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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闻一则 山有嘉卉 46794 字 26天前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二合一)就像这个世界上……

今天本来是关夏禾的兄嫂请吃饭,他们以前一直生活在榆城,习惯的饮食风格是直击味蕾的咸鲜,对容城菜的印象还停留在“清淡”二字上。

所以闻度他们仨决定,换他们来请客,请远道而来的亲友吃一次地道的容城菜。

挑的是市内一家很有名的老牌酒家,比他们在座各位年纪都大的那种,用关夏禾的话说就是:“我第一次吃是爷爷奶奶带过来的,当时他们就说吃了二三十年。”

那起码是四五十年的酒楼了,能做这么久的饭店,没有一家是水货。

落座先退纸巾,然后让服务员上果盘,闻度还说:“平时我们都不要果盘的,今天为了大哥和嫂子,我们就奢侈一把,拼了!”

关夏禾她大哥宋致嘴角一抽:“我觉得你们这茶位费才是真的奢侈。”

“支持大家把茶位费打下来!”闻度立刻嚷嚷。

说话间服务员就把果盘送过来了。

果盘是个应季水果组合,有储良龙眼、黄皮、木菠萝、凤梨、火龙果,还有一份夹破以后撒了辣椒盐的李子。

闻度说:“这是三华李,口感爽脆,味道酸一点,没有蜂糖李那么甜,但是蘸辣椒面或者酸梅粉、陈皮粉也很好吃,致哥你们吃没吃过,尝个鲜?”

大家一边吃水果一边准备点菜。

这会儿鱼虾的选择不少,闻度问大家:“是要清蒸多宝鱼,还是豉汁蒸塘鲺?”

点完鱼,又说:“白灼虾来一份,天气那么热,凉瓜炒牛肉怎么样?”

宋致的爱人宋云今问凉瓜是什么瓜,祝余就回答说:“是苦瓜啦,不过苦字听起来不太好意头,所以也有好多人叫它凉瓜,清热解暑的意思嘛。”

幸好问了,宋云今立刻拒绝:“那不要这个菜好不好,我不喜欢吃苦瓜。”

“那就蒜蓉蒸丝瓜咯。”闻度换了个菜,加点了冬瓜薏米老鸭汤,然后将平板递给其他人点菜,接着说起关夏禾的糗事,“关小禾以前也不吃苦瓜的,每年夏天都要奶奶追着逼她吃,感觉跟要她的命差不多,奶奶为了她能多吃几口,还得给她钱。”

后来关夏禾利用这事,想从大人那儿多要点零花钱,结果被她爷爷一举识破,“挨了一顿揍,打那儿以后再也没有这种好事了。”

闻度一边说一边拍大腿,一副错失一个亿的心痛表情。

大家被逗乐,宋云今追问:“那现在呢?小禾能吃苦瓜了?”

关夏禾很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嗯了声。

宋云今有些好奇:“小时候不吃的东西,你是怎么大了就能吃了的?我从小就吃不了苦瓜,我妈让我吃过,一吃我就想吐,太苦了。”

“呃……就突然能吃了呗……”关夏禾有些支吾,看样子是想要敷衍蒙混过去。

闻度和祝余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嘿嘿坏笑出声。

关夏禾一见他俩这样,不由得头皮一麻,立刻指着祝余尖叫:“不准说!”

“好,我不说。”祝余笑嘻嘻的点头,递给闻度一个眼色。

闻度立刻摸摸脖子,整了整不存在的领带,清清嗓子:“咳咳,下面就由我,铁三角集团新闻发言人,就关小禾女士为什么长大就能吃苦瓜了这件事,向各位亲友做一个情况说明。”

说着画风一转,声音立刻就轻快起来:“事情是这样子哒,关小禾呢,上大学的时候色欲熏心,看上了一个帅哥……”

关夏禾大学是学新闻传播学的,大二的时候交了男朋友,是同专业的一位学长,学长长得高高帅帅,闻度和祝余一致觉得对方还有点像某某明星。

恋爱刚开始谈的时候都是甜蜜的,甜得闻度都不敢靠近他们俩周围三米以内,这种情况持续了半年多才逐渐好转。

关夏禾那时候恋爱脑发作,生怕自己在男朋友眼里的完美形象有一丝一毫的损坏,挑食这种让自己显得很娇气的行为怎么可以有!改了!

“当时小鱼还捉弄她,一起吃饭的时候点了个凉拌苦瓜,看着她愁眉苦脸的吃下去,觉得……”闻度眉开眼笑得像个傻子,“真爽啊~~”

关夏禾看着他这副讨厌的样子,气得用力踹了一下他的椅子腿。

闻度被踹得晃了一下,也没能阻止他继续往下说的欲望:“后来那个渣男渣了她,她天天跟苦瓜似的,我和小鱼陪她吃饭,她居然主动点了苦瓜,吃的时候面无表情,说什么苦瓜再苦能苦过我的命吗?我比那总裁文里的落魄女主还惨。”

这么中二的话,他倒没笑了,只弯着嘴角笑着叹口气。

那个时候他们刚本科毕业,关夏禾进了报社,还跟朋友合伙做起了娃衣设计工作室的副业,本来好好的,结果男友断崖式分手、工作上超负荷运转不说还被上级抢功、和合伙人闹翻退出工作室,三件事跟连环车祸似的,撞得她晕头转向。

生活比苦瓜要苦太多了。

不过说起这些事,关夏禾更在意的是自己当恋爱脑的黑历史被他给说了出来!

她立刻起身,冲上去就掐住闻度的脖子,化身尖叫鸡:“我要沙了你!把你们这些知道我黑历史的人豆沙了!”

闻度对她的动作只是缩起脖子,并没有反抗,但在她摇晃自己的时候不忘用手抓着桌沿,好稳住自己不至于摔下去出个大丑。

其他人都看着他们笑,尤其是祝余,还在一旁起哄,说闻度这

就是活该,祸从口出是这样的。

他们认识太久了,从小到大都是这么玩过来的,并没有觉得哪里有不妥。

闻度一边晃一边笑:“差不多得了,你不会真的想趁机要我命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突然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阿悦!”

他当即一愣,立刻挣开关夏禾的手,往身后张望,却并没有见到以为的那个身影。

难道我幻听了?他心里有些犯嘀咕。

见他脸色突然有点不对,关夏禾本来想骂他的话就变了:“怎么啦?你别吓我啊,别碰瓷啊,我是吓大的我告诉你!”

闻度摆摆手,犹豫两秒,还是问道:“你们刚才有听到谁叫人吗?”

大家一愣,都摇摇头,宋致还道:“这里人这么多,别人叫人不是一直有么,叫我们的倒没有。”

闻度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口,又作罢。

可能真的是听错了吧,他想。

直到吃完饭回到家,看到徐相悦发的朋友圈。

照片里她和叶晴光姐妹俩一左一右簇拥着一位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老太太,闻度先是想起徐相悦当时玩《愤怒的小鸟》,说是从奶奶那儿拷贝来的,就是这位奶奶吧?

看着是和徐相悦有点像,但比她看起来英气多了,目光就透着锐利。

接着他才留意到照片里的背景,她们背后有一幅“味在桃园”的草书,落款是曾平。

曾平是容城一位已故的知名书法家,他曾为桃园酒家留下了不少墨宝,这幅“味在桃园”是其中之一,现在就在酒家的某一间包厢。

多巧啊,就是他和关夏禾他们刚刚吃饭的那家酒家。

他几乎是立刻想起当时自己以为幻听的那一声“阿悦”,看来当时他没有听错,真的是她。

他退出朋友圈,去私聊徐相悦:【这么巧,我今晚也在桃园吃饭,早知道就去跟奶奶打个招呼了[猫猫探头.jpg]】

晚上都快十点了,徐相悦坐在桌边看叶晴光给下酒菜摆盘,有打包回来的烤串和凉拌菜,还有回来之后在家自己用空气炸锅炸的鸡翅和鸡块,冰箱里最后一盒三文鱼也切片上桌,老太太在一旁扶着老花眼镜看酒瓶。

“阿悦,这什么二割三分是什么意思哇?”

“清酒开始酿造之前要削米,把外面磨掉,剩下的米芯拿去酿酒,二割三分就是精米步合23%,大米经过研磨后,剩原来糙米的23%,说是这个数字越小,酒的品质就越好,那是啊,我都挑那一排里面最贵的拿的,能不好吗。”

活该有些人没口福,哼哼。

老太太听了不由得咋舌:“这么浪费粮食啊,我高低尝尝到底是什么味道。”

徐相悦刚想说也就现在生活好了,要是饥荒年代谁敢这么干,还没来得及说,就看到了闻度的信息。

她不知道闻度这句话是不是只有明面上的意思,索性也懒得猜,直接回复:【我看见你们了,但你们朋友聚会,我也不好打扰,所以就没有跟你打招呼,抱歉。】

客客气气的回答,让闻度心里不由得一咯噔。

他想起去年冬天的事,毕业之后就没见过的大学同学,因为工作关系到容城出差,但不太确定容城的天气穿什么衣服,发信息向他询问,问完了还说“真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你”,客气疏远,谁能想到他们曾经也是一起叱咤王者峡谷的好兄弟。

那时他还心生感慨,真没想到会这样,但又很看得开,安慰自己人和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多,谁和谁都只能一起走一段路,只是路的长短不同罢了。

但现在这个人变成徐相悦,他就发现自己实在接受不了。

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

他忍不住给徐相悦打电话,倒是很快就接通了,徐相悦的声音平缓温和,问他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闻度听着她的声音,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不能问她你怎么突然跟我说抱歉啊,我觉得好陌生,因为她不会承认的。

想来想去,他只能把明天去看电影的事拿出来讲。

谢天谢地,终于周末了,这一周过得真漫长。

闻度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难以忍受这种时间长度了,这还是长大以后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那么慢。

“没什么,就是……”他竟然有些磕巴,“就是、明天……呃、我去接你吧?”

徐相悦一愣,旋即立刻婉拒:“不用,我自己过去就可以。”

说完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不会迟到的,谢谢提醒。”

语气仍然是温和又平静的,甚至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笑意,可是闻度却忽然想起来那一天在他们吃饭途中她接到患者家属电话的事。

明明是对方失约在先,却对她倒打一耙横加指责,面对那样的情况她都还能保持冷静和理智,平静的语气和今天一模一样。

是太过生气,所以努力压抑自己的脾气,以免失态,还是因为这个人和自己没有关系,所以不值得自己费心,无非多浪费点口水,所以情绪才会那么平静。

那她对他这个态度,是因为前者,还是因为后者?

前者还好说,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这么生气,可是可以问,问题总会解决,要是后者,他该怎么办?

“可是……”

他张了张口,又猛然停下,突然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徐相悦只听到他欲言又止且磕磕绊绊的语气,并没有察觉他纷乱动荡的情绪,温声问他可是什么。

“……没什么。”闻度愣了半晌,低声回答道。

沮丧的气息终于扑面而来。

但徐相悦却没有真的觉得抱歉,她现在连自己的情绪都整理不好,实在无暇顾及他人。

电话挂断之后,老太太问:“这么晚了谁呀,同事吗?”

徐相悦犹豫一瞬,摇摇头,含糊道:“一个朋友,有点事。”

老太太哦了声,没追问,给她倒了杯清酒。

二割三分的清酒闻起来就有一股淡淡的类似水果的香气,入口微酸,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口感润泽绵密,徐相悦接连抿了两口,听到老太太说这酒味道还真不错。

心里突然就不那么失望了,就算这瓶酒没能送给闻度又怎么样呢,会有其他的人替他享受这份美好。

就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无可替代。

—————

第二天一早,徐相悦就陪老太太去了旗袍店,让裁缝师傅给她多做几身旗袍。

做旗袍要量的数据比较多,还要挑布料挑款式,得费好半天功夫,徐相悦对旗袍没什么兴趣,就在店里窗边坐着,转头看着窗外发呆。

天气特别好,越靠近中午,阳光就越强烈,照得空气里白茫茫的一片,徐相悦隔着窗看出去都忍不住眯眼。

一直到快正午才搞定,徐相悦结了账,同老太太去附近的小饭馆吃饭,跟她商量:“吃完饭我送你回去午睡,下午太阳没那么晒了你再出去活动,好吧?”

“送我回去?”老太太反问她,“你不回家呀?”

“回我那边,晚上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那边近点。”徐相悦淡定的应道,问

她,“这个蒸鱼你怎么不吃呀?”

老太太摇摇头,有些嫌弃的低声:“不好吃,有点腥。”

徐相悦说没觉得,但还是把蒸鱼端到自己面前来了,几口就将鱼肉都吃光。

“你真是好养。”老太太啧啧两声,调侃她,“你对吃都不上心,还能对什么上心?”

“不挑食不好吗?”徐相悦淡定回答道,“总会有东西让我上心的。”

老太太笑笑,跟她说起别的八卦,说同小区有户人家前段时间嫁女,结果那个化妆师不靠谱,竟然迟到了,最后把吉时都错过了。

“这种大喜日子也不好骂人,但是憋在心里又不开心。”老太太边说边啧啧叹气。

徐相悦一面听一面嗯嗯应声,吃着这家的椒麻鸡味道不错,干脆叫服务员过来另外打包了一份,留着明天早上吃面。

老太太这时顺着刚才的话题,就说到了她爸的两次婚礼。

“第一次呢,大家都没经验,也是东忘西漏的,幸好请的婚庆公司还不错,折腾一天,人仰马翻,回到家我就想,哎哟幸好一辈子也就那么一回,这比在手术台上站一整天可累多了。”

但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第二次,要不说世事无常呢,幸好不会再有下次了,一定。”

她狠狠叹气,觉得张罗那些事实在心累。

徐相悦忍俊不禁,故意问她:“那到时候我和我姐结婚,你就不管了?”

老太太愣了一下,露出头疼又嫌弃的表情:“哎呀,你们都这么大了,不能自己的事自己做吗?要不然你俩挑一天得了。”

徐相悦原本心情真的一般,听着她的吐槽忍不住笑起来,倒觉得心情好多了。

只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靠近傍晚,她的心情指数也变得越来越低。

就像是长假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开工了,心里有点不舍,但更多的是无奈。

但这有什么办法呢,工肯定是要开的,等坐到工位上就好了,她这样安慰自己。

出门时已经过了下午五点,太阳开始下山,天边变成淡淡的橙色,等她抵达市中心的恒泰广场,已经是傍晚的六点半,天边的颜色更加浓烈,像有火焰在熊熊燃烧。

徐相悦找地方停好车,无暇多看这美景一眼,绕过旁边正举着手机拍照的行人,匆匆走到马路对面,远远看见闻度正双手抄兜抬头望天。

藏蓝色的裤子,浅蓝的衬衫外套,甚至还戴了一副眼镜,45°仰望天空的姿势,完美符合她对文艺青年的刻板印象。

她不由自主的停下来,远远的看着他,正犹豫要不要叫人,就见他突然低头转身望过来,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疑惑视线从哪儿来。

在看到她的时候,徐相悦看到他的神色先是一愣,旋即脸上露出笑容来,小跑着向她靠近。

忧郁男文青变成快乐小狗就在一瞬间。

离得越近,他脸上的笑就越能看得清楚,徐相悦定定望着他,在他距离自己只剩下一米左右的时候,猛地别开头去。

这笑脸太过明亮耀眼,刺得她眼睛胀涩,不敢再继续看下去。

“阿悦!”闻度笑着在她面前站定,像是有意,又像是随口一说,“还有半个小时就进场,我还以为你要迟到了。”

说的时候还很刻意的撇她一眼。

徐相悦下意识看向他的手,诶,怎么没看见他的手机,他手机壳上那只阿拉斯加,其实是照着他这模样画的吧?

她抬眼看向他,有些不满似的回了句:“我都答应你了,肯定会来的。”

闻度点点头,笑容变得有些腼腆:“我这不是怕么,我怕你不来了。”

他心里的担忧在看见她的时候不但没有消退,反而变得更清晰更真实了。

于是说话的时候他都没敢眨眼,就怕眼睛一闭一睁,发现她不见了。

徐相悦觉得他的眼睛里好像藏着许多话,下一秒就要倾泻而出,忍不住嘴角一抽,问他:“那……我们先进去?”

说着眼神就往旁边轻轻一撇,眼睑跟着低垂,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他视线的意思。

但就是这么一个小动作,就让她看到不远处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不由得一愣,下意识转头想看得仔细点。

“……怎么了?”闻度也一愣,下意识跟着她的动作一起转头。

徐相悦往那边看了一会儿,她刚才好像见到了赵师,就是她那个法律意义上的叔叔。

但仔细一眼,又没在人群里见到人,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听见闻度这么问,她摇摇头:“没事,我们先进去吧。”

说到这里顿了顿,补充道:“有什么话,等电影结束再说。”

这就像一个预告,告诉他,一会儿先别走。

闻度听了忍不住心里一跳,下意识的想,不是吧,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这就被看出来了?怎么办怎么办,一会儿要说什么?

直接问她为什么对我那么客气?这行吗,是不是有点表达不清?

要不就委婉打听一下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碰到了她的忌讳?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此起彼伏,渐渐混乱成一团找不到头尾的麻绳,扰得他根本没办法将注意力集中在电影上。

好在,这是一部情节普通的爱情片,萍水相逢的年轻男女,在旅途中互相对对方一见钟情,谈了一场短暂的恋爱,在旅途要结束的前一天都问对方有没有考虑过换一个城市生活,都得到了否定的答案,最后他们在机场互相拥抱告别,回到各自的生活。

因为影片背景是在阿勒泰,所以与其说是一对男女在旅途中一段短暂的恋爱故事,不如说是一部介绍阿勒泰自然风光的宣传片,那蓝天白云和终年积雪的山巅,茂密的针叶林郁郁葱葱,湖水清澈见底,草原一路绵延直到远方,美得不像人间。

不过闻度看得心不在焉,看到一半就开始走神,开始想一会儿出去以后要跟徐相悦聊什么。

其实徐相悦也差不多,她甚至比闻度走神得更早,捏着鼻梁勉强集中注意力看了半个小时就再也坚持不下去,扭头一看,就见旁边这人撑着腮不知道在想什么。

所以来看这电影算不算浪费了时间?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想了想,干脆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腿。

“诶。”

闻度被她突然这么一碰,猛地回过神,差点直接跳起来,幸好及时抓住座椅扶手,这才没有真的向上一蹦。

徐相悦一愣,也被吓了一跳,忙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闻度老大不自在,尴尬地蹭蹭鼻尖,转移话题似的反问,“你刚、刚叫我,是有什么事么?”

徐相悦抿抿唇,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是气声:“我不喜欢这部电影,你还看不看?看我就先出去等你。”

话音刚落,闻度就立刻摇头:“我也不看了。”

开玩笑,别说他本来心思就不在电影上,就算真的喜欢这部片子,他现在也不敢让徐相悦一个人出去。

万一她跑了怎么办:)

徐相悦捏了捏鼻梁,冲他点点头,意思是一起出去。

可闻度的屁股刚从座子上抬起来,就被她突然拽了一把,又猛地坐了回去。

他一愣,转头错愕的看向她,目光里充满了惊讶。

徐相悦尴尬地扯扯嘴角,干脆往下一弯腰,侧头以仰视他的角度看着他,小声说:“有意外情况,不走了。”

顿了顿,她又继续解释:“不方便走。”

闻度听了这话,一想,恍然大悟似的问道:“是不是突然来生理期,忘了带卫生巾?要不要外套?或者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给你买?”

刚想问她习惯用哪个牌子,就带她一句不是给堵了回去。

“我有……”徐相悦应了半句,突然怒从心头起,坐直身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是这个问题。”

闻度被她瞪得一阵讪讪,知道她是生气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会生气。

就算他说错了,也不至于要到生气的地步吧?还是说,她觉得说这件事很失礼,不合适?

可是,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她还是一位医生,应该是最了解人体结构和生理规律的人了,怎么可能会有月经羞耻这种想法呢?

闻度觉得自己难得头痛,第一次觉得“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真是精辟到家了。

徐相悦缓了口气,又定定神,这才低声告诉他:“碰见熟人了,不方便现在走。”

“……啊?哦哦哦。”闻度这才知道自己闹了乌龙,还真是猜错了,不由得一阵脸热,幸好电影院里光线昏暗。

不过,“为什么碰见熟人不方便走?你讨厌他?”

见他又开始瞎猜了,徐相悦不由得脸皮一抽,噎了好一会儿才拿出手机,说:“我们微信聊。”

闻度:“……”

他刚把手机拿出来,就看到徐相悦发来的信息:【是我叔叔,但是坐他旁边的人不是我婶婶。】

闻度:“???”

他震惊地扭头看向徐相悦,徐相悦冲他点点头,他连忙凑过去,贴着她耳朵问:“亲的?”

被他温热的呼吸猝不及防扑了满脸,徐相悦浑身一麻,抬手一推,赶紧把人推开了,又拉着脸瞪他一眼。

闻度讪讪,连忙坐好,不敢再多做什么动作,再这样就该妨碍其他观众的观影了。

徐相悦低头打字,将老太太那一辈的事简单说了一下,大概是抱着一点故意的心态,最后写了一句:【我们家已经连续两代婚姻失败了,如果我也这样,那将是三连冠[狗头]】

闻度看了一愣,不由得再次转头去看她。

她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已经抬眼看向了大银幕,不甚明亮的光落在她脸上,竟然显得有些忧伤。

她原来……是对婚姻和感情这么悲观的人吗……

闻度心里一揪,想说不会的,怎么会呢,我会永远陪着你。

但他突然顿住,将这句话默默在心里打散了,以后吧,以后一定亲口告诉她。

他低头给她发信息:【你那个叔叔坐在哪儿?】

徐相悦感觉到手机振动,低头回复他:【在我们前两排,你的十点钟方向,一位戴眼镜的女生左边的女士,和那位女士左边的男的。】

闻度对这个说法有点陌生,还想了想,才找到方向往前看过去,确实看到了那对男女,没敢看太久,确认了以后立刻就把视线收了回来。

按照那个位置,他们现在离场的话,确实很容易被看见,而徐相悦的意思,是她并不想让赵师知道她知道他和别的女人一起来看电影的事。

笑死,一对男女会在什么情况下一起来看电影,还是看的爱情片啊?

俩人只好继续看电影,但又觉得这电影确实一般,于是闻度点开游戏小程序,开了个你画我猜的房间,把徐相悦拉进来。

徐相悦一边按照提示画图,一边忍不住腹诽,在电影院里玩你画我猜也是没谁了。

好不容易等到电影结束,还要特地等到赵师和女伴走了,俩人才起身离开放映厅。

出去以后徐相悦还谨慎地左右环顾一周,确定没看见赵师,这才松口气,和闻度一起往电梯走。

一路上谁都没有先说话,不知道是没组织好语言,还是期盼对方先开口。

总之是一路到了一楼,很快就从商场的旋转门出到室外,闷热的空气瞬间扑面而来。

“我们……”

徐相悦刚下定决心开口,就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姐!”

她一愣,扭头看过去,刚起了个头的话就咽了回去,“阿泽?你怎么在这儿?”

闻度也跟着看过去,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运动套装的男生正冲他们走过来,容貌清秀,脸上笑容大大的,满脸都是青春朝气,连下巴上一颗小小的红色痘痘都是年轻的证明。

他顿时就紧张起来,扭头问徐相悦:“谁呀?”

徐相悦眨眨眼,似乎没察觉他突然出现的紧绷,回答道:“冯主任的儿子。”

话音刚落,冯礼泽就走到了面前,她便问:“你怎么在这儿?大晚上的,你出来看电影?”

“没啊,跟同学过来打桌球,刚结束。”冯礼泽边应声边打量了一下闻度,然后抬手搭上徐相悦的肩膀,把她往一旁带。

还不忘拿眼角余光去乜闻度,见他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忍不住嘿嘿一笑。

徐相悦觉得奇怪,耸了两下肩膀把他爪子甩开,问道:“吃错药了?”

“没有,那个……”冯礼泽笑嘻嘻的低声问,“跟你一起这个,就是我妈他们教你,实在不行就先睡了再说的那个?”

突然被死去的记忆攻击徐相悦:“……”

偷偷跟过来想侦查敌情的闻度:“!!!”

冯礼泽说完这话就被徐相悦拍了一巴掌,直接赶走了,等她一转身,就看见闻度正站在自己身后,朝她眨巴眨巴眼睛。

神情看着有些腼腆:“我也不是不可以……”

徐相悦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脸上温度腾一下就上来了,有些恼怒的白他一眼:“可以你个头!”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二合一)虽然我知道这很……

七八月份的容城天气潮湿又闷热,这座繁华的城市有时候就像一座钢铁丛林,热岛效应格外严重。

按理来说,他们应该找一个有空调的地方,夜宵店或者糖水铺都好,坐下来慢慢聊,将事情聊明白。

但不管是徐相悦还是闻度,都显然没有这个想法,他们直接往商场前面的小广场走去。

小广场上很安静,只有路灯昏黄的灯光洒落在地面和绿化带上,徐相悦在灌木丛前面的长条石凳上坐下,拍拍旁边的位置。

笑着看向闻度:“你确定要站着和我说话吗?”

闻度的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指尖夹着包用了一半的手帕纸,有些无奈的回了句:“你好歹等我擦擦再坐。”

“哟,这不纸巾届的爱马仕么。”徐相悦看一眼纸的包装,笑着摇摇头,“没关系,我今天穿的裤子。”

说着腿往前面一伸,灯光将她的腿拉出一道修长的影子。

闻度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打量着她今天的装束。

水洗蓝的铅笔牛仔裤,刚刚好露出脚踝最细那一截,白色的衬衫,袖子挽到手肘上,花苞头上的红色樱桃发卡和酒红色平底小皮鞋上的樱桃装饰前后呼应,看上去清爽又温柔。

可是更吸引他目光的,是她舒展的眉眼间沉静的目光。

安安静静的,像今夜的月华。

“我们今晚其实应该去江边散散步。”他突然说了一句。

徐相悦愣了一下,旋即失笑,却没有接他这话。

而是在沉默片刻后,就着冯礼泽临走前的那句玩笑话,问他:“你知道阿泽为什么会那么说么?”

闻度在她旁边坐下,低头看着他们的影子贴到了一起,心里一动,觉得像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只小鸟。

他边看边漫不经心的嗯了声:“不知道,但我觉得……肯定不是突然随便那么一说。”

徐相悦也嗯了声,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地上的影子,黑咕隆咚的一团,看着像是引诱人下坠的深渊。

她抬起头,看向远处明亮的灯光,慢悠悠的说道:“那天宋老师生日,主任叫我过去吃饭,还叫了几位师兄师姐,吃饭的时候聊起来家长里短,就说到我还没对象,要抓点紧,再迟点就只能去学校里面抓啦。”

听到这里,闻度不高兴了,立刻反驳道:“小毛头有什么好的,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男性的心理年龄都比实际年龄小,

大学生还是中学思维,你是找男朋友还是找儿子?”

哦哟,这扫射一大片的架势,徐相悦忍俊不禁,歪着头看向他,不言不语。

可眼睛里的揶揄和调侃都快溢出来了,摆明了是在笑话他幼稚。

闻度不以为意,还冲她眨眼睛,有些无辜的道:“我说的是事实,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徐相悦没接他的茬,转回视线,继续道:“我当时听了就说不用,他们问我是不是悄悄谈了呀,我说那倒没有,是有一个人,我很犹豫,我知道他可能对我有点意思,可是我很犹豫要不要和他继续接触。”

她说出后面那句话的时候,闻度听见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一拍,随即心头咚的一声,像是冒头的地鼠被人敲了回去,不由自主的慌乱起来。

啊啊啊!她知道的啊?!

不是,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诶,不对,这不正好吗?喜欢一个人不就是想对方知道的吗?

“我……”他下意识想接话,说自己确实有这方面的意思。

可徐相悦根本没注意到,望着远处不知哪里,继续说了下去,“大家给我分析了好多,说人就是要勇于尝试,不走出第一步,怎么知道自己和对方不合适呢?小马过河之前还以为那条小河水位很深,会把自己淹死呢。”

闻度连连点头,但这次他没试图接话了,只静静听着。

他侧过头,目光长久的停留在她的侧脸上,微暗的灯光在她脸上变成了一层朦胧又温柔的轻纱。

她好像整个人都沉浸进了自己的世界里,安宁又美好。

“类似的话我妈也说过,她甚至说,别说只是谈恋爱不合适可以分手了,就算我弄出个孩子来,她也能给我兜得住。”

她说到这里还抿着嘴唇笑了一下。

闻度也失笑,却是不太赞同的摇摇头,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好好保护自己的。

“可是宋老师说,我不敢,我犹豫,是因为我对那个还不够信任。”徐相悦的语气平缓冷静,听起来非常理智,“人总是这个世上一件事一段关系里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和一个交往,即便只是普通朋友,都还有被欺骗、被背后捅一刀的风险,更何况是成为关系更亲密的……伴侣,离得越近,被伤害的时候就越惨,就像炸/弹炸开的时候,离得近的人伤情会更重。”

“但是我对他的信任和喜欢,没能压过对未来可能出现的糟糕局面的担忧,我没有勇气去排除万难。”她说到这里突然转过头,恰好和闻度四目相对。

她试图在他眼里脸上寻找到急于辩驳的神色,但并没有找到。

他只是温和的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关切和包容,甚至还有一点点不太明显的歉意。

“我不知道你想了这么多。”他说着,脸上的神色变得赧然,“我一直到昨天,才真的确定,你对我的态度好像……也是熟的,但就像是对一个出入见面会客气打声招呼的邻居,客客气气的说话,好像刻意跟我保持距离。”

“我还想,到底是为什么?是因为我说的哪句话、做的哪件事触碰到了你的底线,所以你讨厌我了,还是因为你察觉到我的心思,在用这种方式委婉拒绝我。”

闻度冲她露出一个无奈的笑:“现在看来,事情比我以为的要复杂很多。”

他顿了顿,声音变轻:“但仔细想想,你的想法再正常不过,除去曾经的同学身份,我们也就认识几个月,时间太短,短到连对方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信任当然无从谈起。”

我们从小就被教育千万不能轻信他人,不管是陌生人还是熟人,都要仔细甄别,留个心眼,可是上当受骗的事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骗他们的人可能是狡猾的诈骗分子,也可能是经常见面的街坊邻居,甚至可能是朝夕相对的父母、爱人和孩子。

“我以前跟一位朋友辩论过到底能不能闪婚这个话题。”他笑着继续道,“我是坚决反对的,太危险了,组成一个家庭,意味着财务共享风险共担,认识时间太短,根本不敢这么做。”

说句极端点的,万一对方藏着一大笔债务,就等着和我结婚,让我帮他还怎么办?

所以他觉得徐相悦能有这样的警惕心,那是极好的!

他说了这么多,徐相悦当然能领会他的意思,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但她面上只是笑笑:“所以从这一点上来看,我并不是你最好的选择,对吧?”

顿了顿,她又开玩笑似的说了句:“你可能更适合走日久生情那个路线。”

闻度一愣,刚想说我们还不够久吗?就算现在不久,以后也会久的呀。

可他忍了忍最后还是没说,因为很明显能感觉到徐相悦还有话要接着讲。

徐相悦深吸口气,语气重新变得平静:“我爷爷和奶奶离婚后,再婚对象是同一个单位的同事,他们朋友多年,非常了解彼此,我爸和我姐的妈妈一开始是医生和家属,后来是朋友,现在是夫妻,我妈和她的现任以前是同学,后来是朋友,现在是夫妻。”

她顿了顿,忽然哼的笑了声:“他们各自再婚后,和伴侣的感情都很稳定,算是夫妻相得,所以你也……”

“你是说我和小鱼……哦不,小鱼不行,你是说我和关小禾?”闻度震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觉得一阵凌乱,“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太惊讶了,以至于他下意识地站起身,目瞪口呆的和徐相悦面对面。

看他一副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徐相悦忍不住嘴角一抽,同时一阵赧然发囧的情绪在心头散开。

她不自在的别开眼,声音终于有了明显的波动:“怎么、我……我说的不对吗?”

“当然不,我怎么可能和小禾……这绝对不可能。”闻度抬起胳膊在胸前打了个大大的叉,认真道,“我和小禾是绝无可能的,那是姐妹啊!”

“我爸妈也是这么说的。”徐相悦脸上还挂着笑,但眼神里却没多少笑意,“我第一次和章阿姨还有沈叔叔见面,我爸我妈都说对方是自己朋友,结果没过多久就结婚了。”

闻度听到这里心里忍不住一动,脱口问道:“昨天晚上在桃园酒家,你、你明明看见我了,为什么……不来打招呼的原因,真的只是觉得不好打扰吗?”

“阿悦,我想听真话。”他直勾勾地盯着徐相悦的脸,仔细观察她脸上出现的每一丝表情。

虽然还是被看得不自在,但徐相悦这次没有再别过脸去躲避。

而是迎着他的视线回望过去,和他四目相对,有些咄咄逼人地反问:“如果我和你的两位好朋友一起掉进水里,假设我们都不会游泳,同样面临着生死关头,你会先救谁?”

“闻度,我也想听真话。”她将他的话还了回去,满意的看到他脸上如自己猜测那般出现了惊讶、迟疑、犹豫、纠结等等情绪。

一种诡异的终于压他一头的得意突然从心底冒了出来,让她笑了一下。

她别过头,声音再次恢复平静,还叹了口气:“闻度,你根本不了解我,其实我很小气很自私的,你知道为什么我会那么在意我爸妈哄我说叔叔阿姨只是朋友这件事吗?”

闻度闷声闷气地应道:“因为他们骗了你。”

“这是原因之一吧,我觉得他们是在把我当小孩耍,我讨厌这样。”徐相悦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脚往上抬了一点,又放下,“还有就是,他们确实爱我,对我很好,所以他们一旦有一点做不好,就会被我一直记得。”

“喏,我超小气的。”她扭头,笑嘻嘻地看他一眼,“我这样的人,要是挂到网上,是会被所有人骂忘恩负义不知道体谅父母的,生块叉烧都好过生我啦。”

明知道她只是自嘲,闻度却还是忍不住难受。

他的眉头皱起来,下意识去抓徐相悦的手,“不要这样说自己。”

徐相悦一愣,低头看着他抓住自己手背的手,刚好是他的左手,手腕上那条红绳在灯

光下有些刺眼。

她没忍住,一句真丑就这么秃噜出来了。

说完才意识到说错话,于是又闷闷的说了句抱歉,挣开他的手,抿着唇转过脸。

她脸上的笑不见了。

周围的空气也随即变得黏滞,闻度仰头朝天上看去,看见月亮被云层遮挡着,只露出一点点踩边。

看上去有些惨淡,他想。

在今天之前的所有疑问,也都有了答案,她很介意他和祝余还有关夏禾的关系。

如果只是做普通朋友,她会觉得他们这样的关系很难得,毕竟人生在世,能互相交付后背的朋友不会遇到很多。

但如果作为女朋友,那就完全不一样了,谁能那么心胸那么宽广,对自己另一半的异性好友一点醋都不吃?就算再确定他们只是普通朋友,也还是会在某些时候觉得心里不舒服吧?

徐相悦只是,提前预设了未来可能出现的情况,觉得自己接受不了,所以拒绝开始,也就无所谓以后会不会因为他和两位发小的互动感到不适了。

闻度当然能理解,正因为理解,才觉得难以抉择。

都成年人了,我不能两个都要吗?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徐相悦低着头,他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阿悦。”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了,于是问她:“你能听听我的想法吗?”

徐相悦回过神,脸上表情是那种有些意兴阑珊的疲倦,但她还是认真的应了声好,“你说吧,我听听。”

—————

夜晚商场前面的小广场很安静,从商场出来的人都神色匆匆,加上天热,鲜有人会在此过多停留。

徐相悦和闻度便有了一个绝佳的谈话场所,周围那么安静,连人都忍不住跟着沉静下来,思路变得更清晰。

“先说我的答案吧。”闻度想了想道,“我可能没有办法……我知道,按照一般哄女孩子的套路,我应该告诉你,回去我就跟她们绝交,从今往后你就是我身边唯一的异性,吃鸡我都不吃小母鸡。”

徐相悦刚听了个开头就忍不住一噎,但又不好打断他,只能抿抿唇,忍着往下听。

“但是我做不到,我觉得你也不稀罕听这种一听就是哄你的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但也十分坦然,“因为我的工作关系,我有不少朋友,天南海北,国内国外,男女老少,都有,但最要好的,只有现在身边的几个,小鱼和关小禾是其中最重要的两个。”

他仰头看着天,轻轻吐出一口气来,觉得眼睛有些酸胀:“我们从还没上幼儿园的时候就认识了,念同一家幼儿园,同一个小学,后来又是同一所大学,阿悦,我们互相陪伴彼此的时间,比我们的父母陪伴我们的时间还长。”

徐相悦歪了歪头,用侧脸对着他,做一副倾听状。

她听他说起祝余的原生家庭,父母如何重男轻女,要不是奶奶还对她有几分真心,怕是连书都没得读。

还有父母早逝的关夏禾,虽然爷爷奶奶也疼她,但到死惦记的都是流落在外生死不知的哥哥,这本无可厚非,但站在关夏禾的角度,她明明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了,却没有得到最齐全的关爱。

比起她们,他反而是那个最幸运的人,“我爸妈活着的时候,是我们三个人的爸妈,每年的母亲节父亲节,她们都会给我爸妈准备礼物,每次寒暑假回来的第一顿饭,是在我家吃的,开学要离开家,也是我爸开车送我们去机场。”

夏天时家里给他寄荔枝,都是预备的三人份,每年到了祝余和关夏禾生日,家里会给他发红包,让他带妹妹去吃顿大餐……

“还有很多类似的事,对我来说,她们就是家人,是那种不会转变成性缘关系的感情。”闻度说得认认真真,“阿悦,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确实有很多人会这样,在长期的相处中友情逐渐变质,但我们不会,这辈子都不会。”

徐相悦仍旧歪着头,听到这里忍不住问了句:“你就这么自信?”

闻度摇摇头:“不能说是自信,只是比较清醒,想得明白。”

他扭头朝她笑笑:“你想啊,如果我和她们其中一个在一起,如果分了,我就会同时失去朋友和爱人,她们俩更要好,肯定是一起把我踹出圈子,如果我和别人在一起,要是分了,至少还有朋友请我喝酒听我哭诉,这没错吧?”

这世上青梅竹马很多,但真的能身份转变并且修成正果的却不多,闻度觉得至少自己不可能,太吓人了。

“别说真在一起了,我就是想想,都觉得自己是在犯罪。”他说着脸都不自觉的扭曲了一下。

徐相悦失笑,点点头:“这么说确实是,就像理财,不能指着一个项目单压,还是要做资产配置,鸡蛋不能都放一个篮子里。”

“所以你买股票了?还是买基金了?红了还是绿了?”闻度打趣地问了句。

徐相悦脸上一僵,白他一眼:“聊完了?聊完我就先回去了。”

闻度一把按住她,对她突然翻脸的行为哭笑不得,“当然没有。”

可是打了个岔,有些话也就说不下去了,主要是觉得没必要。

他索性直奔主题:“讲了这么多,我只是想说,阿悦,我没有办法放弃我的朋友,除非遇到原则问题,她们和我已经不是一路人,否则我永远不会和她们绝交。”

“我想,你也不愿意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个轻易放弃甚至是背叛朋友的人,对吧?”他笑着问道。

这点徐相悦是赞同的:“当然,这种人很危险。”

“所以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能像认识她们那样,很早很早就认识你。”闻度笑眯眯地看着她,有些无奈地耸耸肩,“可惜在这件事上,确实有先来后到,你来得晚一点。”

徐相悦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但真的听到,还是会觉得心里堵得慌。

她勉强稳住脸上的表情,点点头:“如果是我,两相权衡,也会选择更重要的那一方。”

闻度听了却是一愣:“选择?不不不,阿悦你误会了,我没有在做选择,只是在描述事实,不是你来得晚,你就不重要。”

他甚至回答了她一开始那个问题:“人的一生里会遇到很多重要的人,他们分别在不同的领域,小鱼她们是最重要的朋友,你是最重要的……喜欢的人,你们都很重要,所以如果你们同时在我面前掉进水里了,我也只能先救离我最近的那一个。”

徐相悦静静看着他,故意为难道:“那要是你救了她们,回头发现我死了呢?”

会因为自己的选择感到良心不安,还是对自己说我没有错,然后迅速收拾心情开始新生活?

徐相悦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但是……

“我陪你一起死。”闻度温声回答道,伸手轻轻拍拍她的手背,“我不会放弃我觉得重要的每一个人,虽然我知道这很难,但我会努力试试看。”

徐相悦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这句话,于是抿住嘴唇别过眼。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很难一下子达成,只能慢慢相处。”闻度继续举例子,“就像我们开店的,接到大单肯定开心,但一看客户名字是不认识的,就有点心里打鼓,得联系对方问一下。”

有一次书店的后台接到一个订单,一位第一次在他们书店消费的客户一口气订了两百本书,吓得小李赶快给他打电话,他联系到了客户,问他是不是真的需要那么多书。

“客户解释说他是在西南某省的一个村子里当村官,他和同事们要为村里的孩子建一间图书室,要采购一批书,但是他那边能买的书不多,联系出版社也要不到什么优惠,决定网购,刚好看到我们店,很多书都是新的,价格便宜,买多了还有优惠,所以就下单了,我们当时还多送了他一些,后来这个客户成了我们老熟人,隔两个月就来订一些新书,我们还往他那边捐过一批旧书,也通过他了解到了当地孩子们的情况,还有那边的风土人情。”

徐相悦听着,眨眨眼问道:“那要是假的呢?”

“要是假的……”闻度无奈笑笑,“要是发货之前取消订单,我们就是损失一点打包的材料,浪费了搬搬抬抬的功夫,要是寄出去了再取消订单,就得再损失一笔物流费用。”

徐相悦哦了声,问他:“你不觉得我这样很小肚鸡肠吗?”

闻度听到这话就笑起来,嘴角一翘一翘的,像是听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话。

半晌才摇头道:“我好像在哪儿看到过一句话,说人的心胸都是被委屈撑出来的,你会担心自己受委屈,是因为叔叔阿姨他们都没有让你受过委屈,多好啊,我们都是被父母疼爱着长大的。”

他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来,徐相悦听到动静,扭头看向他的侧脸,看见他脸上怡然自得的笑,不由得怔了怔。

是这样的吗?他是这样想的吗?

“你喜欢我什么呢?”她觉得十分不解,“短短几个月,真的会喜欢上一个人吗?”

她甚至忍不住乱猜:“你不会是以前就暗恋我吧?我沈叔叔以前读书的时候就暗恋我妈,可惜他不敢说,后来升学了各奔东西,各自嫁娶,就一直当了朋友,再后来两边都是感情不和离了婚,他才跟我妈在一起……”

说到这里她突然就顿住,自己给自己吓出一身冷汗,不是吧不是吧,我不会真的复制父母的婚姻模式吧:)

闻度都听愣住了,好家伙,怎么聊着聊着让我吃了那么大一口瓜!

但是,“我对天发誓,没有的事,我以前对你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虽然有人说……那都是造谣!”

徐相悦闻言一愣,扭头看见他三指冲天,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得疑惑:“……嘎?什么意思,什么有人说?谁说什么了?”

“……你、你不知道么?”这下轮到闻度表现诧异了。

徐相悦茫然的摇摇头:“知道什么?我该知道吗?”

闻度眨眨眼,试探着问道:“你上学的时候……就没有听到一些关于你、你和我之间的传闻?”

徐相悦:“???”

她抿着嘴唇,眉头蹙起来,满脸都是不解:“我和你能有什么传闻?我们以前都不是很熟,能传什么?传你的第二名是抄我的吗?”

闻度:“……”

“好好说话别人身攻击行不行,徐医生!”他说完还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有些人真的是,坏起来能噎死人。

徐相悦抿着嘴笑起来,眼神恢复清明,但仍然摇摇头:“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事,所以是什么?”

这样小小的促狭非但没让闻度着恼,反而令他大松一口气。

他宁可她这么促狭,捉弄他,开他玩笑,也好过她跟他客客气气,看似有礼有节,实则拒人千里。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被狗追你帮了我那次,过了几天突然有个同学跟我说,闻度我在哪里哪里看到你和徐相悦了,手牵手呢,你们是不是谈恋爱了,我吓死,一问日期,哦是你搭救我那次,赶紧解释说没有,是我遇到麻烦,你路过救了我一命。”

闻度解释到这里,有些无奈的笑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还是被他们传开了,因为我一再解释,而且我们确实没有独处过,所以后来就变成了我偷偷喜欢你。”

徐相悦听着他的解释,表情先是地铁老人看手机,充满了疑惑,渐渐变成目瞪狗呆,在那一瞬间,闻度觉得自己在她脸上看到了N个表情包的具象化。

他不由得忍俊不禁:“虽然是很离谱,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怎么就不至于了?”徐相悦震惊地反问,“你们、不是,他们是不是太闲了?作业不够多,还是考试成绩不用愁了?怎么就……就那么有空,在造这种谣?!”

到最后她甚至变成了咬牙切齿:“谁说的,你快告诉我名字,我现在就打电话去骂他们!”

闻度:“……”

“不至于不至于。”他连忙按住她手背,“都好久以前的事了,再说了,你有人家电话号码么,好多同学我都没有电话了。”

“你不是去过同学聚会了么,没加联系方式?”徐相悦生气归生气,但脑子清楚得不得了,“这不太可能吧?”

闻度:“……”

为了保住几位同学的狗头,他沉默几秒后直接换了个话题,回到今晚促膝长谈最重要的部分:“那我们现在……算是说开了吧?我已经知道你介意什么,嗯……那你看我表现好不好?”

“看我的表现能不能取得你的信任。”他扭头,看着徐相悦的目光里充满了温和的笑意,“一年两年,五年十年,我身体还很健康,也还年轻,有很多的时间等你给我发一张合格证明。”

徐相悦定定地回望他的双眼,扪心自问,感动吗?

感动的,至少在这一刻,为他的真诚和坦然,为自己能感受到的,他的真心。

可是真心也会瞬息万变,她不敢全信。

她抿着唇沉默了片刻,深吸口气才开口:“你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你喜欢我什么呢,闻度,在这短短的一百多天里,你是怎么发现并且确认自己喜欢上我的呢?”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二合一)我们都会爱上和……

喜欢她什么,怎么喜欢上她的?

真是个很有趣的问题,闻度听了她的疑惑,不由得笑起来。

笑意在他的眼角停留,像柔软的春风幻化成的蝴蝶,又像是昏黄的路灯光变成了星星掉落进去,徐相悦看得愣了片刻。

随即仓促转移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唇,觉得自己的耳朵开始发热。

闻度察觉她的局促,但这次他好不贴心,居然探身歪头把脸凑到她跟前去,冲她眨眨眼。

眼角温和的笑意顷刻间变成了揶揄和坏笑,徐相悦先是一愣,随后尴尬地往后一仰。

忘了绿化带旁边的石条凳是没有靠背的,动作一大,差点整个人往后翻,还是闻度眼疾手快,胳膊往后一抬,拦在了她的身后,这才避免事故的发生。

徐相悦吓了一跳,半晌才回过神来,忍不住狠狠瞪了这人一眼。

她刚想说能不能好好说话,不能就一拍两散,闻度就已经很有眼色的变回正经模样。

他放下拦住徐相悦后背的手,撑在石凳上,仰头看着天空,声音里带着很明显的笑意:“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你,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呢,是我年纪到了,思春了吗?”

“关小禾说,你见色起意就见色起意,不要跟回忆青春扯上关系,哎呀,这话说的,爱美之心不是人人都有么,我又不丢人。”

说着扭头看向她,又眨眨眼:“阿悦你说是吧?”

徐相悦:“……”禁止调戏!

她一脸严肃的拿起手机:“我看看离这里最近的派出所在哪里。”

闻度忍俊不禁,继续道:“后来我想到有一个说法,说子女经常会复制父母的婚姻,有的人他妈妈很强势,他最后找的妻子也会很强势,有的人成长过程中目睹过父亲对母亲的家暴,长大后极力想避开,找了个温和儒雅的男朋友,对方在过后却慢慢暴露本性,原来和父亲是一样的,酒后就会对她大打出手,就像魔咒一样,有人说这叫家庭复制。”

“也许我们都会爱上和我们家庭底色有相似之处的人,说是一见钟情,实则有迹可循。”他认真地分析道,“刚才我说,你会在意我和小鱼她们的关系,是因为不信任我,也没有和她们相处过,人对陌生人都是警惕的,算不得小肚鸡肠,而你要独一无二,是因为你的父母从来没给你受过委屈,你是在他们的关爱里好好长大的。”

他扭头,朝徐相悦笑得灿烂,“从这点上来看,我们是一样的,在我爸妈还在的时候,他们也和你的爸妈一样,给了我独一无二的爱,所以我会被家庭底色相似的你吸引,会觉得很熟悉,所以会不由自主向你靠近。”

徐相悦还

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忍不住歪着头认真听,闻度见她听得一脸严肃,便笑着问:“怎么样,我这个解释你能接受吗?”

“是有点道理。”徐相悦点点头。

闻度心里一喜,追问道:“那我们算是说好了么?”

“说好什么?”徐相悦看他一眼,又立刻转开视线,摸摸自己的包,站起身,“有点晚了,我该回去了。”

闻度见状立刻急眼,什么循序渐进什么徐徐图之,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一把抓住徐相悦的胳膊不让她走,自己也不起来,就坐在那儿当秤砣,“你先别走,给我个准话,到底答不答应?”

徐相悦扭头看他一下,甩甩胳膊:“答应什么?你先放开我……”

“答应让我追你。”闻度抓住她胳膊的手又用了点力,“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走,也不让你走!”

徐相悦:“……”现在不是你说有很多时间可以等的时候了?

她叹口气,想拒绝,可是迎着他急切的目光,又难以说出口,那目光里的紧张和央求犹如实质,穿着她的心就这么过去了,叫她心里发闷。

“可是……”她欲言又止了好几遍,才终于叹口气,“可是我不能保证你可以得到想要的结果。”

“你答应让我追你就已经是我想要的结果了。”闻度仰头看着她,语气认真,“至于追不追得到你,不是说了吗,要你看我表现。”

徐相悦低头,和他四目相对,嘴唇翕动了两下,又抿住,面露犹豫和纠结。

闻度见她有些动摇的迹象,便问道:“你讨厌我吗?”

徐相悦摇头,她从来不跟讨厌的人一起吃饭看电影。

“那你是独身主义者吗?连恋爱都不想谈的那种。”闻度立刻追问,认真的目光里再次出现期待。

徐相悦眨眨眼,还是摇了摇头。

闻度这时便笑起来,“那不正好么,反正你有一票否决权,让我追追又不吃亏,对吧?”

可能是他此刻眼里的星光太耀眼,也可能是他的话太有诱惑力,总之,徐相悦在长久的沉默迟疑过后,终于点了点头。

“好吧。”

这两个字宛如天籁,降临在闻度在脑海里,炸开噼里啪啦的簇簇烟火。

他激动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憋了半天,就憋出来一句:“……谢谢。”

徐相悦眨眨眼,没忍住,嗤的笑了声。

她看着他越发亮晶晶的双眼,突然有些不自信了,小声道:“但愿你不要后悔,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闻度,你可能喜欢的……是你喜欢我的时候,我身上的光芒,你不怕吗?”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很好,才会放光芒。”闻度还是保持着那样的姿势,笑得眼角都挤出细纹来,“徐医生不会这么没自信吧?”

再说,不那么好又怎么了,都是一介凡夫俗子,难道还能有谁是完美无瑕的吗?

徐相悦一噎,目光微闪,她当然很自信,怎么可能会不自信呢!

她撇撇嘴,低头看一眼他还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又看他,“那你松手,我要回去了。”

闻度没有纠缠,没有阻拦,而是起身和她一起往停车场走。

先是和她肩并肩,后来又比她走快一步,然后一转身,和她面对面倒退着走。

徐相悦脚步顿时就乱了几下,忍不住吐槽道:“你要是就这样摔了,那将是绝杀。”

闻度笑眯眯的,故意往她正前方走,去挡她的路,有些得意似的道:“不可能,我早就这么玩出经验来了。”

徐相悦:“……”懂了,真的摔过,可惜没看到:)

她觉得这人在前面挡路,刚想赶人,就听闻度道:“对了,给你带了东西,先去我车那边拿吧?”

徐相悦想起来他说的特产,有些好奇:“哪儿的特产?”

“温州,他家是在温州的。”闻度回答道,“都是吃的,有的是买的,有的是自家做的,你都尝尝。”

说完没等徐相悦问什么,他就继续道:“你说回礼我送点什么好?”

徐相悦到了嘴边的话只能跟着换:“容城特产那么多,还怕找不到能送的东西?”

“只回送吃的是不是不太够?”闻度抓住一个话题就狂聊,“我想送点更适合他本人的,有什么建议吗?”

徐相悦还真没什么特别好的建议,想了想,问道:“你那个朋友……身体好吗?”

闻度一愣:“……啊?”

“长期伏案工作的人大多都肩颈不太好。”徐相悦解释道,“有的人还会受居住地的影响,比如长期住在比较潮湿的地方,腿脚也会不好,我们同事也有年纪轻轻就老寒腿的,要是你朋友有这方面的问题,你给他送点……膏药?”

说完见闻度有些惊讶的眨眨眼,就有些不好意思,抿抿唇道:“我也想不到更合适的,或者你可以直接问他需要什么。”

闻度笑起来,又摇摇头:“不不不,是我没想到还可以送这个。”

“这个还真合适,别说他了,我自己都能用得上。”闻度越想越觉得合适,问她,“我怎么开到药,挂个号去门诊直接跟医生说么,还是要做检查?”

“一般外用药膏可以在简易门诊购买,或者智慧药房,我们医院上有网络问诊程序,你也可以试试,能做个检查当然更好,但你朋友这不是不在容城么。”

她一面解释,一面朝他身后看,说是说要是他摔了她就可以看笑话了,但那只是说说而已。

闻度边听边点头,问她具体哪个药好用,她想了想:“一会儿我给你发信息吧,有几个,都是院内制剂,有我们医院的,也有三附院,就是骨伤医院的,还有中医院的,都是明星产品,很多市民都会来买,我还看到有代购的。”

闻度惊讶:“药也代购么?”

“院内制剂,外头买不到嘛。”徐相悦点点头,“有的人自己用过觉得不错,但人在外地不方便买,或者是网上看到介绍想试试,有需求才会出现这门生意。”

说着话,脚步都慢了,像是在慢悠悠的散步,谁能想到他们刚刚才进行过一次长谈。

只要中间有一点接不上,他没能说服徐相悦,就没有现在这种悠闲了。

但话又说回来,徐相悦能这么轻易就被他说服,可见决心也不是很强烈,真是万幸。

等到了停车场,闻度转身,恢复正常的走路姿势,领着徐相悦去找自己的车。

等到了车边,他先从车后座抱出来一个大纸箱,递给徐相悦,接着又弯腰爬进车里找别的东西。

抱着一个沉甸甸的纸箱,徐相悦眨眨眼,看着他在面前撅着屁股的姿势,有些无奈:“这么多吗?你不会把人家给你的都拿来了吧?”

“没有,我分成了三份,这份是给你的。”闻度应道,终于找到东西,退出了车厢。

头一抬就看见徐相悦抿着唇垂着眼帘的模样,心里莫名一跳。

下意识就解释:“咱们自己吃不完,分点给朋友……”

他顿了顿,直勾勾地看着她,语气有些小心:“没关系吧?”

徐相悦当然知道他是给谁,闻言忙点点头:“应该的。”

她觉得气氛不太对,忙转移话题:“都有什么?”

“给你当小零食的鸭舌,下酒也行。”闻度忙解释,“还有个保温袋,里面装的是矾山肉燕,像煮云吞一样煮就可以,味道不错的。”

说着他接过箱子,送她到她的车边,等东西放进车尾箱了,再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这是什么?”徐相悦光看不接。

“包。”闻度回答道,“上次问你觉得好不好看,你没回我信息的,我就直接拿了一个,你看看喜不喜欢。”

他一解释,徐相悦就想起来了,忍不住咬住嘴唇。

沉默片刻后实在没忍住,问道:“和别人的是一样的?”

闻度心里悬着的大靴子终于咚一下落了下来。

他就知道,她现在最在意这个,她要的东西也好,要的感情也罢,都要是唯一的。

可是谁都希望自己得到的是独一无二的,不是吗?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会是一样的。”闻度忙摇摇头,又解释,“不过牌子是一样的,多拿一个销售能给我优惠。”

徐相悦这才嘴角一翘,点点头:“这不错。”

闻度听到这话,才在心里大松一口气,把东西递给她,笑着问:“我送

你回去?”

徐相悦刚摇头,他就说:“你上次答应的,说下次让我送你,现在……”

“是说过,不过……”徐相悦面不改色的拉开车门,矮身坐进车里,这才把话说完,“下次一定。”

闻度:“……”

他一面叹气,一面扒着车窗嘱咐她开车小心,最后又想起来:“你别不回我信息了,行不行?”

带着一点央求的语气,徐相悦听得眼睛眨了眨:“这个……看我心情吧。”

闻度:“……”我上辈子肯定作孽了,你是来收我的:)

—————

大概是受到晚上这场谈话的影响,徐相悦睡着以后就开始不断做梦。

梦境内容倒是一点都不悲伤,只有一只大脑袋的阿拉斯加犬吐着舌头呼哧呼哧向她跑来,到了跟前又要扑她,她觉得不耐烦,将它推开,下一秒它又扑过来。

这个过程循环往复,最后像进了盗梦空间似的,让人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最后大狗好像也被她推得不耐烦了,突然朝着她口吐人言:“阿悦,下次不准不回我信息!”

她吓了一跳,不是说好了建国后不许成精的吗,你怎么会说话?!

她转身就跑,最后掉进一个深坑,不停地下坠,失重带来的恐慌让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挣扎。

“叮咚——”

耳边突然响起信息提示音,她猛地睁开眼睛,看见窗帘上熟悉的花纹,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刚才是在做梦。

这梦一做就是一整晚也太累了,她叹口气,往被子里滑进去一点,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打开看了眼。

闻度:【阿悦早安[猫猫探头.jpg]】

看一眼时间,刚刚好是早上七点半,她倒是想不理这人,可一想到梦里口吐人言的大狗,她就忍不住打个哆嗦。

还有昨晚分开前他最后那句带着央求意味的“你别不回我信息了”,又不由得叹口气。

于是她复制粘贴地回了句早安,将手机往枕头底下一塞,打算继续睡回笼觉。

闻度这边正准备吃早餐,豆浆油条和面包什么都摆好了,看到她回复的信息那一刻,手一抖,差点把面前装豆浆的杯子给碰倒。

这人回的什么呀?

阿悦:【阿悦早安[猫猫探头.jpg]】

哇,这是改都懒得改啊,还能再敷衍一点吗?!

闻度哭笑不得,看看时间,猜她应该是还没睡醒,于是先把早饭吃了,等到吃完早饭去书房开始工作时,才给徐相悦回了信息。

徐相悦的回笼觉睡到了十点,再次睁眼便发现阳光已经努力穿透窗帘,将原本昏暗的室内照得半亮。

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在脑海里安排今天要做的事。

还有一篇文献没有读完,得赶快读了,要是内容合适就顺便翻译出来,明天上班以后上传到科室电脑的共享文档里去。

这个月的跟师笔记还没写,下周就月底了!

还有几集电视剧没看,男女主角到底怎么样了啊,不会又烂尾了吧?

诶,一会儿中午吃什么啊……

她想得乱七八糟,像在唱大戏似的,好半天才想到要摸手机。

习惯性的先点进微信看看有没有信息,置顶的工作群显示的99+未读让人心里发慌,徐相悦提着心一条条从头开始看。

原来是隔壁组的一位病人要大抢救,又要请会诊,但家属迟迟未到,值班医生在和管床的同事商量对策,万幸是和她没什么关系。

看完才刚松了口气,就看见闻度那儿还有两条未读信息。

点进去一看:【阿悦不在我这儿,好吧,我替你转告她你的问候[狗头]】

闻度:【阿悦早安[玫瑰]】

徐相悦:“……”

啊啊啊!怎会如此!这跟过年转发别人的拜年信息结果忘了改名字一样尴尬!!!

她把脸埋在被子里发出一声懊恼的呻吟,猪脑子啊这是!

好半晌脸上的热度才褪下去,懊恼的别扭心情也终于恢复正常,这时她才终于有勇气面对自己闹出来的笑话。

向闻度解释:【抱歉,有些没睡醒,见笑了。】

还是客客气气的话,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已经把话说清楚,闻度这次没有觉得她是在疏远自己,反而品出了一股欲盖弥彰的赧然。

让人看了忍俊不禁。大概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连对方难得的小失误都觉得笨拙到如此可爱。

他保存好刚写的内容,一边往书房外走,一边给徐相悦回信息:【现在是真的睡醒了吧?】

徐相悦不好意思地搓搓鼻子,回了个是,然后反问他:【现在才十点,也没有很晚,对吧?】

闻度看到这句话,脑海里的雷达瞬间拉响警报,这试探它来了它来了,它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来了!

这人可真是零帧起手啊,他有些悻悻,又暗自庆幸自己还算机警,不然一个不注意,扣了分都还不知道为什么呢。

真是太可怕了,可谓到处是陷阱:)

他一面腹诽,一面向徐相悦表示自己坚定的支持:【平时上班辛苦,好不容易有个周末可以休息,当然能睡则睡,要是我,十点根本起不来,你还是太自律了[大拇指]】

夸!使劲夸!闭着眼睛使劲吹就对了!

什么?你说这种生活方式不健康,爱她就要帮她恢复健康生活?

可是她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好不好她难道心里没数吗?她需要的也不是他像爹一样对她进行一通说教。

顶多是以后有机会了,他给她将早餐端到床头,可她要是真的不乐意吃,他也觉得问题不大。

——伴侣就该是伴侣的样子,尊重对方的生活习惯,而不是像父母一样对对方横加干涉。

徐相悦果然对闻度的上道非常满意:【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笑脸]】

阿悦:【[小伙子你很有前途.jpg]】

闻度看了失笑,问她:【今天有什么安排?】

要是没什么安排,他是想约她出来的,吃饭也好,散步也行,总之是见一见。

但可惜的是,徐相悦是有安排的:【阅读且翻译文献,写跟师笔记,回去陪老太太吃饭。】

闻度谈不上失望,只是多少有些失落,但又不能不让她回去陪老人。

于是最后只能说一句:【那明天呢,不值班吧?】

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徐相悦有些好笑地叹口气,回了个是,下一秒就看到他的回复:【青年路新开了一家童话主题餐厅,我想和你一起去。】

后面紧跟着一个搓搓手的表情包。

徐相悦一时有些恍惚,她仔细回忆一下,好像确实没有在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人那里,接受到过这么直白的邀请。

就像他说要追她一样,邀约都是直接的,我想和你一起去吃饭。

徐相悦觉得自己很难招架得住。

她刚要回复信息,就想到,他以前也向自己发出过邀请,但都是充满试探的,要旁敲侧击,要找很多理由,包括昨晚那场电影,也说是朋友给的票。

可是朋友怎么会恰恰好就给了两张票?朋友应该知道他是单身的吧,给两张票……怎么感觉像骂人?

要么就是这朋友根本不存在,票其实是他买的。

还别说,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总之,他如今的方式和以前真是截然不同,徐相悦不免好奇,干脆也很直接的问他:

【你以前想请我吃饭的时候都很委婉的,今天怎么这么直接?】

闻度懂她的疑惑,认真解释说:【因为以前都怕你不愿意,所以会提前找好一个你应该不会拒绝的理由,可是现在不需要了[偷看]】

现在就是明牌了,他喜欢她,想见她,所以才会约她吃饭,再没有别的理由。

闻度:【所以如果你不想,就可以直接拒绝,当然,如果你喜欢以前的方式,我也可以的[大笑]】

闻度:【[能屈能伸.jpg]】

徐相悦不禁失笑,回道:【好吧,如果明天下班不是很晚的话。】

闻度:【[幸运喷雾]喷喷,明天一定按时下班!】

他接着问:【我去接你可以吗?】

这人看来真是对没能成行的送她回去这件事念念不忘,可是真的太麻烦了。

徐相悦认真跟他分析:【你来接我的话,得坐公交或者地铁甚至是打车过来,吃完饭你要送我回去,又要从我住的那边坐公交或者地铁甚至打车回去,不觉得很麻烦很费时间吗?】

闻度一看这话就是有商量的意思,立刻打蛇随棍上:【不觉得,反正我时间多得很,我第二天也不用上班[得意]】

闻度:【我想去接你[可怜]】

徐相悦看得后脑勺处的头皮一麻,她是真的拿他这招没办法,也许见识得多了会产生免疫力,但不是现在。

她没有过多犹豫,很快就答应了:【好吧,只要你不怕麻烦[叹气]】

隔着屏幕闻度都能感觉到她的无奈,得意之情无法自抑地从他心底升了起来。

感情这种事,都是东西风抗衡,今天东风压倒西风,明天就要西风压倒东风,这样你来我往,才有意思。

他知道徐相悦刚起来肯定还没吃早饭,于是发了张刚煮好的咖啡的照片给她看,说是:【你吃早午餐,虽然我不吃,但是可以陪一个[干杯]】

白底红把、杯身上印有《猫和老鼠》图案的高脚马克杯里盛着咖啡,还做了拉花,是一个白色的心形。

他还问她:【我拉花好不好看?专门学过的,下次有机会也给你做一杯[偷笑]】

徐相悦当没看懂他的暗示,回了句好看,就说自己要去洗漱吃早饭,先暂停了聊天。

闻度啧了声,举起杯子抿一大口拿铁,苦甜苦甜的,奶味和咖啡的香味混合到一起,特别香。

他端着咖啡去翻橱柜,找到一个大肚子保温杯,大概四百毫升的容量,装一杯咖啡倒是恰好。

清洗干净,放在一旁晾干,端着剩下的咖啡回书房,继续还未完成的工作。

徐相悦洗漱后进了厨房,拉开冰箱门,对着冰箱里的食材上下左右看了半天,决定做个火腿鸡蛋三明治,刚好闻度给拿的特产里有矾山肉燕,她决定上网搜一下做法,至于膳食纤维的补充,就让糖拌西红柿担此重任好了。

还得是冰镇过的糖拌西红柿才更好吃,所以徐相悦都还没开火,就先开始做这道菜,一边切一边念念有词,希望番茄多出点汁水,白糖也快点化,那样就可以吃到这道菜最精髓的部分,番茄糖水。

真是小孩子的吃法,但她从小到大,已经没办法改了。

吃过这顿,午饭就不吃了,她静下心来,将未读完的文献逐字逐句看完,再翻译出来,因为要尽量用词准确,所以需要查阅一些资料才能确定,查资料的时候顺便看看关联的文献内容,于是等她翻译好一篇短短的文献,已经到了下午四点。

她紧赶慢赶的将跟师笔记写完,看看时间还早,想到下周轮到她做科室讲课,干脆打开模板动作迅速的往里塞内容。

天色微暗,时间已经接近傍晚六点,她关上电脑,起身去换了衣服,拿起钥匙就出门下楼,在停车场看到她的邻居齐小姐,和对方一起走的还是她的同事江医生,忽然就想起昨晚在电影院的事。

于是等她回到老太太那儿,刚进门,门还没来得及关好,她就迫不及待地喊:“奶奶!奶奶!快来,出大事了!”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二合一)我都不敢睁开眼……

听到徐相悦的叫声,老太太从书房探头出来,眼神从老花眼镜的镜片上方斜着看向她。

“什么大事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

叶晴光也拿着锅铲从厨房急急忙忙出来,“是呀,发生什么事了?”

“我昨天晚上跟朋友看电影去了,你们猜我在电影院见到了谁?”她说着双脚离地往沙发上一坐,腿一收就盘了起来。

一副要说八卦的模样,还真的引起了老太太和叶晴光的兴趣,俩人不约而同的向客厅靠拢。

“见到谁了?”叶晴光问道,随手给她递了个油桃。

徐相悦接过,咬了一口,有些含混不清的应道:“我那没有血缘关系的二叔,和一个不是我二婶的女人。”

老太太和叶晴光都先是一愣,随后想起来是谁,不约而同地战术后仰。

“噫惹,你这是……你没被他看见吧?”

“没呢,那电影不好看,本来想提前走的,结果他们就在我前面的前面那一排,我都不敢走了,硬是看完等他们走了才出来的。”

“那小子叫什么来着?”老太太摘了老花眼镜,拿在手里,自问自答道,“赵师,嗯,是这个名字。”

说着又问徐相悦:“他现在做什么工作?”

“开了个公司吧,主要是做几个医药品牌的代理。”徐相悦想了想才回答道。

“他老婆呢,在哪个单位?”老太太随口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徐相悦就不用想了,立刻回答道:“没上班,全职太太。”

“我记得他还有个儿子……”老太太话说到一半又停了,看她一眼,“哎哟,我忘了,你讨厌他,咱们不提这么人。”

徐相悦想起赵靖那故意给她添堵的绿茶样儿,忍不住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哼了声。

“怎么他老婆没上班啊,还那么年轻。”老太太换了个话题,边说边摇头,“哪怕去自家公司坐个班也好啊,天天在家,连老公在外头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不知道,真傻。”

“说不定人家知道呢。”徐相悦吭哧吭哧把手里的油桃吃完了,边擦手边应道,“现在不是挺多网友说的嘛,只要钱给够,这个家爱回不回,有的还跟外面那个处成闺蜜那样呢。”

“你都是看网友说,我真的知道有一个。”叶晴光挤过来和她坐一块儿,说自己有个朋友家里,“大伯在外头养了一个,生了儿子,大伯母还去抱回家来养了,外头那个也很老实,根本不想上位,觉得当二房挺好的,什么都不用操心。”

徐相悦听得眉头直皱:“啊?我不理解,但我大为震撼,不懂,图什么呀?”

这谁知道呢,也许是无奈之下使出的下下策,也许是为了保住现有的生活,反正只要是个正常人,应该都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有外遇。

“还是要自己立起来才行。”老太太最后道,语气略带告诫,“谁有都不如自己有,自己有本事,男人靠不住,立马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鬼才伺候这样的烂人,谭桂这儿媳妇,要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是蠢,要是知道还任由男人这样打她的脸,就是贤惠得过头了,你们不准学。”

徐相悦嗤了声,笑死,她根本受不了这种委屈,闻度那儿只是普通朋友她都快受不了了。

呸呸呸!怎么突然想起他,他跟谁做朋友她才懒得管!

屋子里炖肉的香味越来越浓郁,叶晴光突然反应过来,尖叫着冲向厨房:“啊啊啊!我的排骨!别糊别糊!”

她刚走开,老太太就对徐相悦道:“这事你就当不知道,跟他们家谁也别提,倒是可以跟你爸说说,你爸要是有心,可以去探探口风。”

总之就是不许从她口中说出去,因为不适合,谁叫她是小辈呢。

徐相悦点点头说知道了,往沙发上一躺,举着手机给徐彬发信息,徐彬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事,跟她八卦半天,最后说等过几天去看老爷子的时候,看能不能碰上赵师,到时候试探一下。

也是和老太太一样,嘱咐她:【你就当不知道,这事跟你没关系,知道吧?】

“奶奶,阿悦,准备吃饭啦!”叶晴光叫开饭的声音这时从厨房传出来,徐相悦匆忙回了个好,就将手机一放,起身去帮忙端菜。

三个人吃饭,又都要晚饭少吃,准备的三菜一汤分量不多,但摆盘倒挺好看,叶晴光特地用了一套新的盘子,看上去精致又素雅。

吃饭前她和老太太还得拍照,徐相悦杵着筷子嘟囔:“这么好的菜,怎么能让手机先吃,第一口最好的味道居然是让机器吃,真是倒反天罡。”

刚嘟囔完,就见老太太的手机突然怼到面前,笑眯眯道:“这是我们家翘嘴油壶~”

徐相悦:“???”

叶晴光解释说:“奶奶要发到她在老年大学的同学群里。”

徐相悦:“……”

过了几分钟,都可以正式开始吃饭了,她才反应过来:“不是,那我在你们群里的代号就叫翘嘴油壶啊?!”

说着嘴巴又抿了起来,叶晴光看着忍俊不禁,安慰她说:“油壶就油壶吧,起码不用干活,我在他们群里代号可是家长,有事没事就何姐的家长怎么样怎么样,比你累多了。”

徐相悦听了忍不住撇嘴:“养小孩就是麻烦,老小孩也是小孩。”

老太太笑眯眯的不以为意,还说什么让你们知道知道为人父母的不容易,她这属于是已经上学能自理的小孩,要是以后年纪再大点,不能自理了,那就是养婴幼儿,更麻烦。

接着就说到了如何有尊严的离世的话题,她老人家第一千遍强调,等她到了那个时候,不要做任何有创抢救。

“活了这么多年,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了,名利双收也经历过了,也差不多了,没必要挣扎。”

徐相悦皱了皱鼻子,有些逃避似的哎呀一声,问叶晴光今晚有没有糖水。

叶晴光忙说有,“冰箱有绿豆沙,昨天晚上熬的。”

话题就这样转开,老太太笑眯眯的看她们一眼。哎呀,都还是小孩子呢,经历得事少,觉得生死就是最最大的事了,哪怕是阿悦,已经在临床见识过什么是死亡了,也还是觉得“除却生死,再无大事”。

当然,大多数的人都这样。

但是世上其实会有比生死更重要的事的,否则怎么会有“置生死于度外”这个说法呢。

才二十几岁,其实还是小孩呢,生活和以前一样一样的,等到了三十岁甚至是四十岁以后,一年中要送别好几个亲友熟人,不停接到讣告的时候,就知道好好告别是一门需要长久学习的功课啦。

但在那之前,奶奶希望可以多陪陪她们,所以……

“吃完饭你们陪我去跳广场舞!”

“……啊?”徐相悦一愣,哀嚎着要拒绝,“我不想去,我、我还有科室讲课的PPT没做完呢!”

叶晴光也说:“我还有图没画完……”

“生命在于运动,尤其阿悦,你天天待在医院,不是办公室就是手术室,日光晒不到就算了,月光也不晒晒?”

徐相悦一噎,还在挣扎:“……月光能合成维生素D吗?”

老太太手一摆,“那不管,反正是自然光,晒就对了。”

徐相悦:“……”真是不讲理,也不讲科学,还是主任呢,哼哼,就说不能迷信权威!

见她抗议无效,叶晴光也不挣扎了,等吃完饭,用水杯给徐相悦装了一杯绿豆沙,方便她吸溜,顺便把厨房垃圾递给她,祖孙三人一起下楼。

天都已经黑透了,说晒月光,其实也没什么月光,都被路灯光抢走了光芒。

跳广场舞的地方在小区的篮球场,还没走近就听到一阵热闹的音乐,超经典的中国风神曲,大老远就有人招呼她们:“何医生来啦,哟,阿悦也回来了,来来来,一起活动活动。”

徐相悦立刻拒绝:“不了不了,我看看就行。”

说着催促老太太:“奶奶快去,我给你们拍小视频,包好看的!”

她拍了一会儿,还将视频用软件制作出效果来,正准备问叶晴光自己的技术怎么样,就发现人不见了。

“……诶?人呢?”她疑惑地左右找了一通,在操场边缘的角落处找到人,而且还不是只有她一个。

徐相悦走近,发现叶晴光身边站着个陌生男人,青年看上去和她们年纪仿佛,面容俊秀中带着一股正气,他和叶晴光离得很近,说话时眼角的笑意柔软温和,这种样子她最近觉得还蛮熟悉的。

她的满心好奇顿时就被勾了起来,叫了声姐,就凑到了叶晴光身边。

然后看着对方直接发问:“姐,你朋友啊?”

叶晴光呃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对方就先开口了:“你好,我是晴光的同学池南雪,你是阿悦吧?我经常听你姐提起你。”

“你好你好。”徐相悦笑眯眯的同对方打了个招呼,接着就开始各种打听,“你们是什么时候的同学啊,中学还是大学?”

“高中同学。”对方笑着回答道,“我高中是在容城读的。”

徐相悦眨眨眼,“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不是容城人啊?”

“不是,我家是陵城的。”

“离得倒很近。”徐相悦哦了声,又问,“那你现在是在容城工作?”

“是,在老年学校当老师。”说着他就笑起来,“你们奶奶是我的学生哦。”

“是么,这么巧。”徐相悦有些惊讶,随即又想到,“既然你们是高中同学,那你一定也认识我姐的朋友沈自珍咯?”

“沈自珍啊……”对方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当然认识,还很熟。”

徐相悦正想细问,就听老太太叫她:“阿悦,你视频做好没有呀,快拿来我们看看!”

她只好暂时作罢,冲俩人摆摆手,往回走到老太太他们那边。

叶晴光看她走了,忍不住捏着耳朵松了口气,扭头碰上身旁带着揶揄的温和笑意,又不由得脸上发热。

徐相悦把视频给老太太他们看了,又按照他们的要求修改了一下,发到老太太手机上之后,回头一看,叶晴光正和人家聊着天,俩人离得近近的。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过去,总觉得这时候自己要是过去了,就是当电灯泡的份。

索性在一旁的阶梯上坐下,正好闻度发过来信息,她就开始和他聊天。

闻度问她在做什么,她说在陪老太太跳广场舞,等她跳完了,一会儿她就回自己那边,接着用同样的问题问他:【你在做什么?】

闻度:【刚和朋友们吃完饭,在去吃宵夜的路上。】

随后附上一张照片,照片是他从侧面的角度拍的,先是一对并肩走着的男女,离得很近,手臂互相挨着,他们前面是两个手挽着手的女生,再前面是一对挽着手的年轻夫妻。

闻度还给她介绍:【池鹤哥和小鱼你见过的,中间左边的是圆圆,是小鱼和关小禾资助的学生,另一边就是关小禾,最前面的是关小禾刚回来的大哥大嫂。】

还说:【下次有机会你也一起来好不好,那样就有人和我走一起了,我现在感觉我去哪儿都不适合[叹气][可怜]】

徐相悦仔细看着,她其实能领会闻度的意思,他是想让自己和他的朋友认识,只要认识了,对彼此有足够

的了解,就不会那么容易草木皆兵了。

说实话,徐相悦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到网上有种很讽刺人的说法,说“没人对你家的河童感兴趣”,意即讽刺那些看谁都是情敌的“娇妻”们。

她突然有些害怕,不是吧,难道我也成了这种人?

而且她还没有和闻度确定关系哦,她就这样,难道是她病的程度格外深重?

徐相悦都快被自己这个念头吓懵了,赶紧答应闻度:【好的呀,改天有时间我一定去!】

去验证一下到底怎么回事?我要真是病了得赶快治疗呜呜呜。

闻度不知道她居然想歪到了那么远,只为她的应允感到高兴。

愿意踏入他的交际圈,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开始了!

—————

夏季夜晚的宵夜排挡是繁华城市喧嚣的注脚,杯盘碗碟收容了一个又一个疲惫的灵魂,经过食物香气的滋养,重新变得活跃。

闻度很喜欢这样的烟火气,尤其喜欢观察行走在这片烟火气里的人,那些嬉笑怒骂会给他许许多多灵感。

就像今晚,刚在店里坐下,菜牌都还没拿到手,就见一位穿着吊带衫包臀裙、神色憔悴又愤怒的红发女郎一阵风似的从他们桌边经过,直接走向他们斜后方另一张桌。

“这是怎么了?”宋致的爱人宋云今忙扶住差点被绊倒的杯子,奇怪地扭头看过去。

闻度他们都来不及说不知道,也用不着说,因为对方已经举起一杯水,哗一下泼到了后面那桌的男人脸上。

店里顿时一片哗然,妈耶,这是什么热闹?!

闻度他们连菜都不点了,全都扭头往那边看,隔壁桌也一样的,点菜/进食暂停,先看看怎么个事儿。

只听红发女郎高声斥骂:“总算让我逮个正着!杨xx你这个贱人,我一心一意对你,你居然背着我和我的朋友搞在一起,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当初特么就是瞎了狗眼才看上你这种人!”

“还有你。”她指着同桌那一位穿粉色裙子的黑发女生,声音里出现了一丝哽咽,“枉我一直把你当我最亲近的姐妹,什么心里话都跟你说,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你,你倒好,在我背后捅我一刀,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说完把手里的茶杯猛地向地上一掼,恨恨骂了句我等着看你们这对贱人的报应,接着拂袖而去。

来去匆匆,最后只留下一地碎玻璃渣。

店里安静得出奇,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随着对方说的话,又都开始和自己的同伴窃窃私语,向几位当事人投去意味不明的打量目光。

红发女郎离开后,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另两位当事人身上,虽然这种事不稀奇,但真的见到了,都会忍不住啧啧两声,摇摇头。

不地道,真的太不地道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踏马出轨就算了,还出轨人家的姐妹,啧啧。

那姐妹也不是什么真姐妹,真的姐妹都嫌弃死姐妹的男人了,觉得这男人一点都配不上自己姐妹,怎么可能还下得了手,啧啧。

就在这样一片诡异的气氛里,服务员员拿着扫帚来清扫地面了,还远远传来老板娘一句:“杯子一个五块哈!”

服务员才刚把玻璃渣扫走,这俩人也匆促离开了,来了也没多久,菜都没怎么动过,还听老板娘大声跟厨房说:“6号桌的小龙虾不要啦!”

这时关夏禾慢悠悠地感慨了一句:“真是防火防盗防闺蜜啊,虽然以偏概全,但也不是全错。”

“男人也有问题啦。”宋云今接她的话道,“要是男人管得住自己,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

正当他们要讨论一番类似的事件,闻度突然说了句:“关小禾,其实你自己就是这个闺蜜。”

大家一愣,关夏禾更是万分错愕。

“……什么意思?”她问着闻度,目光却是撇向祝余和池鹤,眨眨眼,意有所指的道,“你不会是在说我们之中的某两位吧,我可是很有道德的……”

话没说完就停了下来,嘻嘻笑了两声,大家都被知道她的意思,便都看着祝余和池鹤意味深长地笑笑。

但闻度却没有跟着笑,而是认真地问关夏禾:“你只是小鱼一个人的闺蜜吗?不是我的?”

我还是不是你姐妹了?!

本来是句玩笑话,往日也经常说的,但那都是带着玩笑的语气,哪像现在这样这么……

大家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祝余率先反应过来,问道:“闻度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我昨天和阿悦聊了一下,就是我同学徐医生,小鱼和池鹤哥见过的。”闻度低头勾着菜单,尽量用云淡风轻似的语气说起和徐相悦之间的那场详谈,“我们聊到她想疏远我的原因,是她觉得风险太大,当然,本质是我没能让她信任……”

他说着说着,语气突然一变:“但是关小禾你!你的责任非常大!”

关夏禾眼睛立马一瞪:“莫?我?关我什么事?你追女孩子关我什么事?!”

“你在这个过程中充当了拦路石的作用!”闻度既好笑,又无奈,没办法,谁叫徐相悦的生活经历特殊呢。

任是谁身边接二连三出现朋友变夫妻的事,都很难再相信所谓的纯粹的男女友谊吧?

本来关夏禾还觉得闻度这话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不妥妥的栽赃陷害么,我又没有去给你捣乱,凭什么说我是拦路石?你泡不到妞就赖朋友不行,这对吗?

但听完闻度的解释,又觉得徐相悦的担忧无可厚非,毕竟人的认知通常都会受到身边人和事的影响,就像刚才那个红发女郎,她被男友和闺蜜一起背叛,以后再谈恋爱,可能都会对男友和朋友的接触很防备。

不过关夏禾又觉得:“怎么可能!别人我不知道,我跟你,那叫**!”

她想想那个画面都要崩溃了,一边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边万分嫌弃地道:“拜托,我一想到要跟你打kiss,就恶心到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她说得斩钉截铁,并且声音的分贝还不低,附近的客人很难不听到,视线立马就若有似无地扫过来了。

闻度借着点菜的动作举起菜牌,恨不得直接挡住自己的脸,毫不留情的在桌子底下踢了关夏禾一脚:“谁不是啊!但是……你能不能低声些,这很光彩吗?!”

关夏禾一囧,声音放低了,但还是不忿:“我又不丢脸,明明是你的问题,你跟她说我们绝不可能不就完了?”

“这种保证有什么用?”闻度啧了声,“食言而肥的人多了去了,保证有用的话,要公证处有什么用。”

关夏禾一噎,瞪着他看了半晌,大家菜都点完了,才摆烂似的手一摊:“那你说怎么办吧?”

要是她自己,八成就是直接换人,因为即便现在说服了对方,以后该起的疑心还是可能会起,迟早会发生矛盾,多疑些的,就算她和朋友绝交了,他还是要怀疑他们有没有私底下见面,与其这样,还不如换人。

但现在面临这个问题的是闻度,她可不敢瞎出主意,万一搞得闻度追不到人家,或者以后他们在一起了知道她出过馊主意,那不得恨死她呀。

不要介入他人因果,情同姐妹的老友也不行。

闻度往桌边一靠,满脸期待的看着她和祝余:“下回咱们吃饭,我把她也叫上,你们带她玩呗?”

关夏禾还没说话呢,祝余就满口答应了,“好呀,多个人就更热闹了。”

又问闻度:“徐医生喜欢吃什么喝什么,你知道吧?提前跟我们说就行。”

闻度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仔细回忆了一下和徐相悦次数算不上多的共餐,发现还真找不到她特别喜欢或者不吃的菜,一时觉得……

糟糕!到底是她不挑食,还是我这么粗心,连她喜欢吃什么都没观察到?

看来这次团建非常有必要,应该从速从重。

宵夜吃得热闹,人多起来能聊的话题也多,中间加了几次菜和饮料,一直到快晚上十一点,大家才尽兴结账离开。

走到停车场,闻度要和大家分开走了,刚拉开车门,他突然又叫住关夏禾。

“那个……你说跟我打kiss很恶心那个话,发一遍给我好吧?”他戳着手机催促道,“你发给我,我转发给阿悦,她就知道为什么咱俩安全得很了。”

青梅竹马为什么没在一起,要么互相看不上,要么有一方看不上另一方,他们俩就属于第一种情况。

关夏禾:“……”我真是服了你这个老6:)

晚上十一点半,徐相悦早就从老太太那儿回到了自己住处,原本老太太是让她在家里住一晚,她借口说明天要交的跟师笔记本子没带,还是坚持回来了。

实在是只要适应了自己一个人住这件事,就会发现独居真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整间屋子都是自己地盘的感觉实在太爽了。

洗漱好以后倒进柔软的大床,将萝卜造型的长条抱枕往怀里一抱,一边侧身将腿搭上去,一边解锁手机。

刚进微信,就看到闻度发来的信息,先是一句:【请你听点东西[严肃猫猫.jpg]】

接着是一个语音条。

徐相悦有些好奇,不知道他发的是什么,有什么是还要提醒一下再发的?于是立刻点进去。

结果就听见一道有些别扭的女声,低低的:“徐医生好,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和你第一次交流,我听闻度说了你们的事……呃,不是,我这样说话会不会太茶了?妈的闻度你这个傻逼一点好事不干……”

接着是两声清嗓子的声音,说话声变得有点自暴自弃似的,语速非常快:“以下的话我是应他要求说的绝对不是对你有任何意见就是我跟闻度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因为我一想到跟他在一起像**而且还得打kiss就觉得恶心到隔夜饭都吐出来啦!”

语音到此结束,徐相悦整个人都是懵的,愣了半晌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点开语音重复播放。

听完又往后一倒,紧紧闭上眼,满脑子回荡的都是对方骂闻度的那句“傻逼”。

徐相悦:“……”我都不敢睁开眼,好怕这是幻觉:)

但等她终于鼓足勇气睁开眼,发现手机屏幕上确实还有这条信息,不死心的又点了一次播放。

在对方一口气没喘就像是写东西没加标点符号一样的长句里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三遍了,第三遍了,事不过三……

啊啊啊啊!这踏马是真的啊!!!

不是……闻度到底是以什么心态,出于什么目的,去跟朋友说这些事,还让对方做这种保证的?

你们关系就这么好吗???

天杀的,我的老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徐相悦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复他这条信息才好,捂着脸在那儿坐了半天,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即便只是一个人,她也还是希望有一条地缝能让自己钻进去。

老天爷,请赐我一对从没听过这段语音的耳朵吧,要不你让我穿越回到三分钟之前也行,这次我一定控制住自己该死的手指:)

她在心里疯狂吐槽,骂骂咧咧,就是不回闻度的信息,试图通过逃避来掩盖自己的“错误”。

但闻度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过来一看,又是闻度发来的。

问她:【听了吗听了吗[偷看]】

徐相悦:“……”

她把手里往枕头底下一塞,钻进了被子里,没看见没看见。

闭上眼睛过了几分钟,睡意没酝酿出来,反而又听到了一声信息提示音。

她觉得很可能是闻度见她没回信息又发来的,那就不应该看,可是……

徐相悦翻了个身,又想,万一是办公室发来的呢?说不准是她的病人有什么问题,白天就听说12床有点低热,46床又哭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要不还是看看吧,嗯,我主要是……为了给手机充电!

对,怎么忘了些事。

徐相悦终于找到了不得不碰手机的理由,而且还是两个!

可是等她摸到手机一看,果然……

还是闻度发来的:【[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家.jpg]】

闻度:【睡了啊?那我们明天再说吧,晚安。】

徐相悦:“……”我这该死的手指啊!!

她气得要死,本来就觉得丢脸的事,有个人还拼命提醒你,生怕你给忘了,你说气不气人?

反正她觉得气不过,一时也懒得装睡了,干脆回复道:【听了[微笑]听完觉得你朋友人还挺好的,毕竟我一般不跟傻逼做朋友[微笑]】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二合一)倾诉欲这么强吗……

徐相悦骂完闻度,觉得心里舒服多了,终于可以安然入睡。

周一的工作还是一如往常琐碎忙碌,甚至在一个周末后,有种阔别已久的陌生感。

比如就有同事补液的医嘱开错了,还是学生提醒才发现,边还边自嘲:“还真是不配休息,才放两天假就手生成这样了,真不敢想再多休息几天会怎么样,不会连医嘱怎么开都不会了吧?”

大家都忍俊不禁,夏知年更是使坏:“传下去,康老师说他中秋和国庆都要满勤,谁排班啊?”

说完紧接着自问自答:“原来是我排班啊,好好好,知道了,大家中秋国庆都放心去玩,你们的班康哥给你们值了,让我们谢谢康哥!”

真是魔鬼啊,别说七天了,连续值三天就得疯,住院总除外,那是迫不得已。

康医生路线道:“现在我是卷不了一点,年纪大了,身体受不了,别说一周,只要四十八小时,我就觉得我离猝死不远了。”

徐相悦听了就吐槽道:“这不行啊,你怎么还不如人家内科的有活力?你是外科的呀,传说中精力十足,天天十几个小时手术但还有精力出轨的外科佬呀,你怎么这样?!”

“你那都是放屁。”康医生翻她白眼,“内科能有多忙。”

“怎么不忙了,你不要看不起人家内科的活好不好,让你干你还干不了呢,就你写的这些病历,去了内科就只有挨骂的份。”徐相悦的白眼比他还大,接着看向他带的实习生,“叶师妹去过心内没有?”

小师妹摇摇头,笑着回答道:“不过下个月就要去了。”

“那你要是跟到陈渐微那一组就爽了,那可是个卷王。”徐相悦想起来去年年初在心内科轮转的时候,就忍不住嘴角一抽,“他七点就查房,交完班立刻接手术或者门诊,他们科搞介入的多,他一天保底四台,干到晚上六点回来又查房,你要是跟了他,也就每周两个半天他出门诊的时候你能轻松点,如果你不用跟他门诊的话。”

“师姐你这都说轻了。”去心内待过的规培生道,“他何止啊,你要是挂他网上问诊平台那个号,就会发现他经常半夜十一点都还在回复,就这样,人家还不停出论文,跟肝长在医院似的,真就是天选之子,天生吃这碗饭的。”

说完还竖了竖大拇指,把还没见过太多世面的小师妹吓麻了,不停地发出啊啊的疑惑声。

徐相悦立刻安慰道:“师妹别怕,要不要我帮你说说,你去跟郑茵陈师姐那一组吧,师姐脾气好,虽然也忙,但起码不心累。”

实习也好,规培也罢,都是一个月或者两三个月就换一个科室,能不能遇到和气的带教,就跟开盲盒一样,徐相悦这么做,等于给对方端了个明盒。

师妹立刻道谢,话音刚落,冯敏和护士长就一前一后进来了,所有闲聊戛然而止,墙上挂钟的时针恰好指向八点。

交班过后大家分头查房,外科嘛,主打一个快速,查房结束时也才八点半,徐相悦去配药间拿了个新口罩,招呼学生:“去把病人带到换药室。”

顿了顿,又补充:“46床最后再带。”

自从签字以后,已经好几天了,手术都做完了,46床的丈夫都没有再出现过,倒是她的父母在手术当天来过,给

请了护工,还来找她了解过病情。

又说因为老家有长辈过世,他们要回去送送,只能麻烦医生多看顾,还很客气的送了水果和牛奶过来。

后来徐相悦问过汪清秋,他们有没有跟她打招呼,汪清秋说没有,说他们家老两口很信任医院,觉得来了医院就可以把一切托付给医生,再说入院之前就打了招呼了,现在没必要再麻烦一次。

大概是那种很老派的知识分子的做派,生怕给别人添麻烦,徐相悦都有些闹不明白,怎么这么明事理的父母,教出来的孩子竟然是个恋爱脑。

但一想到自己对上闻度时那种纠结得过分的心情,又觉得没脸说别人,五十笑百步有什么资格说这事。

换药的时候徐相悦一边小心给她塞药,一边跟她说话:“听护士说你昨天……情绪有点不好?为什么,是因为术口太疼了吗?”

痔疮手术嘛,术后才是最难的时候,46床入院前就一直说自己怕痛的人,现在会因为这事掉眼泪也正常。

但让徐相悦感到意外的是,她闻言却摇了摇头,说:“我觉得没有我想象的疼。”

徐相悦有些惊讶,笑道:“术后疼痛很多一米八大小伙子都受不了的,你之前还说怕疼,看来还是要亲身体会过才知道到底疼不疼,是吧?”

“是啊,屁股疼哪有心疼难受啊。”她应道,说到最后声音又出现了哽咽,还呜了声。

啊这……

徐相悦不好评价她的私事,更怕自己说了什么导致她更不开心或者怎么样,索性不吭声。

但她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地跟徐相悦说起让自己难受的事,大概是外面那个昨天生日,她老公陪对方去了港城,去了迪士尼,还去了太平山顶看夜景,对方发的朋友圈里有两人的合照,也不像寻常夫妻情人那样挽手搭肩什么的,但就是给人感觉他们特别默契合拍,那种亲昵虽然无形,但却让她感到崩溃。

“也有其他人跟他们的合照,但是其他人都不会插在他们中间。”她说,“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才是一对……”

而她就是那个不识相的、讨人嫌的黄脸婆,她说特别受不了这种感觉,问徐相悦:“是不是真的……不被爱的那个才是小三?”

徐相悦眨眨眼,心说你问我啊?那可真是问错人了。

“我不知道,我不懂,姐,我还没对象呢。”她实话实说,“但我知道,如果一个男人真的有责任心,不会这么拖着两个女人,既不能回归家庭当一个完完全全的丈夫,也不能给另一个女人名分。”

至于是不是真的离不成婚,徐相悦就不多评价了。

她上药完毕,替对方拉了一下衣服,说声好了,转头想交代学生去带下一个病人过来,话到嘴边才想起来这已经是最后一个要换药的病人了,遂低头摘手套。

等她收拾好东西从换药室出来,便看见46床一个人慢慢往病房那头走的背影,她扶着墙,胳膊上挂着装药的袋子,背影看上去孤零零的。

她突然觉得有些心酸,又不知该如何评价。

时间很快就到了上午十点,徐相悦已经收了三个病人,正跟夏知年吐槽门诊简直疯了,是不是看不得有空床,刚说到这里,她手机响了。

拿出来一看,是闻度打来的,她有些疑惑地接起来:“怎么啦,又有什么事呀?”

这种略带嗔怪的语气让正好在她左右两边的夏知年和范思道不约而同地抬头,这是跟谁撒娇呐?!

徐相悦察觉他们的目光,有些疑惑地左右看看,看见他们脸上的揶揄和好奇,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有些不自在地往后一靠,另一边手抱着胸。

接着就听到闻度在电话那头问:“有空吗,下来拿一下咖啡?或者我放在保安那里,你有空再下来拿?”

徐相悦本来还想问他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但话到嘴边,余光瞥见左右两位护法吃瓜的表情,立刻就把话咽了回去,回了句:“稍等,马上下来。”

等她电话一挂,夏知年就立刻学着她刚才的声音问道:“是谁呀,有什么事呀?”

徐相悦:“……”

她立时便觉得耳朵有些发热,忍了忍,没忍住,抬手朝这人后脑勺用力一推,推完赶紧走人。

心里那股别扭直到电梯到了一楼才终于散得差不多了,可是等看到住院部门口闻度的背影,又重新冒了出来。

她抿抿唇,放慢了脚步,尽量让自己显得从容不迫。

闻度正仰着头看不远处连廊的明黄色琉璃瓦顶,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句:“徐医生上午好。”

接着是一声熟悉的:“上午好。”

立刻低头转身,看见徐相悦已经走到了身后,正在通过闸机,便笑着喊了声:“阿悦!”

他今天穿的是白色的T恤衫,外面还搭一件橄榄绿的短袖衬衫,配黑色的工装裤和白色休闲鞋,看上去清清爽爽的,肩膀上还挂着背包,手里提着两个咖啡店的袋子。

有些眼熟,她想了两秒才想起来,“从你朋友那里过来的?”

边说话边领着他往连廊的方向走,避开住院部人进人出的正门口。

闻度应了声是,“顺便给你带了点咖啡和小蛋糕,我记得你们休息室有冰箱,可以放着下午吃。”

说着把东西递过去,徐相悦接了,抬眼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们休息室有冰箱?”

“住院的时候听护士说的。”他笑眯眯的应道,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徐相悦还是第一感受到他这么直白的注视,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问他:“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这边,复诊吗?”

听到复诊两个字,闻度就下意识做了一下提肛运动,连连摇头:“不是,我要去一趟市艺术博物馆,顺路。”

徐相悦侧头,乜了他一眼:“我没记错的话,市艺术博物馆离我们这儿……还有三站路吧?”

闻度望天:“是吗?我不太清楚,我打车来的。”

“怎么不开车?”徐相悦嘴快,问完才想起来他们之前约了今天吃饭,但说出去的话又收不回来,于是她只好若无其事的抿住嘴唇。

“你果然不记得了。”闻度望着她,眼睛瞪大了一点,声音变得幽幽,“我就知道,幸好我来了。”

徐相悦:“……”

她在他控诉的语气和目光里败下阵来,有些心虚地辩解:“我一时忘了……我想起来了,你也不用这么……浪费这个车钱吧?”

“怎么会是浪费。”闻度可不认同她的说法,哼声道,“跟你这城里人说不清楚。”

徐相悦被他皱眉瞪眼的模样逗乐,嘴角一抿,紧接着就翘了起来。

闻度见她笑了,也跟着笑,视线还是跟随着她。

徐相悦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努努嘴角:“……还有事么?没事我就先上去了,还有工作呢。”

“行,你上去吧。”闻度点点头,眼神里立刻流露出不舍来。

他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她,徐相悦一时倒不好走了,脚尖转了一下方向,又转回来,看了他一会儿才问:“你打车去博物馆啊?”

“嗯,离得近,也不贵。”闻度还是笑眯眯地点点头。

徐相悦忍不住嘀咕:“坐公交才两块……你开车出来多好。”

闻度一听立刻就说:“说好了今天让我送你回去的,你可不能再下次一定了。”

徐相悦一噎,抿抿唇:“随你吧,我得走了。”

说是还有工作,可走了两步,她一回头,看见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目不转睛地目送她。

那眼睛真亮啊,黑曜石一样闪闪发光,在日光的映衬下同她告别,又依依不舍的挽留她,问她,你真的就这样走了吗,真的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了吗?

徐相悦一时忍不住有些心情复杂,不好意思有之,心疼好像也有那么一点,来得莫名其妙的。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被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蛊惑了,竟然转身走了回去,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递过去:“喏,你知道我们停车场在哪儿吧?也认得我的车吧?”

闻度先是一愣,旋即内心狂喜,眼睛里立刻就迸出一阵光芒来,闪得徐相悦忍不住直眨眼。

“好,谢谢阿悦。”趁着她还没反悔,闻度立刻一把拿过钥匙,揣进裤子口袋里,冲她摆摆手,催促道,“你赶紧回去吧,别耽误工作。”

徐相悦:“……”TMD!

穿越回上一秒,立刻,马

上!一巴掌扇醒那个心疼男人的自己!!!

不心疼男人,可以减少上当受骗概率的80%,互联网姐妹诚不我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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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相悦下楼一趟,提着两袋东西上来,还抿着嘴唇有些臊眉耷眼像是不太高兴似的。

夏知年见了就哟一声,又用之前她接电话时的那个语气逗她:“怎么这个样子呀,谁欺负你啦?”

一旁的学生们都不约而同笑起来,徐相悦瞪他一眼:“闭嘴!”

她现在看任何一个雄性生物都觉得不顺眼!

夏知年又哟了声,这次恢复正常了,问道:“这是怎么了,到底碰上什么事了?”

徐相悦撇撇嘴,没回答他,一味低头看袋子里的东西。

一袋说是小蛋糕,但其实里面还有几个可颂,另一袋是四杯咖啡,她拿了一杯咖啡,然后把剩下的给夏知年,淡声道:“闻度带过来的,分了吧。”

夏知年接过,有些好奇的问:“闻老师来送下午茶不是第一回了吧?你们俩是不是……嗯?”

话不用说得太清楚,懂的都懂。

但徐相悦偏要装傻,把咖啡往旁边一放,打开病程记录,应道:“是什么?这可不是下午茶,十一点都还没到呢,对了,中午吃什么?”

没等夏知年回答,她就抬头问坐到对面去了的范思道:“师兄,学生们还有两天就出科了,今天大家一起聚个餐呗?”

范思道从夏知年手里接过咖啡,点点头:“行啊,是出去吃还是叫外卖?”

“出去吃吧,附近找个小饭馆。”徐相悦说完嘬了口咖啡,冰爽的咖啡液从舌尖滑入喉咙,苦香很快就蔓延开来,她低头看一眼瓶身上的标签。

除了冷萃的标注外,还列明了咖啡豆品种和产地产区,甚至还有海拔高度、处理方式和烘焙程度的说明,最后是风味描述。

徐相悦看了不由得开始回忆喝过的其他家咖啡,外卖的时候,也会标注得这么详细吗?

答案是没有,闻度的朋友这家店,似乎格外认真。

但现在这个时代,什么行业都饱和了,什么花样都有了,认真反而显得难得。

不仅咖啡好喝,蛋糕也很好吃,她挖了一口手里的提拉米苏,苦甜苦甜的,可可和咖啡的香气分外浓郁。

算了,原谅某人一秒。

她吃完了蛋糕,才想到该给闻度发个信息:【咖啡和蛋糕都很棒,但是我忘了拍照[哈哈]】

闻度拿了徐相悦的车钥匙,直奔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进去以后才想到,应该直接问一下她的车停在哪儿的,不然他一辆辆找过去,保安还以为他是来踩点的呢。

刚要给她打电话,就看见斜前方一辆白色宝马十分熟悉,他用钥匙解锁,伴随着两声嘟嘟声,那辆车的行车灯闪了一下。

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

他喜滋滋地上了徐相悦的车,像得了新玩具的小孩,新奇地左看右看,东摸西碰,每一个按键都要研究一下,明明和他的车构造也差不太多,但就是觉得更新鲜。

更让他好奇的,是车里的装饰,比如平安扣下面挂着一只玛瑙小鹿下边还坠着“平安”吊坠的车挂,比如通风口上的栀子花香车载香薰,比如座椅上可爱熊猫图案的颈枕,比如就在脚边的开车会穿的粉色平底鞋……

还有后座的小玩偶,带着西瓜皮帽子的企鹅,他一眼就认出是儿童节那次在游乐场碰到她带弟妹去玩,他射气球时拿到后又借花献佛的奖品。

说起来当时他还试图用这个玩偶混她一顿饭,结果没成功。

那次她妹妹还误会了他们的关系,嗯,希望下次再见面,她的误会不再是误会吧。

不过也真是有意思,他都还没坐过徐相悦的车,就先开上了。

闻度新鲜够了,这才启动车子,缓缓离开了停车场,向容城艺术博物馆驶去。

容城艺术博物馆原来叫容城美术馆,外观看起来很像一朵在水上盛开的木棉花,一楼的水池里还养着锦鲤,他走近还看到有小孩趴在栏杆上想给锦鲤喂食,她的家长一直拽她,说鱼要减肥诶,不能多吃。

他心想能有多胖,结果凑近了一看,好家伙,胖得都快游不动啦!

拍了张照片,刚要发给徐相悦,就看到她发过来的消息,说蛋糕好吃,不由得笑起来。

闻度:【下次我们可以去店里吃,店里二楼还有小包间,是按四季主题布置的,可以不受打扰的吃吃下午茶看看书,累了还可以看看窗外的风景,店里还有两只猫,当然,你要是猫毛过敏咱们就不搭理它[偷看.jpg]】

接着又给她发刚拍的照片,同她取笑这鱼指定有三高,要抓起来送去看医生才行,又好奇鱼减肥该怎么减,纯饿么?

最后说:【代入一下我是鱼,肯定觉得天都要塌了,鱼生大起大落,前一秒还在咵咵吃,后一秒就开始挨饿[叹气]】

这就是创作者活跃的思维和丰富的内心世界吗?徐相悦看了后不由得失笑。

阿悦:【不知道,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要不给你推荐一下兽医?】

闻度:【谢谢,有需要的时候我会找你的[偷笑]你不愧是我在医疗界唯一的人脉[awsl]】

徐相悦再次失笑,但这次没有给他回消息,她要是回了,他那边再发过来,一来一往,这就没完没了了,诶诶诶,还在上班呢!

但闻度不上班呀,过了大概十来分钟,他又发信息过来了:【龙井茶巧克力,吃吃吃[图片]】

照片上的巧克力形状是传统的海棠花窗,中间雕刻着一支梅花,看上去很国风很精致,因为是茶巧,所以整体是抹茶绿色的。

徐相悦看到,刚准备回复,就见闻度发了新信息来:【勿回,好好工作哦[iwatchingyou]】

徐相悦忍不住抿嘴,行吧,都这么说了,她正好省事。

想了想,她甚至把信息提示音调成了震动,问题不大,同事们真有事会给她打电话的。

时间很快就到了正午,十二点一到,夏知年就说:“下班下班,走走走,去吃饭!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徐相悦保存好刚修改的病历,问道:“吃哪家,这时候去会不会没位置?”

“去吃海南鸡饭怎么样?”夏知年道,“学校后门出去那边有一家,味道还不错,主要是鸡好,老板说他们用的都是每天空运过来的新鲜文昌鸡。”

他真是懂怎么精准拿捏的,你说海南鸡饭我不屑一顾,但你要是说用的正宗文昌鸡,我高低要尝尝咸淡。

徐相悦立马点头答应道:“真的假的,行啊,那就这家吧,不好吃就怪你。”

离得也不远,一行人决定步行过去,刚从住院部靠近学校那边的小侧门出来,徐相悦就看见小卖部门口有个熟悉的人影。

是赵靖,他正在小卖部门口的冰柜前弯腰翻找,徐相悦不想跟他打招呼,索性借着和一个学生一起看餐厅评价的动作,再往夏知年另一边走了一点,让他刚好挡住自己的视线,装作没看见的经过了小卖部。

等他们走过以后,赵靖才看见她,但也没想和她打招呼。

说实话,他一直都知道徐相悦讨厌他,不只是她,就连她

那个弟弟也是,甚至表现得更明显。

但无所谓,他要这个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所以他会想方设法搅黄父母的二胎计划,至于徐相悦和徐相亭,当然是想办法把他们恶心走,人和人的情分是相处出来的,一年到头只见一次的孙子孙女,再是亲生的又能怎么样呢?

徐相悦当然不知道赵靖会有这么多心思,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感觉,在她看来,那点事还不如今天中午的饭重要。

“你们家米饭是普通米饭还是鸡油饭?”她刚坐下,碗筷还没送过来,就立刻问道。

服务员把碗筷和烫碗的水壶拿过来,回答道:“是鸡油饭,米用的是泰国香米,要试试吗?”

“当然,都要鸡油饭,一人一份海南鸡饭。”徐相悦立刻点头,接着翻菜牌,发现还有不少炒菜,后面都打着表示推荐指数的大拇指,于是扭头问道,“除了鸡还有什么想吃的吗?蒜蓉粉丝蒸扇贝,咸蛋黄鸡翅,还有什么?”

夏知年说:“再点几个小吃好了,哦,这里的白切猪手和清补凉都不错。”

“那就都来,师兄要吃什么?”徐相悦将菜单递给范思道。

“我都行。”范思道看了眼菜单,问她,“青菜点了吗?”

徐相悦忙问服务员鸡饭里面有没有配青菜,听说是没有,又赶紧加上一份蒜蓉生菜,忙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把菜点齐。

等上菜的时候徐相悦一边跟大家闲聊,一边看闻度发过来的信息。

好家伙,从他给她发巧克力的照片到现在,也不过两个小时,怎么就四五十条信息了?

倾诉欲这么强吗?徐相悦觉得奇怪极了,毕竟以前完全没发现。

现在是怎么说,恢复本性了?

那以前的非必要不联系,是为什么,怕把她吓跑啦?徐相悦想着就有些忍俊不禁。

她点开这些未读信息,才发现前面大多数都是照片,艺术馆最近的临展是古代书画相关,好多风格各异的画作和字帖,她自问是看不懂的,但不妨碍她能感受得到闻度的快乐。

因为他跟她分享的也不是什么技法多高超,而是:【这个鸳鸯看着怎么有点像野鸭啊,不过绿头鸭也很漂亮!】

【这个果盘里面有荔枝,看着有点像妃子笑,是吧?】

【这个虾看起来不错,我想起来上次去容南,有天从山上下来,好几个小孩在河边用畚箕抓鱼,也不知道抓到东西没有。】

【梅花画得真好,冬天我们一起去万亩梅园那边赏花泡温泉吧,搞不好?】

他有好多的话要说,分享欲强得厉害,徐相悦看了不由得咋舌。

看到最后,是他对自己午餐的点评:【艺术馆这里的餐厅,每一道菜的名字都很优雅,但是我没文化,胡乱点的,最后我点了一份菩提玉斋和鱼戏山水,还要了一份俏冤家,店里送了一小份百岁羹,餐后水果是青门绿玉房,哦对了,坐下的时候,还给我上了一道不夜侯,桂圆八宝的呢[偷笑]】

徐相悦一看图片,好么,蛋炒饭、豆腐鲫鱼汤和熏猪耳朵配小咸菜,水果是西瓜,茶水就是桂圆八宝的盖碗茶。

他末了道:【下次你一起来,我们吃拨霞供。】

这个她知道,火锅嘛!

突然就觉得这个博物馆有意思了,徐相悦看完,回复道:【其实晚上就可以吃拨霞供,如果你愿意放弃童话主题餐厅的话。】

回完信息又问夏知年:“你们去过市艺术博物馆吗?”

“没去过,咋啦?”夏知年摇摇头反问道。

徐相悦也摇摇头,笑眯眯道:“没怎么,就是听说那边还不错,可以去看看。”

“有时间再说吧,就我们这工作强度,回去以后我连房门都没力气走出去。”夏知年吐槽道,又说范思道,“倒是范哥,可以带孩子去接受一下艺术熏陶啊。”

“人家早就去过了,那都是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学校会组织第二课堂和春秋游的,比我见识多多啦。”范思道摇头失笑,“还是得靠学校和老师,要是靠我和她妈带,她得是个啥也不知道的小文盲。”

夏知年高喊那完啦,“这就是双医家庭的难言之隐吗?!”

徐相悦不语,只一味低头品尝皮脆肉滑的鸡肉,心说那可不一定,要是某人够争气的话,她家以后不会这样哈。

再不行……孩子还有可靠的大姨!

说曹操曹操到,闻度这时又回了信息:【那不行,主题餐厅我攻略都做好了,不去多浪费,明天吧,明天我们去吃拨霞供啊[期待]】

徐相悦一乐,放下筷子就欢快地向他宣布:【明天我值班哈哈哈[坏笑]】

真的,这辈子第一次觉得值班是那么令人期待的好事。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二合一)易碎的花瓶可不……

傍晚六点十五分,下班时间刚过,徐相悦将今天新收的病人的病历写好,打印出来往病历夹里塞。

夏知年拿了外卖回来,问她:“还不回去?要不在这儿吃了再走呗?”

“不了,回去吃。”徐相悦头也不抬地应道,让他帮忙注意自己的几个病人。

夏知年应了声好,跟她低声吐槽:“你那个46床,是不是有点……呃、那什么啊?值班护士说她晚上半夜三更会自己一个人坐在那儿发呆,灯也不开,就……有点吓人吧?真的不用请心理门诊的来给她做个疏导吗?”

还是那句话,在医院没什么秘密可言。

大家都知道46床的丈夫只来过一次,之后就连手术当天都没露过面,她又是那样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护工见她家属基本没来过,还安慰过她几回。

她呢,大概是压抑得久了,碰到有人关心,就忍不住倾诉欲,虽然没有说得事无巨细或者特别清楚明白,但大家也从只言片语中窥得了一些蛛丝马迹,知道她在婚姻中遭遇了背叛。

因为不明真相,所以大家提起都是可怜她,说她老公不是人,喜新厌旧如何如何。

徐相悦听了只心下叹气,心说你们要是知道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纠葛,就会连她一起骂了,怒其不争那种骂。

她沉默一瞬,叹口气,摇摇头:“算啦,就由她吧,她也没说想看心理医生,医不叩门,咱们上赶着也没用,她要是不愿意自己走出来,医生再好又怎么样。”

“真的是……”夏知年骂骂咧咧,“我女儿要是这样,我得气死,非得把那孙子揍一顿不可。”

徐相悦嘴角一抽,有些没忍住:“那回头你女儿怨你把人打了,你就老实了。”

夏知年嗤了声,徐相悦把病历整理好,抱着就去了护士站。

洗手的时候闻度打电话过来,说到了医院门口,问她什么时候能下班。

“我洗手呢,马上下来,你等几分钟。”她说完就匆匆挂了电话。

洗完手,开柜子换鞋拿包,刚把柜门关上,又打开,从包里翻出来气垫和口红补了补妆。

“相悦打扮得这么漂亮,有约会啊?”同样是要下班的同事见了,就笑着调侃了一句。

徐相悦笑笑没应声,收起东西跟对方说了声明天见,就匆匆往外走了。

一路上碰见不少下班或者来上夜班的同事,在门口还被神内的同事拉住,问她冯主任哪天门诊,说家里老人想找他看看。

闻度把车停医院在门口,从车窗往外看,刚好可以看到进进出出的每一个人和每一辆车。

他看见提着有人保温饭盒进出,看见救护车驶出大门,拉响汽笛奔向不知道哪个需要救助的人身边,还看见大楼里的灯一盏接一盏亮起。

最后看见徐相悦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她在大门口的电子门处被人拉住,他按下车窗,探出半个头往她那边看。

听是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的,只看得见她白色的半裙裙摆在暮色里轻微摆动,每一下都好像恰到好处地落在他心头上。

她蓝色的花苞袖衬衫颜色和此刻的天空那么搭衬,亮眼又清新,但是红色的芭蕾舞鞋又让这份清新多了一分热烈,闻度突然想,她应该有一个红色的包。

徐相悦和同事说完话,抬头便看见他趴在车窗边朝自己张望,目不转睛的,充满好奇和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