆子的意气风发了,整个人弓腰塌背的宛若一只瘟鸡一般,只想着赶紧跑。
但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孙婆子杀红了,挥着长柄粪舀子就是一个横扫。
王雪眼疾手快地往后一跳,敏捷地避开了。
横扫的粪舀子落了空,孙婆子又因为是恨极状态使出了洪荒之力,那是完全刹不住车。
于是,以孙婆子为中心,以手柄为半径,孙婆子在原地陀螺似的转了一个几乎360度的圈,粪舀子哐当一声,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正偷偷摸摸往外跑的吴建国的身上。
现场再一次安静了下来,吴建国像一个坏掉的机器人一样,一顿一顿地低头,呆滞地看着身上那块渐渐晕开的印子。
孙婆子倒是一点愧疚都没有,她还理直气壮地啐了一口:“你个小娼妇,没看见你婆婆正在打架吗,不上来帮忙还跑,没孝心的东西,该!”
王雪舞者扫把又冲上来了,她转头继续迎战。
吴建国看着身上的那块印子呆滞。
但是,这个东西怎么说呢,没打到之前,威慑力10000+,打到身上之后,受伤程度0.5,威慑力降至0,怒气值直升伸100000++
吴建国终于回过神来,火气滔天:他人美心善帮婆婆拔粪舀子,结果被一粪舀子敲到身上,沾了一身翔不说还挨骂,这谁能忍?
他本来就不是个好性的,冲上去对着孙婆子就是猛地一推。
孙婆子被推得向前一个踉跄,正正好挨了王雪一扫把。
得,这下孙婆子更气了,她被王雪这小贱人泼了一身翔家里没一个人帮她不说,现在吴建国还背刺她,这谁能忍?
王雪更不用说,她认为此事起因就是孙婆子和她孙子找事,挥着大扫把虎虎生风。
最后打急眼了也分不清谁是谁,三个人战成一团。
但吴建国在大战中处于绝对的劣势——另外两个手里都有武器,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本来都是长柄的,现在上面还附了魔,他一个空手赤拳的哪里抵得过?被另外两个几乎是按着脑袋打。
反正都这样了,他一狠心,咬牙切齿地冲到自家厕所里,哐当一脚把门踹开,抄起里头刚扒拉过坑的粪叉子就冲了出来。
“来啊!战啊!!”他咆哮道。
这个战斗场面怎么说呢,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粪叉子、粪舀子、粪扫把交接砰砰响,那叫一个混乱。
周围的人看得那叫一个瞠目结舌,却愣是没有一个敢上前制止拉架的。
——没看人家当过兵的赵为军现在都没敢动弹吗!
趴在墙头看的宋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她活了两世了,前世还是号称信息大爆炸、奇葩遍地走的二十一世纪,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阵仗啊!!
这,这,这!
她瞠目结舌,在心里直拍大腿,可惜怼精系统还在小黑屋关着,她不能和瓜友进行时实探讨。
——慢着,系统在小黑屋里,能看见这场大战吗?
她一个激灵,连忙花了两个怼精值租了一个针孔摄像头,捏在手里就是咔咔一阵录。
不行,她决不能让她的瓜友错过这样精彩的屎前大战!
不只是她,左右两边把她夹着的虎头和驴头也是一个赛一个眼睛瞪得如铜铃。
金花搭在墙头的两个爪子都在颤,指甲都弹出甲鞘了,激动地一下一下在墙头抓。
它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深山老林出来的虎,今天可真是开眼了啊。
它的老天虎嘞,哪怕它是一个老虎,都没有!都没有!
它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边上的宋软,算了,下面哪些好歹是拿便便打架,它身边的这个……
金花的目光落在宋软的嘴巴上,挨,遇见这么个两脚兽,它都不想说!
一想到这里,它又愁了起来,胡子耷拉着卷曲下来,毛茸茸的虎脸上一整个愁眉苦脸的状态。
这会儿,大队长终于赶了过来。
这会儿讲究“三十不停战,初一接着干”,普通社员没啥事可以在屋里头猫冬或者走亲访友地拜年,他这种身上正儿八经有职位的可不行,要去大队部值班。
但实际上又没什么事,正坐着看报呢,就听见有个人给他来报信,说他侄女和孙婆子打起来了。
虽然很心累,但和王雪一个屋檐下待这么久了,他对这个侄女的能惹事的性子也是很清楚了,并不是很意外。
就是打架吗,以前又不是没有过,他去调解。
结果赶到现场一看,艹,这以前还真没有过,他,他,他……头一次,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大队长生出了怯意,他想走。
但众人见他来,已经意犹未尽又兴致勃勃地给他让了条畅通大道。
周围人都眼巴巴看着他呢,
大队长向前走了两步,深吸了一口气——同样干yue了一下——然后坚强地扬着声音:“干什么呢,还不分开!!”
三个杀红了眼的没一个搭理他。
宋软欠欠地趴在墙上叭叭:“在打按屎之乱呢!”
“噗——”
“小宋这嘴啊……嘎嘎嘎。”
外头的村民不懂“安史之乱”这个谐音梗,但这个词儿光从字面意义上就挺形象了,关键还带着一股子不说不出的文绉绉范儿,再加上这事儿本来就魔性,哄笑了起来。
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围。
王雪顿时就注意到了趴墙头嘲笑她的宋软——妈的,这还有个漏网之鱼!
要不是宋软之前嘲讽她,她也不至于今天想着来找宋软,要是她不来找宋软,就不会被铁蛋炸一身,要是不被铁蛋炸一身,她现在也不会和这两个狗比玩意儿浴血粪战。
她越想越气愤,把扫把当铲子一样在地上那一滩一铲,对着墙头的宋软扬了过去。
“你叭叭个屁你叭叭!你还好意思叭叭!”
宋软:!!!
她是万万没想到,发癫的王雪这样不讲理,一言不合就朝围观群众丢核武器。
她瞳孔地震,立马缩回墙后向下一蹲,眨眼之间缩到好事腹部底下,以好事的身子为盖子作掩体,顶着驴逃跑。
——好事是四条腿站在石头上的,顶着就能跑;金花太大一了,还有两个爪子搭在墙上斜趴着,身子拉的太长,不好顶。
金花也想跑,但偏它的指甲在这个紧要关头卡缝里了,它拔出来废了点时间,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的耽搁,那玩意儿已经扑面而来了。
金花是个东北虎,脸大,像个盘子一样,几乎把那玩意儿接个干净。
金花:……
金花:!!!
它眼睛瞪得滴流圆,整个虎一副不可置信的石化表情。
那玩意儿顺着它头顶的王字往下滑,滴答,掉落在爪子上。
汹涌的恶臭像是蘑菇云一样席卷而来,虎虎的嗅觉又比人灵敏了不知道多少倍,当场差点没晕过去。
yue!!
金花猛地撤回趴在墙头的两个爪爪,趴回自家的院子里,先用左边爪子洗洗脸,舔——没敢舔,闻了一下。
yue!!!
它肩一耸,再次干呕两下,忙不迭把左爪子放下,用右边的爪子再次洗洗脸,试探性地舔一下,凑到嘴边——
yue!!!!!
金花从没受到过这样的奇耻大辱,连尾巴上的毛毛都炸起来了,它再次干呕了一下,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仰天咆哮了一阵,拔腿就要往隔壁窜。
虎虎我呀,今天和你们拼了!
第134章
如虎添翼的升级版……
金花很生气。
金花很愤怒。
金花都快气炸了。
它就像一道尖端带着一点微微褐色的黄色的闪电,四个爪子在地上倒腾地飞快,歘一下就狂飙了出去。
“吼!!!!”
它吼得山崩地裂、惊云穿石——这还是它虎生第一次发出这样凶悍霸气的咆哮呢。
头一回,软饭虎有了森林之王的霸气。
原本在孙婆子家门口热闹的众人组成的包围圈呼啦一下就散开了。
在眼力劲这块上,东风大队从老到小都还是很有那么一些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嗯,他们都是东风俊杰。
虎太奶您冤有头债有主,是里面的人对不起你,你找她们粪债粪偿,青天大老虎,这可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啊!
虎太奶现在也没心思管这群土拨鼠,它磨爪霍霍,一个猛扑朝里面粪战成一团的三人冲了上去。
就跟在人眼里一个品种的咪咪长得大差不差一样,在虎眼里,两脚兽也长一个样,也就朝夕相处的宋软能勉强认出一二,别人嘛……嗯,都是两条腿。
要是在平日里正常状态,多好还可以用灵敏的嗅觉分辨一二,但是在落翔与孤鹭齐飞,粪水共长天一色的现在,刺鼻恶臭的气味铺天盖地,金花能闻出来个屁。
它无差别创人。
但它还记着宋软每天耳提面命不准在村里弄死人的教育,没动牙——当然,对着这三团屎乎乎的它也不想上嘴咬——那它不就脏了?
它甚至都不想上爪子。
要知道,它们虎虎,其实是一种很爱干净的动物,尤其金花不用打猎还现在吃喝不愁,生活质量提高了没有后顾之忧了,整个虎虎都精致起来了,即使它懒成这个德性,每天还专门走个一里路到后山头拉屎,自觉维护小院的洁净。
——嗯,本来它是想用院子里的厕所的,但是那个厕所设计的时候它还没来,是专设计给人用的,口子没开那么大,它瞄不准,老飙出来,于是天天被宋软揍,这才被迫出去上厕所。
啊,跑题了,总之,金花是个干净虎虎,不然也不会看见宋软吃螺蛳粉时那样瞳孔地震了。
金花纠结了一下,一脑袋撞了上去——反正脑袋已经脏了!
要知道,东北虎的力气是很大的,毕竟身上那么多肉也不是白长的,再加上金花一路狂飙过来还有加速度的冲击力,只听哐当一声巨响,王雪嗷得一声,直接被原地创飞,正好飞向了吴建国一脚踹开门的厕所,畅通无阻地飞了黑洞洞的屋子里。
门口众人的眼睛嗖一下瞪圆了。
现在的厕所都是旱厕,就是下面挖个坑,里面放个缸或者几块砖石头垫一垫,上面架两块木板子,本来就简陋,又长年累月用久了,自然不可能水泥地那样结实。
王雪那样势如破竹地飞摔进去,嗯……
果然,只听里面传来咔咔几声木板断裂的声音,伴这王雪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接着又是扑通一声响。
恶臭更加汹涌地澎湃了出来,像是滔天的巨浪,一下便占据了院里院外。
“yue——”
“呕!呕!呕!”
“哎呀我的天老爷啊,这是,这是,下去了?”
众人齐刷刷地瞪大了眼睛,就这一会儿,已经不知道是瞪的第几次了。保不齐过了今天,他们东风大队的人眼睛都能大一圈!
有人迟疑地问:“这,这我们是不是得下去救人啊?”
现场猛地一静,大家就跟那被掐住嗓子的鸡,刚才还叽叽喳喳热烈讨论,现在每一个做声的。
这,实在不是他们没有乡亲情,这实在是太埋汰了啊。
有人弱弱地说:“没、没关系吧,现在坑里不都冻上了吗,淹、淹不死的。”
这话一出,众人没忍住,又是一阵反胃。
院子里,金花眼睛猛地一亮——它想到了绝好的报复方法,祭奠它被玷污的虎头!
它凶神恶煞地掉转头,追着边上的吴建国,看它铁头大撞!!!
起飞!!
又是一阵凄厉的尖叫,又是熟悉的飞翔的身影,又是扑通一阵响。
刚爬起来的王雪被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天外飞仙哐当一下砸得又摔了回去,气得都不管现在还在坑里了,揪着吴建国就是一顿大嘴巴子。
外面的人清晰地听见王雪的怒喝声:
“你个丧良心的天杀狗东西,拿你奶奶做垫背,老娘剁了你!”
吴建国也不是好惹的,他反手就是一巴掌抽了回去:“是我想往这来的吗?要不是你招惹隔壁那臭老虎,我会被创飞到这里来?粪舀子也是你先拿起来的,你就是个搅事精老鼠屎!你叫什么王雪啊,你就该叫王搅屎棍!”
要是平时,搅屎棍也就是个寻寻常常的骂人词儿,在华国汗牛充栋、浩如烟海、源远流长得各种以人身攻击为圆心,以三姑六婆祖宗十八代为半径,从外观样貌到内在品行,辅以生|殖|器和性羞辱进行炮轰,各种的主打一个全方位、深层次、宽领域的浩荡扫射的骂人体系中,简直都排不上号。
但是现在,在当前这个环境下,这句话的攻击力呈几何倍数增长——毕竟,现在她是真真切切站在了坑里,人只会为事实破防。
王雪勃然大怒,一爪子挠在了吴建国的脸上,重重地画出了三道血痕:“你比我好到哪里去,叶搅屎棍?!”
两个人火气上了头,都顾不得爬上去了——爬出去外面还有老虎虎视眈眈,就在坑里嗷嗷地打起来。
别说,现在里面冻严实了,一点也不妨碍两人发挥。
但是,王雪毕竟先和孙婆子打了一场,体力消耗的比后半场才加入的吴建国大,再加上她是结结实实撞断了板子摔下来的,还给吴建国当了一回人肉垫子,身上还一阵一阵地疼呢,渐渐落于下风,被吴建国按着打。
这王雪哪里能忍,这会儿手上都没有武器,她一狠心,从坑里捡了一块,反手对着吴建国的脑门就是两邦邦。
别说,这玩意儿冻硬了就跟那石头似的,打起人来疼不说,还容易留一层冰屑在上面,同时包含精神攻击。
那叫一个歹毒。
吴建国猝不及防吃了个大亏。
王雪狰狞着脸有捡了一块就要乘胜追击。
吴建国迫不得已,也抄起一块。
外头的人听见从厕所里传出来的啪啪的耳光声、怒骂声、和知道什么东西相砸声,以及偶尔飞出来的……黑黄色碎冰,一个个面上都流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啊,不是,都这样了,你们还能打得下手啊?
大队长的额头一阵一阵地跳,他怒吼道:“你们在厕所里打什么,先上来再说啊!”
虽然吼得激烈,但他脚步就像被钉在地上一样,死活没向里面动一步。
开玩笑,怎么拉架,穿过院子里那一片狼藉的shi海,然后抵达还在外面溅粪冰大的厕所门口,最后进去把两个比过年的猪还难按、还在打架大的屎人扒开?
你乐意去啊?
反正现在粪坑也冻上了,淹不死,要不就等这俩个打累了消停了再说吧。
金花创进去第二个,虎视眈眈地转向三剑客仅存的一位。
孙婆子见此情景,连滚带爬地往外跑,看见跟着冲进院子的宋软,一边伸手要拉她,一边嗷嗷地叫:“宋软,宋软!你还不管管你家金花!你管不管?!”
宋软看着这个屎人伸着手想要扒拉她,瞳孔剧震,整个人都就跟那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惊叫着就跳了起来。
“你干什么!离我远一点,要是叫我沾上了一点,别说管金花,我和金花一起把你丢到里面去!!”她都快喊破音了。
孙婆子一顿,愤愤又遗憾地收回手,但到底不敢在这种情况下挑衅,跑到宋软后面,还自觉地保持了一米间距。
宋软眼睛盯孙婆子退开了,这才转头看向气势汹汹的金花,喝道:“金花,停下!”
“那个泼你的已经被里撞到坑里面去了,不是这个,这个年纪大了,你别给她创死了!”
金花抬头看见宋软挡在前面,停下了创人的脚步一边委屈地嗷嗷叫,一边扑上来想求安慰。
凶婆娘,呜呜呜,花花我今天吃大亏了啊!
宋软的瞳孔再次剧震,就跟脚下穿了滑步鞋一样,蹭蹭蹭猛地退开。
她个人还是很喜欢金花的,但是,首先,金花是被王雪浇了一脑袋的,本身毛毛上就有一层地基,它又拿脑袋连撞了两个shi人,毛毛沾得更多。
其次,它是没穿鞋的,光着个爪子在这个污水横流的地面上又跑又冲的,所以也不可避免的……
整个虎,怎么说呢。
宋软之前还想过,比如虎添翼还厉害的,能是什么呢?
现在她想明白了,是如虎沾屎。
这是百兽之王加上了一层屎诗级的魔法战甲啊。
金花眼珠子瞪大,不可置信地看避之不及的宋软,迈着大爪爪试探地又向前走了两步。
蹬蹬瞪!
以前动不动抱着它亲的宋软连退三步!
不是,这也不能完全怪她,就这个场面,武松来了都得摇头。
她小小一个宋软,哪里敢上前?
更别说金花现在身上还沾着呢,万一她走近了它那么一甩……她都不敢想!
宋软又小小地退了一步。
金花震惊了,金花难过了,金花崩溃了。
呜呜呜呜这个女人她嫌弃它!
这个女人都敢吃shi,凭什么嫌弃它!
金花绷不住了,跑到院子另一边的干净处,嗷嗷地在地上打着滚哭。
呜呜呜它不活了啊!
它的爪子一下一下地拍着地面,毛上沾着的那些东西雨点般纷纷落下。
看吧,看吧,她就说,这毛毛,有动作会掉东西吧!
宋软一点不心疼,甚至更加坚定了,像根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竹子,长在那儿似的一动不动。
反正现在金花冷静下来不创人了……打滚就打滚,正好把毛上那点东西甩得起码不会再四处飞了再说。
第135章
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
孙婆子消停了,金花到一边打滚去了,安史之乱的主要战力一下少了俩,只剩下局部地区还稍有冲突。
不过从门口渐渐减少的飞溅出的棕冰数量来看,战斗也已经接近尾声。
——可以理解,毕竟一路从院子打到坑里,中途还小飞两次,就算是野猪精转世,这会儿也该干不动了。
大队长见里面似乎消停了,在众人惊叹且敬佩的目光中舍生取义地率先走了进去。
结果一进去,就看见王叶两人虽然不再乱丢了,但是正彼此揪着对方头发,气喘吁吁且凶神恶煞地相互盯着对方,视线中火光四射噼里啪啦的,仿佛下一秒就要重新干起来。
大队长毛都要竖起来了——现在打起来怎么行,他还在里面呢!
危机意识叫他反应迅速,当机立断地拿着当柴火的长树枝一人一杆子猛地给捅开了。
都给他消停点!!
“一天天的哪里来的这么多使不完的牛劲!”他喝骂道,“实在精力没处使的话今年春耕就安排你们去犁地!正好大队里的牛年纪也大了要休息。”
正挑鼻子瞪眼不服气的两个人一顿,这次安静下来了。
大队长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把长枝子递出去,叫她俩抓住杆子另一边,把人从坑里拉拽了出来。
在坑里面还好一点,爬出来走到开阔的院子里,一阵西北风呼啸而来,两人齐刷刷地打了个哆嗦。
“现在知道冷了?该!”大队长看着两人冻鹌鹑似的动作,怜惜那是一点没有,甚至心里还很有那么些痛快——叫你们一天闹闹闹、闹闹闹,该啊!
就该叫你们好好长长教训,真是绑根窜天猴就敢上天,咋啥都敢干啊!这传出去,万一叫人以为他们东风大队的队风,他都不敢想多丢人!他以后去公社开会头都抬不起来!
他故意忽视,疾声厉色地开始训话:“你们厉害,你们太厉害了,大过年的,舞打到茅坑里去了,咋就这么能呢,我看咱这小小的东风大队是装不下你们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说!”
原本在打滚的金花哧溜一下爬起来,三两步冲到这边,仰着脑袋“嗷呜——”“嗷呜——”地长嚎,像是在告状。
对啊,对啊,它一个清白虎虎,今天可是吃了大亏了啊,都怪她们!!必须好好教训她们!
大队长的嘴角抽动一下,好悬没脱口而出跟着骂:你还好意思叫,你那一撞就是火上浇油,你还好意思搁这委屈呢!
金花不管,金花蹭着个脑袋就搜了过来,势必要看到这几个害虎的人落到报应。
大队长的眼皮子跳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往边上走了两步,哎呦这虎脏的嘞,可别沾到他身上了。
现在的金花十分敏感,看见连大队长这个糟老头子都开始嫌弃它了——明明之前还总是用一种‘这虎好威风’的目光看它——当场破了大防。
嗷嗷嗷,它不活了啊!!
它嗷嗷嗷地虎啸道。
大队长绷着张脸:“小宋,你赶紧把金花拉走,正追究责任呢,它也是犯事……主虎之一,就是它那一撞扩大了战火,还没追究它呢,少在这哭天喊地的。”
听听,听听,金花的东风大队融入工作做得多到位,犯了事了都能和人一起追责了。
宋软连忙走上来,小心地上下打量了金花一眼,大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揪住它后脖子上干净地方,剩下三根手指翘得好像孔雀开屏,尽可能地远离金花的身躯毛发,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她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鼻子,声音闷闷地从指缝传出来:“你给我过来,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金花死活不肯走,侧身躺在地上,四个爪爪扒拉住,耳朵因为全身心地抵抗都绷成飞机耳了。
不走!
它要亲眼看见这群贱人shi债shi偿!
吴建国立马不服气地叫:“这也不能怪我啊,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她俩突然就打起来了,我在一边看着呢,平白无故被糊了一身shi——你就说说,这种情况放谁身上能咽下这口气?啊?我才倒霉呢!要怪也是怪这俩祸头子!”
金花也在一边嗷嗷地哭。
对啊,它就趴在墙上看个热闹,突然就shi到临头了,它多惨啊!
宋软的手伸了又收回,但是瞅着它的埋汰样,到底是没敢直接捂上它的嘴巴。
金花越嗷嚎越伤心,头上的臭味像是蘑菇云一样将它紧紧笼罩不塞,现在还更剧烈了些,它嗷着嗷着,虎眼中甚至隐隐有些泪光。
呜呜呜,奇耻大辱啊!!
可惜,人虎的悲欢并不相通,它在这里为自己逝去的清白流泪,院门口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齐刷刷伸长了脖子。
“哭啦?真哭啦?”
“乖乖,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老虎这么伤心呢。”
“哈,说的好像你以前见过活的老虎一样。”
“要不说咱东风大队越来越牛哔了呢。”
吃瓜群众不难过,吃瓜群众叽叽喳喳。
主要是会哭的老虎,新奇的嘞。
大队长看着痛彻心扉声泪俱下的金花,再一听吴建国的辩白,觉得有道理,于是转身看向剩下的另外两个人,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孙婆子吱嗷一声打断。
战平了,shi停了,孙婆子觉得她又行了,听见吴建国这话,横眉怒眼地跳出来,叉着腰高声咆哮:
“小娼妇你说哪个是祸头子?我看你是反了天了!打架的时候我就想说哪儿有儿媳妇不和自家人一起对抗外人,先打起婆婆来了,你这是天大不孝!”
吴建国也怒了:“自家人?就是你这个自家人最前一粪舀子敲我身上的!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掺和进来吃这样大的亏!说你是祸祸头子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你个老毕登老妖婆老不死的祸头子,我看你就是活太久了,你早死一步,世界都和平了!”
孙婆子被气得一个仰倒,边上的赵为军看不下去了,沉声道:“弟妹,你怎么和娘说话的?!”
吴建国正窝火呢,路过的狗都想扇两巴掌,更何况这个主动跳出来的人?当即调转枪头对着她就是一阵开龇:
“踏马你现在在这装好人全家就你最贼,当时闹事的时候,你把你媳妇安排到屋里头烧水,叫我和赵贱民上去冲锋陷阵,你自己和个棺材一样杵一边,哈,你看,现在果然倒霉的就是我,你们这一房干干净净!”
“你你你……我不和你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无知妇女吵!”
赵为军有些心虚地转开话题——毕竟他当时真的这个想法,那会儿孙婆子边粪花四溅的多危险啊,他媳妇要是沾上了,他以后还怎么抱着睡?
吴建国一眼看出了他的心虚,正要插着腰再接再厉乘胜追击,那边的孙婆子终于哆哆嗦嗦地反应过来了。
“你,你,你个倒反天罡的小贱人,我要叫为民休了你!!”孙婆子气喘得像一头连翻了两座山又耕了十亩地的老牛,都快蹬腿了,终于再临终前哞出一句。
此话一出,一边的赵为民倒是眼睛一亮——不说别的,媳妇在粪坑里滚一圈出来,就算洗干净了,这谁心里不膈应?
再说,自从叶香磕到了头,人不如以往温柔好哄就算了,隔三差五就跟敲萝卜似的邦邦捶他,最关键还不让他碰她了,这哪个男人能忍?
他娶的是媳妇,不是一言不和就锤人还不让人碰的锤子精!
但是这个锤子精打人可疼咧,他不敢直接说,于是一脸希冀地看着孙婆子,期待她发威把人轰走。
吴建国顿时来了劲,手往腰上一插,现学现卖地骂道:“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文盲老太婆不懂了吧,现在是新社会了,不能休人只能离婚了。”
见孙婆子气急败坏想要接话,他得意洋洋飞快地把话头一夺:“这个婚哪,要是我不同意,凭着赵为民一个人,可离不成的哈。”
“哎,我就不离,我就要赖在你们家一辈子,在你家多好啊,不干活儿,天天吃你们家的喝你们家的,叫你儿子端茶递水伺候我,吃饭睡觉气你这个老妖婆,诶~我气死你~”
吴建国反派一样桀桀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