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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带着昨天考试的成绩回来了!大红榜贴在大队部门口,全村人都来看热闹。

宋软刚回村,就被匆匆赶来的韩珍珍抱住了胳膊:“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你去哪里了?”

“我去送我爸妈走了,毕竟是亲爹娘,要走了还是得送送。”

宋软毫不羞愧地给自己脸上贴金。

韩珍珍气呼呼地把她的胳膊一甩:“好嘛!就你最大度,他们都那么对你了,你还送他们!平时这么厉害,现在怎么就软了?”

宋软单纯得宛如一朵白莲花:“毕竟是我的爸妈……”

“这是在干嘛?”

见韩珍珍瞪着眼还要说什么,她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韩珍珍像个单核处理器,很轻易地就被宋软拐到新的话题上面了,气闷被随之被抛之脑后,整个人又变得兴奋起来:“成绩出来了,贴在大队部门口的墙上,大家正看着呢!”

她叽叽喳喳的,像一只活泼的小雀:“我替你看了,哇哇,你可真厉害!第一名!满分呢!”

“你肯定能当上老师!”

她激动得像是自己考了第一名一样,连拖带拽地把她拖到红纸前。

她的声音又尖又高,站在红纸前的校长也听见了。

校长一脸和蔼地看向热闹的人群:

“确实正如这位同志说的,我们这次是按成绩排名录取的,也就是知青和村民各自的前三名。不过我们还得办一些手续,然后才能由村干部来公布录用人名单——你们的大队长在哪里?我们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商量。”

众人左右看看,难得没看见大队长的身影:

“诶,大队长去哪里了”

“不仅呢,会计他们也不在!”

“找我干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正说着呢,就看见大队长灰头土脸地赶着牛车回来了,车上除了本村的干部,后面还跟了几个陌生的人,衣衫破烂,看上去很是狼狈。

“这些人是谁啊?”大家伙儿议论纷纷。

宋软看见最后一个衣衫破烂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眼熟——不仅如此,这具身体甚至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了,心脏扑腾扑腾狂跳。

宋软:??

她抬手照着自己胸口锤了一下:“怎么个事,心肝脾胃肺你们要起义啊?”

第86章

他是被发配到了土匪窝吗……

周围很是热闹,村民们叽叽喳喳讨论陌生来人的声音、看成绩的考生或惊喜或痛心的喊叫声、亲朋好友对录取人的恭喜声、大队长和校长的交谈声……但是现在的宋软毫不关心。

她现在很不爽。

她瞪着眼看向狂跳的心脏处,又是咚咚两圈拳,然后小声地痛斥:

“我告诉你,现在这个身体归我掌管,不管你有什么复杂的感情,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你再这样对着前朝念念不忘,我判你反清复明!倒反天罡,分不清大小王了

你还。”

狂跳的心脏渐渐平息下来。

宋软哼了一声,这才细细地打量来人。

这几个人衣衫破烂,灰扑扑的的像是用久了抹布一样,看着有些发脆。但是捋得很顺,连折痕褶皱都很少,看上去是主人有意识地整理过,所以一眼望去还是整洁干净的。

看上去都不年轻了,有的甚至连头发都已经花白,脸上的皱纹像是深深的沟壑,藏着岁月风砂砺过的艰辛,眼睛里是一片历经万事后的平静。稍微年轻一点的,眼睛更有神采些,背也挺得很直,但眉宇间总是无意识地皱着而形成的纹痕昭示着他们所经历的挫折与磨难。

结合现在的时代特点,很容易就能推测出这是被下发放的知识分子——别看从时间上来看距离动荡结束只有两年,便以为风浪应该已经渐渐平稳了,实际上反而在这段时间,疯狂程度更胜一筹,尤其是那些趁机宣泄私欲陷害忠良的蠹虫们,似乎也能察觉到末日的将近,跳梁般想推更多的人下水。

最后那人似乎也感受到了打量的目光,一抬头,目光顺着落在了宋软脸上,也是一愣。

但随后又马上低下了头,一副不认识她的模样。

……好,肯定是原主认识的人,还怕牵连到原主,应该还是个对她不错的人。

宋软在原主的记忆里好一阵翻腾,终于把人对上了号。

——这是当初因为惜才,自掏腰包给她交高中学费的校长范玉英,也是这群人里唯一的女性。

但是比起原主记忆里那个温慈而和蔼的老师,现在的范校长看上去狼狈得几乎叫人不敢认——原本总是一丝不苟、在脑后盘成一个圆圆的发髻的头发似乎被人粗暴地剪过,即使现在也已经尽力往后梳了,脸颊边还是散落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碎发,在寒风中被吹得飘荡,像干糙的枯草。

脸颊上的肉凹了进去,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只不过眼睛虽然疲惫,但还腰还努力挺直着,能看出以前的风骨。

宋软虽然认出来,但在这人多眼杂大庭广众之下也没算表现出来,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然后对着自己的身体继续小声地PUA:

“咱又不是没有良心的人,这是你的恩人什么的,我也不会不管。合理要求你就提吗,整这么一出干什么,猝不及防要是露出了马脚叫人看出端倪来了,别说回报老师,讲不好就得和她一起蹲牛棚,还成了拖累,有没有点大局观念?”

狂跳的心渐渐安静下去了,连原本发酸的眼眶也缓了过来,视线清晰起来,一切恢复平静,宋软的原本皱起来的眉头也放松不少。

但是她也没就这么轻轻揭过,皱着眉头找系统叭叭告状去了。

“怎么个事,原主还在,还是说缓存没清干净?”

这种情况是只有这一次,还是以后还会出现?出现的频率是个什么样?

现在是看到一个恩人激动可以理解,她也能分辨出来,以后要是看到什么原来的暗恋对象啊啥啥啥,也搞这样的死动静怎么办?

——毕竟爱情这东西它本身就不讲道理不能用常理推测,万一叫她误以为是她自己一见钟情怎么办?

对面是个帅哥倒也就罢了,万一是个河童呢?

还有之后她是想考大学的,她从原主的记忆力能看出原主对大学很向往,万一填志愿的时候也整这么一出,叫她以为是自己突发奇想地想去这个大学呢?

她用了原主的身体,她很感激,也愿意帮着照顾对原主有恩的人、完成原主的遗憾什么的她毫无异议,但是这一切都得建立在这是她自己头脑清楚做出来的决定的基础上,要是是被神不知鬼不觉影响的——那绝对不行!

这样的次数多了时间久了,她还是她吗?

必须掰扯清楚。

怼精系统被她念叨得酷酷一顿查,好半天才回复:

【没有的事,原主她在你那个世界活的好好的,刚才这只是一点本能的反应,因为这个校长是她最感激的人,甚至在平|反后知道原主过得不好又给了她一些帮助,所以才这么激动,我已经向上级申请了,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

宋软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你说什么玩意儿?”

【刚才这只是一点本能的反应,我已经申请……】

“不是,上一句。”

【原主她在你那个世界活的好好的……】

怼精系统反应过来,连忙大声自证清白:

【你们是先阴差阳错交换,我后到这个世界了绑定你的,不是我干的!所以和她对不了话,但是能看看她的情况。】

【原主她在你那个世界活得好好的,我看看,已经上了给你发录取通知书的大学了,虽然你那边的爹妈也不喜欢你,但你的家族信托不是给你发了一大笔奖学金,她大学生活还挺愉快的】

【噢,有一点不愉快,她外语学的俄语,但是你那边考的是英语,她四级没考过。她又不敢说自己以前没学过——毕竟你英语高考分还挺高,就去了一个小学生英语辅导机构当前台,没事就蹭课听,自己也天天挑灯夜战地学习,现在已经学到小学六年级了。】

【啊,现在已经学会用手机看网课了,没去机构前台了。】

【她吃饭的时候总说现在的生活像是梦一样,突然就来了天堂,但很抱歉或许是让你接手了她槽糕的人生】

【她说对不起】

宋软一下子又没话说了。

“算了,都是阴差阳错,”她哼哼唧唧地说,“又不是她故意干的,按照原定的轨迹她未来一生那么惨,没必要经历一遍。”

“反正我在这个世界也能考大学,而且我还遇见了你给我开了这么多挂,我也不算吃亏。”

怼精系统的电流滋滋地响,却半天没说出话。

过了一会儿,她的系统版面突然自动打开,上面是一条醒目的通知。

[管理员消息:您的系统向您赠送“力拔山兮气盖世”三份,请注意查收提取】

怼精系统凶巴巴的声音跟着响起:“你吃了屁的亏,我才吃亏了!我吃大亏了!我天天倒贴上班!”

韩珍珍突然凑过来,嗖一下把宋软的手举取来:“宋软!宋软在这里!”

宋软突然被打断:???

韩珍珍恨铁不成地把她往上面推,一边低声骂骂咧咧:“你这个时候发什么呆,没听见校长说知青前三名和村里前三名站他后面去,一会儿跟着去公社办手续!”

“哦哦哦。”

宋软连忙跟着站了上去,五个人就差她一个了。

一看知青里考上的另外两个——得,冤家路窄。

一个是和她打过一架的顾均,另一个是她刚来就试图坑她但屡屡不成功、一直到她展示出武力值后才似乎安静下来的田慧妮——到底是原书男女主,有两把刷子啊。

殊不知已经考上教师的田慧妮此刻心情很是不好。

她是重生的,重生前又是考上了大学,还知道两年后就要高考了所以一直有意识地复习,她自觉得buff已经叠满,想着自己怎么在东风大队这个小旮沓肯定是首屈一指——没想到居然才第三!

差一点连这么个破老师都当不上!

要是只输给顾均她还好想,毕竟以后是一家人肉烂在一个锅里——偏偏她和均哥都被被宋软这个他们都不喜欢的人死死地压着!

她越想脸色越不好,顾均也脸色难看,宋软更没心情和这两人聊天,知青录取人这边萦绕着安静而尴尬的氛围。

宋软把目光投到另一边。

村里考上的三个人不出她意料,大队长家的王杏儿稳摘了其中的一个名额。

原本大队长耷拉得像一张苦瓜褶子皮老脸,看见自家姑娘真的考上老师不用再到土里刨食了,脸上也挤出了一丝笑容。

她冲韩珍珍一使眼色——你的仓库管理员的位置,空出来了。

韩珍珍猛然间想到这一点,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激动起

来——明年不用干活了!!

孙婆子突然嗷了一嗓子:“老头子,地下的老头子,你看看啊,咱们儿媳妇考上老师了!咱老赵家了不得啊!!”

她像一只敏捷的豹子,猛地扑了上去,手跟鹰爪子一样紧紧地抓着吴建国的胳膊:“我就知道啊老三媳妇,你是个有文化的,你一定能考上老师,你给咱家长脸了啊!”

那副慈爱而和善的样子,仿佛和这个儿媳关系一直这么好,她一直是这样的好婆婆似的。

周围的人齐齐地打了个寒颤。

吴建国也是嗤之以鼻,猛地一抽想把胳膊抽走,没抽动。

吴建国:“……”

他又加力气,依然纹丝不动。

孙婆子像是毫无察觉似的,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发生变化,继续亲亲热热地说:“老三媳妇啊,娘回家给你蒸鸡蛋。”

她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心疼的样子十分明显,但还是一咬牙:“蒸两个!就给你吃!”

大孙子铁蛋吸着鼻涕跑过来:“奶,奶,我也要!”

“去去去,”孙婆子的爱此刻转移得很是干脆利落,毫不心软地说,“今天是你三婶的好日子,你吃个屁!”

“豁!”

周围的人眼睛都瞪大了,挤眉弄眼地相互嘀咕着。

“孙婆子转了性了诶。”

“啥玩意儿转性,她不一直这样谁好心疼谁吗。为民媳妇当上老师,以后满工分逢年过节听说还会发东西,她能不喜欢嘛。我要有这么个儿媳妇,我也喜欢。”

“说的也是,诶——杏儿丫头也考上了,她不是还没定下吗。”

“我小儿子正好也没说亲呢,也是一表人才,你说我要不然……”一个黑黑瘦瘦的大娘一拍大腿,眼睛滴溜溜地转,看上去十分心动。

她嘴里说的一表人才小儿子宋软见到过,怎么说呢,只能说母爱很伟大,黄鼠狼觉得自家孩子香。

——那人相当地遗传了这位瘦黑婶子的身材,就跟那地鼠似的,估计跳起来可能有一米七,尖嘴猴腮贼眉鼠眼,一天天地里的活活不干,就喜欢和二赖子一起四处游荡打牌。

偏偏还自我感觉良好,看不上村里的姑娘,一心盯着城里来的女知青——女知青是从城里来的又不是从战区灾区来的,脑袋没被炮轰眼睛没被泥糊的,怎么可能看上他?这才一直单了下来。

大队长是个好官,故而也有人愿意维护他的闺女,当即有人站出来,大声打击这位黑瘦大娘:

“诶呦天还没黑呢你就做起梦来了,就你那还没我家炕桌高的老小,给我都不要,还想当大队长的女婿哪?”

那大娘瞬间涨红了脸:“你知道什么!我老小还在长!”

“嗯嗯嗯,长长长,那你等他长完了再娶媳妇呗!”

周围是一片快活的笑声。

底下热闹,录取队那边也有着小官司。

吴建国都参加考试了,作为她男人的赵为民当然也报了名,但他只有个小学学历,又这么多年了该忘得都忘得差不多,看卷子就是“请你XXX,图中XXX,如何XXX”,怎么可能考得好?也就得了个三四十分,排到了十来名。

虽然村里还有比他更低的叫他不至于垫底,但显然无缘老师这个职位。

看着台上春风得意的吴建国,他整个人难受得不行,——他居然连他媳妇都没考过!叶香也是,一个女人,都嫁人了,还这么招摇干什么,一点没想着给她男人留面子!

同时也忍不住在心中幻想,要是考上老师的不是他媳妇,而是他,那该多好啊!

虽说都是一家人,但这种好活儿,不就该他这样的一家之主干吗!

他脸上的表情很是明显,原本眸光闪烁盯着台上笑得大牙都龇出来的王杏儿的白寡妇只是随意一扫,便注意到了。

她只是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推测出这男人脑子的想法。

这些男人啊,自己没本事也不会反思羞愧,只觉得别人有眼不识泰山天下人都对不起自己,并想方设法地想要摘别人桃子——如果是自家女人的那就更理所当然了。

白寡妇一边轻蔑地想着,突然一顿,眼里眸光变幻。

“为民,”她温温柔柔地过来搭话。

赵为民茫然地抬起头,见是她,脊背松散了些:“啊,白姐?”

“小香考上教师了,恭喜你啊。”她笑吟吟地说,看上去似乎真是为了他高兴似的,“你能干活儿,小香又吃上了旱涝保收的皇粮,你二哥还是光荣的军人,你们家里的日子眼见着要蒸蒸日上啊!”

赵为民却越听越难受——他哥当兵吃公家粮,他媳妇当老师吃公家粮,一家子就他最没用!

但是这话又不能和别人说,尤其白姐——这不就丢脸丢到女人面前去了吗!

他有气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嗐,什么蒸蒸日上不蒸蒸日上的,大家不都一样,就这么过呗。”

白寡妇对他的心思洞若观火,面上却一无所知的样子,嗔道:“你哪儿和我们一样啊,你和为军可是亲兄弟呢,到时候叫你哥哥在公社甚至县城帮你找个工作,那可就成城里人了!”

赵为民苦笑:“工作哪儿那么好找啊?一个萝卜一个坑的。”

白寡妇蹙起眉头,用推测地语气说:“对我们来说当然不容易,但总会有坑的,你看我们大队的宋软,不就是卖了工作下来的?这不就空出来一个?或者其他的情况什么的……肯定还是有机会的,不至于一成不变。”

赵为民摇头,用一种指导的语气说:“白姐,这就是你想简单了。”

“宋软这是特殊情况,哪儿有这么多人卖工作?就算真的干不了了,兄弟姐妹亲戚朋友不能接吗?就算真的要卖,最起码也得大几百甚至上千了,咱们都是土里刨粮食的,哪里拿得出来?”

白寡妇一副受教的语气:“确实是我想简单了,不如你思想深刻。”

赵为民虽然心中还是郁郁,但是被异性,还是白寡妇这样有些颜色的异性吹捧,到底精神几分。

白寡妇像是被深深地打击到了:“确实,工作这么难得的东西,城里人都抢不过来,又哪儿是我们这样的泥腿子能够得到的?”

赵为民只觉得心中中了一箭,越发不甘。

“而且我们也没有个有工作的亲朋好友,就是真的有,除了父母,就算是嫡亲兄弟姐妹,又有谁愿意把工作的机会让给我们呢?他们也要有自己的生活的。”

“要是我男人还在的时候有工作就好了,我现在就能接了,也不必过得这么艰难——我倒还好,主要是小兰和小凤,唉!”

她深深地叹气,又像是猛然惊醒来,作势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笑道:“说这些干什么,尽想些不可能的好事,真是叫你笑话。”

“没事白姐,我知道你也是太难了。”赵为民习惯性地安慰道,突然眼睛一亮,身体也随之一顿,仿佛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好事一样,只是又面上浮现出纠结之色。

白寡妇便知道他想到那个方法了,心中满意,但面上低沉,仿佛还沉浸在自己生活艰难的话题中没回过神来。

但等了半天,眼见着上面的人似乎都快要动身了,也不见赵为民的动作,扭头一看,他还搁那一脸天人交战的表情纠结着。

这瞻前顾后没用的男人!

白寡妇在心中分外嫌弃,面上不显,只是有些兴意阑珊地说:“好啦,看他们应该也就要去公社办手续定下来了,没别的事我得先回去了。小兰和小凤这俩丫头今天要洗头,可是个大工程呢。”

她说着,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了。

走了一段路,突然哎呦了一声:“这鞋子!”

她一边恼火地说,一边单脚跳着到一棵树后,蹲下来摆弄。

赵为民此刻心思都在邪道上,压根没空在意白寡妇到底走没有,但是白寡妇那句轻飘飘的“他们应该也就

要去公社办手续定下来了“,却像是一把火,猛地烧干净了他最后的那点犹豫以及理智。

他猛地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直接跑了上去,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一把扯住校长的衣袖,扯着嗓子喊:“校长,校长,我有事想问!”

众人一脸的茫然。

大队长也是莫名其妙,但真怕他有什么事,也没阻拦。

校长扯了一下衣袖,没抽出来,原本乐呵呵的笑容顿了一下,但仍然温和地说:“同志,你有什么事?”

赵为民嚷嚷着说:“我听说城里的工作是可以让家里人接班的,叶香是我媳妇,我怕她累到,愿意替她干!”

他到底还是要几分脸——虽然不多,随口扯了个大义凛然的理由。

“???”

底下的村民们面面相觑——还可以这样的吗?没见过啊?

但也有人心思浮动,目光闪烁地看向教师预备队。

林信平盯着王杏儿,脸上几乎是如出一辙的心动。

王杏儿也看到了恋人的表情,但她傻乎乎以为是对方在为自己开心,还勾着嘴角冲他笑了笑。

原本一脸慈祥抓着吴建国手千叮咛万嘱咐的孙婆子一顿,脸上温柔的神情也变得有些幽深。

相对于外人,当然是儿媳妇有了工作好——毕竟是一家的,但和亲生的儿子比起来,当然儿媳妇就又成了外人了。

吴建国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猛地跳了起来,破口大骂道:

“还替我干活儿,你以后能不能替我去死?好你个不要脸的狗东西,自己没卵用考不上教师,打起你媳妇的注意来了。你咋这不要脸嘞?别人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是靠妻靠妻,吃肉吃鸡?人家好歹还是小白脸才能吃软饭,你看你一张黑黢的丑脸你也配!”

“肚子里的算盘全打在你媳妇头上,老母猪带胸罩你是一套一套又一套。有没有点男人样!真这么没用你怎么不直接入赘啊你,你个不会打鸣阉公鸡,自己没用,所以母鸡下个蛋你都要说是你下的,要不要脸啊!”

底下的村民们几乎笑得人仰马翻。

“哈哈哈,为民媳妇真不愧是知青,你听听这骂人的话,一口气不带喘的。”

“文化人骂人都不一样!”

赵为民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媳妇,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毕竟是个女人,我是担心你累坏了……”

“你不是,你太是了,你个鸡贼男!”

吴建国咆哮着,猛地把手从孙婆子怀里抽出来。

都是男人,什么意思谁不懂啊!心知肚明!了如指掌!

吴建国和他以前的媳妇就是在工作中认识的,当时也有个机会,人选就在他和他媳妇中选,他媳妇的几率还比他大些。他当时哄着他媳妇,说这些不希望她太累的话,哄得他媳妇将这个机会让给了他,这才完成了他的第一次升职。

机会这种东西,你以为你只是慢了一步,但对于他们这种没有背景也没有什么格外突出能力的普通人来说,实际上是一步慢步步慢,他媳妇的工资级别等等渐渐落后他一大截,这又奠定了他在家里的“支柱”地位。

每次一旦吵架,他又可以用“家几乎都是我顶着”这样的话在占领道德制高点、处于几乎不败的地位。

——这一套操作他可太熟悉了!所以能叫赵为民这个还不甚熟练的新手哄了去?

现在他穿成女人,基本立场与利益发生转变,可以毫无顾忌但负责任并大声地说一句,任何男人借着“心疼你”的旗号叫你放松、停下脚步话,都是不怀好意的放屁!

要这样真是好的,他自己为什么一刻不停地向前钻?他是傻子?

全天下就男人最精明!

吴建国暴跳如雷。

“老三媳妇……”孙婆子眼见着形势不好,连忙上去和稀泥,“老三这是并不会说话,心还是好的——他这不也是怕你累着吗?”

“他心好?他良心大大的坏!坏的流脓,脓里面钻出来的蛆都是黑心的!”

吴建国压根不吃这一套!

赵为民被他骂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偏偏想不出反驳的话,于是干脆转头看向校长:“校长,我是她男人,应该可以接她的工作,对吧?”

“我是你麻痹!对你妈的头!!”

吴建国怒发冲冠,像一个一百斤的炮弹一样猛地一头撞了赵为民的胸膛,一下就把他撞到在了地上。

他穿来的时候秋收都已经结束了,但是余下的零零散散的农活都叫他累的几乎脱了一层皮,后年底才高考,要是这个老师的职位被赵为民抢了,他岂不是要干两年的农活?!

更别说当老师还有钱拿!

他虽然身体上是个女人,但灵魂上还在男频,“什么就是要为爱人放弃一切”的思想洗脑,断人前程如杀人父母、宁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女人如衣服——现在对吴建国来说应该是男人如衣服,才是他的信条!

他眼睛都红了,骑跨在赵为民身上,抡起巴掌哐哐地往底下扇:

“老子叫你放屁!老子叫你放屁!放你娘的五谷玲珑罗圈屁!”

一边的孙婆子不乐意了,加上她本身就有那么点拉偏架的意思,当即就撸着袖子站了出来:

“哎我说老三媳妇,你骂老三就骂老三,你老捎带上我干什么?”

吴建国“hetui~”地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你也不是个好东西,你们蛇生蛇鼠生鼠,蛇鼠一窝毒到一块去了!”

孙婆子原本还是之装模做样生气,现在是真火了:“你个小娼|妇,考上个老师看把你得意的,分不清大小王了你。哪家媳妇像你这样对婆婆和男人讲话的,你不孝顺!”

吴建国一膝盖顶在赵为民的脆弱之处,顶得他眼冒金星再无反抗之力,一边再次哐哐扇他大嘴巴子,一边不服气地说:“就你这么个恶毒的人,我要是孝顺你,那叫为虎作伥!我有良心,干不来这事!”

孙婆子被气得呀呀直叫,撸着袖子扑了上去。

原本被受瞩目和羡慕的教师预备队乱成一团。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校长还没反应过来,底下已经打成两团旋风。

他脸上一直完美保持着的笑容都挂不住了,一脸的目瞪口呆。

看看前面突然就打成一团的人,看看底下习以为常兴致勃勃、有的甚至还掏出瓜子有模有样点评的村民,再看看一脸心累但似乎也能看出见怪不怪的大队长、最后看看已经默契散开给打架三人腾地方的其他老师预备员们。

——不是,为什么你们这么熟练,这在你们这是个常见事吗?

文质彬彬一辈子,和同事之间矛盾再大也不过就红个脸,一直信奉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校长呆住了。

一呆住就没反应过来,然后挨了打得激烈的三人中不知道是谁的重重一脚。

“哐当”一下!

校长以一个倒栽葱的姿势头朝下从台子上栽了下去。

“校长!!”

“卧槽!!校长摔了!”

周围人一片大惊,连忙冲上去把人扶起来。

好在台子不高,校长捂着脑袋,晕晕乎乎地站起来。

“让我看看!”门板子已经送了好几位头破血流人乡亲去卫生院的徐大牙挤了进来,熟练地扒开倒霉校长的头发看了看:“没事,就一个包,养养就行。”

看校长一副还没缓过神来的表情,安慰道:“没事没事,这次被误伤——下次肯定就不会了,你看我们都有经验。”

下次?经验?

头晕眼花的校长更是眼前一花,他好像是被分来当新学校的校长,不是被发配土匪窝平叛吧?

“胡咧咧什么!”大队长挂不住脸,瞪了徐大牙一眼,然后对校长赔笑着说,“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这次只是意外,我们大队平日还是和谐的,一般不这样。”

校长幽幽地看着他:真的吗?

大队长为了证明自己大队大部分时候还是和谐的,连忙叫人:“二赖子!老

三!老王!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分开!闹来闹去的像什么样子!!”

从村民堆里跳出三个男人,很快地将三人一个一个地架着分开。

争端似乎一瞬间就被平息。

大队长搓着手,嘿嘿笑着看向校长,努力展示自己和善与纯良。

校长:……

怎么说呢。

他很想相信。

你吩咐人的动作很熟练、被你吩咐制止打架的人动作也很熟练、被拉开的人也很熟练……你们大队确定平时很少这样的事吗?

不信。

但到底一村之长要给几分面子——主要是也不想挖出更多的证据叫自己更死心,校长决定把这一页轻轻解去。

他看村民们已经把那打架三人组架牢了,这才慢慢地走到他们前面去,对着赵为民——其实也是对着所有人说:

“同志,你心疼妻子……”

呃,看着打得鼻青脸肿的两口子,校长觉得自己说这话都亏心,但多年历练的脸皮还是让他坚持着说了下去,“但是我们这次录取老师,是纯粹按照成绩来的,即使是夫妻,也不能随意换岗。”

“如果您的妻子实在不方便或者没有精力担任的话,可以由自己选择放弃,名额将会顺延给第四名。”

第四名瞬间精神起来了,冲着赵为民大喊:“为民,你要是实在心疼媳妇,不然就让她放弃吧!”

“滚犊子的玩意儿!谁说要放弃了!”

第一个骂开的居然是孙婆子,头发凌乱,脸上是红一道紫一道的血印子,但不妨碍此刻眼睛瞪得像铜铃:“当老师不比种地轻松,我们心疼她,就更该让她当老师了!我们不放弃!”

被吴建国踹得脚印还没拍干净呢,就已经开始说多心疼这个儿媳妇了,也是一点都不害臊。

吴建国也大声地叫嚷开了:“对!!谁说我要放弃了,我要当老师!”

被扇得像用沸水烫过的猪头的赵为民也含含糊糊地说:“对,我媳妇当老师。”

这会儿三人又众志成城团结和谐了。

第四名怏怏地退下。

一直装作摆弄鞋子的白寡妇终于把鞋子弄好了,面无表情地离开——一定要按成绩来的话,她得刀十来个人才能轮到她。

林信平也是一脸的失落。

校长看着团结一家人,嘴角抽了抽——真的不是很懂你们之间的关系,但是,嗯,要不说是一家人呢。

“那我们去公社一起去公社办手续。”

大队长还有事,故而叫老王去套牛车。

因为开头已经发生这么大的事了,办手续的那点小繁琐在众人眼中都不算个事。

一切顺利。

回来的时候,村里正在分煤面子。

——没办法,东北这嘎达的冬天实在是冷,零下好几十度了,要是不多准备点过冬的燃料物资,冬天会被活生生冻死的!

其实按照常理来说,煤面子应该是秋收后就得拉来的,但最近东风大队是一波一波又一波,连带着公社政府和派出所都工作量剧增,拖煤面子的事就这样耽搁下来了。

好在现在也不算太晚,打谷场热热闹闹的,大家提着煤,兴高采烈地交谈着。

宋软单手拧着分给她煤,回到自己家里。

金花看见她手上鼓鼓囊囊的大麻袋,还以为她打到了什么好东西,嗷呜一声扑上来就要扯。

宋软顺手把它的虎头推开,因为摸了煤面子黑乎乎手在它的头上留下了一个手印。

金花成了黑花,呆头呆脑地看着她。

宋软没忍住,噗呲一声乐了出来:“去去去,我要活煤饼子了,你一边玩儿去。”

金花不死心地上前又闻了闻,一点香甜的血腥肉味都没有,反而是一股说不出来刺鼻味道,它阿秋阿求地打了两个喷嚏,嫌弃地把煤袋子一拍,尾巴一甩,高傲地朝屋子里走去。

这两脚兽真没用!

“嘿,”宋软气乐了,“你现在爱答不理,我倒时候烧炕烤火的时候可别凑过来哈!”

虎虎听不懂。

到时候虎虎凑过来你还能把虎虎踹出去?

金花知道这个凶婆娘只会嘴上骂两句,最多不痛不痒地抽它两鼻窦,但力度也会把控在懵逼不伤脑的范围内,和那种一拳锤死野猪的力气也不一样,所以一点也不气虚。

甚至看走得远了一下打不到,嗷呜嗷呜叫嚣着顶嘴。

“呵!”宋软随手从菜园子里捡了块土坷垃丢了过去。

金花一个灵活走位,毛都没沾到一根。

宋软懒得和这个不懂事的黄毛畜生计较,蹲下来准备材料做煤饼子。

要把煤面活成煤饼子的事还是徐大牙告诉她的。

煤面子和煤块不一样,它主打一个细碎,直接烧要么因为接触面积大噼里啪啦一下就烧干净了,一点也不划算;要么压得瓷严实一下就把火压死——两种极端,但都不好烧。

所以得加一些黄泥水和煤面拌起来,团成一个个煤饼子,铺在地上晾干,烧得时候就敲一小块下来。

当然,熟练的人家直接团吧团吧,吧唧一下甩在墙上,要用的时候往下一抠就行——等春天了外来的人走过这些人家的屋外,就会发现墙上残留着一小块一小块的黑色痕迹,还有一些干净留下的黑色颗粒,疙疙赖赖的,像是墙会留痘印似的。

或者手法更娴熟一点的直接搓成拳头大小的煤球,用起来刚刚好。

不过宋软没这个手艺,她只能老老实实的搓圆饼子——乍一看挺简单的,宋软一边搓一边信心十足地想,等搓好了,还得给原主那校长送点去——替原主报效恩师。

嗯。

要是光等她搓完……恩师应该已经报废了。

这玩意儿是真不好搓啊,宋软边活泥边搓煤饼子,两只爪子没一会儿就黢黑黢黑的了,手掌心和虎口处又酸又麻,小臂大臂也不自觉的抽抽,脸上全是一道一道金花一样的黑痕,感觉鼻孔全是煤灰。

她看看还剩下的大几十斤煤饼子,沉默了。

我可爱的由虎头带领的孩儿小兵队呢?组织有新的任务要交给你们!

第87章

“将功赎过”与“过过过……

宋软把金花和白围脖锁到厨房里,打算去召见孩儿队队长。

她活了两辈子,加上前世还是在那样信息大爆炸的时代,也都是头一次遇见金花这样奇葩、赖在人类家蹭吃蹭喝还不走的老虎。但金花毕竟是少数——甚至可以说绝无仅有,小孩子要是不懂事在她这和老虎玩成习惯了,以后在山林子遇到其他野老虎也没什么警惕心怎么办呢?

厨房因为炉火未熄,整个空间里暖呼呼的,金花还挺满意的,垫着大爪子大摇大摆地走到灶膛边边,然后动作熟练地隔了一小段避免火星子灼烧它漂亮的皮毛,尾巴一甩正要躺下,看着硬邦邦的地面下想起了什么,整个人虎重新站了起来。

“呜嗷,呜嗷。”它拿大爪子砰砰地拍着地,打着响鼻发出抗议。

凶婆娘,我的垫子呢?拿过来!

没有垫子怎么睡!

宋软奇迹般地听懂了,她一边从卧房里把特地给金花编的大垫子拖过来,一边骂骂咧咧:“瞧把你能的,还没有垫子睡不了,你以前是怎么睡的?找野人帮你编垫子是吧?”

金花已经达成了目的,双耳向脑后一拉,自动屏蔽了宋软的声音。

这凶婆娘嘴碎得很,虎虎听了烦。

不听不听。

它尾巴一甩,像一座小金山倾倒一样躺在了垫子上,然后又变成了一滩金水,伸腰瘫爪子流动地到处都是,连垫垫都张开了。

真舒服。

它以前过的是什么清汤寡水的苦日子。

金花尾巴一摆一摆地悠闲拍着地面,虎眼眼见着就要慢慢合上了。

宋软看它这悠哉悠哉的样子就气不顺,莫名就理解了为什么那些上了一天班的父母回家,看见自己玩儿一天的孩子时怨气那么重了。

她看着金花,冷笑地拿出一块抹布,从水缸里取了水蘸得湿透,然后逆着金花浑身的毛毛从头到脚擦了一遍。

金花震惊地睁开眼看这个歹毒的两脚兽,眼中的瞳孔放大又缩小,嗷嗷嗷嗷地大声控诉。

“这声音真美妙。”宋软满意地点头,无视金花骂骂咧咧的低吼,志得意满地走出了厨房,“现在舒服了。”

不是,这两脚兽是变态吧!

金花气得弹出指甲在地上直抓,看一边精力满满、正追着一根挂在窗户上像风铃一样被吹得飘来飘去的肉条蹦跳着扑咬的白围脖,把它叼了过来。

还玩儿什么玩儿,过来给你妈我舔毛!

——然后顺嘴把那根肉条吃了。

吧唧吧唧。

还挺好吃。

这两脚兽平时不让它吃,说什么会掉毛这样骗虎的话,呸!虎虎就要吃!

它咬咬咬咬咬。

宋软这边还没意识到她现在已经成为了把孙猴子关在炼丹房的太上老君,心情愉悦地往外走——去找她的孩儿兵去!

刚打开门,就被在门口一个一动不动的身影唬了一跳——她记得她没买石雕啊?

她定睛一看,缓过神来:“宁远,你怎么来了?”

自从她上次从野猪嘴中救了宁远,两人的关系亲近不少,宁远甚至要把她的租金都退了叫她白住,不过宋软坚决不同意——她还是更相信白纸黑字的契约——用亲兄弟还明算账、你要是不收钱我都不敢住之类的话把他堵了回去,这才叫他作罢。

但他似乎很过意不去,于是隔三差五地会送点东西过来,有时候是自己做的鸡蛋饼粘豆包,有时候是从山上摘来、已经洗的干干净净的蓝莓灯笼果之类野果;宋软那也不能白拿,宁远虽然不要,但这孩子腼腆,说不过她,还实诚,每次加上一句“那我生气了”“这样你下次就别来了”之类的凶两句,他就会乖乖听话。

这样一来二去的,也就熟了起来。

——就比如金花现在非常喜欢的那个席子,就是她托宁远做的,你还别说,手艺那是真不错。

但宁远的性子实在腼腆,不知道为什么,和人讲两句话就结巴红脸。

宁远已经在宋软门口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了,但是一直没敢上去敲门,正吸气又呼气想着一咬牙呢,结果门已经打开了。

他对上宋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脸腾一下就红了,活像是白瓷刷上了红漆。

真的是肉眼可见,一下就红了。

宋软震撼地看着,想起了那种倒热水会变色的茶杯。

宁远对上她因为惊奇格外专注的目光,脸上的颜色更红了,原本在心中来来回回被了好几遍的腹稿一下子忘得一干二净,大脑一片空白,只会凭着本能结结巴巴:“我,我听说你考上了教师,我给你送、送点贺礼。”

说真的,要是换一个男的在她面前这样,她不说两巴掌叫他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起码也是疏而远之的。

但是宁远长得实在好看,她也不是不能忍耐一下——宁远的精致得像bjd娃娃,,脸红的时候就像是云霞在白云间铺开,那叫一个灼灼艳丽。

bjd娃娃说着,把手中的篮子递给她。

即使盖了白布,宋软也能闻到浓浓的香气从里面飘出来,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宁远似乎怕又像之前那样被她两句话绕得又拿东西回去,快步回去了。

跑得还挺快。

宋软掀开篮子,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米糕,胖乎乎白绵绵的,撕开里面是如蜂窝一样内芯,一按下去,回弹地还挺快。

宋软咬了一口,甜甜的米香在舌尖蔓开,手艺确实不错。

宋软心情极好把篮子放回厨房,然后就发现金花正在偷吃她的肉干,日常给了它两鼻窦把肉干收好,继续去大队长家找她的孩儿兵队长虎头去。

一听搓完煤饼子会正儿八经请他们吃一顿饭,虎头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这位宋姐姐是个多有钱又大方的仙女姐姐!

他们平时帮她捡捡柴火都能换到糖块,攒攒还能换香到叫人流口水的蒸鸡蛋,现在说会正儿八经请他们吃一顿好吃的,那不就说明比鸡蛋羹还好吗!

什么东西能比鸡蛋羹还好吃啊!他都不敢想!

而且既然是吃饭,那肯定还有馍馍,他都不敢贪心想什么白馍馍,但就是二合面三合面馍馍也好啊!

要知道现在不是秋收那样得干重活的日子,他们这些小孩子,甚至很多大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吃半干的糊糊呢!

不就是搓煤饼子吗!他们天天搓,可有经验了。宋姐姐家就一个人,被分到的煤面子最多也不过百来斤,他们人多,分分一人也就一二十斤,多简单的事啊!

虎头的眼睛亮得像是一双探照灯,一边咽口水,一边急切地对宋软说:“宋姐姐、宋姐姐你等一下,小弟小丫他们在外面玩儿,我这就把他们叫回来!我们马上就去!”

眨眼之间就已经窜了出去,速度快得像一只窜出牢笼的灰兔子。

宋软溜溜达达地转到堂屋里去,打算和大队长说一声。

然后就看见大队长正在炕上唉声叹气。

大队长媳妇正盘着腿在炕上补衣服,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一天天的叹气叹气,家里的福气都要被你叹没了,咱闺女才考上老师呢,你不说为咱闺女开心,又怎么了你这个老东西!”

“闺女以后有着落当然是个好事,我是想在想今天来的那群人……唉!”

大队长是真的愁啊,他吧嗒吧嗒地砸着旱烟,脸像老树皮一样深深地皱起。

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寸呢?去找公社领导认错检讨的时候,恰巧公社领导怎因为几个被下放还不知道怎么安排的人犯愁,得,正好撞枪头口,一波人全都领回来了。

领导倒是说的轻松,说着这群人都是要改造的不用多好的条件,随便找个牛棚叫他们带着就行。

呸!

牛棚给他们住了,牛住哪儿啊?

这群被下放的都是些知识分子,老弱病脆那是占了个全,叫他们自己修房子显然是异想天开……难不成他们还要给这群人盖房子?砖石木瓦不要钱的啊?

他们是东风大队,不是东风王朝!现在分完粮,仓库连老鼠都不往那边跑。

再说,队员们知道了能不闹?

当然,你要说硬说现成的空屋子,他们村里当然也不是没有。但是能在他们这空着没人争的,那都是破烂到一定地步了。

缺梁少壁破顶的,夏天捱一捱也就过去了,还能说一句凉快,他们这冬天可是零下好几十度,就那么个破屋子,捱一捱就凉成块了啊!

他们凉了,他们的东风大队的先进大队的评比,也肯定凉了啊!

而且领导给他们分这批人也有点让他们“将功赎过”的意思,要是这群人凉的一个都不剩,那就是“过过过过”!

天老爷哦,他怎么这么难哦!!

他蹬腿之前,还能不能看见他们东风大队被评上先进大队的那一天啊?难不成以后评上了,让虎头来他坟前烧信给他?

但是现在又说打倒牛鬼蛇神,人死了就是死了没什么地府鬼神的,虎头烧给他,他能收到吗?

大队长越想越悲伤,一张老脸愁成了皱巴巴揉成一团的菊花。

见宋软来了,强打起精神:“小宋?”

第88章

小卷王虎头

宋软识趣地装作没看见他那张皱着橘子皮的老脸——不过从她下乡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月了,她就没咋见过这张橘子皮舒展过几次。她个人觉得,大队长脸上那层层叠叠的褶子除了岁月的磨砺,自己天天锻炼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她把自己借用虎头小队的事含糊地说了一下——没直接说以工代赈,只说孩子们经常来找她玩儿,她和孩子们已经是朋友,明天中午要请孩子们吃饭,叫他们不要拦着,也不用做孩子们的饭了。

——毕竟这年头没有比吃饭还顶顶大的事了,饭都是数着人头做的,小孩子们要是在饭点不回家还出去没

有个正当理由是铁要挨削的,更别说她明天是要打包一窝的孩子走。

而且,俗话说得好,人老奸马老滑,虽然虎头小队口风紧瞒得死,但毕竟是也只是小孩子,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大队长多少会有猜测。

要是叫他误会自己诓骗小孩子白帮她干活,那多不好啊,整得她像是多黑心一样。

大队长也不是个傻子——主要是这年头家家粮食都紧张,谁平白无故地会请别人吃饭?宋软也不是冤大头的性子,八成是自家孩儿们帮了她什么忙。

但一群小孩子,能帮上什么忙——最多不就捡捡柴喂喂鸡扫扫地什么的,大队长真没当一回事。

上宋软本身就在他这几乎刷满了好感,再加上这次还在老师招考中得了个第一——乖乖,那可是唯一一个满分啊!

大队长很尊敬读书人的。

说起来他家往前数三代都还揣着破碗要饭,西北风刮进他们的肚子都要掉两滴泪。但是,据说,他们家以前还阔过的——据说在不知道往前数几朝的遥远时候,出了个举人老爷呢。

所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思想很是影响着他们。大队长的爹袜子都穿得漏脚后跟,还咬着牙供大队长念学堂。

虽然没念出个子丑寅卯,但好歹会打算盘也能写几个字,但在他那代人均大字不识一个的同辈中已经公认是极有学问的了,再加上他为人豪爽义气,这才被选上了大队长,家里的条件也渐渐好起来。

于是他更加相信会读书是好事。

不然也不会做出把自己闺女供到初中的事儿——要知道现在多少男娃家里都舍不得送去上学呢!

而且现在,闺女考上了老师,以后也算是吃公家粮旱涝保收了,大队长就更相信读书是好事了。

所以他挺乐意自家孩子和宋软这样有学问的人待在一起的,那个词怎么说的,熏陶熏陶。

当即一挥袖子,豪爽地说:“一群小崽子,一天天的捣蛋不够找你玩儿你不嫌闹我们还消停呢,哪儿还用得着专门请吃饭?”

这年头人力不值钱,又还只是小孩子,不去宋软那也会漫山遍野蹿、追鸡逗狗玩儿的,消耗消耗精力也好。

宋软思考了一下东北人的战斗力,决定不和循序渐进撕吧,一开口就直接上完一连串的大招:

“那不行,我东西都准备好了,他们不去不就是浪费了吗……我又不是请你我是请孩子们……你是不是不想我和你家孩子玩儿,是不是看不起我……都说好的事你叫我言而无信多丢人啊……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反正我明天中午要是看不见人我肯定会生气的。”

大队长都呆住了。

他想扭头寻找战友支援,却发现他媳妇不知道哪里去了。

啊,什么玩意儿噼里啪啦就炸完了嘞?不是,他才说一句啊,这按流程来说才是开头啊!

就像你试探性地向对面扔了个鸡毛掸子,结果对面哐哐当当地冲你丢了一排核弹然后哔哔哔地一阵枪支弹雨扫射,你的阵地,瞬间成烟花了。

这也忒不讲武德了,哪儿有这样婶儿的!

宋软看看已经被她轰懵了的大队长,拍拍屁股走了。

走到门口,恍若不经意地说一句:“大队长,这也快到寒假了,咱们刚修的学校今年怕是开不了工,再上课得是明年春天了吧?”

大队长下意识地跟着点头:“那肯定,学费都是一期一期交的,现在就剩个尾巴了,傻子才来呢,起码要等明年春……?”

他的声音一顿。

对啊,学校空着啊!

先凑合着住,反正离明年开学还有那么长一段时间,这群人就是蜗牛转世,也够他们把那破房子补好了。

实在不行叫他儿子搭把手——他有三个儿子呢!

村民不乐意给这些要改造的下放分子修房子他也不好强迫,他自己儿子不乐意——不乐意也得给他憋着!

他一个当爹的,还是大队长都天天操心成这样,他们当儿子的凭啥那么轻松

大队长一下子像是卸了思想上的包袱一样轻松起来,橘子皮老脸抻开了。

正巧虎头召集齐了队员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宋软笑了笑,一边带领一仗孩儿兵们朝家里走去,一边在心中琢磨。

原主恩师肯定是要报答的,但她可没想把自己报进去。

先不说东风大队第一次迎来下放分子,正是最新鲜的时候,村民们肯定明里暗里关注着——当初她下乡的时候,都是不知道第多少波知青了,仍旧被像个猴儿似的围观了半个月。

可别小看这些看上去憨厚木讷的村民们,知道什么叫乡村情报组织吗,尤其是那些个大婶大妈,个个都是中的斗鸡中的战斗鸡、克格勃里的vip,关键还有个情报交流中心——以前是村头那颗树底下,现在天冷了就随机掉落在与会人员家里,信息交流往来那叫一个密切。

还有,她可是数了,这批被下放的人足足有六个,就东风大队这个条件肯定是大通铺住在一起,这人多眼杂的,她也不能确定个个都是好的啊。

现在的成分可是能定人生死的,她要是被扣了帽子,高考的政审够她喝一壶。

别到时候恩师没报答,先把自己报废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

她面色平静地拿钥匙打开大门,娃娃兵们动作熟练地朝着煤面堆扑过去,那奋勇争先的样子,活像是一窝小蜜蜂发现一片花海似的。

现在的小孩子可不是后世被娇宠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王子公主,个个都是手工小达人,能干的活像是鲁班转世。

都不找宋软要工具,有的直接用路上捡来的树枝搅,从宋软柴房里薅了两根柴绑一起做成用柴叉子叉——宋软的柴房八成是他们填满的,从里面挑两根合适的柴那叫一个轻车熟路,就跟回自己家上炕似的。

虎头最卷,选了一根三指粗且笔直木棍,搅和好的煤糊糊均匀地在上面糊了一层,稍稍晾干定型,就把木棍从中抽出来,然后再裹下一个,裹完三四个第一个第一个就晾得差不多了,再分成小块,等它彻底晾干,就是更好烧的空心煤了。

关键是动作一点也不慢,看上去年龄八岁工龄七年。

宋软看得那叫一个叹为观止。

天还没完全黑,宋软被分到的那一大袋煤面子就被小孩们活好了——他们甚至超级贴心地帮宋软移到了屋檐下,这样即使突然飘点雨,宋姐姐也不用着急忙慌地收煤饼子子。

他们眼睛亮晶晶地等着宋软验收。

宋软背着两只爪爪,一边审阅一边点头,然后大手一挥:“我已经和你们爷爷说好了,你们明天中午来我家吃饭,我正好早上还能去趟公社。”

还要去公社!

那不就是要去买肉吗!

现在的小孩子——尤其在吃饭的问题上那可比算盘还精,一下子就听懂了宋软的暗示,但是又不可置信。

要知道,现在即使是大人们招待客人,炒两个鸡蛋都已经是极为有重视的招待,他们这群小孩子,居然能得到这样、这样……

小孩子们还小,组织不出多么简洁明了的词语能用马上形容这种感觉,只觉得宋姐姐是真的真的打算好好招待他们,把他们当大人看那种招待!

一个个就跟那没见过世面的土拨鼠似的,齐刷刷地缩着手直立着身子,眼睛瞪得圆溜溜地看向宋软。

宋软笑了一下,故意逗他们:“怎么,不喜欢吃肉呀?”

小孩儿们瞬间急了,熙熙攘攘挤着地叫着:“喜欢,喜欢!!”

一张口,哈喇子刷一下掉下来了。

宋软给他们分撕了一张草纸:“诶呦呦,快擦擦,赶紧回家吧,明天,”

小孩子们不好意思地接过,捂着嘴巴又笑又叫地朝家里跑去。

反正一队都是大队长家的,天也还亮着,宋软也就不送了。

娃娃兵们欢呼雀跃地冲回家里,正好赶上家里开饭。

大队长媳妇没好气地分糊糊:“一群皮猴子,哪里野去了?我还以为你们不吃饭呢!下次再这样都给我饿着!”

皮猴子们瞬间安静下来了,他们缩着脖子,虚虚地相互对视了一眼——奶奶可真凶!

不过小孩子嘛,没心没肺不记事的的,皮猴子们乖巧了一会儿,想着明天的大事,心里跟揣了只砰砰跳的兔子似的,又开始扭起来了,脸上也都是一副“我有事快来问我”的表情。

大队长媳妇莫名其妙:“一个个的屁股上长跳蚤了?”

虎头作为代表,格外神气对着大队长媳妇宣布:“奶奶,明天中午不要做我们的饭了!”

“?”

大队长媳妇瞪圆了眼睛:“小兔崽子,说你两句,故意和我顶缸是吧?”

她说着,就要去拔柴火棍。

“奶,奶!!”

虎头顿时绷不住神气的姿态了,大声叫到:“我没有!是小宋姐姐说明天中午请我们吃饭!爷爷也知道!!”

原本一直在饭桌上当隐形人的白芳芳抬起头来。

第89章

小流氓在她头上找事?……

白芳芳回到二房的里屋还没歇下喘口气,就激动地扯着王老二的袖子叫道:

“你看看,你看看!我说的没错吧,宋软八成是想和咱家结干亲,开始讨好咱家了!她还晓得孩子最好哄,你瞧她心思多深!”

王老二这几天听够了白芳芳来来回回的车轱辘话,一次还得滚半天,现在见她又提,脑袋都大了一圈:“她就是真的要认干亲,也是冲咱爹娘来的,你在中间算个什么,整这么激动劲?”

白芳芳一点也没被他的话打击到,眼睛里都发着光,看上去像是一条眼见了的狼似的:“那倒时候你也是她干哥我也是她干嫂子,她不得孝敬孝敬咱们?”

得,又说到这里来了。

咋就想得这么这么美呢?

王老二往炕上一躺,懒得和自家这个自信到狂野的婆娘多说。

只是个干亲,还是个又远了一层的干哥嫂,这个年头,就是亲哥亲娘,也没见哪个女儿也不会这么贴补的啊,自己的日子不过了?

——慢着,不是没见到。

王老二的目光不自觉落到白芳芳的身上。

白芳芳已经在那里带着一脸梦幻一样微笑,嘀嘀咕咕地分配宋软的钱:“大牛也到了上学的年纪了,多聪明的娃娃,要耽误了多可惜啊。”

听得王老二两眼一黑。

大牛是白芳芳她弟的儿子,不是他有偏见——就是长得像个牛犊子脑袋里像是灌牛粪坨子,也就是白芳芳这个死贴娘家的瞎眼子,才觉得这玩儿意是个好孩子。

一天天的有点好东西就往娘家送,他们家又不是仓库哪儿经得起这么送,理所当然地挨了他妈的削。

挨了削也只是明面上消停一会儿,就跟那打不死的小强似的,看着都拍瘪了,喘口气须须又开始动弹。

他也是前不久才发现,这倒霉娘们居然会悄悄抠自家孩子的东西贴给大牛!

不知道的还以为大牛才是她亲生的娃娃呢!

王老二是越想越不平,腾一下从炕上坐起来,瞪着眼:“白芳芳,老子告诉你,大牛上不上学有他自己的爹妈管,你少搁着整的那有的没的,老子绝对不会掏一分钱!”

“诶你怎么说话的!”一提到娘家,白芳芳就跟那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咵嚓一下跳起来了,“都是自家人,讲这话多伤人啊!”

“而且我现在也没叫你掏啊,我是想拿宋软的钱给大牛交学费——反正也是白来的哇!”

“伤人也比伤钱兜子好!”王老二嚷嚷着,“白来的不是钱啊,大牛要上学,小武小军就不要上了?他们可是你亲儿子!”

白芳芳梗着脖子:“小武小军还小呢,不着急……”

正巧这时,在外面玩儿的小武小军带着妹妹跑进屋子。

虽然没听懂什么急不急的,白天才被宋软当做“大人”一样招待、觉得自己已经是大娃娃的孩子们不乐意了。

小丫没什么底气,但两个男娃就像两只扯着嗓子叫的鸭子,嗷嗷嚎道:“我们不小了!我们不小了!”

“去去去,”转头被亲儿子拆了台的白芳芳脸上挂不住,“你们小孩子知道什么就在这说说说!”

“才没有,宋姐姐就是喜欢我们!她还夸我们好乖!好棒!”

“可拉倒吧,”白芳芳不以为然,贬低的话脱口而出,“就你们一群作人的小皮崽子,还以为宋软是真的喜欢你们啊,她是看在你们爷奶的面子上呢!”

小军小武气得哇哇叫,脸都涨红了:

“才不是!宋姐姐都没请爷爷奶奶,只请了我们!”

“对!!宋姐姐还说要请我们吃肉,她就是喜欢我们!!”

白芳芳正要再贬低两句,突然一顿,惊讶道:“请你们吃肉?”

小军看见妈妈被惊到,自觉扳回一局,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大声说:“对!!”

小武还补充一句:“宋姐姐还说明天早上要去公社买肉!”

白芳芳眼睛一亮,拉着两个儿子的手:“反正你们明天是吃中午饭,不然早上去把你们大牛哥喊来和你们一起去吃。”

两个小朋友瞬间就不乐意了。

他们是辛辛苦苦帮小宋姐姐打了百来斤的煤饼子,小宋姐姐才说要请他们吃饭的。

凭什么白大牛什么都没干,还要和他们一起去吃饭?

白大牛那么能吃还喜欢抢东西,带去了他们得少吃多少!

顿时齐刷刷叫到:“不要,不要!”

王老二也说:“你说的是什么话,哪儿有客带客的,传出去还说我们没家教。”

白芳芳咬了咬腮帮子,目光在三个孩子中逡巡了一遍:

“那小丫明天就别去了,换大牛去,这总没得说了吧?”

她勉为其难地做出退让。

小丫掰着指头呢,突然导弹就兜头炸下来了。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我不,我不换,我不换!我要自己去!”

白芳芳皱眉:“我是你妈,我还能害你吗?你一个小丫头,肠子都还没长好呢,吃太好了受不住。听话,妈明天给你糊地瓜吃。”

她不说还好,一说,小丫哭得更大声了:“不要,受得住,受得住!我不要吃地瓜,我要吃肉!”

她的两个哥哥同仇敌忾:“就是,哪儿有不能吃肉的?”

“小丫不能吃,凭什么白大牛就可以吃?”

“妈妈就是偏心,只喜欢白大牛!”

白芳芳恼羞成怒,黑着脸扬声道:“瞎说八道些什么,是不是找抽?”

三个小孩子更委屈,哭闹声此起彼伏,不大的小屋子里听取呜呜一片。

“你消停点!”王老二终于看不下去了,“你再这样你就给我滚回你白家去,”

白芳芳有点讪讪,又有些不服:“我也是想着,小丫才这么大点,还是个女娃娃,吃两粒米就饱了,多亏哪,大牛去不也能吃得多些吗?合起来也是咱家占便宜”

见王老二眼睛一瞪。

“好好好,让她去就是了!”被男人孩子一起围攻的白芳芳中终于还是抵不住,败下阵来,“你们可真是亲爷俩!全家就我一个外人。”

只是到底不平,瞪了一眼小丫,嘴上骂骂咧咧:“一个女娃娃,嘴巴这么馋!”

小丫已经习惯了被妈妈说,虽然难过但也还好,见妈妈似乎终于歇了拿她换表哥的心思、自己明天可以去宋姐姐家吃饭,反而高兴了起来,哭声也渐渐平息了。

白芳芳没好气地把手上的外套往炕上一丢,也不管衣服还没脱的三个崽子,躺在炕上睡觉去了。

三个小崽子无精打采地自己脱了衣服,也跟着上炕,还有些没缓过来,时不时发出一声抽噎声。

不过小孩子不记事,尤其是被糙养着的农村娃儿,虽然睡前闹了这么一场,但一觉醒来,伤心和难过就像是被睡没了似的,又是活力满满的小炮仗。

三个小萝卜头连着大房的虎头和另一个萝卜头,一群小豆丁刚吃过早饭就聚集在一起,先围着大队长肌肤叽叽喳喳地叫换。

“奶奶奶奶,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还早呢,公鸡才刚打完鸣呢。”

小豆丁们焦急地在屋子院子里转了两圈,又跑回来:“奶奶奶奶,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还早呢,雀儿还在呢晨叫呢。”

“奶奶奶奶……”

大队长媳妇被这群不消停的碎嘴子葫芦娃们叫得头都大了,只觉得有人拿钻头突突突地往她脑仁上扎。

终于忍不住,把锅刷往锅里一丢,将小兔崽子们轰出去。

“去去去去,出去玩儿去,别打扰奶奶干活儿!”

小豆丁们还是怕这个家里的最高领导人的,见奶奶眼睛都瞪起来了,不情不愿地往外一哄而散。

但肉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他们连平日里最喜欢的“打仗”游戏都不乐意玩儿,一个个就跟刚出生的小鸭子似的,在田埂上挤成一坨。

看看秋收后光秃秃的田,看看天上白白的云,扯两根草,又开始叹气。

“怎么还没到中午呀。”

“虎头哥虎头哥,现在什么时候了呀?”

“小宋姐姐正在在干什么呢?”

小宋姐姐正在肉联厂买肉。

其实家里还有肉——前不久她还带着金花上又囤一波冬粮呢,地窖被狍子野羊野鹿填的满满的,她还抄了一家野驴呢。

不过出于对自家小野驴身心健康的考虑,她让金花在外面吃完了才回去。

但都是些野东西,天天上山下河还有天敌追得到处窜,肉质十分紧实——换句话就干巴塞牙——还有一股明显的腥骚味儿,用来招待自己的小贵客们显然是不够的。

——最最最主要的是她吃腻歪了,也想换个口味。

宋软到得早,肉站的案板上还摆着很多东西。

宋软大概扫了一眼:“同志,我要两斤肉、一只猪蹄、一只鸡。”

看到另一边摆着的鱼,不大,最大的一条看上去也就比她巴掌大一点,又说:“鱼也来三条。”

她昨天晚上专门赶着小驴磨了点豆腐,本来是想炒个肉末豆腐的,现在看看鱼炖豆腐也不错啊。

哟呵,是个大客户啊。

原本大咧咧岔腿坐着的屠夫收了腿从椅子上站起来:“这么早就开始准备年货了?”

“哪儿啊,家里有且(客人)。”宋软现在已经很能接茬了。

“这可不老少,”屠夫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甚至憋出个文绉绉的词儿,“贵客啊。”

“那可不咋地。”

屠夫嘴上扯着闲白,手上的功夫丝毫没受影响。

动作利落的从钩子上取下一大块,锋利的砍刀一划拉,一块带皮的肉落在了案板上,纹理很是好看。

屠夫把肉放在秤的吊盘上,正正好两斤。

“怎么样大妹子,老哥这手法准吧。”屠夫得意洋洋地吹嘘到,“我砍十来年猪肉了,我的手就是尺!”

“大哥厉害。”

宋软顺嘴捧了一句。

于是屠夫说得更起劲了。

宋软应和着,眼睛不经意往屋里一扫,定住了。

“诶大哥,里面那一桶装的是猪下水吗?”

提前这个,原本还兴致勃勃叭叭的屠夫就跟被霜打了个茄子似的,有气无力地说:“是的。”

宋软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愣:“咋了,这下水不新鲜啊?”

“新鲜,今天早上刚拉来的,怎么会不新鲜!”屠夫连忙打起精神自证清白,但没多久又歇气了,“但这玩意,新不新鲜都没人买啊!这玩意儿,得要肉票。”

当然,和买纯肉比起来,要的肉票至少少一半,但也还是要肉票的啊。

现在最稀罕的是肉票,有肉票不买肉买下水,几个人会干?

如果是实在想吃肉但是没钱,对,你要硬说,下水也是肉,但这玩意儿的气味重啊,处理得再干净,要想做得像那么回事还是得下大油下大料——更不值当了。

他是吃公家饭的,东西卖不卖得完的虽然不会罚他,但这玩意儿卖不掉天天放这里,熏的是他啊!这摊子巴掌大的地方,他躲都没法躲。

——尤其下水这东西还是会越放越臭的,臭味儿还和茅坑同根同源。

他是个屠夫,身上有血腥气有生肉味,那是他工作的勋章、骄傲的证明,有股屎味是怎么个事?

屠夫越想越悲伤。

宋软眨巴眨巴眼,一脸单纯地问:“那大哥,这下水怎么卖的?”

屠夫的眼睛蹭一下就亮了——对啊,这是个家里有且的大客户,看上去还是个好忽悠的青年娃娃,连忙热情地说:“下水便宜的嘞,你要是想要,我给你个内部价——这么一整副,一大桶整整的——你给个两三块钱就行。”

“妹儿,哥可告诉你,这玩意儿做好了不比肉差,而且成适合下酒了——你家今天不是刚好来且吗!”

宋软看上去有些意动:“确实蛮划算——那得多少肉票?”

屠夫脸上的笑容一僵:“这,这,得要两张。”

宋软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两张?那我还不如买肉呢!”

对啊,确实是还不如买肉呢。

屠夫一边在心中吐槽,一边在嘴上苦口婆心:“妹儿啊,账不是这么算的啊,你看着一整副下水得有十来斤呢,你要是买肉,才只能买两斤!”

宋软看上去有些动摇,但还是迟疑:“但这还是有点贵……算了算了……”

“别算啊!”

好不容易等来个冤大头,屠夫一下子急了,左右看了看,凑到宋软面前小声地说:“这样,我给你悄悄搭点猪耳朵,你不是招待客吗,这玩意儿下酒成好了。”

见宋软还是没说话,他牙疼似的在原地憋了一会儿,又加码:“再给你整点猪脸肉!”

宋软的目光落在一边的大骨,得寸进尺:“那你再给我搭两根骨头。”

现在的骨头是真的骨头,上面被剔得干干净净——屠夫对他这一手几乎是很自豪的。

他盯着苍蝇站上去都劈叉的骨头看了一会儿,一咬牙:“我给你送五根,但你得把这一副全买了。”

宋软本来就想买一副——她吃不完,但是金花是很喜欢吃内脏的,但是因为存了内脏的不好放,所以她会刚打到猎物的时候就把内脏掏出来先给金花吃掉。

现在地窖里猎物肚子里都是空的,金花已经很久没吃内脏了。

今天他们吃大餐,也给金花弄点东西打牙祭吧,不然又得在那里嗷嗷叫。

宋软想着金花那只大馋虎,很痛快地答应下来:“行。”

原本一脸牙疼样的屠夫瞬间眉开眼笑,动作利落地把猪下水捞出来扎好,生怕宋软反悔。

摊子是公家的,肉骨是公家的,他是每个月拿死工资的,送点肉骨给宋软最多只是自己能占的便宜少些,但又不是向外掏钱,有什么好心疼的——他要和肉联厂打一辈子交道呢,占便宜的机会多的是。

但是,下水卖出去了,提升的是他工作环境的质量!

双方都很满意。

但这么一番推拉,眼见着太阳已经偏高了,宋软本来还打算去供销社买点糕点饼干的,现在也只得放弃这个打算,背着背篓往东风大队的方向边走边等牛车。

没想到路都快走了一半了,也没有听见牛铃铛叮叮当当的声音。

不宽的黄泥路村道上一片安静,路边树的叶子已经掉光,一个个光光秃秃地指刀向天昂,像是一排沉默的哨兵。

没等来车的宋软耷拉着一张脸,把脚底下的落叶踩得吱嘎吱嘎响。

“吱~咻~”

一道长而响亮的口哨从边上的树林边传来,接着是一道流里流气的声音。

“哟,妹子一个人背着这么大筐东西,重不重啊?”

正气闷的宋软不可思议地抬头。

怎么个事,有小流氓找事

找她头上来了?

第90章

救命这女人对流氓耍流氓……

说实话,宋软是有些新奇的。

她前世还没被发现是真千金的时候跟着养父母在农村生活过,对一些事也是有所耳闻,在她的印象中,“穷山恶水出刁民”并不是一句空谈,更何况在这个更为贫穷的年代。

所以,她在下乡之前,也是有准备自己遇见一些极品,什么流氓逼嫁、八婆栽赃、强取豪夺、流言杀人等等等——她那个随身小空间里的板砖菜刀玻璃碎可不是空摆着好看的。

有准备那肯定是有期待,她还搬出了知青点,隔三差五炖肉加餐,就没掩饰过自己有钱的事,没想到除了一开始被她随手就收拾的小猫三两只,后头还真没遇见什么大事。

——嗯,她现在遇见的最大还拿它没办法的无赖,还是那头臭不要脸赖她家不走的老虎。

尤其现在农闲、这年头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她几乎闲出屁来,一天天盼星星盼月亮地就想着有人来找事给她解闷,没想到东风大队的热闹虽然一场一场又一场,但都是在自家闹,还没谁闹上她家的。

她只能做个在台下鼓掌的观众(猫猫失落脸.jpg)。

导致她很有一种准备落空的失落感。

有时候她还恨铁不成钢,懂不懂什么风浪越大鱼越贵、高风险才能有高收益啊,来被她玩儿……啊不,找她事啊。

——没想到,没想到啊。

看来还是得向外发展啊。

宋软抬头望去,是三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开口的那个手上拿着一只自制的土烟卷,眼神轻佻,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她抬头,那张漂亮的小脸暴露在阳光下,在金色的光线中更显得肤莹玉润,三人齐刷刷地亮了眼睛,不怀好意地对视了一眼,慢慢地围了过来。

宋软胆小脆弱又无辜地睁大了眼睛,手攥着肩膀前的背篓带子,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埋着头就要走:“我不认识你们,我要回家了。”

她像一朵瑟瑟发抖的小白花一样在风中颤抖,直把三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混混眼睛都看直了,哪儿会愿意放过她?

“啊呀呀妹妹,急着走什么啊,哪儿,咱唠唠嗑,就熟悉了。”

“就是就是,能遇见也是缘分啊,交个朋友呗,哥几个以后罩着你!”

宋软后退了两步,看上去脸都气红了:“谁要和你们做朋友,给我让开!”

“哟哟哟。”三个混混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齐刷刷地笑了出来。

“给~我~让~开~”最先说话的卷烟男模仿着她的语调,“还是个小辣椒呢!”

“嘿,小辣椒才带劲!”

宋软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整个人被气得不行了,冷声道:“你们快点让开,我家里人还等着我回去做饭,见不到我肯定会出来找的!”

“哟哟哟,妹妹还要回去做饭啊。”

“谁来找你呀?是你的姐姐妹妹吗?”

“那可得叫她们快点来啊,被让哥几个等急了。”

几人恶劣地调笑道。

一个小混混搓着手走上前来,一把拉住她的背篓:“背篓都压得掉下来了,我看看妹妹你回去要做什么好吃的?”

一看到她背篓里满满当当的东西,尤其是上面那一大块的肉,眼睛都直了:“哟,还真要做好吃的啊!大哥,快来看!”

另外两个男人随便一扫,眼睛就像被磁石牢牢吸住了一样:“哟,还是个大户人家。”

“妹妹你是不是知道哥几个好久没吃肉了,特地来给我们送肉啊?”

“这多不好意思啊,来来来,快把背篓放下来,哥几个给你背着。”

宋软一顿,看上去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你们愿意帮我背背篓?”

三个混混大笑出声,扒着宋软背篓沿的混混不怀好意地说:“背个背篓算什么,哥哥们疼你,连你一起背都可以。”

宋软:!

还有这个思路!

她眼睛一亮。

“就是就是,你一个女人,别那么要强,你的强来了。”

落在宋软的耳朵里,就是——你的驴来了。

“那你们扛着我走行不行?”她问。

“诶哟哟,别说扛着,你骑着都行啊。但哥几个也不能打白工,妹妹你得先陪我们玩玩。”

宋软脸上带着笑意:“好啊。”

三个混混出离兴奋,冲着宋伸出手:

“嘿嘿黑你到是识时务,哥哥们会好好疼你……啊啊啊!!!!”

宋软劈手对着他们的手腕就是重重一砍,温柔单纯又善良:“我也会让哥哥们好好疼的。”

“你个臭娘们你……啊啊啊啊疼疼疼!”

“啊啊啊啊!!!”

惨叫声一瞬间此起彼伏。

****

“不是疼完了你们就扛我走的?起来啊!”宋软一脚踢在小混混的背上,不满地说。

被打得已经宛如一滩烂泥的小混混艰难地从胸腔吐出一口气:“我、我们错了。”

呜呜呜,以为在路上遇见了个单纯小白兔能沾沾便宜的,没想到突然这兔子一蹬腿,比老虎还猛啊!

那她一开始装那副死样子干什么啊!

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有毒啊!一肚子坏水啊!!

他心如死灰地躺在地上。

再看宋软那张艳丽的脸,那是一点旖旎的感觉都没有,只觉得多看一眼就觉得浑身疼。

他求饶道:“姑奶奶,我们再也不敢了。”

宋软柳眉倒竖:“什么意思,老娘这么疼你们,耍赖是吧!难道说是我疼的不够!”

她一脚踹断周围一棵足有碗口粗的树,又从中间踹成两段,左右手各拎着一段,像是拖着双股剑一样气势汹汹向三人走去。

三个被打得爬都爬不起来的混混魂都要下掉了,在地上拼命向后挪着求饶,哭爹喊娘地叫道:“够够够,打不得了,打不得了,再打就没命了!扛,扛,我们扛!!姑奶奶,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就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哼,算你们识抬举。”

宋软冷笑一声,抬手按住最前面的那个混混,猛地扒他外套。

现在的小混混对着这么个泰坦母夜叉,那是一点花花心思都不敢有,只觉得这个恶毒女人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毛都吓得竖起来了。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他就像个受到迫害的娘家妇女一样,死死地揪住胸前的衣服,尖叫道:“我是正经人!耍流氓了啊!来人啊!!!”

“胡说八道什么?”宋软上手就给他一巴掌,“没有镜子总有尿吧?也不照照镜子,好大的脸!”

“还正经人,正经人光天化日之下在路上拦姑娘?”

然后就把他的外套整个扒了下来。

小混混嚎得更加惨烈:“我错了,我不好看,我错了!你找强哥,强哥眼睛大!!”

“卧槽你妈的狗东西……啊啊啊啊,别扒,我不行,我真的不行,我三秒!老三厉害,你扒老三去啊啊啊!”

“啊啊啊啊不要啊,你们两个不讲义气!姐,奶奶,奶奶……!!!”

三声不同音色但同

样惊恐的惨嚎过后,宋软把搜刮来的三件外套交叠地串在两根树枝上,做成一个简易的布兜子担架,整个人坐了上去。

“愣着干什么,还不滚过来抬我?把老娘抬回村里,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见三人不动,从地上捡了根树枝,重重地往地上一抽:“怎么的,还要我请你们不成?”

那树枝就跟神兵利器一样,在地上抽出了一道足半指深的沟。

三个人看得眼睛都吓直了。

“不,不敢!”三个被揍成猪头的混混忍着身上的疼痛,忙不迭爬了起来。

“那还不快点走!没眼色的东西!”

黄泥和石块被踩实形成的山路上乡村的山路上,两个被扒了外套的混混肩上扛着一个用他们外套简单做成的布担架,走得哼哧哼哧,宋软跟个大爷似的坐在上面,边上还跟着一个背着大背篓的混混随行伺候。

——三个劳动力充分利用。

宋软一树枝抽在前面混混的背上,训斥道:“没吃饭啊一个个的!耽误我回家,我叫你们好看!”

前面的混混被抽得一个颤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宋软又一树枝抽了下来,横眉挑眼地凶道:“这么平的路都走不好,还是你故意地想颠我?你是不是!”

不是,谁敢欺负你啊?

他们就是瞎了眼倒了霉没有好好拜神,遇见这么个凶悍东西!

这就是所谓的,夜路走过的多了总会遇见鬼的吗?他们回去一定好好做人。

那混混在心中一把鼻涕一把泪,脸上又不敢表现出来。

后面的混混看见前头兄弟惨状,忙不迭地走得更稳了些。

他走稳了就宋软就会放过他?

一树枝又抽在他身上:“喘气声这么大,想吵死谁?!安静点!”

后面的混混:……

呜呜呜,我们为什么喘成这样,你心里没点数吗?你以为自己很轻吗?!

他敢怒不敢言地把呼吸声憋小了一点。

被背篓走得直喘的混混连忙也把自己的呼吸声憋小了。

他没整这个变化,宋软都快忘记他了,当即一树枝抽在边上被背篓的那混混身上:“你们三个是兄弟,也不好就这么拉下你。”

被背篓小混混:……

这种时候,也可以不做兄弟的。

三个人这一路走的得那叫一个水深火热。

今天一不是集二不是市三不是节,这条去往公社的路上没什么人,一直走到村口,才遇见一个轮值扫厕所的徐大牙,一见他们这造型,眼睛都瞪大了。

“哟,小宋,你们这是……”

宋软扬起单纯又无辜的小脸,细声细气地说:“我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其实没什么大事,但这三位好同志实在好心,说要学雷锋做好事,非要把我抬回来。”

“对吧?”她笑里藏刀暗含杀机地低头问。

“对、对、对,我们学雷锋做好事。”三个混混猛地打了个哆嗦,欲哭无泪地说。

徐大牙叹为观止:“咋我就没遇见这样的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