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2 / 2)

旧闻一则 山有嘉卉 46794 字 26天前

脑海里突然就开始放歌,“乌溜溜的黑眼珠”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她及

时咬住了舌尖。

“在看什么?”徐相悦三两步走近了才问道。

闻度把下巴搁在窗边,仰头看着她,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她修长的脖颈和线条优越的下颌,还有她嘴角上扬的弧度,看起来轻松又愉快。

于是他爽快承认道:“看你啊。”

徐相悦一愣,旋即面上露出一抹局促的赧然来,她抿抿唇,一声不吭的走开,从车头绕到副驾驶那边,门一拉就坐了进去。

要系安全带的时候,闻度伸手过去,满是兴致勃勃地道:“我来我来,让我试试。”

徐相悦又愣了一下:“……试什么?”

“试试帮别人扣安全带是什么感觉啊。”他回答道。

徐相悦眼睛一眨,捏着安全带的扣子问道:“你没有给别人扣过安全带吗?”

“没有啊。”闻度看着她,神色坦荡地回答,伸手要抠她手里的安全带扣子,好似随意的问道,“你给别人扣过啊?”

徐相悦嗯了声,他先是一愣,随即拽过被她抓着的安全带,探身狠狠往插孔里面一插。

闷声闷气地问道:“谁这么大牌啊,得你帮他系安全带?”

徐相悦本来还因为他的猝然靠近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屏住呼吸,视线都不敢下移去看他,更别提身体了,那叫一个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手掌都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无名指的指甲紧紧抠住掌心。

这会儿突然听到他有些气咻咻的这么一句,没憋住,嗤的笑出一声来,原本憋住的气一下就泄了。

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下来,一本正经的回答:“我奶奶呀。”

闻度:“……”嗨呀,你早说啊!

他有些尴尬了,转过脸去看窗外,一边启动车子,一边清清嗓子,语气有些讪讪:“奶奶啊……那、那是挺大牌的……嗯,应该的,以后我也帮……嗯,向你看齐。”

说着说着就突然结巴起来,徐相悦忍俊不禁,抬手捏着鼻子挡住嘴,发出一阵闷笑。

目光在他突然变红的耳尖上停留了几秒,接着才移开视线。

然后从车窗的倒影里看到自己上翘的嘴角,连忙用力往下压了压。

这时她就想,为什么会答应让他追自己试试看呢?无非是没有经验,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想试试谈恋爱,于是任由喜欢的情绪和那一点不舍主宰大脑。

可是她得承认,她现在是快乐的,比纠结如何拒绝和放弃他那段时间,要快乐得多,也许人就该学会及时行乐。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问闻度:“那家餐厅在哪里?”

“青年路,靠近少年宫那个位置。”闻度回答道,接着问她,“你小时候去少年宫上过兴趣班吗?”

“去上过书法课和钢琴课。”徐相悦回忆了一下,笑道,“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但是我妈觉得技多不压身,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所以坚持让我去学,还花了大价钱给我买了钢琴。”

“我在少年宫学过国画,也学过书法。”闻度诶了声,笑着猜测,“你说会不会以前我们就见过?”

徐相悦说那可不好说,“不过我觉得不太可能,因为我没上多久,学了个基本功就不去了,钢琴是自己在家练的,我妈说不考级就不考级,但会还是要会。”

闻度失笑:“学一些艺术,提高一下审美能力,感受一下艺术的熏陶,起一个陶冶情操的作用,其实从这个角度来说,阿姨的想法是对的,没必要过分追求证书。”

“什么呀,那是因为每次去少年宫我都不开心,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徐相悦啧了声,“还不如我爸带我去菜市场看人家杀鱼呢。”

闻度闻言先是一愣,旋即一阵好笑,原来有些人,当医生不仅仅是家学渊源,更是编写在NDA序列里的本能。

“你真是天生就吃这碗饭的。”他感慨道。

徐相悦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想起来中午吃饭时范思道说的事,于是当笑话跟他讲,说双医家庭的小孩都要早早学会自立自强,就像她小时候那样。

“虽然爸妈对我各有要求,但实际上还是顾不太到的,所以我经常都要去上补习班,因为有人看着我写作业。”

闻度听了立刻表示:“你的孩子不会走你的老路的,放心吧。”

徐相悦:“……”这话听着不太中听:)

她转头看着车窗外面的车流,正直晚高峰,哪里都堵,没一会儿他们也停了下来,前后左右都是车,从前窗看出去,前方的车灯就像一条蜿蜒的火龙。

“我最近遇到一个病人。”她突然想说说46床的事。

闻度静静听着,越听越觉得有些坐立不安,不是,怎么就那么巧,这节骨眼儿上她就碰到这么个典型事例?

男的婚内出轨,出轨对象还是他的发小,等于是什么?闻度突然想起来一个不太合适的比喻……

“呃……我平时买东西,有时候在架那会儿我不喜欢,或者半草不草,就没买,结果等到它下架了,过了一段时间,我又喜欢了,只好去二手市场收闲置,有可能买到便宜的,但也有可能比原价高一大截,我们管这种心态叫事后草,你说……是不是跟你这个病人的老公和有点像?”

徐相悦听完:“……”我跟你们这群二次元梗王拼啦!!!

她真是连夜背梗都跟不上这人的脑洞,怎么会联想到这里的,而且要命的是,你还别说,是有点像。

但她觉得本质就是,“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就是贱。”

闻度:“……”你也太尖锐太直接了!

“不是在点我吧?”他眨眨眼,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心里庆幸幸好堵车了,要不然他这车说不定要漂移到绿化带上去。

徐相悦拒不承认:“当然不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会这样吗?再说了,他们什么关系,我们什么关系?不搭噶。”

闻度一听她这么说就有点急了,侧过身看着她,伸手拉了一下她的安全带,认真道:“不会的,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我知道我保证没有用,但是,你要相信自己的运气,不会遇到那样的烂人。”

徐相悦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劝人的,顿时哭笑不得,低头看一眼他的爪子,有些紧张地警告道:“你松手的时候慢点啊,要是弹得我疼了,你就从车上滚下去。”

诶呀,这人好绝情。

闻度有些讪讪的,轻轻把手往她那边送了送,让安全带慢慢恢复原状。

绿灯亮了,徐相悦抬抬下巴,他便转头发动车子,跟上前面的车辆。

到了下一个路口,道路状况意外的变好起来,虽然还是车多,但最起码不再拥堵。

车厢里开了车载电台,交通频道正在插播路况,徐相悦撑着额角侧头看向认真开车的人,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会让你朋友……说那样的话?”

闻度回过神,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昨天那条关小禾的语音?”但他还是确认了一遍。

徐相悦嗯了声,咬咬嘴唇,犹豫片刻还是道:“有点尴尬不是吗?我觉得她也很尴尬,被你要求说这种话,我听着也……要是我多心一点,会觉得你这是不是故意让我出丑,你说……她会不会觉得我很……很那什么,就是事精,小心眼?”

她想到这里,整个人都坐直起来,显得有些紧张,嘴唇先是紧抿着,接着下唇就被她用牙齿用力咬住了。

闻度被她感染,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不会,怎么会。”他忙解释道,“我这么做,一是想让她们俩先知道,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说实话有时候玩闹起来确实不太在意,会有肢体接触,知道你介意,我们相处的时候就会多点注意,她们提前知道,也不会因此觉得我是莫名其妙就疏远她们。”

“二是也想让你知道一下关小禾的真实想法,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是想经常见到她,和她亲近的,而不是会觉得恶心,她都觉得和我亲热会恶心了,怎么可能还跟我有什么,对吧?我又不是钱,人见人爱的。”

车子这时竟然恰好就停了,他扶着方向盘,猛地往她跟前一凑:“你说是吧,阿悦?”

徐相悦:“!!!”

她被眼前突然放大的脸孔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仰,直接撞在座椅的颈枕上。

刚要恼怒,就听他道:“所以放心吧,她没有误会你,反而对我说,太好啦,终于有个人能来收你了,以后你再在我们店里白吃白喝,我就找你家长要钱去。”

他说着眼睛一弯,盯着她看起来。

徐相悦脸上的温度立刻就腾一下蹿起来了,她刚张嘴要说谁是你家长,就听他笑眯眯地说了句:“下车吧,公主。”

徐相悦:“???”

徐相悦:“……”

见她脸色接连变化,闻度立刻一本正经起来,指着车窗外的餐厅的外墙:“是他们说的,不关我的事。”

她看出去,餐厅的外墙上画着穿执事服的金发男人,一旁用梦幻的字体写着:“欢迎各位公主和王子光临”。

徐相悦:“……”这老板该不会是个中二病吧:)

—————

西园童话餐厅在青年路的路尾,门口是一个有着圆形喷泉水池的微型广场,对面就是市少年宫。

徐相悦站在餐厅门口,转身看向对面,少年宫的建筑外墙上画着五颜六色的图画,弹琴的打羽毛球的画画的下棋的,全都是兴趣班课程,飞扬的五线谱上音符跳动,看上去非常轻快。

但徐相悦觉得,来这里的小孩肯定有一部分是和当初的自己一样,觉得痛不欲生的。

倒是闻度,“你那个时候来上兴趣班,会觉得快乐吗?”

闻度正在门口验号码呢,闻言也回头看了眼那边,笑道:“会啊,很快乐,因为那个时候前面有一家烧烤店的炸鸡翅很好吃,每次放学我爸或者我妈都会请我去搓一顿,我专门吃炸鸡翅,百吃不厌。”

哪怕只是为了口好吃的,他也会觉得上补习班是件很快乐的事。

徐相悦:“……”

她沉默几秒,问道:“那家店还开着吗?”

“早就关门了,老板去世了,他儿子不做这行。”闻度笑着摇摇头,“不过当时我碰巧过来,见到他儿子在处理铺子,听说我从小就爱吃他爸做的烧烤,还给我写了调料配方,后来回去我又调整了一下,下次做给你吃。”

就这两天功夫,徐相悦已经听他许诺了好多个下次。

下次一起去吃火锅,下次去他朋友的店里玩,下次给她做烧烤……她听着既觉得有些期待,又觉得有些感慨。

他好像很笃定他们还有很多以后,有的是时间去做很多的事,所以“下次”就像不要钱一样随便就说了。

也不知道到底能记得住多少,又能实现多少。

闻度回答完她的话,抬手胳膊横过她身后,用手腕轻轻推了一下她肩膀,俩人跟着门口的服务生往里走。

刚进门,就听见一句非常欢快响亮的:“欢迎两位殿下,希望您能有一个美妙的夜晚。”

俩人吓了一跳,抬眼就看见一位穿着黑色燕尾服的金发帅哥正在面前,见他们看过去,还朝他们wink一下,接着变了个小魔术,递给徐相悦一支红色的玫瑰花。

甚至还鞠了个躬:“献给这位美丽优雅的公主殿下。”

虽然真的很夸张,但应该没有女孩子会不喜欢被夸漂亮优雅吧?徐相悦顿时忍不住抿唇笑起来,接过花后道了声谢。

想了想,又温声说了句:“辛苦了。”

对方的笑容立刻变得更加灿烂了,主动问道:“两位需要拍照吗?”

经提醒,徐相悦才发现餐厅的大堂布置得很有特色,拱形的门窗和天花板,墙面上繁复的石膏浮雕,镀金的画框里装裱着富有宗教色彩的画作,大理石地面上铺着地毯,壁炉旁边是曲线柔美的家具,雕刻着精细的花草纹,扶手椅和沙发上的垫子都是酒红色的,提花面料上玫瑰花的纹样清晰可见,仰头就见华丽耀眼的水晶吊灯,灯光散射在陶瓷花瓶上,泛着柔和的光芒。

整个布置到处都是金色、深红、宝石蓝这样浓郁的颜色,让人仿佛瞬间穿越到某一个贵族的古堡里。

刚好有两个穿着Lolita裙子的女生在拍照,徐相悦看了一会儿,对闻度说:“咱们走吧。”

闻度问道:“不拍照吗,来都来了,这么好的布景,不拍照是不是有点浪费?”

徐相悦刚要回答,就见两个女生拍完从场地里离开,便道:“那你现在拍吧,拍个空镜,待会儿发给我,可以发朋友圈。”

“你不出镜吗?”闻度惊讶,劝她,“你也去吧,我拍照还可以的,给你拍好看点,我再给你P一下图?”

徐相悦摇摇头,觉得麻烦,说肚子饿了,闻度见劝不动,只好作罢,匆匆拍了张照片就和她一起往里走。

一路上随处可见童话故事的壁画,小美人鱼旁边是卖火柴的小姑娘,七个小矮人和白雪公主正好奇地看着她幻想出来的烤鹅……

“野天鹅,冰雪女王,拇指姑娘,玫瑰花精……”闻度一边走一边对着墙上的画指指点点,辨认着这是哪个故事里面的人物,兴致勃勃地问徐相悦,“你还能记得起来这些故事的内容吗?”

徐相悦摇摇头:“很多都不太记得了,但我听说,有的故事有不同版本的结局。”

“暗**?”闻度笑笑,“故事嘛,相信你喜欢的那个故事就好了。”

徐相悦点点头,好奇地打量着其他的墙画,直到被服务员领着进了一间包厢。

门一推开,就听到悦耳的风铃声叮叮当当传来,包厢的墙壁上绘满了青藤和玫瑰,连桌椅上都随处可见玫瑰花的影子,桌腿和椅子腿上雕刻着精致的玫瑰花,坐垫是红色玫瑰提花的,白色的桌垫四周印有玫瑰花墙,桌子正中和包厢的角落都摆放有插着玫瑰花的花瓶,从花骨朵到盛开再到凋落,一朵花的每一种形态都可以在这里找到。

灯光则是有些刻意调成的微微昏黄,墙上装饰着很古典的烛台状壁灯,桌角也放着同款的三联烛台,手腕粗的白色蜡烛在玻璃灯罩里燃烧,烛光如豆,更添几分神秘。

而且这里房间的隔音应该很好,徐相悦进来以后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你觉不觉得很像电影里面的场景?工业革命以前,还没有电的时候,只能靠蜡烛,大晚上的举着烛台走在没什么人的宫殿里……探险?”她站在桌边扭头问闻度。

闻度听了前面正要点头,就听到她最后两个字,顿时忍俊不禁的抿住嘴唇,“公主秒变探险家?”

她还说他脑洞多,看来她也不遑多让。

好好好,这下他们俩更配啦!

徐相悦被调侃了一句,有些赧然,努努嘴跟他抬杠:“谁家公主自己端烛台?明明是女仆。”

闻度笑着提她拉开椅子,问她:“没看出来是哪个故事吗?”

他指指随处可见的玫瑰花,见徐相悦摇头,便笑着提醒她:“睡美人的故事还记得吗?”

徐相悦眨眨眼,“啊?你是说……被王子亲醒的那个睡美人吗?”

她左右环顾一周,笑道:“确实有可能,这样的环境是很适合当卧室,可惜我们就要在公主的房间吃饭啦。”

闻度被她略带雀跃的调侃语气逗笑,转眼看到她放在一旁的包,正好是他刚送的那个,眉眼间的笑意便更加明显起来。

菜是他订位时顺便就点好的,坐下没多久就开始上菜。

来上菜的服务员男的燕尾服女的女仆装,礼仪周全,跟徐相悦看过的一些电影和电视剧里一模一样,可以说非常沉浸式了。

上菜顺序和普通的西餐差不多,先上的是餐前酒和开胃小食,但因为要开车,所以闻度将餐前酒换成了无酒精的鸡尾酒,加入了石榴汁的苏打水是红色的,浮着一块冰块,冰块上面放了一小段迷迭香。

小食是很迷你的三明治,徐相悦拿起一块,嗷呜一口就没了。

闻度看着她,笑着道:“我没点餐酒,你要喝吗?现在可以加。”

“不了吧,喝酒容易耽误事。”徐相悦摇摇头,忽然想起来那瓶原本要给他但最后她自己喝了的清酒,眨眨眼,“你要喝的话,我可以给你点一杯。”

那当然不行,闻度义正辞严的拒绝:“我是要开车的,开车不能喝酒。”

休想剥夺我送你回去的权利!

徐相悦耸耸肩,抿了口喝的,这时开始上前菜了,凯撒沙拉和法式焗蜗牛。

“蜗牛能吃得习惯吗?”闻度看着已经开始动手的徐相悦,关切地问道。

徐相悦抬眼,看见他脸上竟然是好奇更多,不由得奇怪:“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闻度眨眨眼。

见徐相悦点头,他就笑起来:“我跟小鱼他们说起你,他们说下次要叫上你一起聚餐,让我提前说说你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忌口,好方便安排,结果我发现我想不起来,是我太粗心了,之前一起吃饭都没有注意到过。”

所以现在就开始观察了?

徐相悦失笑,摇摇头:“不是你不够细心,是我饮食习惯太好啦,我从来不挑食。”

闻度有些惊讶,真的假的,这年头真的有不挑食的人吗?

“芹菜香菜都能吃?”他问道,“折耳根也行?活珠子吃过吗?”

“活珠子吃过一次的,还好吧,没到吃不了的程度,就是看着有些渗人,折耳根不就是鱼腥草吗?鱼腥草猪骨汤你家不喝?”徐相悦耸耸肩反问。

闻度摇摇头:“我不煮这个汤,我吃折耳根会吐。”

“我奶奶和我姐会煮,清热消炎的,我又不煮饭,没得选。”徐相悦一边吃着蜗牛肉,一边老神在在回答道,“怕什么,反正吃不死我就没事,鲱鱼罐头我都吃过。”

顿了顿,又说了句:“以前发烧,奶奶还给我吃过过期的退烧药。”

闻度:“????”

他脸上都快冒出实体问号了,不是,过期药也吃啊,不怕出事吗?

“刚过期的,放心,没事。”徐相悦解释道,“标的是三年过期,但实际生产的时候,是按照更长时间的保质期去生产的。”

当然了,“别人我是不会建议这么干的,也就是自家应急吃吃。”

闻度哭笑不得:“自己吃也不要吧,毕竟是过期的。”

徐相悦眨眨眼,老实地应了声好,但其实心里不太在意。

怎么说呢,她和她的同事们,真的有可能会成为最不遵医嘱的那类人:)

这时奶油蘑菇汤送上来了,闻度一边喝汤,一边还忍不住看她,一下又一下,一眼又一眼。

徐相悦觉得他的眼神不太对劲,不是那种很不清白的眼神,而是有点奇怪,像是在看什么新鲜似的。

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问道:“你还想问什么?”

闻度失笑,摇摇头:“没什么想问的,就是……”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感慨:“就是突然觉得你跟我以为的有一点不一样。”

“就一点点。”他掐着小指的一丁点,努力斟酌用词,生怕她误会,“没有我以为的那么精致,就像是……”

他想了个比喻:“我看到一个特别好看的花瓶,还插着花,我以为会是最漂亮的一支玫瑰,但等我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路边最普通的那种小野花,没有那么那么精致,但却多了几分野趣,一下就变得坚韧很多,感觉不那么易碎了。”

徐相悦:“???”

徐相悦:“……”

我的无语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你说的这个易碎的花瓶能用手术刀把你切得稀碎:)

她脸上我不理解但大为震撼的表情让闻度忍俊不禁,同时也有一些赧然,“……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

“那倒没有。”徐相悦眨眨眼,“就是觉得……嗯,从来没有人这么形容过我。”

她说着就笑起来:“易碎的花瓶可不会一秒一个小白鼠。”

说完还朝他眨眨眼。

闻度立刻笑起来,觉得这一幕特别有意思。

你看,人类最能让人着迷的地方就在于此,复杂多变,你以为已经了解了她的所有,可她却会在下一秒告诉你,不是哦,你看到的还不是完全的我。

西餐受上菜流程影响,吃得慢些,等到吃冰淇淋时,已经快到晚上九点了。

闻度说要去一趟洗手间,徐相悦挥挥手,低头吃着冰淇淋,真好吃,奶香浓郁,十分香甜。

她按铃叫了服务员过来,一是问冰淇淋是什么牌子的,看回去在线上能不能买到,二是问接下来还有没有别的东西要上。

听说最后是咖啡,她吓了一跳,大晚上喝咖啡,还用睡么?

“可以换吗?我想换成酒。”

“当然,这是菜单,您选好了随时叫我。”

闻度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在烛光下低头研究菜单的模样,烛光将她的整个轮廓都柔化了,看上去既温柔宁静,又似多了几分圣洁。

好看极了,他怔怔地想道,半晌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喊了她一声:“阿悦。”

徐相悦抬眼,有些疑惑地看笑话,听到他夸了一句:“很漂亮,你要看看吗?给你拍的两张照片。”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二合一)你就当我是你的……

“我过几天会出去一趟。”徐相悦低头研究照片的时候,闻度说了句。

她抬起头,有些好奇:“出去?又去游山玩水……啊不是,又去采风啊?”

游山玩水这个梗怕是一辈子都过不去了,闻度忍俊不禁地点点头,“和两位画漫画的朋友约了一起去冷湖小镇。”

话音刚落,包厢门再次被敲响,这次送过来的是餐后酒。

“您的丘比特之吻。”穿着女仆装的服务员将一杯紫红向白色渐变过渡的鸡尾酒放到徐相悦面前,声音轻柔甜蜜,“可食用云母粉和雪碧红酒的搭配,是爱神送来的温柔哦。”

接着是闻度的咖啡:“您的热拿铁,请慢用。”

闻度眉头微微一皱:“云母粉是不是对身体不好?”

“不好消化。”徐相悦将到了嘴边的那句可能明天排便都是亮晶晶的哦咽回去,摆摆手,“一点点,没事的。”

她用搅拌棒在杯子里搅了两下,看见晶莹的沉淀被搅动,红酒向下蔓延晕染,像是在一点点缓慢侵蚀另一块地盘。

那侵蚀是柔和的,一点点渗透过去,但又坚定不移,所过之处都被染上它的颜色。

就像黄昏时被彩霞覆盖的天空。

虽然里面有不健康的成分,但确实还挺漂亮的,徐相悦拿来搅拌棒,一边拍照,一边问他:“冷湖小镇在哪儿?”

“在青海,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柴达木盆地的边缘。”闻度介绍说,“我们这次主要是要去俄博梁,去看俄博梁雅丹,那里据说是地球上最像火星的地方,而且夏天天气晴朗,观星是最好的,应该有机会见到银河,有个朋友是摄影发烧友,我们说好了还要去看黑独山。”

他给徐相悦看他保存的一些图片,那些像水墨画一样的山丘就是黑独山,在淡灰色的层叠云彩映衬下孤独又神秘。

但同时又充满了未知和危险。

徐相悦有些不确定的眉头一皱:“你们自己去吗,有没有向导?”

闻度点点头,安慰道:“有的,我们找的向导是朋友的朋友去的时候请过的,经验非常丰富,而且我们人多,会选择在天气好的时候进去,它最好的拍摄时间是下午三点后,计划是带无

人机过去,飞一圈,拍完在天黑之前会出来,很安全的。”

虽然这一趟行程主要是为了观星,活动地点就在冷湖镇周边,“也不去敦煌,莫高窟和鸣沙山都去过几次了,这次就是去看星星,那边有一个天文观测基地,每年旺季的时候有很多天文爱好者齐聚在那里,我都能想到有多热闹。”

他说起即将开始的旅途时满脸放光,烛光映在他的双眸,像是点燃了两团小小的火苗,就像吸引飞蛾的灯火。

徐相悦渐渐听不清他说的具体字句,望着他有些出神。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说话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停了下来,包厢里安安静静,闻度正在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满面都是温和的笑意。

烛光和灯光一并打在他的脸上,让这份温和变成了温柔。

空气里的暧昧分子开始指数级增加,浓度越来越高,连周围的温度也开始不断上升,似乎要在空调房里就直逼室外的高温。

徐相悦有些不自在地眨眨眼,视线四处乱飞了一瞬,还没等她定神,就听闻度问道:“怎么好好的突然发呆,不会是看我看的吧?”

我魅力这么大嗷?叉会儿腰!

徐相悦被他一句话问得面红耳赤,咬着嘴唇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说是,既不好意思也不甘心,说不是,又有些违心。

她目光在已经快要燃烧完的蜡烛上停留了几秒,强行转移话题:“你说的这几个地方我就只去过莫高窟,还是上大学的时候去的,包括来回一共就四天,来去匆匆,现在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就记得有一家饭店的羊肉很好吃,当时不凑巧,天气不是很好……”

大概是因为尴尬,所以她的话有些多,闻度静静听着,望着她的目光越来越柔和。

等她说完,立刻就说:“没关系,等你下次有时间,我们可以再去一趟,旅行就是这样,留点遗憾,给下次再来找一个理由,所以你什么时候休年假?”

徐相悦一愣,旋即摇摇头,有些无奈:“不知道,忙起来也想不到要休什么年假,我才进科室多久,休也得比我资历老的同事优先吧。”

可是仔细想想,“别人不说,我师兄,就是范医生,好像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没休过年假,应该有五六年了。”

“我们单位年假不给攒的,今年没休明年作废,要不然一个两个的年假都够去环游世界了。”她说完叹口气,眯着眼睛喝了口酒。

雪碧加红酒的口感很清爽柔滑,红酒原有的那种涩感被雪碧的气泡和甜味压下去了,让人不自觉地忽略它本身还是酒这件事。

“你们的工作太重要了,很多人离不开你们。”闻度笑着点点头,安慰她说,“没关系,实在不行,我去替你看,给你拍照片和视频,给你寄有当地邮戳的明信片,还给你带特产回来,你就当我是你的望远镜好了。”

人类站在地上借助望远镜,可以看到浩渺宇宙的璀璨群星,徐相悦当然也可以借助他的双腿,丈量每一寸她无暇亲自踏足的名山大川。

“有句话说足不出户但可以尽知天下事,你也可以足不出户但看遍天下美景嘛。”

闻度说着说着就觉得:“我担子好重,看来以后要多多出去采风。”

徐相悦本来还为他那句“望远镜”觉得感动呢,好浪漫的说法,她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但听到后面就忍不住嘴角一抽:“……你想去玩就去,不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这个锅我不背。”

闻度闻言立刻笑起来,诶,有人忘了自己还没答应他的追求哦。

要是我跟你没关系的话,你为什么怕我给你甩锅?什么,你说这没有强关联?那不管,我就爱这么想。

趁着徐相悦还没察觉自己的口误,他立刻接着问道:“如果,我说如果啊,假设你有另一半,他经常要出门,可能是出差,可能是去玩,你会介意他不陪你吗?”

“如果他在我放假的时候去玩,当然会。”徐相悦回答得很爽快,看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我已经是放假很少的了,就那么几天都找不着你的话,以后也不必找你了,对吧?”

闻度听了心里一凛,下意识挺了挺背,连扶着咖啡杯的手都收回了桌下,手掌端正贴在膝盖上,一脸严肃地点头应是。

还保证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找不到人。”

徐相悦咬着杯沿,眨眨眼睛,嘴角弯出一抹笑来,“这关你什么事,玩你的去吧,我不找你。”

闻度听了也不应声,就笑着看她,等把她看得撑不住笑了,就温声道:“雪碧加红酒很容易醉的,咱就不续杯了吧?”

徐相悦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就说:“那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我可不像某些人,可以睡到自然醒。”

“就是,他们有些人,睡到中午才起来吃完饭。”闻度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不像我,每天都七八点就起来了。”

徐相悦:“……”

从餐厅离开,已经是晚上九点过半,店里的服务员们依旧兢兢业业地COS着为王子和公主们服务的仆人,笑吟吟地送他们出门。

还说:“出门在外,殿下要注意安全。”

真的太敬业了!

徐相悦忍不住感慨:“在这里上班,要求是不是太高了,工资不高都做不下去吧?”

“也许。”闻度帮她拉开车门,笑着道,“但也不一定,就像一部电影特效非常棒,大家冲着特效去看,最后票房到了几十亿,可是做出这么棒特效的特效师,能拿到的都未必有万分之一。”

很多时候付出和收益并不是对等的。

“说的也是。”徐相悦坐进车里,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叹气,“现在找工作难嘛,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更难。”

闻度随口应道:“过去就好了,好几年坏几年,哪个行业都是剩者为王,像我们开书店的,虽然现在已经很少人买实体书了,但开得够久了,大家就会知道,哦,买二手书可以来我这儿。”

听他说起书店,徐相悦就问他:“你刚养的蓝雪花怎么样了?”

“长势良好,你什么时候有空去看看?”闻度笑着道,“这回可不准嫌弃我们店门口光秃秃的了。”

徐相悦撇撇嘴,还没来得及说上次去都没仔细看有什么书,就听他问:“所以周末休息吗?”

“不休。”她乐起来,笑眯眯地应道,“周六值班呢。”

闻度试图劝一下:“那周日下夜班……”

“我要补觉。”徐相悦立刻打断他,“就算前一晚什么事都没有,在值班房也不会睡得很好的。”

“那晚上,晚上应该可以了。”闻度立刻改口,作语重心长状,“白天不要睡太多,那样晚上会睡不着的,容易导致作息紊乱。”

徐相悦失笑:“你确定现在就要安排周末吗?”

“先把周末定下来,又不影响后天请你吃饭。”闻度理直气壮,随后声音又低了下来,不太确定似的,“你后天也是下夜班吧?”

闻度想起来,他以前设想过自己的另一半。

有可能会是和他一样时间比较自由的自由职业者,甚至是同行,在某个文学相关的活动认识,或者是共同好友介绍,最后聊到一起。

也有可能是一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每天都要打卡,早上会匆匆忙忙出门上班,晚上打卡后拖着一身疲惫和他见面,他会去接她,一起吃完饭后去轧马路或者看电影,她会是双休或者单休,总归每周一定会有一天是可以一直待在一起的……

这两个设想如今看来都是错的,徐相悦根本不会有固定的休息日,什么时候休全看轮班表,他甚至连每天定时去接她都不需要,因为指不定人家什么时候下班呢。

“但是后天是手术日啊,还不知道排了多少台手术呢,下什么夜班,能准时六点下班都偷笑啦。”

瞧,就是这样。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人家都说医生家属难当了。

他干脆把这心里话说出来了,“我觉得你们的家属都特别伟大!”

哟,这是想王婆卖瓜吧?徐相悦嗤了声,没说出来,免得这人又要得寸进尺。

只笑道:“我以前听别人讲过一个笑话,说医生的家属就是医生和单位之间的小三,单位才是他正经的家,老婆那儿是旅馆,偶尔才回去住住。”

闻度忍俊不禁,这笑话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接才好。

等到了徐相悦住的小区门口,他找地方先停车,问她:“我帮你开到地库去吧?”

“不用吧,我开进去就行,你先回去。”徐相悦要解安全带,她觉得这里都到家门口了,不会有交警冒出来查她的。

但闻度怕出事,“万一你酒劲上来了呢?在地库里面横冲直撞。”

徐相悦:“……”

尽管她一再坚持自己没有醉,闻度也不为所动,他同样态度很坚决,最后徐相悦无奈,只好给他指路,让他把车停到了自己停车位上。

下车以后,他四处观察,像是要把这里的信息记住似的。

徐相悦没好气地道:“不让你进来,你非要进来,你来了我还得送你出去,快说不要我送!”

闻度抿着嘴笑,就是不吱声。

他甚至刻意保持沉默,所有话都忍着,等到徐相悦跟在他后面走出了地下车库,到了小区外面的马路边上了,才肯说出来。

“明天我请你吃下午茶,别生气。”

徐相悦不吭声。

“多走走路,散散你的酒气,我是为你好诶。”

徐相悦还是不吭声。

闻度看两种方法都没用,有些哭笑不得:“好吧,看来我今天的表现虎头蛇尾了,我下次继续努力。”

徐相悦努努嘴,抬眼乜他一下。

但下一刻,她就抬手拦住了一辆过路的出租车,闻度见状又笑起来,一面跟她道谢,一面拉开车门。

坐进车里前跟她说了最后一句:“晚安,下次见。”

徐相悦眨眨眼,终于肯说话了:“回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她看着出租车没入滚滚车流,冲进路灯光和霓虹交错的夜色里,很快就看不见了,远远的只剩一团橘色的光点。

盛夏的夜风潮湿温热,吹过来时带着夏天独有的发粘的感觉,她忽然想起来读书时每天下晚自习,都会看到有小情侣在门口依依不舍。

昏黄的路灯光从广玉兰树的枝桠间穿过,印在回忆的画面上。

那时候的男孩子都怎么追女孩子的?送早餐,送零食,课间时路过她的座位还伸手拍一下她脑袋,做操时排到她后面,帮她的杯子打水,放学时和她一起走,圣诞节和情人节给她送巧克力……

这些事到了成年,就变成了包包,下午茶,烛光晚餐,还有要送她回家。

徐相悦好像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还有每次上台领奖时,站在她旁边的闻度,那是从前他们离彼此最近的时刻。

那时何曾想过今天,她失笑,低头看一眼手机屏幕,看见闻度发来的消息:【我可以把今天的事作为漫画素材吗[偷看]你介意被一只阿拉斯加犬追吗[偷看]】

徐相悦:“……”

阿悦:【首先,v我50版权使用费[微笑]其次,我要当人我要当人我要当人[抓狂]】

拒绝人类拟动物化从我做起!

—————

闻度的采风之旅是定在八月中旬出发,要先去京市和朋友汇合,一起出发前往西宁。

在这之前,他借口马上就要十天半个月之后才能再见了,要抓紧时间表现,给徐相悦留个好印象,频繁出没在她的生活里。

下午茶天天都送,一送就是七八份,送到全科室都知道,有人在追徐医生诶,可殷勤可大方了。

夏知年根据之前的一些蛛丝马迹,八卦她道:“是不是闻老师?”

她端着咖啡杯笑而不语,不承认,也不否认。

于是夏知年就当她是默认,嘿嘿坏笑道:“这以后要是你俩成了,我可就是看过你对象屁股的人了,这关系,杠杠的!”

嘿呀,看过人家屁股,还能不让别人误会他们关系的,可能就只有他们科了吧!

徐相悦听得满头黑线,突然想到,要这么说的话,看过闻度屁股的人好多个呢:)

“我以后要是得了痔疮,绝对不在我们医院做手术。”她突然出声,终于感觉到了闻度当时有多尴尬,太特么社死了。

夏知年嗤笑一声:“我甚至不会在容城做,附近城市也不行,太多熟人了,那些同学啊同门啊……对吧?我要走远远的,去东三省做!”

徐相悦:“……”哇!还是你想的周到!

到了傍晚,徐相悦要是早点下班呢,他就约她吃饭,要是太晚了呢,就给她打电话,什么都聊,上一个话题还是朋友和女朋友分手的八卦,下一个话题就是他隔壁不知道哪家的猫发情了,叫得很吓人。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还特地跑出去要找一个听得最清楚的地方让她也听听,结果发现是流浪猫,他气得直跳脚:“看着吧,等过几天它过了这阵,我就让人来逮它送去绝育,省得它四处播种。”

又说:“肯定是从别的地方跑来的,这附近原来的流浪猫早就让我们绝育光了!”

徐相悦听着,忽然想起来有一次在门诊遇到的因为怕鬼不敢上厕所导致严重便秘的小姑娘,忍不住促狭心起,说:“别气啦,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多难得啊,徐相悦竟然有故事跟他说!

甚至她还很主动地道:“可以让你做素材,还不收你版权费。”

还有这种好事?闻度立刻就是:“快说。”

于是徐相悦就给他讲了一个找替死鬼的故事:“在老城区有一个地方叫九曲巷,快要拆迁了,居民都已经搬走……”

青石板路布满青苔,等待拆迁的勾回巷陌形成天然迷宫,没有了人气之后显得格外阴湿晦暗。

我们的主人公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社畜,凌晨一点才下班,他错过了最后的末班地铁,决定从这片拆迁区穿过去,去搭二十四小时运行的公交车。

“青石板缝隙里的青苔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绿光,拆迁区的围挡铁皮被夜风吹得哗啦作响,那种声音像有人在用指甲轻轻刮擦……”

他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听见猫叫,“大半夜的猫叫像婴儿在哭,很凄厉,他有些害怕,但还是忍不住去找……”

闻度刚开始还兴致勃勃呢,等听到这里就有那么一点发毛了,听到猫叫还去找的,不就是他吗:)

“他看见院墙下蜷着一团黑影,就举着手机走近去看,借着手机的灯光他看清是只尾巴断了一截的黑猫,地上还有一滩凝固成暗褐色的血。”徐相悦说到这里,猛地抬高音量,“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发出一阵滋滋啦啦的杂音……”

闻度:“!!!”

“等等,你等会儿……”他忍不住按了一下胸口,虚弱地提出建议,“你能不能不要突然大声……不要故意营造这种氛围……”

“我这是恐怖故事,没有氛围怎么能叫恐怖故事?你别打岔!”徐相悦郑重解释道。

闻度啊了声:“你也没说是恐怖故事……”

早说我就不在外面听了啊!

“你还听不听的?”徐相悦啧了声,要不高兴了。

闻度立马妥协:“好好好,你继续。”

一面赶紧加快脚步往回走,过路的邻居家门口都有灯亮着,远不是什么荒凉废弃的待拆迁区能比的,但这会儿时间有点晚了,很多人也都休息了,便显得格外安静。

他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巷子里发出十分清晰的回声,还别说,是有点渗人。

徐相悦已经继续往下说了:“他低头一看,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自动调到了自拍模式,取景框里,有一个穿白色睡裙的女人正贴在他背后,她的头发很长,湿漉漉的,正缠住他的脖子,他明明很确定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呼吸逐渐变得困难,视线彻底变得模糊的前一秒,他终于看清那张脸,浮肿发青的面皮下,琥珀色猫眼在黑暗中幽幽发亮……”

她刚说到这里,突然响起一阵凄厉的猫叫,一只大橘猫咻的一下从闻度身边蹿过去。

这踏马……

闻度的

头皮顿时炸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嗷了一声,拔腿就往家跑,拖鞋和地面撞击发出啪啪的声音,瞬间响彻夜空。

冲进家门的那一刻,他听到不知哪家邻居传来一句叫骂:“死猫!明天就把你阉了!”

闻度脸上一抽,根本不敢搭腔,一面嘀咕着不会是指桑骂槐吧,一面灰溜溜的进屋。

徐相悦在电话另一头笑得都快抽搐了,一不小心呛了口气,当即咳嗽起来。

“……这么好笑吗?!”闻度无奈地叹口气,问她,“你从哪儿听来的故事?”

徐相悦一边咳嗽一边告诉他:“咳咳……AI现写的……咳咳——”

闻度:“???”

真的假的,你可别驴我。

见他不太信,徐相悦等忍住咳嗽之后,清清嗓子,解释道:“是真的,我还能给你看记录,主要最近这个很火嘛,之前科室开会,主任也说让我们多研究研究,看能不能让AI成为我们的工作助手,科技在进步,我们要是跟不上就会被抛弃。”

闻度哦了声,立刻追问:“所以你就研究出来这么个故事?”

这AI分明就是帮凶!

徐相悦说当然不是了,紧接着语气变得感慨:“上个月,快到月底的时候,我和夏知年尝试用软件设计了一套新的出科考试试题,输入我们想要考核的知识点,它就能帮我们把题目和参考答案都写出来,我们要做的,是在它给出的结果中稍作修改,就可以变成一份试题,真的太方便了。”

“真是科技解放全人类,以后出试卷和写一些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公文就不那么痛苦了。”她笑着道,“刚才我是在尝试用它来检查科室文章有没有错别字。”

所以给他讲鬼故事真的就是临时起意,突然想捉弄他了。

闻度听完前因后果,一阵忍俊不禁,问她:“那我这是不是勉强能算作是为医学事业略尽了一点绵薄之力?”

其实他什么也没干,但徐相悦心情不错,加上闲聊嘛,胡说八道都行,于是爽快应道:“算,给你算。”

闻度笑了声,话音一转:“虽然AI很好用,但人的想象力才是最厉害的武器,真正的创作是AI代替不了的,比如这个故事的后续可以是女鬼上了主人公的身,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阳光了,她生前体弱,不太能出门,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家里的花园里晒着太阳看书,或者听保姆讲外面的事,她死后附身在一只流浪猫身上,在城市中潇洒自在的生活了一段时间,看到了很多以前只能从书上看到、从别人嘴里听说的东西,直到有一天它遇到一个奶奶,她很好,会怕它吃不饱,给它给家门口放了水盆食碗,下雨天怕它淋雨会开门让它进屋,天冷的时候,奶奶还给它准备了过冬的窝,时间一长,它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他的声音渐渐变得温和平缓,带着一点笑意,像是在给小朋友讲睡前故事,轻柔极了,徐相悦听得入了神,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认真听着后续。

一面听一面在心里感慨,要不说人家能吃上这碗饭呢,听听这编故事的能力。

“春天来了,阳光好好呀,它和奶奶一起在巷子里走着晒太阳,它胖了好多,毛光水滑,一身柔软的毛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大尾巴竖起来,轻轻摇摆着,它听奶奶讲很多事,隔壁邻居家小孩养的小鸡长大了,老王过八十大寿他儿子带他出去旅游了,还有她的儿子和孙子,说儿子儿媳工作辛苦,说小孙子学习成绩很好,但是她很想他们,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见面,它就偷偷许愿,希望奶奶的亲人快点来探望她,那个春天阳光好好,是它见过最美的……”

徐相悦听着听着,忍不住在沙发上躺下了,眯着眼,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闻度的声音还在继续:“春天快要过完的时候,它的愿望成真了,奶奶的儿子一家回来看她了,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变粗,洋溢着激动:“妈!你听说了吗,咱们家这边要拆迁啦,真的太好了!”

徐相悦一愣,啊?还有角色扮演啊?

“奶奶先是高兴,真的呀,那太好了,你们不是正好要买学区房吗?然后又有些惆怅,这都是老街坊了,几十年朝见口晚见面,以后都见不到了。奶奶的儿子就说,那也没办法,肯定家里人更重要啊,妈,你想想小辉,他要是上不了好的小学,以后就考不了好大学,找不到好工作,讨不到老婆,我们家就要断子绝孙,就完啦!”

徐相悦听到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嫌弃的哎呀。

但闻度已经沉浸在故事里了,根本没听到她的声音,自顾自继续道:“很快拆迁的事就落实了,奶奶签了字以后,每天都很高兴,在家里整理东西,等着搬去和儿子一家团聚,还跟它说,到时候你和我们一起走吧,我们去住新家,它听了好高兴呀,围着奶奶一个劲地喵喵叫。”

要真是这样还不错,徐相悦心里有些高兴,小猫能有个家也挺好的,可是它后来怎么又死在了待拆迁区那儿?

“夏天正式到来的时候,搬家的大车就来了,看着工人把东西一件件搬上车,它心里好雀跃,来咯来咯,下一个是不是轮到搬我啦,那我要坐在最高的位置,肯定特别拉风,嘿嘿。”

徐相悦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好可爱的猫猫头。

但下一秒,闻度的声音就又变成了角色扮演:“走了走了,再晚赶不上吃饭了。”

“诶诶诶,还有我的猫。”

“猫?哪儿来的猫?”

“流浪猫,自己来的,我看它可怜就养了,跟我做个伴,带上它吧?”

“流浪猫?脏死了,谁知道有没有狂犬病毒,不带了吧,阿慧不喜欢猫,你要伴回头我给你养条小狗。”

“那它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本来就是流浪猫,再流浪也死不了,你要是担心,回头我托人来把它带走,找个收养的,行了吧?”

“那……那也行吧。”

徐相悦:“???”

这走向不对啊,她下意识喂了声,想阻止闻度继续说下去。

但都到这里,闻度怎么可能停下来,他铺垫这么多,就是为了后面这段扎她心的诶!

于是他对徐相悦的抗议充耳不闻,继续往下编自己的故事:“车子开走了,但是它没有上车,没有拉风地坐在最高的地方,它追着喊,喂!你们把我忘啦!我还没有上车呢!可是风声里传来的回音,只有喵呜喵呜的叫声,听起来可怜极了。”

“它不知道奶奶的新家在哪里,就只好回到老房子里,好多东西就被留了下来,但都是没用的垃圾,它觉得自己就像是这些垃圾一样,奶奶给它留下了最后一袋猫粮,它舍不得吃完,就出去找吃的,跟别的猫打架,它不太会,经常被抓得皮开肉绽,但这次再没有人帮它上药啦,它漂亮的毛一点点变丑,再也没有光泽,它越来越瘦,总是吃不饱,它再也没有见过奶奶,也没有见过她的儿子,冬天开的时候它最后一次和附近的猫打架,断了腿,走不了路,还没有好起来,天气就变得更冷了……”

闻度的声音变得难过:“它到死都不

知道,明明说好要带我走的,为什么突然变卦了呢?我死的时候是午夜十二点,钟声敲响,我从猫的身体里飘出来,开始等待下一次可以自由行走在阳光下的机会。”

“过了好多年,这片街区没有人住了,但是拆迁并没有继续,好像是房产公司出了问题?谁知道呢,反正我不关心。”他的声音变得幽幽的,“就在今天,我见到了一个年轻人……”

他发出一声神经质的笑:“他长得好像奶奶呀,不知道奶奶现在好不好,我想去看看她,在那之前,我要先学着怎么当小辉,不然会吓到她的,我好聪明,这么快就和他一模一样了,从此以后,我就是小辉了。”

徐相悦:“!!!”

不是……啊?这对吗?怎么是这样的?!!

“当猫变成人,会连人的朋友都分不清谁是谁哦。”他的声音俏皮又诡异,“就像现在,你猜,我为什么会对这件事知道得那么清楚呢,小姑娘?”

徐相悦:“……”

理智告诉她,当然是因为这个故事就是他编的,但被狠狠刀了这么一下,最后又被他飘忽的语气一吓,当场就炸毛了。

“闻度你有病啊!”骂完直接将电话挂断了。

闻度一愣,歪歪头,啊,我到底成功没有啊,好像没被吓到?

他耸耸肩,收起手机去洗漱,打算明天再哄人了,这会儿再打过去,就是送去挨骂的,他害怕:)

但没想到的是,到了半夜,大概凌晨一点多差不多两点的时候,徐相悦的电话却突然来了。

闻度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急急忙忙的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的人没说话,只有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正当他忍不住心急要追问时,才听到徐相悦了咬牙切齿的骂了句:“闻度你这个王八蛋!快给我复活猫猫头!气死我了!你有病吧为什么要写死它!”

闻度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在被窝里发出一阵闷闷的哈哈声,夜深人静,这笑声确实显得有些诡异了。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二合一)闻度知道的时候……

徐相悦被闻度用续写的故事狠狠一刀,破防得半夜做梦都是追着大车喵喵叫的猫猫头。

太惨了,明明都感受到家庭的温暖了,结果却在最期待的时候被打破希望,不啻于从天堂直接掉进十八层地狱。

徐相悦都没想到,自己会对这个故事有这么强烈的反应,明明只是闻度随口编撰的,但她却出现了超绝代入感。

这世间所有可爱的事物,都注定短暂如烟火,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1],要是一直没得到还则罢了,得到了再失去,才叫残忍。

早起上班路上,她看到闻度昨天半夜给她发的信息:【好好好,我给你复活猫猫头[真拿你没办法.jpg]】

闻度:【猫猫以奶奶孙子的模样去看她,可是去了几次以后,奶奶就发现了不对劲,她的孙子可不会一直紧跟着她,不会用那种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的目光看着她,也不爱吃鱼,不爱晒太阳,只有她养过的那只流浪猫才会,可是她没有立刻说穿,而是跟它聊天,说不知道老房子那边怎么样了,早知道这么多年都不拆不建,当初为什么要动迁呢,也不知道那只黑色的流浪猫怎么样了,它的眼睛很漂亮,琥珀色的,后来她没有养猫没有养狗,就是怕有一天自己万一离开了,它也会去流浪,这么多年,她对得起所有人,却对不起那只陪过她一年的小黑猫,要是它还在就好了。】

闻度:【奶奶说,希望小黑猫在天有灵,能投生回来,继续当自己的猫,比臭小子好诶,他那么大了,她都不能抱他了,它一听就很心动,好像是当猫比较好哦,于是就在小辉的魂魄就要彻底消散的最后关头,它说,算了,我不要你的身体了。】

闻度:【它最后在一家狗肉馆门口,附身在一只濒死的小黑猫身上,踉跄着跑了出来,冲过红绿灯路口,在街道上狂奔,跑过一条又一条街道,天黑下来的时候,它终于跑到了奶奶家门口,用尽最后的力气,跳起来按响了门铃,它昏迷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奶奶问它,小黑,是你回来了吗?】

闻度:【我一眼就认出你来啦,爱一个人,就是会爱她的全部呀,猫也一样哦[开心猫猫头.jpg]】

闻度:【哦对了,以上是我现编且纯手打的!不像某个人,会奴役AI[左哼哼]】

徐相悦看完:“???”最后这句真的没必要:)

而且这么多字,也不知道这人手速有多快,几条消息间隔不到三分钟,八爪鱼投胎啊这是。

不过就算闻度把故事圆了回去,徐相悦还是决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于是……

她接了范思道一个班,因为他岳父因为心梗突然去世了,他和妻子要带着孩子立刻赶回去奔丧,所以徐相悦二话不说就问是否需要替他值明天的班。

等于是她这个月多值了一天班,刚好和她周末那一个连在一起。

闻度知道的时候,犹豫半晌,还是没舍得把她往坏处想。

甚至捂着良心一本正经地赞同道:“应该的应该的,毕竟你们同事关系好,互相帮助,万一哪天你有急事,也能有人帮忙。”

徐相悦忍着笑,嗯的应了声是。

闻度在心里算了算,好家伙,她这个星期值三天班,即便按照他们早八晚六的上下班时间计算,她这一周的工作时长也超过一百个小时了,这还不算可能忙到晚上七八点才下班的情况呢。

他实在没忍住,脱口而出一声:“我靠!”

徐相悦一愣:“怎么?”

她顿了顿,先发制人:“你不会是在骂我吧?!”

“不不不,当然不是,怎么会。”闻度连忙否认,然后突然开始甩法律条文,“《劳动法》第三十六条规定:每日工作不超过8小时,平均每周不超过44小时,实际执行是40小时。第四十一条规定:每日加班一般不超过1小时,特殊原因下不超过3小时;每月加班总计不超过36小时。”

徐相悦有些茫然地啊了声:“……然后呢?”

“你这工作时长大大超时了吧?”闻度小心问道,“咱有加班费……吗?不会让你们奉献吧?”

徐相悦这才明白过来,哦哦应了两声,解释道:“超出正常上班时间是一个小时十块,值班有值班费、夜班费,节假日的班是发节假日津贴,多是不多,但也算是有吧,跟企业还是不太一样。”

闻度松了口气:“那休息时间……”

他下个周二就要出发,本来还打算这个周日约她出去走走,现在看来这计划是泡汤了。

“不要值班费可以换调休。”徐相悦哈哈假笑了两下,“专家说啦,医护人员要有疲劳工作的能力,适当疲劳状态下还能基本正常工作的能力必须要有。”

说实话,这话认真说来是没错的,因为人家大佬就是这样的,但让基层工作人员来听,就觉得这话就非常难听了。

“不要讲这些不开心的事,跳过跳过。”徐相悦大叫。

闻度不由得失笑,应好道:“那到时候我给你送宵夜?上班这么辛苦,吃点好的怎么了,对吧?”

徐相悦眨眨眼,问道:“我能点菜吗?”

嗯?嘿,会点菜了嘿!

“当然,当然。”闻度立刻连连点头,回答得非常爽快,“欢迎点菜,你想吃什么,需要介绍吗?”

“那倒不用。”徐相悦实话实说,“我就是想吃炸鸡了,就买我同学家的吧,就在面包旁边,那家炸鸡联盟是她和朋友一起开的。”

那家面包店闻度是知道的,他第一次点那家的外卖给徐相悦的时候,明明只有几块小蛋糕,一个袋子就能装完,结果她却拿了两个好大的袋子。

多出来的那些都是老板对熟人的私心:)

“喝什么呢?”他笑着问道,”

晚上就不喝奶茶咖啡了吧,杨枝甘露或者红豆沙绿豆沙怎么样?”

徐相悦犹豫了一下,说:“那还是咖啡吧,我有点不祥的预感。”

闻度问为什么,她就说:“我每次跟同事换班,或者帮同事顶班,就会碰到点什么事,不太可能睡一晚,半晚都玄。”

“……嘎?”闻度震惊,“这是什么定律吗?”

“玄学是这样的。”徐相悦紧张兮兮地道,“有些东西说不定真的有呢?”

闻度:“……”喂喂,你这个最应该讲科学的人,怎么比我还不唯物主义???

感觉到他的怀疑,徐相悦倒是希望现实等打自己的脸。

但事实就是,那天晚上闻度给她来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匆匆前往急诊的路上。

有一位痔疮大出血的患者,要看看情况是不是得安排手术。

她跟闻度说:“要不你上办公室去吧,我跟夏知年说一声,你把东西给他。”

闻度愣了一下,赶紧追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不好说诶,看情况。”徐相悦刚说到这里,电梯到了一楼,她赶紧说,“好了好了,就这样吧,我先挂了。”

闻度都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只听见一阵嘟嘟声,忍不住叹口气摇摇头。

他到办公室的时候,夏知年正在给大家分水果。

徐相悦的46床今天出院,临走时家属送了果篮到办公室,说也奇怪,她手术时都没出现的丈夫,出院时竟然来了。

“葡萄不能放吧?现在洗了吃掉得了。”夏知年扒拉着果篮,递给一旁的护士一串阳光玫瑰葡萄。

护士接过问道:“葡萄就一串,不等相悦姐回来再吃吗?”

“不用,她有爱心宵夜。”话音刚落,听见两声敲门声,夏知年抬头一看就乐了,“哎哟,说曹操曹操到,闻老师这不就来了。”

“来来来,快来坐会儿。”他一面招呼闻度,一面示意想吃瓜的值班护士赶紧去洗葡萄。

值班护士眼睛一转,把葡萄交给跟着徐相悦的那个实习生,“小师弟,麻烦你啦。”

学生去洗葡萄,她就可以专心吃瓜了。

“闻老师来就来了,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夏知年给闻度拉了张椅子,笑嘻嘻道,“随便坐,反正这里你也熟。”

闻度点点头失笑,将手里的袋子放到桌上,“阿悦点名要吃炸鸡和咖啡的,我说大晚上吃点绿豆沙不好吗,她说她有点不祥的预感,还是喝咖啡吧,提提神。”

“但是给夏医生你们我可没带咖啡,我也是有自己的坚持的。”他一面说笑,一面从袋子里取出饮料,“有杨枝甘露,还有葡萄的芋泥的,大家自选。”

说着将一个卡通造型的保温杯放到一旁,就连炸鸡,也都是单独将一小份放到一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专程留给徐相悦的。

夏知年还说有些不好意思,“给我们带的比给相悦的还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特地给我们送的呢。”

“那是因为你们人多,凑在一起的。”闻度将袋子叠起来,“一人也就分那么几块。”

他问徐相悦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夏知年说不清楚,接着又吐槽:“其实相悦跟你说的也没错,我们好多人都有过经历,只要跟别人换班,都会出些幺蛾子,要是黑一点的,那真有可能天亮忙到天黑,天黑忙到天亮。”

“这么玄。”闻度一愣,有些惊讶,“我还以为阿悦是逗我的。”

夏知年一本正经:“严格来说,杨枝甘露也不行,里面有芒果,吃了这不得忙成狗。”

闻度:“……”

急诊大厅里灯火通明,有家属在吵架,徐相悦路过看了一眼,见有护士过去制止了,便继续匆匆往外科门诊走。

在诊室门口就碰到叫会诊的同事,对方告诉她:“痔疮大出血的,我让她在清创室等你了。”

“几号室?”徐相悦换个方向,边走边问。

“一号,一号。”同事应道,和她分开走,要去看下一个病人。

徐相悦进了清创室,看到一位头发有些凌乱神情紧张的青年女人坐在检查床边,旁边站着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男人,脸色有些苍白。

“躺下吧,我给你看看。”徐相悦温声道,“家属先出去一下吧。”

等男人出去之后,她戴上手套后给病人检查,发现还有润滑油的痕迹残留在**周围。

便问道:“是不是有过特殊性生活之后才出血的?”

虽然都是女的,但对方还是不好意思,赧然地点点头,紧张的神情里多了一抹赧然。

徐相悦当没发现,淡定地给她上药止血。

对方缓了一下,问道:“医生,我这个……能现在做手术吗?”

徐相悦观察了一下她的患处,发现出血已经基本止住,就说:“你这个问题可以做手术,但是得住院,最早能安排在明天,这样的话你得现在就把各项术前检查做了,得家属签字,晚上几点吃的饭?”

“七点左右。”对方回答道。

“后来没再吃东西吧?”她接着问,对方摇摇头。

徐相悦点头应好,看一眼手表,现在是九点多,也就是才过了两个多小时,“你情况还没到不立刻手术就那什么的地步,所以咱们还是得按流程来,我先给你开住院,办好手续就到楼上的结直肠**科找我,家属也要一起,要签字。”

女人点点头,打了个电话,紧接着清创室的门就开了,刚才出去的那个男人再次进来。

向徐相悦问道:“那个……医生,她这个……得做手术啊?”

徐相悦开好收住院证明,把病历本递过去,点点头将刚才的话又解释一遍,对方就问:“那……她这个手术,有风险吗?”

“风险当然有的了,再小的手术也是手术。”徐相悦照本宣科,将说过无数次的那套话拿出来告诉对方,术中可能出现麻醉意外、出血、休克,严重的甚至是死亡,术后可能出现**下坠、小便不畅、创面水肿、假愈合、继发性大出血等等。

男人越听脸色越苍白,“这个手术还会死人吗?”

徐相悦刚要点头,女人就抢先道:“医生都喜欢丑话说在前头,我认识的人没有一个因为痔疮手术死的。”

但说完又有些不确定,扭头问徐相悦:“医生你说是吧?”

“是这样。”徐相悦点点头,对男人解释说,“这种概率不大,但不能百分百保证没有,就算它概率是亿分之一,如果发生在病人身上,那也成百分百了。”

男人一听,脸色更难看了,神情十分犹豫。

徐相悦让他们先去办住院手续,想尽快手术就得尽快完善检查,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一会儿再聊。

女人道了声谢,把男人一把拽走了。

他们走后,徐相悦摘了手套去洗手,过了这么会儿,也不知道闻度还有没有耐心继续等。

她洗完手出来,边走路边看手机,准备给闻度发个信息。

还没打开键盘,就听到“砰”一声巨响,接着是值班护士惊吓又恼怒的声音:“不要打了!这里是医院,不是让你们打架的!”

她一愣,心想刚才下来就看到,怎么还没打完啊?

结果抬眼定睛一看,纠缠到一起的那对男女,竟然是刚才那位病人和她家属。

徐相悦大吃一惊,连忙过去要看个究竟。

与此同时,在楼上的闻度接了个电话,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夏知年就见他的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我马上就过去。”他说。

挂了电话,他对夏知年道:“我得先走了,东西就放在这儿,麻烦夏医生你到时候提醒阿悦一下。”

夏知年一愣:“啊?你不等相悦回来啦?”

“嗯,有些急事,得先去处理。”他点头应道,眉头不自觉地蹙起来。

—————

“我跟了你这么多年,还给你生了孩子,你连我手术签字都不肯,你不是人!”

“孩子……谁知道那个孩子是不是我的,你跟……”

“你闭嘴!你说不是你的,明天就

去验DNA,你敢吗?!”

急诊大厅明晃晃的灯光下,扭打纠缠在一起的男女都是面红耳赤的,但情绪各不相同。

女人是愤怒和失望,男人是慌乱和懊恼,这几句话一出,周围的人简直吃尽了瓜。

就连刚刚还和俩人面对面交流过的徐相悦都忍不住惊掉下巴,好家伙,完全没看出来,她刚还以为这两口子只是不那么亲密而已。

但多的是夫妻相敬如宾的,所以她真没细想,顶多心里嘀咕一句这男的不惊吓,脸白成那样呢。

可也正常,她还认识有男同学因为晕血,所以选了内科的呢。

但现在看来……

“敢做不敢当,你算什么男人!”女人抓着男人,情绪好像有些崩溃了,不停地咒骂,“你他妈的……”

男人扯开了女人的手,在一众围观的视线里,转身落荒而逃。

真是要命,徐相悦嘴角一抽,和急诊的护士一起驱散吃瓜群众,让他们有不舒服的赶紧去看,没事的赶紧回家。

“这又不是菜市场,真是的。”急诊护士嘟囔着道。

徐相悦扭头,看见那个女人已经走了,她有些拿不准,对方是不是不做手术了。

但也没什么办法,她叹口气,摇摇头继续往住院部的方向走。

路过外科诊室,又碰到叫会诊的同事,问她:“怎么回事,打起来了?”

徐相悦点点头,解释说:“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可能是因为她……家属不愿意担风险签字吧。”

应该能用家属这个词吧?

同事啧了声,摇摇头,冲她说了句:“今天你值班啊?有事我还给你打电话哈。”

“……乌鸦嘴!”徐相悦一噎,摆摆手赶紧走了。

回到楼上,办公室里谁都在,就是没看见闻度。

徐相悦一愣,疑惑地问夏知年:“闻度没上来吗?”

“来了啊,又走了。”夏知年回答道,也有些奇怪,“接了个电话就说有急事先走了,他没告诉你吗?”

徐相悦一边摇头,一边从兜里将手机拿出来,打开一看,发现闻度在十几分钟之前,给她发过信息。

闻度:【咖啡和炸鸡放在你们办公室的桌上,你记得吃,我跟夏医生说过了,但怕他不小心忘了。】

闻度:【我先回去了,关小禾给我打电话,说小鱼白天的时候出了事,让我过去和大家一起商量看要怎么处理才好。】

闻度:【具体情况怎么样我还不是十分清楚,等我了解完,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再跟你说吧。】

闻度:【本来打算这个周末约你出去玩,结果先是你值班,接着又是小鱼出事,看来我不该出去玩[悲伤]】

闻度:【[我这都什么命啊.jpg]】

看完徐相悦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虽然还是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本能地觉得不是什么小事。

毕竟就算是很好的朋友,也不会遇到一点小事就要将人叫过去,甚至用上和大家一起商量处理办法这种说法。

徐相悦洗了手回来,刚坐下,夏知年就问:“听说急诊有人打架啊?”

“我去看的那个病人,跟她……家属。”

徐相悦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夏知年刚啧了声,都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值班护士在外面喊:“徐医生,你的病人上来啦!”

诶?上来得这么快?她收回刚要端起保温杯的手,起身出去收病人。

女人是一个人上来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头发更凌乱了,浑身上下萦绕一股沮丧的气息。

徐相悦没有提在急诊的事,还是她主动说:“我……那个、我家里人要晚点才能来,医生你……”

“没事,我今天值班,一直都在的。”徐相悦回答道。

问完基本情况,徐相悦就回去开医嘱了,首程和医嘱她很快就忙完,入院记录交给学生去写,再次洗了手过来,这回终于能吃东西了。

幸好闻度给她将咖啡装在保温杯里,这会儿还是冰的,夏天天气热,冰咖啡更解渴。

盖子刚打开,一阵浓郁的咖啡香气飘出来,她抿了一口,很醇的口感,先是奶香从舌根蔓延上来,接着是咖啡的香味,隐隐约约有点花香,但像是被奶味给掩盖住了。

一时觉得有些暴殄天物,要是美式的话,应该更能感觉到咖啡的香味,不过,这可能是她最近喝过最好喝的拿铁了,哪家的?明天还喝!

她立刻发信息给闻度,先关心:【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紧接着才是她真正的目的:【今天的咖啡是哪家的?】

闻度那边没有立刻回信息,徐相悦也无所谓,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吃炸鸡。

炸鸡已经冷了,也没那么酥脆了,但调味是很好的,里面的鸡肉也很嫩,她边吃边听夏知年他们闲聊。

今晚的二线是隔壁组的,就着范思道回去给老岳父奔丧这事,说起自己父亲走的时候,“走得很快,回去当天晚上就走了,不折腾自己,也不折腾我和我妈,挺好的,跟他同一个病房的另一个病友,我听他女儿说,回去以后还拖了一个多星期,实在一点都撑不住了才走的,那几天家里人轮流看着他,真是看得人困马乏。”

“这也太折磨人了吧。”夏知年咋舌,“就那种钝刀子割肉的感觉,家里人就只能看着他一点点咽气,也帮不了什么,那种感觉太熬人了。”

“可不么,心理阴影都得看出来了。”二线摇摇头,继续说,“当时我还在读博,办完家里的事回到单位,第一件事就是去做基因检测,看看我自己有没有这个风险。”

徐相悦啃炸鸡的动作顿了一下,想到闻度,他妈妈是胃癌走的,那他也该去查一下,查过没有?到时候问问。

接着他们又说起最近上映的电影,反正话题很多了,等到徐相悦吃完炸鸡,扔完垃圾回来,就听值班护士告诉她,15床的家属来了。

15床就是刚收进来的那位病人。

徐相悦喝了口水,马上病历夹去病房,进门就看见两个小孩趴在病人床边问妈妈难不难受,大的是个男孩,五六岁左右,小的女孩只有一两岁,走路还不是太稳当,一手还要扶着椅子。

看见她,两个小孩都朝她看过来,徐相悦想到在急诊大厅那番争吵透露出来的信息,脸皮不自觉地微微一抽。

不过这俩孩子眉眼看着倒很像,也都长得很像妈妈,这算不算一种幸运?

女人见到徐相悦,神色变得有些紧张,抢先介绍道:“医生,这是我老公。”

她的目光里似乎有些哀求的情绪,徐相悦抿着唇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她丈夫,满脸络腮胡,看起来木讷又老实,跟人说话时有些不敢看别人的眼睛。

和之前在急诊见到的那个男人,应该是从外貌到性格都截然相反的两个人,这么一对比,红杏出墙的原因就不难想到了。

但这到底是别人的私事,徐相悦不会多嘴,只把手术风险说完了,就让对方签字,还问:“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患者丈夫摇摇头:“没有,没有……做手术能好就行,好多人都做过的,我网上看过,都没有什么危险。”

话说完,字也签好了,倒是很爽快。

徐相悦笑笑,问患者本人:“手术安排在明天下午,没问题吧?”

对方摇摇头,神色有些紧张,徐相悦当没看出来,把该交代的事都交代了,提醒说医院不能留那么多陪人,要么家属把孩子送回去再过来,要么请个护工。

患者立刻道:“请护工吧,家里没大人,不能让他们那么小自己在家。”

她丈夫就说明天会让他妈过来帮忙照顾孩子,他来照顾她,今晚就先请护工对付一晚。

见他们有自己的商量,徐相悦便转身离开了。

走了两步,突然听到背后有小孩的笑声,她回头一来,看见那个一两岁的小姑娘出现在门口,她哥哥揪着她衣领要把她带回去,她以为是在跟她玩游戏,扭着身子咯咯笑。

徐相悦看了一眼,回头继续走,走着走着就忍不住叹口气。

这个家庭以后还不

知道会有什么样的风暴。

回到办公室时,她看到了闻度回复的信息:【我在家做的,用的瑰夏的豆子,在小鱼他们店里拿的。】

徐相悦:“???”

徐相悦:“……”

难怪是用保温杯装着过来的,她还以为他是为了环保,真是笑发财了:)

就说没有哪家专业的咖啡店会把明显更适合做美式做手冲的豆子用来做拿铁吧。

她无语了一会儿,问他:【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聊天框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出现了又消失,消失了又出现,半天没有一个字发过来。

仿佛是在告诉她,他的心情有多么纠结。

就在徐相悦要问到底怎么了的时候,他的信息终于姗姗来迟:【现在方便给你打电话吗?】

察觉他似乎急于倾诉,徐相悦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信息刚发出去,下一秒电话就来了,徐相悦一面接通电话,一面往电梯间那边走。

进了楼梯间才问:“怎么了,你朋友……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徐相悦对他朋友祝余的所有印象,除了长得漂亮,看上去脾气很温柔,就是原生家庭不太好。

她的语气关切,听得闻度突然觉得难过,连嗯的时候都透着显而易见的委屈。

闻度叹口气,说:“我都不知道从哪儿给你说起。”

徐相悦有些惊讶:“这事这么复杂么?”

“怎么说呢……”闻度斟酌半晌,选择了沉疴爆发这个说法,“是以前就一直存在的问题,已经尽量远离了,但今天才发现,如果不是连根拔起,有些问题处理不掉。”

徐相悦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问:“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闻度沉默了一会儿,才深吸口气问道:“阿悦,你能想象吗……就是,如果有一天,你爸妈为了几十万的彩礼,要把你卖、嫁给一个长得很猥琐的、油里油气的男人,你会怎么办?”

什么玩意儿?谁要卖了我?为了什么要卖我?多少钱?

徐相悦顿时就气笑了,“几十万是多少?我这么值钱我怎么不知道?”

说完不等闻度回答,她就恶狠狠地说:“我爸妈要是敢这么做,我就去把实验室、手术室还有科室的那些设备仪器全部弄坏一遍,然后让单位找他们要赔偿去,没钱就卖肝卖肾去呗,我不好过你们就全都别过了。”

说完还哼地笑了声,像是漫不经心似的问道:“怎么样,你觉得我这招行不行?我们仪器都很贵的,动辄就是五位数六位数甚至七八位数。”

闻度:“……”

虽然徐相悦说得略显夸张,但他却听出了她的认真,再想想她的脾气,明摆着就是不能吃亏的,要是逼急了,她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忍不住感慨:“你这办法听着爽,果然还是狠人有舒服日子过。”

顿了顿,他又叹口气:“小鱼就不行,从小到大,她爸妈要么对她呼呼喝喝,要么不闻不问,当时考上重点大学还不想让她去读,学费生活费一分不给,全靠自己做兼职和助学贷款,要不是在咖啡这件事上意外的有天赋,学了一门手艺,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祝余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完全由国家培养的孩子,而非家庭。

徐相悦哦了声,再次追问他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磨磨蹭蹭的,闻度终于说到了戏肉,整件事概括起来就是,祝余的爸妈在没经过她本人同意的情况下,擅自给她定了亲,还收了对方的彩礼,对方今天白天的时候,以去看自己老婆的理由,闯进了她们店里欲行不轨,还满口不干不净,虽然他们把对方打跑了,但事情却没有得到最终解决。

叫闻度过去,是要大家坐下来商量对策,决定先分头调查一下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尤其是祝家父母,祝余要和他们断绝关系的话,必须拿到切实证据,好直接一棍子打死,省得以后对方再贴上来道德绑架。

就这么一件事,闻度讲了快二十分钟,中间夹杂着对祝家夫妻的不满,和对这件事里另一个既得利益者的疯狂辱骂。

什么三寸钉,猥琐男,獐头鼠目,油腻恶心,癞/**之类的词语不绝于耳,还说:“我隔着监控画面都看得出他一脸肾虚!”

徐相悦:“……”你这么懂嗷!

不过她真的有些好奇,这人到底长什么样啊,但又不好问,这是人家的糟心事,她不该问的。

但她也没想到,过了几天,就亲眼见到了这个人,不用再去好奇。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二合一)我去凑个热闹,……

祝余这边的事来得很突然,又因为涉及到金钱,就变得有些棘手,闻度作为好朋友,肯定是要帮忙的。

“所以你明天不出门了?”周一晚上碰面吃饭,徐相悦这样问道。

闻度点点头嗯了声:“推迟了,等月底再去。”

“你朋友那边没问题吗?”徐相悦接着问,拿起一旁的水杯,从储物盒里翻出来一瓶钙片,就着水吃了一颗。

闻度一见,立刻紧张兮兮地问:“你怎么好端端的要吃钙片?”

“……啊?补钙啊,还有维生素D和维生素K。”徐相悦一愣,觉得他大惊小怪,“我天天要么在病房要么在手术室,早出晚归,根本晒不到太阳,缺钙的。”

其实不止她,她的同事们也普遍都有这方面的问题。

“你有机会的话可以注意点观察,我们很多同事都挺白的。”徐相悦说着,耸了耸肩,“我这是临时抱佛脚了,十一月要体检,我赶紧补补,看看数据能不能不要那么难看。”

闻度:“……”

他欲言又止了好半晌,决定暂时跳过这个话题,接着她前面的问题回答道:“另外两位朋友都没问题,本来因为要去冷湖,他们一个推了签售,一个推了摄影协会的活动,现在正好去参加,等到月底我们的事都忙完了再去,也来得及。”

星空就在那里,山川湖海就在那里,“什么时候去都不晚,今年没赶上,我们还可以约明年。”

他说着话,转动方向盘跟着前面那辆车出了医院大门。

和上一次一样,他今天没有开车出门,但也没打车,而是搭地铁来的,在离医院最近的一个地铁站下车,出来后横穿正片城中村,再过天桥,就可以抵达医院正门。

为的就是在吃完饭后,可以送她回家。

这样确实麻烦,但徐相悦在劝说和拒绝无果后,选择了默认和接受。

反正他只是麻烦自己,又不需要她改变,那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呗,但是先说好,这是你自愿的,不是我强迫你的,不要在以后拿出来说“我为了你如何如何”之类的话。

闻度当时的说法是:“当然,我是为了自己。”

为了追女朋友诶,怎么不是为自己?

“但就是不能那么快让你看到那么漂亮又壮观的照片了。”他笑着继续道。

徐相悦在储物盒里翻出两包桃酥,准备先垫垫肚子,闻言动作顿了一下,应道:“事有轻重缓急,你也不想以后每次想起这次旅行,看到这些照片,就在心里遗憾当时没帮到你最重要的朋友吧?”

闻度点头,他就是怕会这样,所以当时从关夏禾和祝余那儿出来以后,就立刻跟朋友商量推迟行程了。

“你们打算怎么查?”徐相悦有些好奇。

“我打印了监控里面的照片,打算回去问问,看看有没有街坊见过这个人,尤其是祝家的邻居,状元巷那边的房子你也知道,一户挨着一户,大家都离得很近的,如果那个人在祝家出入过,肯定会有邻居留意到的。”闻度同她说起自己的想法,头头是道的。

“还有,按那个人的说法,他应该是已经给过小鱼爸妈一笔钱了,拿了钱不可能不花吧?那祝家有没有什么新变化,尤其是小鱼她妈,那就不是什么能财不露白

的人,肯定会炫耀,比如买了什么好东西之类,隔壁邻居就是她最重要的炫耀对象,一问准能问出点什么来。”

徐相悦觉得也是,“你们那边街坊互相串门的多,消息比较流通,不像小区居民楼,门一关就一家不知两家事。”

顿了顿,她又问:“你们会在门口安装监控吗?”

“我家装了,有些邻居也装了,主要是防贼的。”闻度回答道,问她怎么了。

徐相悦就说:“让邻居也帮忙看看呗,可能人家来的次数少,或者来的时间巧,正好没人看见呢?”

话音刚落,车就停了下来,前面的绿灯变红了。

闻度扭头看向她,温和的目光里盛满赞许的笑意:“是啊,这是个好办法,我回去问问。”

“不过我这边应该不是主力。”他一面说,一面若无其事似的伸手拈走她嘴角沾上的桃酥屑,“池鹤哥门路多,他应该能打听得更仔细些,况且……我可不能抢了他该干的事。”

说完收回手,又扶上方向盘,整套动作熟练得像已经做过无数次一般,自在得不得了。

可是明明就是第一次……

徐相悦甚至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愣,整个人定住,连眼睛都不会动了,就这么愣愣的,连呼吸都停滞。

半晌才回过神来,还不敢大喘气,生怕被闻度发现自己的紧张,只能咬着牙一点一点往外呼气,呼一点顿一下,一口气分了好几次才终于松完。

紧接着就发现自己的手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蜷缩起来,中指和无名指的指尖紧紧抠着掌心,还感觉到了一股微微的潮湿。

至于闻度又说了什么,她完全不知道。

等回过神来,就只有一句“好不好”钻进了耳朵,但也没太在意,随口问道:“什么好不好?”

闻度惊讶地扭头看过去,见她一副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反问道:“你刚才没在听我说话?”

徐相悦脸上表情一僵,抿抿嘴角,有些不自在地捏了捏耳垂,“呃……刚才、在想别的事……”

声音有些许低微,闻度眨眨眼,用了然的表情疑惑的声音盯着她看:“是吗?”

徐相悦被看得下意识往椅背里一靠,甚至往车门上贴了贴,试图离他远点,目光微微闪烁,咕哝着应道:“当然……我在、在想我的青基本子,说了你也不懂……”

顿了顿,声音突然大起来:“快好好开你的车,要是出事就一起玩完了!”

闻度顿时失笑,抿抿唇,将到了嘴边的揶揄又咽回去,转头继续看着前面的路况。

将她没听进去的话又说了一遍:“我说,给你拿些吃的,最近有个蛋白棒的品牌找我发广告,要试吃产品,寄了几大盒样品过来,你帮我吃吃,给点反馈意见?”

徐相悦这才知道他原来在说什么,哦了声,然后有些好奇:“我能打听一下吗,你这样接一条广告,有多少钱啊?”

她真的好奇这个问题好久了,“有五位数吗?”

闻度失笑,点点头:“我是有的。”

徐相悦闻言脸孔立刻变得有些扭曲,下一秒立刻抬手捂住脸,然后向下一抹,一本正经地对他说:“试吃也行,给钱。”

你都赚这么多了,我也不能白打工吧?!

闻度被她这反应逗乐,闷笑着答应道:“行,给你一个点,你要是信得过我,咱们就口头约定,要是信不过,一会儿就签个简单的合同,怎么样?”

他这么爽快,倒是换成徐相悦觉得不好意思了。

她眨眨眼:“当然……我觉得你还不至于在这种事上骗我,至少现在不会。”

他在她这儿求的,远比几百块钱要多太多,所以决定了他不会因小失大。

但要是脑子有问题,那就不好说了。

闻度听懂她的意思,又一次被逗笑,点点头,表示对她这说法的认同。

接着话音一转:“所以接下来几天,我可能比较忙,没来献殷勤你可别把我除名了。”

看这话说的……徐相悦眨眨眼:“看情况。”

说完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最终解释权归我本人所有。”

闻度啧了声,扭头深深看她一眼,但最后一个字也没说。

徐相悦对此毫不心虚,感情这玩意儿,本来就是极为主观的,讲的就是个人感受。

因为闻度还有事,吃完饭俩人立刻就撤了,闻度把她送回去以后,也没有想着再磨蹭磨蹭,在送她到楼下之后,只嘱咐了一句别忙得太晚,就爽快地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闻度就给她把东西送了过来,给她拿了整整两大盒的蛋白棒,一大盒里面有八小盒,刚好是八个口味,每个小盒里有三条蛋白棒。

“你车钥匙给我,我给你放一盒到车里,还有一盒你拿到办公室去。”闻度现在已经很熟悉她的车了,张口要钥匙要得理直气壮。

徐相悦张张嘴,想说我们的关系就到这一步了吗?

但话到嘴边却异常委婉:“我可以到时候自己拿过去,呃、你不是还有事吗?赶紧回去吧。”

闻度乜她一眼,说:“我信不过你,你肯定会偷懒,到时候直接全部留在更衣室的柜子里,那样你哪天在车上肚子饿了,也没得吃,这不是我的本意。”

“所以,车钥匙。”他手心向上向她招了招,以示催促。

徐相悦:“……”喂!

她最后还是把车钥匙给了过去,竟然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不介意在闻度面前表现出自己随意到有些粗糙的生活方式,因为她实在没有多余的经历去维持其他女孩子那样的精致,能保持整洁和体面她觉得就够了。

大概这也是她对闻度的一种试探吧。

其实闻度倒也接受得很快,想想也是,过期药都敢吃了,还有什么她不敢的:)

他找到徐相悦的车,开了门,先把两小盒蛋白棒和一罐巴旦木太妃糖放到车头的储物盒里,将剩下的放进车尾箱的收纳箱,最后锁好车,将钥匙拿上去给徐相悦。

徐相悦不在办公室,他也没见到夏知年,只好到护士站那儿,将车钥匙委托给对方:“麻烦帮忙把车钥匙拿给徐医生。”

有人在追徐相悦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何况他还真不是什么生面孔,他住院的时候真的闹过乌龙的诶,应该算是最近他们遇到的最搞笑的医生的熟人了,怎么可能不记得!

办公护士闻言立刻笑着答应下来,还笑眯眯地问他:“要不要在这里坐一会儿等等啊,徐医生是去病房抢救去了,很快就回来的。”

抢救还能有快的?要不是他见过还真就信了。

“不了不了,我还有别的事,下次一定。”他笑着道了声谢,急急脚就走了。

等徐相悦抢救完病人从病区出来,匆忙要回办公室完善文书工作,刚走到护士站就被叫住。

办公护士笑嘻嘻地问道:“徐医生,有人给你送车钥匙哦,闻老师这是给你送了辆车吗?”

徐相悦嘴角一抽:“……天还没黑呢,这是我自己的车!”

想想也是,但这是不是说明,“哦哟,你们都到了放心互相用对方的车那一步啦?”

是能互相开对方的车的关系诶!我爸我妈就这样!

徐相悦一把抢过车钥匙,嘴角抽了抽:“我迟早跟你们这些磕学家拼了!”

这之后又过了大概有一个星期,期间徐相悦已经将每个口味的蛋白棒都啃过了一遍,不仅自己啃,还带夏知年和学生们一起啃,飞速消灭掉整整一大盒蛋白棒之后,给闻度提交了一份内容非常详实的试吃报告,还附带有照片的那种。

闻度:“……”你比我适合干这份工作,真的:)

赶紧连夜给她打钱,报酬还涨了一个点。

徐相悦对此深表满意,干活可以,钱要给够。

她的心情很好,关心起他那边的调查情况来,问他:“查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真是气死我了,那个傻逼居然还是个二婚头,他妈逼他前妻生儿子,他前妻干脆跟他离了婚,把女儿带走了。”闻度没好气道。

徐相悦啧了声:“家里镶金了?很有钱吗,非得带把的继承?”

“做日化品牌代理的,是几个品牌在华南地区的总代,说有钱还是有的。”闻度承认这点,但是,“这么有钱,大把合适的人可以挑,为什么非得挑一个不情愿的姑娘?这他妈不是有病是什么?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包办婚姻这套?”

他气得直骂娘,徐相悦嗤了声:“有机会你问问他呗,要么是见色起意,要么是想说什么八字很配之类,男的亲自上门,猴急得跟什么似的,九成是前者。”

说完又问:“那你从邻居那儿得到什么消息没?”

“还真是,他去过祝家,六月份的事,两个中年男人带的,开着豪车,所以有邻居注意到,小鱼妈说是她们家的朋友。”闻度细说着自己打听到的事,“小鱼妈买了金手镯和项链,她爸换了新手表,每一样都要好几万,家里换了新的彩电和电动车,这本来也没什么,哪家都会这么花,但是她以前可没这么大方,而且这是在那个男的去过他家以后的变化,所以我合理怀疑,这钱就是男方给的。”

“所谓的彩礼。”徐相悦接话,啧了声,“别说你,我一个局外人都听完都怀疑了。”

听完闻度跟她吐的槽,徐相悦觉得自己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这事儿跟她就没什么关系了。

结果过了几天,她值班,吃完晚饭在整理病历,差不多晚上八点的时候,接到闻度的电话,问她能不能到急诊一趟。

徐相悦一愣:“干什么?你怎么进急诊了?”

“不是我,是那个钱文冲……就是那个傻逼,他又来店里纠缠小鱼,被……”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讪讪,“被池鹤哥给打了,说是肋骨都断了,你说这要是……我们得赔医疗费诶,关小禾她嫂子找了她亲哥帮忙,让救护车拉来你们医院了,我这不寻思你是我在这儿的唯一人脉么,就是……你夜班忙不忙?”

“忙死了!非常忙!”徐相悦立刻大声说给夜班之神听,随即又降低音量,“但去看看热闹……啊不是,给朋友帮帮忙的时间还是有的。”

看热闹的心太强烈,挂了电话起身就走。

夏知年见状诶诶叫了两声:“你这是干嘛去啊?!”

“我去凑个热闹,一会儿就回来!”话音刚落,人影就不见了。

—————

徐相悦从楼上下来,一路急急忙忙地往急诊大厅走。

遇到同事,被问:“又来会诊啊?”

她就啊一声糊弄过去,然后抬眼往四周张望。

还没找到闻度在哪儿,就先听到一阵杀猪似的叫声:“啊啊啊!我好疼!医生,医生你救救我!”

接着又不停地咒骂:“你们给我等着,我要你们好看!我要报警,我要让你们坐牢!臭婊/子!贱人!”

骂完又嚷嚷:“妈!妈,你怎么还不来,我要死了!妈!”

旁边的同事哎哟一声,小声吐槽道:“真服了,还能嚷嚷这么大声,哪像要死的样子,这么影响其他人,没人管的吗……”

徐相悦:“……”得嘞,找到瓜田的具体坐标了:)

她听声辨位找了过去,走近了就见闻度站在一张病床边上,双手环胸,一副不耐烦到厌恶的神态,眉眼间甚至浮着一层淡淡的戾气。

这副模样的闻度她此前从未见过。

而病床上正躺着刚才发出嗷嗷乱叫的当事人,精瘦的男人左右滚来滚去,整齐的大背头早就乱了,打了发蜡的发丝一绺绺的,像被油糊住一样,看着就……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闻度骂这人骂多了,有点先入为主,徐相悦真觉得这人挺尖嘴猴腮的,看着就面相不好。

加上他又大吵大闹,正是徐相悦最烦的那种病人,好像全世界都要围着他转似的。

她转开视线,一面往那边走,一面叫了声:“闻度。”

闻度扭脸看过去,见到她来了,便忍不住笑起来,眉眼间的戾气立刻便被瓦解殆尽,重新变得温和。

“没打扰你工作吧?”他笑着问道,明明很高兴的,却还是要意思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徐相悦闻言眼睛一眨,问他:“你真这么想的?”

问完没等他回答,立刻接着道:“真这么想的话,我可就回去了啊?”

随着话音,人也跟着往后一转,一副这就走的姿态,闻度连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吓得声音都有些变了:“……别别别,我随便说的。”

徐相悦对着他撇撇嘴,嘟囔道:“那你装什么装……”

闻度一阵讪讪,心说谁知道你这么不给面子,这么不配合啊。

他拉住徐相悦,说要给她介绍关夏禾的哥哥和嫂子,徐相悦这才发现,在病床对面,过道的另一边,一对年轻的男女正笑着看向这边,脸上的笑意透着善意。

徐相悦回了个笑,和闻度一起走过去,刚跟宋致和宋云今互通姓名,还没聊上两句呢,就听那边又开始嚷嚷了:“医生!医生救救我!我快要死了!”

低头看一眼身上的白大褂,徐相悦无奈地撇一下嘴角,不理他吧,万一被有心人看到去投诉,也是麻烦事一件。

于是问道:“你是什么问题,哪里不舒服?”

“肋骨……我肋骨断了,哎哟……”他一阵哎哟哎哟地叫唤,脸上痛苦的表情倒不似作假。

可是,“我是肛肠科的,不看肋骨,你等等,医生马上就来了。”

她话音刚落,这人就开始破口大骂:“庸医!一点用都没有,要你们有什么用!这破医院,我要投诉你们!投诉你们!”

这话徐相悦就不爱听了,她诶了声:“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是什么问题就看什么科的医生,不要在这里大吵大叫,影响其他病人的休息。”

“我知道了,你跟他们是一伙的!”他又开始嚷嚷,闭着眼睛高声叫骂,“贱人!你们都不得好死,我要让我妈把你们都抓起来,臭婊/子,全他妈……”

满嘴喷粪的样子气急败坏到让人觉得恶心,但同时又忍不住发笑。

旁边有个留观的病人的家属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说:“你特么能不能别嚷嚷了,我妈心脏不好,你要再吓着她,我也让警察把你抓起来!”

有时候就是这样,没人说话,就全都沉默是金,好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要是有一个人带头,其他人就会立刻跟进。

这位家属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附和道:“是啊,都喊多久了,这里是急诊,医生会先看病重的,没来就等等呗。”

“你还说要死了,要我说,你这么有精神,就是什么事都没有。”

也有人对徐相悦说:“医生,要不你去催催吧,赶紧让人给他看了赶紧让他走,在这儿真的

太吵了。”

徐相悦刚要说话,就听宋云今突然对着她背后的方向,高兴地喊了声:“哥!”

她立刻想起,之前是听闻度说过,宋致和宋云今这次来容城,是两个人都要寻亲的,宋云今的亲生大哥还是她的同事。

但到底是哪位同事,她还不知道。

那些日子她受困于自己的情绪,在对关夏禾和祝余与闻度的关系中对他日渐疏远,自己的心情想法尚且理不顺,哪里可能去关心别人的家事。

后来他们也算和好,但他们又更多的话题可以聊,也可能是闻度在知道她的顾虑之后,刻意减少了提及祝余和关夏禾的事的次数,所以也没有告诉她到底哪位同事是宋云今的亲生哥哥。

要是换个场合,她不知道也不会去问,可现在这么巧,她不看看那不就亏了么!

于是立刻扭头,就见急诊科的同事跟三位同事一起往这边走来,她一看就愣了。

心内的陈渐微,骨二的严星河,胸外的赵清岩……不是吧,一次给他请三个会诊啊?这么严重吗,看着也不像啊?!

她还听陈渐微吐槽道:“还能喊这么响,看着不像有心脏问题啊,心电图做了吗?我看看。”

“他说胸闷,不舒服,我才请的。”急诊的同事解释道,把心电图递过去。

严星河问他:“胸部平片拍了吗?”

“拍了,看不太出来,但确实高度怀疑是肋骨骨折。”

“那就再做一个胸部CT,家属呢?”

家属……

赵清岩扭头,看见刚认识没几天的便宜妹妹和便宜妹夫,想到刚才她在电话里说的事,朋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父母以八十八万彩礼的价格“卖”了,对方来骚扰的时候,被朋友的男朋友揍了,估计给打骨折了,现在得想办法善后。

“你们俩过来。”他淡淡地冲俩人一抬下巴。

宋云今扭头看一眼宋致,朝赵清岩那边走的时候有点讪讪的,这种表情徐相悦在徐相亭和沈月容脸上见过不知多少次。

她刚才还奇怪宋云今那声“哥”叫的是谁呢,答案这不就出来了?

知道答案以后再看,确实能从赵清岩和宋云今俩人的脸上找到那么一丝相似的痕迹来。

“哥,他、他没什么事吧?”宋云今这时急急忙忙地问。

“还不是很确定。”赵清岩应了一句,问道,“你们通知他家属了吗?”

宋云今就说:“在救护车上的时候,他自己给他妈打电话了。”

说着狠狠剜一眼病床上满脸害怕,不再叫嚷的人,恨恨道:“哥你不知道,这钱文冲真不是个好东西,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想花钱买老婆……”

话音刚落,就听一道气急败坏的女声传来:“谁!你们谁打的我儿子,给我出来!看我不砍了你的手!”

伴随着一阵嘚嘚嘚的高跟鞋声音,节奏凌乱,正因为宋云今的话而错愕的几位医生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陈渐微和严星河嘭一下撞一起去了。

心电图从陈渐微手里被撞飞,飘到徐相悦面前,她弯腰捡起来。

钱文冲他妈扑到病床边,看着儿子满头是汗憔悴狼狈的模样心痛得不得了,想摸他又不敢,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儿子,文冲,你怎么样啊,你别吓妈,哪里不舒服啊你说啊……”

说着转头找医生,声音哽咽焦急:“医生,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真是看不出刚来时说要砍人家手时那种恶狠狠的气势。

徐相悦就是在这个时候看清了对方的脸,柳叶眉杏仁眼,长相温婉,皮肤白皙,保养得很年轻,要是在大街上碰见,她不会想到对方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而且儿子都要二婚了。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刚想到这里,就听严星河问她:“你怎么也来了?他、他还要请肛肠科会诊?”

说着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病床,满脸蠢蠢欲动的吃瓜表情,谁不知道肛肠科“趣事”多呀!

这挨了打,还要看肛肠科,虽然有只有两个元素,但已经可以发散出很大一段故事了。

徐相悦嘴角一抽,把心电图递给陈渐微,没好气道:“是我朋友的朋友的事,就是那个他家花钱‘买’的老婆。”

好家伙!这儿有知情人!

“这怎么回事?”严星河问道,“听起来怎么有点吓人?”

“也不是吓人,就是奇葩。”徐相悦给他们简单总结一下自己知道的信息,“那姑娘的爸妈不是个东西,想把姑娘卖钱,刚好这家上一个媳妇离婚走了,要找一个新的生儿子,两边一拍即合,在人家姑娘不知情的情况下定了婚事,他跑去人家工作的地方骚扰,被那姑娘的男朋友揍了一顿。”

她说完之后,还看一眼闻度,问他:“是这样吧,我没说错吧?”

闻度连连点头,冲她竖了一下大拇指。

严星河啧了声:“我靠,这爸妈不做人啊。”

刚说完这句话,那边钱母的嗓门就陡然拔高:“那就叫会诊啊!难道就这么看着我儿子难受吗?!”

急诊医生刚回了句:“已经叫了……”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那人呢?怎么还没来,都那么久了,你们就这样任由病人难受,将病人的痛苦置之不理吗?你们对得起白衣天使这个称呼吗?!”

接着声音一利,变得有些发狠:“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但是你们要是这样对待病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医保局我经常跑的,卫健委的梁主任我也认识……”

这软硬兼施加扣大帽子,动作如此熟练丝滑,难怪人家能做生意那么成功。

但徐相悦听到这里忍不住眉头一挑,不是说钱文冲家里是做日化品牌的代理么,怎么跟医疗口也有接触?

哦,对了,她爷爷徐江那个继子赵师,做的生意就是医疗器械医疗检验这块的。

这么一想,她的神色立刻就变得玩味起来。

这时被请来会诊的几位医生都上前看过了病人,陈渐微说:“病人的心电图很正常,就是心率快一点,考虑是因为情绪紧张导致,还是外科收吧。”

“患者现在的症状和检查结果不支持创伤性气胸。”赵清岩接着道,说考虑肋骨骨折,转骨科治疗。

严星河点点头,说:“但是他的胸部平片结果是阴性,但是查体有局部压痛和骨擦感,症状明显,建议做一个胸部CT确认一下,可以转我们科去。”

本来到这都还是好好的,偏偏这时病床上的钱文冲突然又开始嚷嚷:“妈,妈妈,他们欺负我……他们是一伙的,故意不给我看,你快报警把这些贱人都抓起来!”

说到这里竟然就哭出来了。

周围所有人,包括附近看热闹的病人和家属们,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就这副姿态,小孩或者长得好看的人做来那是可怜,由钱文冲这幅尊容做出来那简直了。

尤其他还骂人,张口闭口就贱人婊/子的骂了大半天,更是让人觉得他恶心。

但老儿子落泪,钱母看了那叫一个心痛,连忙好好好地答应着,说一会儿就去投诉这破医院。

徐相悦这时终于忍不住,嗤了声,冷嘲热讽地道:“我就说么,这有些人的嘴啊,就是比屁股还臭。”

这话可捅了马蜂窝,钱母立刻吹眉瞪眼地转头冲她呵斥道:“你谁啊!叫什么名字?道歉,不道歉我就投诉你辱骂患者!”

同事们下意识就要打圆场,宋云今喂了声,马上就要帮忙吵架。

但谁也没有徐相悦自己的动作快。

她还是笑着的,但神色十分揶揄:“我叫徐相悦,两情相悦的相悦,阿姨,您回去问问赵师,就知道我是谁了。”

投诉我?问问您相好愿不愿意吧。

第50章 第五十章(二合一)这种朋友和爱人都……

赵师,徐相悦提起的这个名字对在场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陌生的,这谁啊,没听说过啊。

几位同事都觉得奇怪,她要是说出哪位领导或者她长辈、导师的名字,大家就会觉得理应如此,但突然说了个不认识的名字就……

不约而同地开始回忆,自己是否有在哪个场合听说过这个名字。

最后互相对视一眼,在彼此的表情中完成了一次对账。

不认识,没听说过。

但刚才还对徐相悦疾言厉色的女人却明显一愣,随即面露震惊,很快神色又变得有些慌乱和尴尬。

她甚至不敢和徐相悦继续对视,嘴唇翕动几下之后,有些颓然又不忿地哼了声。

见她不闹了,急诊医生就招呼大家先去写会诊记录,他再跟家属讲一下病情。

徐相悦立刻就走了,因为这瓜已经吃完了。

就是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神展开,妈呀,我已经迫不及待要跟我爸说八卦了!

走出留观区,赵清岩回头看了眼徐相悦后面,对宋云今两口子说:“你们俩等我一下。”

宋云今赶紧点点头应好。

徐相悦看向紧跟在自己身后的闻度,说:“没事了吧,那我先回办公室了?”

“等等。”闻度赶紧一把拉住她,问道,“那个……你刚才跟钱文冲他妈说的那句话,意思是……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爷爷奶奶离婚后你爷爷再娶,你后奶奶带了个儿子的,也姓赵?”

这里说明一下这群人往外走时的队形,大概分成了三拨,最前面是被叫来会诊的三位同事,徐相悦跟在他们后面,闻度原来和她并肩走着,但半路躲闪过路的路人,走到了她的身后,再后面一点就是手拉着手的宋云今和宋致夫妻俩。

当听到闻度这番话,走在前面的会诊三人组脚步都慢了,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向徐相悦。

而走在最后的宋云今则是一把甩开丈夫,凑到了闻度身边,焦急地问:“小闻,徐医生,什么瓜什么瓜?”

话音刚落,严星河就跟着学了一句:“师妹,什么瓜什么瓜?”

徐相悦:“……”我靠!我真服了你们这群老6!

她翻了个白眼,抬腿踢了一下虚空,低声:“赶紧走,在这儿说不合适吧?!”

一群人都憋不住笑起来,等到排排趴在护士站写会诊记录时,徐相悦在宋云今眼巴巴的目光催促下,才叹了口气,道:“不就是一对中年男女双双婚内出轨的事咯,很难懂咩?”

“懂是懂,这不主要好奇你在这里面充当的角色么。”严星河笑道,“刚才人家喊着要投诉你呢,结果你一句话就把人家干哑炮了,真行啊。”

“那是因为她心虚,还要脸。”徐相悦嗤了声,有些不屑,“我奶奶还说这事千万不要从我嘴里说出去,毕竟小辈不说大人是非,但今天看来,我这叔叔是要知道我知道这事咯,那咋了,我又不怕。”

宋云今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一指闻度,淡定道:“和他去看电影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咯,那部电影特别无聊,我俩都打算提前离场了,结果我刚站起来就发现斜前方是熟人,还不是原装的两口子,妈呀,我要这么走出去他们就看见我了,他们尴不尴尬我不知道,我觉得我会尴尬,于是我俩又坐了回去,硬是把那场电影看完了。”

说完还忍不住叹口气,肩膀轻轻一垮,露出非常无奈的神色,摇摇头。

大家被她这表现逗乐,等写完会诊记录,严星河跟陈渐微就先走了一步,赵清岩将笔插回口袋,示意宋云今:“走吧,出去说话。”

大概是要说今天这事,到底是他们这边打了人,还把人弄进医院了,如果不能摆平私了,说不准就得派出所见。

徐相悦犹豫一瞬,觉得自己也该走了,刚要开口,就感觉腰上的衣服被拽了一下,低头一看,闻度一根食指不知什么时候勾上了她白大褂的口袋。

见她看自己,闻度就微微一抬下巴,示意她也过去一起听。

还信誓旦旦:“反正我后续也是要告诉你的,现在知道了还省得我到时候要说太多。”

徐相悦:“……”你还挺会省事:)

不过她还是跟了上去,几个人先后在急诊大门旁边光线略暗处站定,徐相悦靠着盆栽站定,闻度看见枝叶扫到了她的脸,就把她往旁边拉了一下。

徐相悦下一秒就啧了声,甩开他的手,抱着胳膊往前站了站。

“说吧,今天这是怎么弄的?”赵清岩问道,“还有,你们说的什么把女儿卖了的事是怎么回事?”

宋云今应道:“这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赵清岩语气淡淡,“说重要部分说清楚就可以了,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不然我怎么跟人家说?”

宋云今闻言立刻推一把丈夫:“哥,你说。”

徐相悦想到这三人的关系,看到赵清岩的眉头很明显地跳了一下,不由得憋起笑来。

太搞笑了,当着亲哥的面管老公叫哥,关键还真是哥,怎么听怎么感觉微妙。

宋致无奈,点点头道:“是这样的,我妹妹有个好朋友……”

前面一通是徐相悦从闻度那里听过的事情经过,接着很快就说到了钱文冲的家庭情况。

“他母亲是大千贸易的李萃玲,就是刚才那位女士。”说到这里,他还看了眼徐相悦,徐相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钱文冲的前妻生了女儿,她妈催着生二胎,前妻说二胎要随自己性,他妈不肯,怕二胎是个儿子,所以最后离了婚,女儿留在钱家,这之后钱家决定找一个家世低一点但个人条件更好的儿媳妇,经人搭桥接触到了祝余的父母,看到照片后觉得很满意,立刻定下这个人选,他们开价是八十八万,但据钱文冲说只给了三十万,剩下的部分会等婚事成了以后再给。”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气加重:“钱文冲两次到店里骚扰我妹妹,污言秽语,言语之间完全是在物化女性,今天也是,就在店门口,他突然跑出来拉我妹妹,她男朋友才一气之下把他打了,这段时间我们所有人跟着提心吊胆不说,她本人受到的惊吓、心理压力有多大,我们根本体会不到,她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

他深吸口气,将翻滚的情绪压下去,才继续道:“我们也是没办法,有钱人在这个社会总是被赋予多种特权,普通人寸步难行,八十八万就要买断一个女孩子的一生,还是在她不知情不愿意的情况下,这是犯法!”

要不说人家能干事业呢,徐相悦听着都难受,她扭脸看一下闻度,见他面沉如水,嘴角紧紧抿着,眉眼间压抑着怒气,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事可真够糟心的,投胎真像是开盲盒,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原生家庭会是什么样的。

毕竟当父母又不需要考试,不需要拿到合格证才上岗。

等宋致讲完整件事,赵清岩点点头,语气平静地问道:“人情这种东西越用越少,你们确定要用在这件事上吗?”

他好像对这件事有些无动于衷?徐相悦有些惊讶,好奇地看他一眼。

说实话,她对赵清岩的了解,除了干脆利落的工作风格,就只剩下同事们对他“胸外科一枝花”的调侃,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对别人的苦难这么不为所动。

这可是他的妹妹和妹夫,但他面对他们的冷静和理智,更像是属于医者的“冷漠”在占据上风,是感情不好?

应该是,毕竟是二三十年后才认回来的,没有养活相处过,说有多少感情那都是扯淡,人家该吃的苦早就吃完了,也早就过了需要亲情的年纪了。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爱情如此,亲情也不见得就能好得了多少。不过看宋云今和宋致习以为常的态度,估计是双方早有默契。

“是,大哥,请你和盛小姐帮帮我们,就让这件事到此为止。”宋云今看着赵清岩,神色认真,“如果要花钱,或者……反正是在我们能力范围之内,我们都可以,只要快点结束这场闹剧。”

赵清岩说:“可是你们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这件事的根源其实不在钱家,也就是说,这次解决了,很可能马上就会有下次,那现在……值得吗?”

“那是她要自己解决的事,我们只帮她渡过目前的难关。”宋云今的语气十分坚定,“人情要用在最需要的地方,我们都觉得现在就是。”

宋致点点头,闻度这时忍不住,说了句:“小鱼和池鹤哥回她家去了,今晚就会和她爸妈切割清楚了的。”

以前或许还有几分心软,没有彻底撕破脸,但现在这件

事都不是触碰底线了,而是直接将底线击穿,佛都有火,更何况是人。

赵清岩这时终于笑了一下,点点头:“好,你们先回去吧,待会儿我给你们消息。”

说完转身就走,徐相悦见状,下意识地跟上去。

刚迈开腿,就被一股阻力拽着往后退回到原地,扭头一看,原来是白大褂的袖子被闻度揪住了。

“怎么了?”她有些疑惑,“不是已经说完这事了吗?”

她就是来听个热闹的,现在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还有意外收获,她也该回去了,还在值班呢!

闻度也知道没什么理由留她,但见了面统共也没说到几句话,他又觉得少了点什么。

徐相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说:“没事我就先走了,我还值班呢,不能脱岗太久,有事微信联系。”

说完把袖子从他手里拽回来,冲宋云今和宋致点点头,急急忙忙地走了。

闻度都没来得及说一个字,就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讪讪地收回手,然后摇头叹了口气。

“走啦,我们先回去,你跟徐医生发信息聊电话也行啦。”宋云今见状连忙安慰道。

闻度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唇点点头,和夫妻俩一起走了。

这头徐相悦已经到了住院部的电梯门口,碰上了还在等电梯的赵清岩。

夜晚的医院虽然忙碌,但总体来说是很安静的,尤其是住院部这边,白天是因为进出的人多才显得热闹点,晚上人一少就格外安静。

安静到徐相悦刚走近,就清晰地听到赵清岩的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女声:“赵清岩,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你该叫我什么?”

接着她就见赵清岩的眉眼瞬间染上了笑意,连声音都软了下来:“宝珠。”

话音刚落,他发现旁边多了个人,扭头看一眼徐相悦,神情立刻恢复到平时。

并且很快就结束了通话。

电梯恰好在这时到达,徐相悦先进去的,等赵清岩进来,电梯门合拢,没第三个人了,她才好奇地问:“师兄,刚才是嫂子的电话啊?”

赵清岩点点头,笑笑:“光凭我可没本事处理这事,只能找外援了。”

等于是用他的面子,去托人帮忙摆平这事,消耗的是他的人情。

“难怪你刚才要问这么多。”徐相悦感慨道,又问,“不需要让他们提供监控视频之类的证据吗?”

“又不是警察办案。”赵清岩失笑,轻轻摇头,“只要中间人够分量就够了。”

他但是很好奇:“怎么就这么巧,偏偏跟你家也有关系?”

“你问我啊?”徐相悦反手指了一下自己鼻子,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我还得跟我爸说呢,省得到时候有人倒打一耙说我不尊老爱幼。”

话说到这里,肛肠科的楼层就到了,徐相悦回到办公室,一边应付着夏知年他们的好奇,一边把碰到赵师相好的事发信息告诉徐彬。

接着才是跟闻度分享自己掌握的新情报:【原来真正给你们帮忙的不是师兄,是嫂子[哇]】

阿悦:【难怪师兄那么谨慎,要问这么多,看来是怕自己的人情浪费了。】

阿悦:【不过我真没想到,你朋友嫂子的亲哥哥会是赵师兄,虽然我忘了以前听谁说过,说师兄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但这也太巧了[震惊]】

阿悦:【说起来也很搞笑,你知道师兄的外号是什么吗?胸外科一枝花[哈哈哈.jpg]】

师兄师兄,闻度看了终于能体会到过去每次他向徐相悦提起关夏禾和祝余时,她的心情。

两个字,不爽。三个字,很不爽。

—————

徐相悦给闻度发完信息之后,退出去看她爸的回复。

对于她给的这个消息,徐彬的回答是:【真的假的,你不会是拼好饭吃中毒了吧?】

徐相悦:“???”

她的心里忍不住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好家伙,她爸居然知道什么是拼好饭:)

犹豫两秒,她忍不住反问:【要真是那样,你打算怎么办?】

徐彬给她发了一个一百块的红包,让她好好说话。

徐相悦一边感慨章阿姨是好人啊居然还能让她爸有零花钱,一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缩略成一段话跟他说了。

徐彬:【这也真够巧的。】

徐彬:【行了,知道了,不过我估计他不会来问,细想一下就知道,要是我跟你说的,你怎么可能认得出这人长什么样?】

但是赵师大概率会反应过来,他会知道,是徐相悦告诉他的。

徐相悦很好奇:【你跟二叔说了吗?他什么反应?】

徐彬确实是试探过赵师,趁着那天去看老爷子,喝茶的时候,装作不经意间说一句:“我前几天和阿缨一起去恒泰广场那边看电影,看到有个男的很像你,刚想喊你,又觉得不是,那个人跟个我不认识的女的一块儿走,怎么可能是你,对吧?”

当时因为妻子和母亲都在,所以赵师只沉默了一瞬,立刻就笑着说当然,随后就将话题岔开了。

但没过多久,两位主妇去准备午餐了,又有人给老爷子打电话问一个什么资料的事,他到书房去接电话了,见只剩他们俩人,赵师立刻就开始旁敲侧击他是哪天去的恒泰广场,看的哪部电影的哪一场。

徐彬当然就说了,本来就是为了试他的嘛。

徐彬:【他当时也没说什么,但我看他有点尴尬的样子,就知道你肯定没看错。】

徐彬:【视力5.0就是牛啊,你妈妈以前费劲吧啦纠正你写字坏习惯的精力没白瞎[点赞.jpg]】

徐相悦:“……”你最好是在夸我!

徐彬:【结果等到我回家以后,他就发信息给我,跟我承认说那天我看到的应该确实就是他,但那是普通朋友,朋友遇到不开心的事,他请人家吃饭,路过电影院看到那部电影还不错,就去消磨一下时间,在家里没承认是怕玉彤知道了多想,让我也别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答应了。】

说的是赵师的妻子江玉彤,徐相悦看了忍不住撇嘴,怕你老婆多想还出去乱搞?不过是硬拉出来的一块遮羞布罢了。

她问:【现在这样,过阵子谭奶奶八十大寿,我去还是不去?去的话,二叔脸上不自在吧?】

这种事被小辈知道多少有点尴尬,怕被说为老不尊呗。

徐彬倒是没想这么多,让她该去还是去,毕竟老人一辈子也就一个八十大寿,至于别的,就当不知道呗,面子功夫做做就行。

父女俩讨论这件事讨论了十几分钟,直到值班护士过来告诉她12床病人有些发热,体温38.1℃,她这才结束聊天起身去看病人。

这个病人是肛瘘术后的,会发热就要考虑有没有感染,徐相悦看了一下她管床医生开的医嘱,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抗炎的药,于是她开了一个,让护士给她把药用上。

回来之后刚坐下,就察觉手机振动了一下,拿出来一看,是闻度发来的。

她以为是他回到家了,发来的报平安信息,但仔细一看,发现并不是。

闻度:【我不喜欢,阿悦,我不喜欢你一直说你的师兄[难过]】

闻度:【我们不说他好不好[委屈]】

徐相悦一愣,不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问他:【啊?你不想知道后续吗?我以为你想知道

的。】

甚至还倒打一耙:【你不关心你朋友!】

并且对他抛出了指指点点的表情包。

闻度说,我当然关心后续,但是:【我看到你每一条信息都带着“师兄”这两个字,都会觉得心里不舒服,不痛快。】

闻度:【我终于能体会到你当时对小鱼和关小禾的顾虑,原来是这样的[难过]】

会觉得胸口闷闷的,像绑了千斤坠一样,无论如何都轻松不起来,用他的形容就是,觉得这会儿胃里全是酸水,正顺着胃管飞快攀爬,已经到了嗓子眼。

明明很确定对方是一个很好的人,但他就是忍不住迁怒,觉得对方好讨厌。

当时他听到徐相悦竟然因为他身边的异性朋友关系,决定拒绝他,觉得非常不可思议,怎么会呢,他们只是很要好的普通朋友而已啊。

就那种“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朋友啊,义气和情分肯定有,但男女之情那是万万没有的,她为什么会想得那么歪那么远?

可是真的经历过了才会懂,那些觉得难以置信的事,其实没有那么难以理解。

徐相悦看完他对自己心路历程的描述和剖析,先是觉得惊讶,她完全没想到他会想这么多!

阿悦:【我发四!我说的时候没想这么多,你应该懂的[偷看]】

回了信息之后,越想越觉得好笑,于是东翻西找的找到一个在床上打滚的chiikawa的表情包发过去,配的文字当然是[嘿嘿嘿]。

这不能怪她,实在是这件事确实让她意想不到。

闻度看了她的回复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思来想去,只能回一个loopy的双面人表情包给她。

前面笑眯眯的loopy说:“下次不准了哦。”

后面竖眉瞪眼头上一团火苗的loopy说的则是:“真是受不了了!”

徐相悦看到,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夏知年立刻抬眼看过来,问她:“看什么呢,笑那么开心?”

“……没什么。”徐相悦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压了压嘴角,“就是看了个漫画,挺搞笑的。”

“说到漫画,你看了你家闻老师昨天晚上发的微博没有?”夏知年笑嘻嘻地问,“说和朋友闹着玩,续上了她的故事,结果气得她半夜打电话去骂他,他迫不得已,只好把故事又续了一段,从badending改成happyending,那个朋友是不是就是你?”

徐相悦一愣,随即对他的称呼感到不满,“郑重声明一下,他不是我家的!”

别乱喊行不行!

夏知年一面应好好好,一面又说:“迟早的事,我就是提前说说,有什么关系嘛。”

“那你以后还一定是主任医师呢,我提前叫你夏主任,可以吗?”徐相悦翻了个白眼,一边怼回去,一边打开微博去看闻度到底发了什么玩意儿。

夏知年听到这话,突然一拍桌子,语气严肃:“不像话!”

徐相悦刚想让他别发癫,他就接着说:“叫什么主任,直接叫院长!人,就是要敢于想象!”

徐相悦:“……”还是你比较不要脸:)

她撇撇嘴,不搭理这人,点进闻度的主页,往下翻看他逗发了什么。

大概因为自媒体也是工作的一部分,闻度在网上还挺活跃的,就算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还是更新了几条微博。

当然,主要是转发,而不是原创。

略过那些转发的内容,她看到了夏知年说的那条漫画,内容大概是阿拉斯加和朋友火柴女士聊天,说家附近的流浪猫发情了,并且突发奇想,要给火柴女士看看毛咪,所以它就出了门。

结果火柴女士却给他讲了一个黑猫做主角的鬼故事,吓得它在空无一人的巷子拔足狂奔,还被邻居骂了,它气不过,就把这个故事续写了,完善了小黑猫的身世经历,最后还把它写死了。

火柴女士直接破大防,气得半夜睡不着,直接打电话来骂他,为了不至于真的失去这位朋友,阿拉决定还是把故事再圆一下吧。

所以漫画的最后一格就是阿拉伏案疾书,从满天星月到晨光微熹,终于举起本子高呼:“我终于写完啦!”

它发给火柴女士看,得到了火柴女士的谅解,终于保住了这段差点翻车的友谊。

徐相悦看完表示,胡说八道!怎么可能要从天黑写到天亮才能写完那几百字,你练字去了吧?!

还有,我没有谅解你!几天不搭理你这事你是一个字也不说啊!

在心里旋风般吐槽结束,才意识到,诶,我现在的代号就是火柴女士了吗?还别说,那确实是个火柴人:)

她想起来自己对出现在闻度的作品里的要求,“我要当人”,嗯,火柴人怎么不算是人呢?

大概是受漫画篇幅所限,小黑猫的故事是没有完整版的,只有大概的主干部分,底下就有读者评论说:【你把完整的故事放出来,我们才能知道谁对谁错啊!】

【不知全貌,不予置评,除非你让我看完整个故事。】

【我们只是想帮老师你挽回朋友而已,绝对不是想看故事会[狗头]】

也有人好奇:【怎么又多了一个新人物啊?今年已经多了一个新角色,现在又多一个,是要从铁三角变成四边形又变成五角星吗?】

徐相悦看到这个说法不禁莞尔,那要是再来一个,叫什么?她想不到,还是以后让这些天赋型选手来取吧。

她经常觉得,闻度微博的评论区很有意思,有时候是让人觉得好笑,有时候是让人觉得温暖。

【我是从这个系列第一期开始就看下来的,以前也出现过铁三角的朋友,但都统称朋友或者用字母代替,可这次小狸花和火柴女士都有具体代号诶,盲猜是铁三角遇以前很重要的朋友或者是伴侣,不管哪种我都觉得真好啊,这种朋友和爱人都在身边的好日子有人在替我过[抱一抱]】

徐相悦本来都划过去了,最后还是退了回来,回复道:【你也会亲自过上这样的生活,可能只是晚一点,没关系的,好饭不怕晚[笔芯]】

回完信息退出评论区,就发现闻度发了一条新的微博,正好是当天小黑猫的故事的完整版,她迅速浏览一遍,点了个赞,结束今晚的网上冲浪,然后放下手机翻开手边的大部头专著开始阅读。

没过多久,书不过才看了几页,手机就振动起来。

拿出来一看,又是闻度的信息,问她:【火柴女士,周末休息吗?诚邀您参加一项益智活动。】

徐相悦:“???”什么玩意儿?你是不是在内涵我智商低?!

阿悦:【给你一次机会,说人话[白眼]】

闻度:【买的积木到了,想让你来书店一起帮忙拼,求求你了[转圈圈]】

徐相悦看了不由得失笑,要不说还是他的老粉了解他呢,他过的这日子,还真是极好极好的。

最后还是答应了,因为闻度许诺她,她去的话,还给她做咖啡。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嘛,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