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好奇是针对闻度的,想知道自己回复以后,他又会是怎样一番说辞。
“叮——”
微波炉加热时间到,她匆匆引用了这条信息,回闻度一句“细说怎么造谣”,然后将手机往桌上一放,转身将饭菜和汤端出来。
外卖是夏知年帮她点的,是他们经常点的那家店的双拼烧腊饭,叉烧和脆皮烧肉,另外还给她留了一个蜜汁鸡翅。
可惜放得时间久了,又经过再次加热,脆皮烧肉的皮已经软了很多,叉烧的风味也有些损失,从美味变成只能说不难吃,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刚坐下,手机就响起信息提示音,她拿过手机一看,是闻度回复了信息。
但却不是对“造谣”事件的解释,而是一张荔枝的照片。
照片里的荔枝外皮红中带绿,一看就是桂味,徐相悦看到照片的时候,才恍然意识到,一年的时间又过半了。
她一面感慨时间过得真的太快,一面回复闻度:【拍照上瘾了?还是准备练练技术转行当摄影家?劝你谨慎,贪多嚼不烂,不是每个会画画的人拍照都好看的[微笑]】
闻度刚把一个荔枝塞进嘴里,就看到她的这条回复,忍不住眨眨眼失笑。
这淬了毒的嘴啊。
他立刻反省,不该这么刺激徐相悦,看看把她气的,都开始发动阴阳怪气技能了。
闻度:【我的意思是,我正在和叔叔摘荔枝,别的事等晚上有空再跟你解释,请批准。】
闻度:【[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说话.jpg]】
徐相悦忍不住哼了声,在众多表情包里翻翻拣拣,找到一个不知道哪部古装剧的皇帝上朝时对大臣说准奏的表情包,发了过去。
除此之外一个字也没有,真是一切尽在表情包之中。
闻度看了失笑,想起住院时好几次都看见她下午两三点才吃午饭,问就是手术日就是这样的,总不能饭点一到就不管台上还在做手术的病人了。
便问她吃饭没有,得到一张才吃了三分之一的外卖的照片,竟然也没觉得多意外。
徐彬这时挑好了一棵树,回头对他说:“我们就摘这棵。”
闻度跟徐相悦说了声要开始忙了,不等她回复,将手机往兜里一揣,就伸手抓住一条挂满硕果的枝条。
徐彬一边摘一边跟他闲聊,说今天摘的荔枝明天就要带回容城去,“阿悦她爷爷生日,这不巧了么,果篮都省得买了。”
“叔叔您怎么想到回来种果树的?”闻度有些好奇,“您既然以前就是医生,退休了不返聘么?”
“返聘啊,不过我没接受。”徐彬扶了一下头上的草帽,笑呵呵道,“好不容易退休能撤了,谁还想上前线啊。”
他看着闻度,反手指指自己的鼻子,“你跟阿悦熟到什么程度?她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这一行很容易挨揍的?我以前啊,被病人家属打得鼻子都歪了,到现在都还很容易流鼻血。”
闻度一愣:“……啊?还有这种事,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病人对治疗效果不满意呗。”徐彬笑笑,对那次事故发生时徐相悦的反应大讲特讲,“阿悦那个时候才上幼儿园,看到我都快吓坏了,想摸我鼻子又不敢,一边哭一边说爸爸你不要死,我说爸爸当然不会死了,她就问我为什么鼻子要包起来,我说是被人打的,她问我是因为我做错了事吗,我说我没有错,不是我的问题,但是我做的事没有让对方满意,她也不懂,就是觉得我惨,哭得脸都花了。”
一边哭一边捧着他的脸说,爸爸你以后不要去上班了,那样不会被人打。
谢温玉当时笑眯眯的问她,可是爸爸不去工作的话,阿悦的零食、公主裙还有玩具,怎么办呢?没有钱,也去不了游乐场了,怎么办啊?
小朋友犹豫半天,最后真的下了好大好大的决心,才说,那我不要了,等我以后长大,挣了钱再买。
“真的是一咬牙一跺脚,好不容易才做出的选择,还说以后要养我们呢。”
徐彬说起来就觉得这些事很有意思,不无得意的对闻度道:“所以还是女儿好,我自己就是当人儿子的,儿子什么德性我还不清楚吗?”
不给你找事就不错了,十个儿子里面没有几个是能亲力亲为带父母看病还每天来探望的。
“你一问你是病人的谁啊,儿媳妇或者女儿的比较多。”徐彬叹口气,“能理解现在年轻人都忙,顾不上,但不能都推给老婆吧?”
闻度边听边点头应是,对这种孝心外包的行为予以强烈谴责的同时,心里不停的冒泡,哎呀,徐相悦小时候这么好玩啊?
他有些忍不住笑,问他:“所以您就是因为见多了这些事,觉得没意思,所以不想继续在医院工作了?”
“主要是不愁吃喝。”徐彬笑着叹口气,将摘下来的荔枝小心放进筐里,“我这个人胸无大志的,反正怎么努力也超越不了父母,不如让自己过得舒服点,争取活到八九十岁,等相亭也成家立业,我生他一场,总要负责到底才行。”
“当父母的都这样。”闻度忍不住感慨,“我在英国读研的时候,遇到一个同学告诉我,在他们家,父母明确告诉他和他姐姐,等你们毕业以后,有工作了,就要立刻搬出去住,我可以赞助你们三个月的房租,我们已经尽完了作为父母的责任,剩下的事与我们无关了。”
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都是孩子的自由。
“反观我们有些父母,会认为孩子必须要结婚,直到孩子也生了孩子,自己才算是完成任务。”徐彬摇摇头,面露不赞同,“所以有的人……”
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压低,跟闻度说起村里的八卦来。
说昨天接车给闻度,让他载他回来拿安宫牛黄丸的那个老李,他大哥大嫂就是这样,非要让女儿结婚,说她不结婚连累得全家跟着抬不起头,姑娘被逼得没办法,就嫁了个据说家里还挺有钱的。
“结果好家伙,那个死人,他酗酒成性,喝多几两猫尿就打老婆,那时候刚怀孕没多久,孩子都被他打没了,回娘家说要离婚,她爸妈说那多丢脸,男人都这样,以后就好了,姑娘气的不行,回去就离了婚,自己跑北方打工去了,这些年一次都没回来过,她爸妈还有脸跟我们哭呢,说养女儿就是不行,养大了就跑了,根本不管爹妈死活,我们都当笑话看。”
闻度听了刚想问这都怎么知道的,就听他突然问道:“小闻你不喝酒吧?”
“……啊?”他被问得一愣,回过神连忙应道,“会喝,但不常喝,怕喝醉了耽误事。”
“那就好,喝酒就是不好,小酌大饮都不好。”徐彬信誓旦旦,“我是搞肝胆外科的,不会骗你。”
闻度不疑有他,连连点头应是,他又问:“抽烟吗?”
“不抽。”闻度这回连连摇头。
徐彬满意的点点头,“那你是
个好孩子,我批准阿悦跟你玩。”
闻度:“……”啊???
不是,叔您是搁这儿考察女儿的朋友圈,挨个看有没有鬼火少年是吧?
您家徐相悦多大啦,跟谁玩还要您批准啊?怎么能干涉孩子的交友自由呢?
吃过晚饭后从徐家离开,回民宿的路上,他给徐相悦发信息,先问她在做什么。
也不是直接问的,而是发了个表情包,狗头叼花那种,问是不是在吃饭。
徐相悦一看就懂,这人不好意思直接问,那样太直白也太生硬。
她叹口气,将整理好准备的出院病历往胳膊下一压,回复道:【在值班[叹气]】
闻度立刻打消了发起语音通话邀请的念头。
正好民宿门口放着藤椅,他坐下打字,和她说白天的事,从早上他睡过头,到下午摘荔枝时徐彬问他抽不抽烟喝不喝酒,全都说了。
闻度:【你都这么大了,叔叔还管你跟谁一起玩呐?】
徐相悦:【…………】
徐相悦:【不瞒你说,我也是才知道我爸还管我这个[老实巴交.jpg]】
她跟闻度说,她爸妈一直都给她这种自由的,只要对方不是什么不良少年,都可以做朋友,以貌取人可不好,还有那花臂大哥其实脾气很好很有爱心的呢。
闻度看了一愣,好家伙,两边一对账,发现根本不是这样的。
闻度:【所以叔叔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笑哭]】
徐相悦大概知道徐彬的想法,无非是女儿正适龄,身边突然出现一个男性朋友,虽然相信他们关系清白,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敲打一下。
说白了就是,他不相信有单纯的异性朋友。
徐相悦淡淡的想,他当然不会相信了,因为他和章澜缨就是从纯洁的男女朋友到不纯洁的夫妻的嘛。
以己度人谁不会。
但她没有跟闻度说这些,只问:【他有明说,或者表现出来什么吗?他不是什么很会掩饰情绪的人,如果对你不满,你应该能感觉到的。】
闻度想了想:【那没有,他和阿姨都对我很好。】
徐相悦刚想回复那就是没事,放心吧,就见他的下一条信息跟着弹了出来。
闻度:【叔叔确实不怎么掩饰情绪,他说你小时候说要养他的时候,得意得非常明显[awsl]】
徐相悦都不用问就知道徐彬跟他说了什么,也是因为以前遭遇过不太好的事,加上他本人就不是什么很上进的性格,所以他和谢温玉终于决定离婚的时候,老太太都松了口气。
因为她觉得勉强徐彬上进是对他的为难,谁还没个心病了,心病不影响健康不影响生活就随他去呗。
但勉强他们继续生活在一起,也是对谢温玉的为难,凭什么人家就得接受一个不上进的不如意的丈夫?
但是,这都八百年前的事了,也值得拿出来说?徐相悦觉得很无语。
她拒绝承认:【没有的事,看来你还挺好骗的,他跟你说喝酒不好的时候,你有没有问他喝不喝?】
闻度:【?没有啊,叔叔都那么说了,应该深知酒精危害,不喝的吧?】
徐相悦:【看吧,我就说你好骗,以前章阿姨还做生意,进了好酒,必定先给他留一瓶,你说他喝不喝[微笑]】
徐相悦:【你的身份信息给一下,等你老了我上门给你推销保健品[微笑]】
闻度:“……”这就是徐叔您说的会一边哇哇大哭一边捧着您的脸说爸爸你不要死,还说要挣钱养你的小棉袄?
难道是因为时间太久了,所以棉袄破旧,才这么漏风?
—————
徐相悦的祖父徐江教授生日这天正好是周五,恰巧她下夜班。
原本上午忙完,没什么事就可以早点走,冯敏对这个管得不太死,只要工作做完,下夜班是可以早点回去休息的。
但因为周五要归档周一到周三出院的病历,徐相悦上午还得整理病历,找范思道和汪清秋签字,还有些零零碎碎的事要忙,一不留神,就过了上午十一点。
徐彬这时给她打电话,问她可以下班没有。
“没有,还得一会儿,有几个字要签。”徐相悦把手机夹在肩膀上,歪着头,翻病历的速度飞快,“你们路过面包房的时候,顺便把蛋糕取了,我已经跟我同学打过招呼了。”
徐彬说行,接着道:“给你带了点荔枝,是留着你回去吃,还是给你拿上去和同事分?”
“奶奶那儿送了吗?”徐相悦问道。
“送了,我们就是从那儿过来的。”
徐相悦哦了声:“那你给我送上来呗,给同事们吃。”
徐彬答应了声,挂了电话没一会儿,徐相悦就听到外面传进来一句:“徐主任怎么来啦,来找徐医生的吗?”
“是啊,顺便给大家拿了点荔枝,想吃就来拿,家里自己种的,放心吃。”徐彬的声音紧随其后。
徐相悦赶紧把手里最后一点活处理完,头也不抬道:“老爸你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
“慢慢来,不着急。”
徐彬说着将一个大大的装衣服的袋子放到桌上,招呼大家吃荔枝,听到夏知年奉承他不仅看病厉害种树也厉害,果然厉害的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笑得就更开心了。
徐相悦啧了声:“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古人诚不我欺。”
“什么叫马屁,我这是真心话。”夏知年拿了串荔枝递给一旁的学生,光明正大的上眼药,“主任你看,相悦睁眼说瞎话。”
徐彬笑呵呵的嗐了声,问他:“这么久不见,你小子结婚没有?”
夏知年嘿嘿一笑:“国庆结。”
“哦,国庆啊,那快了。”徐彬点点头,突然一激灵,“你说的国庆,是今年国庆吧?”
夏知年边点头边反问:“当然是今年国庆了,不然还能是明年吗?”
“那可不一定。”徐彬伸手戳戳徐相悦肩膀,“隔壁那家的小胖子,戴个眼镜斯斯文文的,你还有印象?”
徐相悦想不起来是谁,胡乱嗯了声,继续埋头签字。
徐彬就继续说:“昨天他大姨来家里做客,问他啥时候结婚,他说十一,他姨说那快了,准备得怎么样啦,他说是下一个龙年的十一才结,还早着呢,气得他大姨追着他打。”
“你是不是在点我?”徐相悦抬头,警惕的看着他。
徐彬眨眨眼,“没有啊,这关你什么事,这不人家的事么。”
“你最好是。”徐相悦拿着签好的病历起身,轻轻戳一下他胳膊,“你跟闻度批评别人家父母为了完成任务对女儿催婚,希望你能以身作则哈。”
徐彬还是笑眯眯的,语气随意:“这个小闻,怎么什么都跟你说,还得是你们年轻人啊,有共同话题。”
听着多正常的一句话,可那暗戳戳的意思都快摆上台面了。
徐相悦无语:“可不嘛,我们的共同话题是您啊。”
要不是你跟他炫,他能知道我小时候说过的挣钱养你们的傻话?谁能想到长大以后找份工,会是窝囊费少少的啊!
一旁夏知年听着好奇,一边剥着荔枝嚼嚼嚼,一边问徐彬:“主任你也认识闻老师啊?”
这个称呼听着真有意思,父女俩不约而同的扭头看他。
“小闻这两天上家里玩了,你怎么这么叫他?”徐彬一面问,一面抓着荔枝给大家伙分,“吃吃吃,再不吃就过季咯,错过这一次就要等一年了。”
夏知年就跟徐彬说起闻度住院时的事,说他不肯让徐相悦给他做检查,也不肯让她给他换药,不过除此之外还是很配合的,出院时还给大家送了画,云云。
最后说:“相悦不让我叫人家35床,我看他微博底下有人叫他老师的,寻思这个称呼肯定不会出错嘛。”
不过,“闻老师上家里玩啦?”
一面问一面乜着眼去瞥徐相
悦,满脸兴味。
好新鲜!你们不是毕业多年以后首次重逢的普通同学吗?怎么他还知道你家在哪里,还自己一个人去你家玩,还跟你爸认识,而且看样子他和你爸聊挺好啊?
徐相悦又不傻,被他这么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我要是说是巧合,你相信吗?”
夏知年眨眨眼,“你说是就是咯。”
徐相悦一噎,刚想反驳,徐彬就说:“巧合啦,我也是刚认识小闻,那天中午我出去吃粉,有个邻居突然脑出血,现场就他一个小伙子,我就抓他开小毛驴带我回家拿药,他又跟我一块儿送去医院,回来我说请他吃饭嘛,到家了他看到照片认出阿悦,我才知道他们是同学的。”
夏知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看来还真巧,不过……主任你现在回容南去住了吧?闻老师怎么这个时候去容南?”
“采风。”
“吃荔枝。”
父女俩异口同声的回答完,然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无语。
好好好,又是一次对账对不上的说辞。
“好家伙,游山玩水的说法这么多呐?”徐彬忍不住小声吐槽。
徐相悦也忍不住:“难怪你们俩那么聊得来。”
生怕他不知道你女儿小时候的糗事!
徐彬哈哈哈的笑,也不辩解,他知道孩子大了就是不愿意听人提起自己小时候的幼稚,但是对于父母来说,那个时候的孩子多可爱啊,小不点小小的身体里盛满纯真,也盛满了他们对她的所有期待。
她是在他和谢温玉最期待孩子的时候到来的,来得恰如其分,满足了他们所有的新鲜感,第一次翻身,第一次学会走路,第一次叫爸爸妈妈……
他们在她身上投注了大量的精力去关心去观察,每一次都觉得有新鲜的收获,原来小孩是这样长大的——后来他们频繁争吵,很多事都出现分歧,唯独在爱女儿但又爱得不那么好这件事上仍然保有共识。
这种感觉是后来徐相亭出生,他都没有过的,只觉得小孩嘛,不用那么紧张,小孩生命力很顽强的,很快就长大啦。
巧的是,章澜缨也这么认为的,所以徐相亭从小就养得比周围的孩子粗放一些,现在看来活得还挺好。
他笑眯眯的靠在更衣室门口,看着里面洗手的徐相悦,说:“真正的长大是能接受自己的一切,过去和现在,并且允许未来发生任何事,阿悦你觉得是不是?”
徐相悦头也不抬的回了句:“你放屁。”
我接受自己,不代表愿意让你给我说出去啊!说给谁不好,说给闻度?
她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不愿意让闻度知道,反正就是不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不愿意就不是原因了吗?
洗好手,徐相悦从自己的柜子里拿上自己的东西,出门的时候,还特地问徐彬:“爸,你看我的包好看吗?”
徐彬看一眼,没看懂,但是小孩嘛,“好看,特别衬你。”
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时候买的,就听她说:“这是沈叔叔家大姐姐送的。”
徐彬一听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看着一般,回头爸爸给你买一个新的。”
等的就是你这句!
徐相悦笑眯眯的应了声好,亲昵的挽住他胳膊,“谢谢老爸。”
路过护士站,办公护士还跟他们道了声谢,说多谢主任送来的荔枝,徐彬笑眯眯的应了声不客气,等走远了一点,才低声问起徐相悦聘中级的事。
徐相悦让他放心,反正答应了的事跑不了,早晚的事。
聊了几句就出了单位大门,隔着马路就看见徐相亭趴在车窗边往这边看,看见他们了,就使劲挥挥手。
等上了车,徐相悦才问他:“下午还上学吗?”
今天可是徐彬和章澜缨一块儿去学校给他请假接他出来的,按理说应该晚上放学才出来,正好回家过周末。
“老爸给我请了半天假,周日晚上再回去。”他嘿嘿笑了一下,“爸妈今晚回奶奶家住,姐我要住你那里。”
“想玩游戏了是吧?”徐相悦哦了声,“行啊,阿姨同意就行。”
小孩立刻趴到副驾驶椅背上纠缠他妈去了。
徐彬把车从医科大后门开进去,在停车场停好,一家四口提着东西往家属院走。
叶晴光是没有来的,她来徐家这些年,见过徐相悦祖父的次数屈指可数,没情分也不有求于他,当然不必勉强。
其实徐相亭也不爱来,可谁叫老爷子是他亲爷爷呢。
他一边走一边攀着徐相悦的胳膊,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我不喜欢那个谁,他好装。”
说的是他们爷爷的继孙赵靖,也就是徐彬继弟的儿子,跟他们当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人家是在老爷子跟前长起来的。
小的时候徐相悦跟着徐彬去爷爷家,见过他在老爷子膝盖上吃橘子,还非要把都捏烂了的橘子瓣给他,他也笑眯眯的接受了。
他的祖母谭桂是老爷子的妻子,他的父亲赵师和徐彬关系还算不错,所以从各种层面上来说,这人都是她弟弟,但徐相悦和徐相亭一样,不太喜欢这人。
主要原因是高中时有一次,也是徐彬带他去看老爷子,当时老爷子给她拿了一盒巧克力,说是刚好出了趟国,顺路带回来的,她刚接过,赵靖就嘟囔着表示委屈了。
“不是说给我留着下个星期吃的吗,原来是给姐姐的啊?”
大人忙哄他说给他留了,但是好东西不能独吞,要分享。
他便一副受教的样子说好,还要把自己的饼干也给徐相悦,大人便夸他懂事,许诺第二天带他去游乐场。
但是,等大人们一转头去忙别的事,只剩他们俩了,他立刻就上演变脸,对着她翻白眼,问她:“你是谁啊,为什么来我家?这是我家又不是你家。”
当时他十岁都还不到,就已经学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
这事后来又发生过几回,徐相悦试过跟大人说这事,但除了徐彬、章澜缨和老太太,没有人将她说的事放在心上,觉得她是想多了。
“阿靖那么小,哪懂这些,你是姐姐,让让弟弟。”
徐相悦讨厌这句话,在家里从来没有人要她和叶晴光让着徐相亭。
从那以后她就不怎么去爷爷家了,老爷子问起,徐彬和章澜缨就帮忙搪塞,说她学习/工作太忙了。
今年上一次去,还是春节的大年初三,徐相悦下夜班,顺路过去吃了顿午饭。
说起来跟今天挺像的。
徐相亭见她没吭声,噘了噘嘴,也不说话了。
徐相悦的手机这时响了一下,她低头去看,见是闻度发来的消息。
闻度:【我今天看到叔叔阿姨出去了,是去给你爷爷过生日了么?】
徐相悦这次不奇怪他为什么会知道了,那地方那么小,离他住的民宿又近,说不准正好看见徐彬的车经过呢?
她回了一个是,闻度就说:【帮我祝你爷爷生日快乐啊[憨笑]】
徐相悦撇撇嘴,随便回了个好。
家属院正在装修,要加装电梯,路过时徐彬往回看了一眼,见她低头看手机,就提醒了一句:“走路看路啊。”
她嗯了声,继续看闻度的信息,帮他问徐彬:“闻度托我问你们,村里后面那座山,外人能上去吗,他想去写生。”
章澜缨回答道:“可以呀,不过要小心,山上有蛇的。”
徐相悦最讨厌也最害怕这玩意儿,听见都忍不住噫了声。
老爷子住在二楼,徐相悦刚给闻度回复完信息就到了,门铃响了两声,里面传来一道年轻的男声:“来啦!”
门吱呀一下打开,就看见一张眉眼端正脸带笑意的少年面孔出现在门后。
礼貌的同他们问好:“大伯父大伯母,阿悦姐,阿亭,你们来了,爷爷正要打电话给你们呢。”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二合一)你觉得我在店里……
徐相悦手搭在徐相亭后背上,几乎是半推着他进门。
老爷子听见动静,从书房出了来,“来啦?正好,可以开饭了,阿悦下午上不上班?阿亭下午要上学,别耽误了,早点开饭。”
“今天下夜班,阿亭请了假,可以多陪您说说话。”徐相悦笑着应道,手指戳了戳徐相亭的后背。
徐相亭立刻应是,“我爸给我请了半天假。”
陪着老爷
子出来的赵师就问:“不会耽误学习吧?”
“才半天能耽误什么?”徐彬笑笑,问道,“阿姨和弟妹呢,厨房吗?”
关好门走在最后的赵靖立刻应道:“我妈和奶奶在厨房呢,菜马上就好了,她们忙了一上午,大早七八点就开始,应该快忙完了。”
徐相悦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本来就对他有成见,所以听着他说的这话觉得有些刺耳。
忍不住问了句:“这么忙啊,你回来得早,没帮忙?”
赵靖看向她,笑得有些无奈又无辜:“我去了,可是还没做什么呢,就被她们赶出来了,我是想帮忙的,这不被嫌弃了吗,阿悦姐你可别冤枉我。”
十九岁的少年人,脸孔上还带着青涩,委屈起来一点都不违和,还看着徐相悦眨眨眼。
徐相悦哦了声,什么都不说了。
“是么,哎哟,都怪我们来晚了,辛苦你妈妈和奶奶了。”章澜缨这时打了个圆场,“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说着她就往厨房去了,徐相悦在沙发上坐下,随手拿了颗荔枝,三两下就剥开了塞嘴里。
刚把果核吐出来,就见赵靖从她面前经过,也是往厨房走的,边走还边问:“妈,奶奶,可以吃饭了吗,我饿了。”
“一会儿就好了,你再等等。”是这小子奶奶谭桂笑呵呵的声音。
接着又是他:“我来我来,我帮您端,您小心烫着。”
徐相悦眉眼不动的继续吃荔枝,眼尾瞥见徐相亭努嘴,便立刻递给他一颗。
徐相亭看懂了他姐让他别表现得太明显的意思,终于老实下来,正好老爷子问他学习成绩,他便更加乖巧了。
关切完徐相亭的成绩,老爷子又问徐相悦:“阿悦最近工作怎么样?”
“还行,挺好的。”徐相悦应道。
“你今年考中级了吧?”
“考了,过了,但还没聘。”她点点头,又吃一颗荔枝。
徐彬见了就说别吃这么多,一会儿该吃不下饭了,她就哦一声,让徐相亭去给她找湿巾擦手。
赵师连忙帮忙给她找,老爷子笑道:“考过了迟早都会聘的,少了谁也不可能少了你,听说你们科现在的主任换冯敏当了?”
徐相悦刚应了声是,就见面前出现一包纸,抬头一看,竟然是赵靖递过来的。
她淡定的接过,道了声谢。
“阿悦姐怎么纸也要阿亭去拿?”赵靖看着她,状似无意的说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阿亭还这么小。”
徐相悦翻了个白眼,这种事她从来不忍,“一包纸很重吗,帮我拿一下就会压弯了他的腰?”
赵靖见状眼睛眨了眨,笑道:“阿悦姐别生气啊,我随便说说的,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叫我帮你啊,是我没表达清楚,让你误会了。”
脸上表情随着话变成了抱歉,隐约还带着一抹委屈,“对不起啊阿悦姐,是我表述不到位,你别生气,今天是爷爷过生日的大好日子,别气坏了自己。”
看着他跟个变色龙似的,徐相悦觉得真是茶得要死,忍不住哼的笑了一声。
她才发现,原来人无语到极点的时候,是真的会笑的。
还没等她反驳什么,老爷子就习惯性的打圆场:“别吵别吵,有话好好说嘛,阿靖年纪还小,不会说话,阿悦你大人有大量,让让他。”
又是这种话,也不知道是在和稀泥,还是真的偏心自己看着长大的那一个。
徐相悦的脸色刚要变,徐彬就嗐了声,笑着道:“那阿靖可要在学校好好学学说话的艺术,我记得你姐大学的时候,有一门选修课叫《演讲与口才》,阿靖你们学校有没有,有的话就去听听,练好了咱们不亏。”
“爸你还记不记得阿悦四五岁的时候,我以前被病人揍过的事?”他转头看向老爷子和赵师,神色严肃又认真,“当时我就是因为表述不清,没有把可能出现的并发症给病人和家属掰开揉碎了讲清楚,他们以为手术做完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所以当出现并发症,尽管我们一再强调这是正常的,是可以解决的,他们也无法接受。”
失望之下情急动手,他穿着白大褂,顾虑太多,也无法还手,这才被揍得鼻青脸肿。
“阿悦当时都吓坏了。”他说完,笑着拍了一下徐相悦的头。
同样是提起这件事,徐相悦这会儿却不觉得糗了。
徐彬安抚的不是以前的她,而是现在因为赵靖的话还有老爷子的态度而生气的她。
“听到你大伯说的没有。”赵师一脸冷淡的看向儿子,目光里是真情实感的不悦。
赵靖被他爸看得脸色一变,低头嗫嚅的嗯了声:“……知道了。”
话音刚落,章澜缨就出现在厨房门口,笑着招呼大家:“洗手吃饭啦!阿亭阿悦,过来帮忙端菜。”
姐弟俩应了声,起身去帮忙,客厅的这点小摩擦就这么过去了。
不过这顿饭吃得也没让徐相悦很顺心,因为吃饭的时候她夸了句蒜香鸡翅好吃,谭桂立刻就说要教徐相悦怎么做。
她说了好半天,从怎么挑鸡翅,去哪儿买最好,到蒜要用多少,腌多久,讲得非常详细,徐相悦听了,但是听不进去,这些知识点到了她脑子里,就自动混成了浆糊。
最后她放弃了思考,边听边嗯嗯答应,听完以后感慨说:“这么麻烦,看来我还是去超市买个半成品,回来往空气炸锅里面一丢,过十几分钟半个小时就能吃,这种比较适合我。”
谭桂就絮叨说那些不一定干净,还是自己做的放心。
这也没什么,老人都同样的观点,觉得自家做的肯定会工厂出的半成品要卫生健康,徐相悦听听就过去了。
偏偏赵靖他妈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了句:“这可不行啊,哪有女孩子不懂做饭的,以后结了婚有了家庭,也让老公孩子跟着吃半成品?这可不成。”
徐相悦把嘴巴里的鸡骨头吐了,反问道:“怎么不成了?我要是不结,不就不用委屈他们一起吃半成品了?”
“我可没时间做饭。”她慢悠悠的又吃了一个鸡翅,“我每天手术都做不完,管的床就没空过,行政工作一大堆,半成品我都懒得做,外卖不香吗?”
这话徐彬听着也不痛快,看一眼他爸,见老爷子脸上深以为然的表情,便想起他和母亲离婚时给出的那些理由。
但他脾气好惯了,今天又是好日子,难听的话不想说,于是附和了一句:“贤内助贤内助,又没规定贤内助的性别,阿悦以后可以找一个会做饭的对象嘛,或者请阿姨也行,我这个当爸的没本事,但给她请个阿姨的能力还是有的。”
章澜缨跟着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啦,还没到那一步,早着呢。”
赵靖他妈碰了钉子,一时有些讪讪,不说话了。
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徐彬主动询问起谭桂做八十大寿的事,她今年都七十九了,按习俗应该是今年做八十大寿。
于是顺着这个话题就聊了下去,没人再提之前那些可能让人不快的话题。
吃过蛋糕徐彬和徐相悦一家四口就撤了,理由是不打扰老爷子休息,还有就是徐相悦刚下夜班,要回去睡个午觉。
老爷子没挽留,只让他们常过来吃饭,赵师送着他们出了门,看他们下楼了,这才关门回去。
从家属院出来,徐相悦让徐彬和章澜缨先走,“我和阿亭从学校这边过去就到停车场了,明天我再带他回去。”
章澜缨嘱咐了徐相亭几句别玩游戏玩太久之类的话,很干脆的走了。
姐弟俩从学生食堂旁边那条路往正门方向走,经过宿舍区,徐相亭还问她:“二姐你以前住哪里啊?”
徐相悦指了指远处一栋楼:“那边,住了好几年,后来就搬到博士楼那边去了。”
说着又指指另一个方向。
徐相亭问她:“博士楼会更好吗?”
“当然,博士楼是新的。”徐相悦点点头,“还有空调,当时其他宿舍楼都没有空调,是我毕业的时候才装
的。”
徐相亭对大学还是好奇的,但他也表示:“我以后不会读医的。”
“那你想读什么?”徐相悦眉头一挑。
“还不知道。”徐相亭回答道,语气信誓旦旦,“但是绝对不会读医,我感觉太久了,而且太辛苦了。”
徐相悦耸耸肩:“好吧,你说的是对的。”
话音刚落,抓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低头去看,见到又是闻度发来的消息。
他发过来一组很漂亮的风景照,高远的蓝天中形似鲸鱼的白云,高大的石头形状怪异,在地上投下一大片阴影,叫不出名字的草木,近在眼前的竹林,还有山下整齐的房屋,藏在树林里的水潭安安静静,山脚的小河里却有少年光着膀子在游泳。
充满了野趣和勃勃生机,还很悠闲自在。
闻度:【我决定去搞个冰镇西瓜吃吃!】
徐相悦失笑不已:【拍了这么多好看的照片,最后感想就这?】
闻度:【当然不是,你说,山里面会不会真的有精灵?蛇虫鼠蚁,花草树木,甚至是石头,会不会其实是有灵智的?】
徐相悦:【啊???】
快进到修仙世界了?完啦,这人不会真的被热出幻觉了吧?
“嗷!咪咪!”徐相亭突然嚎了一嗓子。
徐相悦被他吓了一跳,手机都差点掉了,抬头就看见他跑到了学校的草药园门边,去摸那只胖乎乎的白色长猫波斯猫。
这猫是老太太猫了,徐相悦入学时它就在,每年都跟校学生会的同学打游击战,就因为人家要把它抓去医院打疫苗,耳朵上有一个小缺口,表示它已经做过绝育。
它年纪大了不爱动,见徐相亭来摸它,也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发呆。
徐相亭喜欢猫,只是章澜缨猫毛过敏,所以家里没办法养,这会儿见了猫,一时就不肯走了。
“姐,你困不困啊,不困的话我们玩一会儿呗,又不赶时间?”
徐相悦无奈,“行,你玩吧。”
她正好和闻度聊聊天。
闻度这时发过来好几条信息:【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么热的天,小动物们会跑去找蛇蛇,哥,我来啦,快让我贴贴,你这么凉快!】
【蛇哥说,贴贴可以,要给钱。】
【小麻雀说,我没有钱,我给你唱歌行不行?】
【蛇哥说,听你唱歌那是另外的价钱。】
徐相悦:【……】
徐相悦:【v你50,换个主角,我怕蛇。】
闻度捧着冰镇西瓜一愣,诶,她怕蛇啊?
他问徐相悦为什么怕蛇,徐相悦说就是怕,她害怕这种长条的没有毛的动物。
闻度:【Q版的也怕吗?】
徐相悦:【不会让我想起真蛇的就还行。】
这条信息过了好几分钟才收到回复,是一张细节粗糙的线性速写,画里一条胖乎乎的小蛇,尾巴短短的,竟然还是个高颅顶,眼神呆萌得堪称睿智。
闻度:【这种会怕吗?】
徐相悦:【这种还好。】
闻度:【这就是蛇哥[愉快]】
徐相悦失笑,问他:【你喜欢蛇?】
闻度这会儿可不敢回答她这个问题,只说实在不好找到一种像蛇这么合适的动物。
闻度:【鱼呢,鸟下不了水,青蛙,青蛙它比小麻雀还能唱!以后安排它们和蛇哥做竞争生意!】
点子说来就来,搞得好像真的一样,还说动物们也会出来纳凉,说不定会在晚上开篝火晚会,会组织起一个市集,很多小动物会将自己搜集到的人类世界的东西拿出来卖。
徐相悦看着觉得很有意思,心说果然是写故事的人,看到什么都能发散出一个故事来。
这是她以前不会和别人聊的话题,又或者是,别人和她说起,她会下意识觉得幼稚,可是闻度说来,她却觉得恰好。
可能是被人设影响到了认知吧,她想。
聊得多了,也就忘了在老爷子家感受到的无语,开始期待他的故事。
徐相悦:【你继续构思大作吧,我要先回家了。】
发完抬头叫徐相亭:“走了,你不走我走了啊。”
回去的路上她问徐相亭:“要不要明天带你去书店逛逛?”
“可以买几本漫画吗?”徐相亭立刻问。
徐相悦想起自己读书时很多同学也喜欢看漫画,而闻度就是那个物资最丰富的,班主任没收三本,有两本是这人的。
一时忍俊不禁,笑着点头回了徐相亭一句可以。
—————
一大早徐相悦就被电话铃声吵醒,吓得差点以为是科室打来的,等听清是徐彬的声音,才猛然清醒过来。
随后长舒一口气,往床上一倒,有些埋怨的问:“干嘛,这么早打电话过来,要去捡金子吗?”
“你倒是会想。”徐彬反过来吐槽她,“太阳都晒屁股了,再睡午饭都吃完了。”
徐相悦不知道是不是全国的父母都会掌握一门叫睁眼瞎报时的技能,明明才七八点,他们会告诉你,已经十一点了还不起来,天都黑了。
现在徐彬就是在发动这个技能。
所以她理睬都不睬,直接说:“有事说事,我不需要你特地打电话来叫我起床上厕所。”
徐彬失笑,说正事就是问他们姐弟俩要不要吃早茶,就在奶奶家附近,新开了一家茶楼,叶晴光和老太太去过几次了,味道还不错,他们现在刚出发,让他们也赶紧过去。
“你就多余问我要不要吃。”徐相悦吐槽他这话里的前后态度不一,然后拒绝了他的要求,“你们吃,我答应了阿亭今天带他去书店买漫画。”
因为不赶时间,所以他们出门时,已经快到中午十一点,只能先去找地方吃饭。
徐相悦开着车往老城区走,到了元宝路那块,找地方停好车,就和徐相亭往步行街里面走,找了家老字号的肠粉店进去。
给自己要了份鸳鸯肠,再给不想吃肠粉的徐相亭要了份鱼片粥,再要上几份香煎萝卜糕、豉汁蒸排骨之类的点心。
“怎么不算是早茶呢,对吧?”她问徐相亭。
徐相亭嗯嗯应了两声,问她:“姐我们去哪个书店啊?”
“去一个卖旧书的书店。”徐相悦淡定的回答道。
徐相亭一愣:“啊?旧书……那我漫画怎么办?”
“旧书店也有漫画的啊。”徐相悦说完还点点头,“应该有不少。”
徐相亭急了,“可是都是旧的啊。”
“你昨天又没说要买新的,旧的漫画不也是漫画?”徐相悦理直气壮的教育他,“这件事告诉你一个道理,那就是细节决定成败,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影响成功。”
徐相亭气得要命,一边狠狠喝粥,一边反驳她:“明明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徐相悦忍俊不禁,但最后并没有改变主意。
吃完午饭出来,正是中午饭点,又是周末,元宝路上人头攒动,徐相悦找了家凉茶店,买了两瓶茅根竹蔗水。
付完钱发现凉茶铺隔壁就是汤店,挂着一个招牌的,还跟徐相亭说了句:“早知道刚才来喝汤好了。”
“不要,天那么热,谁要喝汤啊。”徐相亭拽着她就要去斜对面那家店买雪糕。
俩人在这条街上转了一圈,才取车往状元巷的方向去。
“怎么是回奶奶家啊?”徐相亭看着越来越熟悉的街景,人都快麻了,“姐你说的旧书店不会是指大姐的房间吧?!”
叶晴光的房间就挺多旧漫画的。
徐相悦失笑,“就在附近,马上就到了。”
车子从实验中学门口路过,徐相悦忍不住扭头多看了一眼。
校门口的模样还是和从前一样,警卫室旁边有一株高大的广玉兰,枝叶茂盛,四季常青,春末初夏时会开出一朵朵白色的花,味道很
香。
以前上学,每次从树下走过,她都会仰头去看树上有没有花,地上要是有没被环卫工及时扫掉的,她还会捡起来,有几次还被刚好掉下来的花砸中过头。
想起旧事,徐相悦忍不住又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可却已经什么也看不到,车子的速度就像他们流逝的岁月,越走越快。
从学校门口路过没走多久,状元巷高大古朴的石牌坊便出现在视野中,匾额上金色的“状元巷”三个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它无声的矗立在这里,见证了不知多少岁月和往事,巷子里斑驳的墙壁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里,在夏天炎热的天气里透着一丝清凉。
旧街区虽然巷子很多,北几巷南几巷的叫人分不清哪儿跟哪儿,但好在主路就那两条,徐相悦将车速放得很慢,一边往前开一边留神观察两边的店铺。
同时需要调动记忆里关于闻度家书店的那部分利益,对照着寻找标志物,以判断自己是否找错了路。
等前方出现一个十字路口,徐相悦看见左侧前方一家早餐店,招牌上的字都已经残缺,“真粥到”变成了“直粥至”,立刻便想起来以前闻度帮住校的同学带早餐,袋子上就是“真粥到”,后来有一天她真的路过这家店,要不是闻度说那可是我帮你们带了两年早餐的地方,她根本认不出来。
好家伙,这么多年过去了,老板居然还是没修这个招牌。
早餐店这会儿也没生意,冷冷清清的,老板躺在门口的摇椅上午睡,旁边趴着一只金色的长毛小狗,看不出什么品种,似乎是串串,滴溜转的眼睛像黑葡萄。
徐相悦在店外的路边停车位停好车,下车后领着徐相亭穿过十字路口,去到早餐店的斜对面。
一排老旧的骑楼,灰色的墙面上痕迹斑驳,墙根处有青苔蔓延,阳光照过来,在地上落下斜斜的一条线,恰好分割开白底黑字招牌上的“见闻”和“书局”。
见闻书局,端庄沉稳的隶书写就的招牌,悬挂在屋檐外的石柱上,走进屋檐,才看到里面的门楣上也挂着一样的招牌,只是竖着写变成了横着写。
“这是我爸写的,书法协会的老师都夸他字好。”闻度当时是这么介绍的,声音格外骄傲。
她还记得那是一位戴着眼镜,面容儒雅温和的中年男人,眼神里藏着和蔼,嘱咐闻度招待好同学,就不再打扰他们。
——那是很多年前盛夏的某一天,因为要拿高中毕业证,所以日子变得不同寻常。马上就要各奔东西,有人提议最后聚餐一次,时间还早,有人说我们不如去闻度家的书店看看书吧,还没去过呢。
闻度爽快答应,说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她正犹豫要不要和大家一起行动,就听他邀请自己:“徐相悦,你也一起去吧。”
当时周围是不是还有起哄声?时间过得太久,她已经不记得了,只想得起当时少年干净青涩的眉眼,和脸上坦然又友善的笑意。
如今坐在柜台后的人已经换了,是一位和闻度年纪相仿的小伙,听见他们进门的脚步声,便抬起头冲他们笑笑:“下午好,可以随便看看。”
店里很安静,徐相悦轻声道了声谢,视线在他手里捧着的书上转了个圈。
旁边有胶水之类的东西,显然是在修补书籍。
徐相亭也不由自主的变得轻手轻脚,压低声音问:“姐你怎么知道这儿的?”
“朋友家的店。”徐相悦同样压低声音,用气声回答道,接着拍拍他肩膀,“去吧,找自己想看的书去看,二楼还有,你可以待到想走再走。”
店里的格局还是和记忆里见过的一样,一楼左边是柜台和多宝阁展示柜,摆放着一些瓷器和手办,旁边就是通往二楼的楼梯,楼梯上还铺着红地毯,空间更大的右半部分是属于书籍的。
正中是展台,摆了不少书,还基本都是带着塑封包装的,徐相悦有些惊讶,原来是新旧混卖么?
四周都是书架,靠里侧墙边有一张很大的实木长桌,还是红木的,以前她年纪小看不懂,现在不一样了,她只会忍不住感慨,什么家庭啊,那么大的红木桌就这么摆在店里。
徐相亭找了几本书过来,徐相悦伸长脖子一看,全都是漫画。
她也没说什么,低声嘱咐他就在这儿看书,接着自己轻手轻脚上了楼。
二楼和一楼右侧的布置差不多,但基本都是书架,没有单独的桌椅,但设计上运用了台阶,书架和书架之间还是木地板,她想了想,在书架上随便拿了本书,接着往下一蹲,在书架边上席地而坐。
巧的是,她的位置旁边恰好是一扇不大不小的窗户,午后的阳光从窗沿爬进来,投下一束窄窄的光束,浮沉在空气里轻轻飘动着。
靠在窗边往外看,远处的房屋高低错落,老城区的民居和市区完全不一样,保留了更多从前生活的痕迹,她还能看到不远处某家店门前栽种的三角梅。
那两株三角梅长得特别高,都快到三楼了,开的花色泽艳丽,在阳光下好看极了。
这是一种在容城几乎随处可见的花,以前徐相悦觉得它俗气,但现在却觉得好看,是一种很踏实的很符合本地水土的美。
该说不说,人的喜好审美真的会因时而变。
她再将视线放回到书店楼下,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她忍不住啧了声。
掏出手机拍张照片发给闻度:【[图片][指指点点.jpg]】
徐相悦:【看看人家店门口,装饰得多好,还有花,你店门口呢?垃圾桶都没有一个!】
发完信息她继续趴在窗边往外看,看着看着犯懒的心情一下就起来了,阳光这么好,环境这么清净,看什么书啊,她一天天看的还不够吗?
徐相悦环顾四周,可惜这里没有沙发,不然她一定躺下去。
闻度收到她信息的时候,正在米粉店门口撅着屁股看大爷们下棋,门口有一处很大的荫凉地,那天借了车给他载徐彬回去拿药的李叔,和另一个当时也在场的大爷,问老板借了张折叠桌,两人下棋,旁边一堆军师。
“你走这里啊,这个炮过去不就赢定了吗?”
“不行吧,他这个炮要是过去了,这边就可以将军了,杀敌八百自损三千……”
吵得真正下棋的人受不了了,哎呀一声轰他们走开,“这棋到底谁下,你们单开一局行不行?观棋不语真君子懂不懂?!”
人家嘿嘿一笑:“不懂,你还挺有文化。”
一看就是故意气人的,闻度在一旁看着觉得太有意思了,忍不住一阵乐,听见手机响就一边笑一边拿出来看。
看见徐相悦发来的信息,如果说文字他还不敢确定,那么图片就能让他百分百确信,徐相悦此时此刻就在自家店里。
闻度:【????】
闻度:【你去我家书店了?现在?】
照片里那株三角梅,是书店不远一家凉茶店的奶奶种的,已经很多年了,从他有记忆起,似乎每年夏天它都会开得这么灿烂。
徐相悦趴在窗边,懒洋洋的给他回语音信息:“我弟要买漫画,我就干脆带他来你这里了,他也没说要新的还是旧的。”
闻度:“……”真有你的,这么坑小孩。
他干脆给徐相悦打了个电话,问她会在店里待多久,徐相悦说不知道。
“看他要待到什么时候吧,小孩看漫画都停不下来的。”
闻度失笑,安静了几秒,忽然问:“你觉得我在店里种什么花合适?”
徐相悦沉默半晌,哼了声:“不知道啊,这又不是我的店,要种什么不应该是你决定?”
“我不太懂这方面的事。”闻度笑着应道,“所以多问问总不会错的。”
徐相悦一听这话就被气笑了。
“滚!需要我提醒你你是什么专业毕业的吗?编瞎话你也不编得走心点!”
闻度脸上的笑顿时一僵。
好家伙,忘了这茬,难怪人家不信,你一个学农的跟人家说我不知道种什么花合适,
谁信呐。
他蹭蹭鼻尖,一时觉得很不好意思。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二合一)你刻舟求剑,求……
徐相悦骂完闻度编瞎话之后,很快就把电话挂了,继续发了一会儿呆,便将书放回原处,回到一楼。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多,阳光虽然还是滚烫,但已经比正午时好多了,她决定出去走走。
刚下楼,就听到徐相亭说:“呐,我姐下来了,你跟她说吧,她批准我就要。”
徐相悦听得一愣,连忙快步走过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奶茶。”徐相亭抢着回答道,指着桌上的袋子,一本正经道,“店员哥哥说他老板请我们喝奶茶,可是我都不认识老板,万一骗我的嘞?”
一旁的小李噎了一下,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外面潇洒的老板,哥你要请人家喝奶茶能不能事先跟人家知会一声?现在搞得好像我是那个狼外婆,你高兴了:)
好歹已经收到过好几次闻度给点的外卖了,徐相悦稍微一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忍不住无奈的笑笑。
“没事,我认识老板,喝吧。”她对徐相亭点点头,又向小李道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小李忙摆摆手,解释道,“闻哥也是刚才临时交代的,说朋友带着弟弟来店里了,让我给你们点个饮料招待一下,结果小朋友他不知道这事,不肯收。”
说完冲徐相亭竖了一下大拇指,夸奖道:“警惕性很高,继续保持。”
徐相亭摸摸后脑勺,嘿嘿笑了一下。
徐相悦拍一下他的头,交代他:“你继续在这看书,挑一些想买的先拿上,我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就回来。”
“你去哪儿啊?”徐相亭一脸紧张,“你不会是不想要我了,就把我遗弃在这儿了吧?”
徐相悦:“???”
她伸手揪住他的耳朵用力一拧:“我跟你说你最好心里有数,什么书该看什么书不该看。”
也不知道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才会这么想,真当这年头的天眼系统是摆设啊?警方破案找人的速度能快到你都想不到!
徐相亭嘻嘻笑了两声,一脸乖巧的冲她挥挥手:“姐姐再见,早点回来。”
徐相悦翻了个白眼,接过忍着笑的店员递给她的那杯奶茶,出了书店门口左右看看,选择往可以看到三角梅的那个方向走。
她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两旁的建筑,杂货店,糕点房,熟食店,她路过每一家都会稍微停留,但却从不进去。
只有她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
她从尘封记忆的深处翻找出一段略有些惊心动魄的片段,对照着路过的每一处建筑,试图找到一些熟悉感。
就这样走走停停的走了十几分钟,终于在一个立着两只石狮子的巷口停了下来。
接着听到旁边一家鱼饼店的老板正举着手机大声和对面争执:“我老郑在这条街做了三十多年生意,这里谁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你坑别人我不管,但你要是敢坑我,你就给我等着!”
徐相悦抬头,看见门楣的白底红字的招牌上写着“阿郑鱼饼店”几个字,熟悉感立刻就出现了。
找到了,就是这里!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和闻度跑了一路,都快跑不动了,眼看着就要被后面那条疯狗追上了,他们慌不择路的撞进路边一家小店。
店里很热,汤锅油锅正在工作,老板娘被他们冲进来的动静吓得惊呼出声,问他们要做什么。
他们刚喘着气把被狗追的事说完,外面就响起一阵犬吠。
老板娘一面嘀咕你俩到底怎么惹了狗了,一面叫丈夫出来看看,穿着老头衫肩膀上搭着毛巾的老板听了,抄起棍子就出去打狗。
狗也欺软怕硬,没多久就夹着尾巴走了,徐相悦和闻度总算脱离危险。
老板还在外面放声骂人:“特么谁家的狗啊?不栓绳是觉得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准备把全副身家都赔给人家是吧?脑子被门夹了的傻逼东西,半夜疯狗就去你床头屙屎!”
转眼多年,老板的中气还是那么足啊,徐相悦不由得失笑。
她从鱼饼店门口路过,往这条巷子里走。
说是巷子,其实还是很宽敞的,能容纳两辆家轿并排通过,两边几乎都是些小店,吃的用的,这些都是我家楼下的xx店。
她按着记忆里去找那家文具店,从头到尾转了一圈都没看到,不由得有些纳闷。
原来文具店的位置,现在是一个小超市了,门口趴着一条打瞌睡的黑狗。
重新回到巷口,她左右看看,觉得自己应该没找错。
可是文具店怎么不见了呢?
她索性往鱼饼店走,打算问问。
“美女要什么啊?”老板娘还是和以前差不多模样,徐相悦一眼就认了出来,再次确认自己没有找错。
不过店里居然卖咖喱鱼蛋了,以前可没有,那时候只是做鱼丸鱼饼,附近的居民会来买回去,煎炒或者滚汤都是常见的吃法。
“来一份咖喱鱼蛋,再称半斤鱼丸和半斤鱼饼我回去滚汤。”徐相悦应道,接着问,“老板娘,这条街里面米店对面那家文具店怎么没有了啊?”
“那家店啊,关了好几年咯。”老板娘先给她装了咖喱鱼蛋,然后一边装鱼丸一边解释,“之前是他们家老两口在开文具店,后来老头走了,两个儿子就开始争家产,大儿子抢到了这个铺面,办了个烟酒证,改成了超市,现在是他家大儿媳妇在做啦。”
老板娘解释完,好奇的问:“你怎么打听这个,你是他家亲戚来找人的吗?”
“不是。”徐相悦摇摇头,“以前来过这边,在那家文具店买过东西,结果刚才发现没找到,还以为自己记错了。”
“那你应该有五六年没来过这边了吧,他家超市都开五六年了。”老板娘称好鱼丸和鱼饼,装好递给她,“是这样啦,现在生意难做,今天看到的店,明天还在不在都不好说。”
徐相悦点点头,扫码付了钱,道过谢,提着东西往外走,走到路口,想了想,又转身对着街道拍了张照。
看见老板娘朝她笑着挥挥手,便也回了个笑。
回去比来时快多了,徐相悦觉得没走一会儿,就见到了那株三角梅,再往前一点,就回到了书店。
还没进门就听见徐相亭兴奋的声音,在那儿说什么最喜欢的是第二部,剧情比较爽如何如何,间或掺杂着两句店员的附和。
她忍不住眉头一挑,看样子还挺聊得来?
“姐!你回来啦!”徐相亭先发现了她,立刻问,“你去哪儿了?”
“去吃好吃的了。”她笑眯眯的举起手里的东西朝他示意。
徐相亭抱怨她不带自己,她便笑着调侃回去:“我要是带你去,你就失去了这一次和同好相谈甚欢的机会,不会遗憾吗?”
徐相亭嘿嘿笑了两声,说已经找好了要买的书。
趁他去拿书的时候,徐相悦靠在柜台边发了一条朋友圈。
她的微信加了有一些病人,又懒得注册第二个号,所以工作和生活在这个软件里有时候分不太清,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现在已经很少在朋友圈发跟自己私事有关的内容。
但今天确实有些忍不住,如果不是心血来潮来了这边,也许她会很久以后才知道原来那家店已经不在了。
又或者在发现之前,她就已经把这段记忆彻底遗忘。
闻度傍晚在网友推荐的一家饭店吃完饭回到民宿,刚结束和关夏禾他们的群语音通话,随手点进朋友圈,就看到徐相悦发的朋友圈。
【徐相悦:故地重游就像一次刻舟求剑。[图片×3]】
他点开图片仔细一看,是离书店不远的一条街巷,她怎么会去那边故地重游?
闻度努力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起来,怀疑是自己吃多了脑子缺氧,总觉得下一秒就想起来了,可是又死活差那么一点,让他有种在游戏里撞上空气墙的无语。
正准备直接
去问徐相悦,信息都编写好了,刚要发送,他又忽然一愣。
他好像想起来了……
那一年他被狗追,徐相悦带着他跑的时候,好像就是这里吧?
他将还没发送的信息删了,退出聊天页面,重新找到徐相悦发的照片仔细看了一遍。
最后确定就是那里,巷口的石狮子这对着的那家鱼饼店,旁边那家卖车轮饼的,他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天天光顾。
那她的故地重游,是指发生这件事的故地,还是另有故事?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打消不了。
还是得问,但是要换一个说法,直接问她:【你怎么去这边了?你拍的石狮子斜对面有一家卖车轮饼的,芋泥味的很好吃,你吃了吗?】
徐相悦这会儿正翘着二郎腿在剥花生吃,听到手机响,将花生仁塞进嘴里后拍拍手,拿过手机看信息。
看了忍不住啧一声,不早说,都回来了,吃什么吃!
徐相悦:【没有,你的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吃了它隔壁的咖喱鱼蛋。】
闻度:【下次我请你吃[机智]】
发完没等徐相悦回复,他就接着问:【是不是店里找不到喜欢的书,不然怎么会突然来什么故地重游?】
你刻舟求剑,求的是什么剑?
还是那句话,徐相悦又不傻,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但是她不想这么让他这么容易就得到答案。
而且还是一个她用膝盖想,都能想到他一定会满意的答案。
于是她反问:【这个问题的答案重要吗?我看书看累了到处走走不行吗[左哼哼]】
闻度看了失笑,直接往沙发上一躺,将手机举起来打字:【当然重要,我这是在做市场调查,看看客人喜欢什么样的书,方便有针对性的补货。】
徐相悦撇撇嘴,心说你最好是。
“阿悦,阿亭,洗手吃饭了。”厨房传出来大人叫吃饭的声音,她想刁难闻度的计划瞬间流产。
她啧了声,回复他:【我没有仔细看都有什么书,这个调查实在配合不上,让你失望了。】
徐相悦:【倒是想起来有的人被狗追得四处乱窜,特地去看了看当年的事发地,结果发现我当时去的那家文具店已经没有了,变成一家小超市。】
徐相悦:【听鱼饼店的老板娘说,那个铺面已经是开文具店那对老夫妻的大儿子的了,老爷爷也去世了,觉得有些物是人非而已。】
匆匆发完信息,就赶紧把手机一放,起身去厨房洗手。
闻度看到这几条回复,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他比徐相悦更早知道那家店发生的变迁,甚至比她从鱼饼店老板娘听说的知道得更多。
那家的老人之所以去世得这么快,是因为起夜摔倒以后,老太太慌了神,没第一时间给120打电话,而是给两个儿子打,想让他们回来送老伴去医院,可是大儿子说小弟离得近,先让他回去吧,小儿子说大哥都不回,凭什么我回,他可是长子,而且打120叫急救车不比等他们回去快?
于是就这么耽误了一段时间,等送去医院没多久,就听说人没了。
这都是闻度在家时听到隔壁那些大姐阿姨们闲聊说的。
他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徐相悦,这不是什么听了能让人高兴的事。
但他又想,她在医院也许见过更多比这还离谱的事,聊天嘛,当然是有什么聊什么,担心话题是不是没营养、在意八卦会不会没意思,根本聊不起来。
于是等徐相悦半个小时后啃着一块西瓜从饭厅回来,再打开手机,就看到了一大串闻度发来的消息。
打头就是:【这事我也听我爸说过,说是……】
后面就是那家人的事了,徐相悦看完才知道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真是既让她惊讶,又让她觉得毫不意外。
她很简单粗暴的回复自己对于这事的看法:【子女不和,多半是老人无德,俩儿子还能这样,说明家庭教育有点问题。】
回复完以后立刻转移话题,问他:【你在容南采风成果如何?】
总不能只采出来一个动物成精的脑洞吧?
闻度见她问这个,立刻就不累了,从沙发上坐起来,盘着腿,捧着手机打字的手指头都快点出残影来了,一边发信息一边脚大拇趾不自觉的翘动着。
他很高兴,满心愉快的跟她分享这几天遇到的小事。
在粉店看大爷们下棋听他们斗嘴,去快递站给外地的朋友寄荔枝时见到老板养的小土狗吃得超胖,民宿的老板娘做菜很好吃昨天还请他吃了南乳炸鸡翅,民宿对面药店的老板每天都要负责给小孩辅导作业天天被气得骂娘……
徐相悦看得忍俊不禁,正好徐相亭哼着“鼠牛功夫高”过来,立刻就问:“你是不是要考期末试了?”
徐相亭一顿:“……”
随即尖叫:“啊啊啊!大晚上不准讲鬼故事!!!”
—————
周二中午一点多,徐相悦从神经内科会诊完病人回来,刚踏进办公室的门,就听到座机和手机铃声同时响起。
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先接哪个。
好在下一秒夏知年就拿起了听筒:“你好,肛肠科。”
徐相悦松口气,接起自己的私人电话,看到是闻度打来的,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便一边问他什么事,一边支着耳朵听夏知年接电话。
夏知年见她盯着自己,还回头冲她做了个口型:急诊。
徐相悦点点头,走到门口,听闻度在另一边道:“我从容南回来了,之前说要给你拿书,你看今天方便么,晚上请你吃饭?”
“我今天值班。”徐相悦叹口气,笑道,“看来今天是不行了,要不……”
她刚想说明天吧,明天虽然也是手术日,但安排的手术也不多,下午应该是能早点走的,她可以去他书店拿了,顺路给叶晴光带回去。
但话没说完,就被闻度打断了,“没关系,我晚上给你送过去吧,正好……顺路。”
顺路?徐相悦眉头一挑,问道:“你来这边是要办什么事?”
“去银行办一下业务。”闻度解释得一本正经,“我有张银行卡突然被冻结了,打电话问银行,估计是因为我晚上购物太多了?”
徐相悦都没问他到底大半夜激情购物都买什么了,就奇怪:“哪个银行?你家附近没有网点?不应该啊。”
话音刚落就听见那边的呼吸声都顿了两秒。
biu——正中死穴,不愧是我,徐相悦有些忍俊不禁。
闻度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沉默了一会儿干脆跳过她的疑问,问她:“所以晚上方便吗?”
徐相悦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夏知年道:“相悦,急诊有个急会诊,直肠脱垂的,你去看看呗?”
她声音顿了顿,回头应了声好,在门口的挂钩上随手拿了副听诊器,一边往外走一边对闻度也应了声好。
“行吧,闻老师这么好心,我在推辞就是不识好歹了,到的时候提前给我打个电话。”
闻度见她答应了,不由得松口气,连声音都变得轻快起来。
徐相悦进了电梯,状似随意的道:“那就先这样,我得去急诊会诊了,有话见了面再说吧。”
闻度耳朵一热,应了声好。
等挂断电话,他又想起来前两天徐相悦吐槽他的店门口什么都没有,忍不住抿着嘴唇笑了一下。
他收拾好行李箱,换了身衣服,先将要给徐相悦的书装好,然后将上次从池鹤办公室拿的公仔盲盒都收拾到一起,提着一个大袋子下楼。
到了楼下想起前两天有个快递送到,又开着车跑去快递驿站取件。
快递是一位在外旅游的科幻作家朋友寄来的,闻度回到车里就直接拆了,意外的发现,里面竟然是一盒巧克力,看包装上的图示,巧克力的造型还是人的形状。
他有些惊讶,想不出来里面是什么样的,到时候问问徐相悦就知道
了。
将泡沫箱拿下车扔掉,闻度开车去了店里。
他给小李拿了一袋荔枝,问他:“这几天店里没什么事吧?”
“没事,放心吧,要有事我早给你打电话了。”小李笑着答应道。
闻度连坐都没坐就要走,“我去苗圃基地一趟,买几盆花回来,布置一下。”
小李啊了声,有些惊讶:“店里?”
“当然,我家里又不缺花花草草。”闻度失笑,车钥匙在手指上转了两圈,“那你继续忙,我先走了。”
他要去的苗圃基地在城东郊区,这里离城很远,附近是一大片乡村的田地,有人在这里开了农家乐,可以吃饭也可以摘水果。
苗圃基地的老板就是村里的人,也是他在申大时的直系学长,对方毕业后放弃了农科院的研究工作,回乡办起了这个苗圃基地,凭着自身的专业知识,和导师校友的资源帮助,苗圃基地磕磕绊绊的发展起来,现在已经在本地颇有名气了。
“哟,大作家来啦?稀客啊。”闻度刚在基地门口停好车,一个穿着短袖中裤运动鞋,皮肤有些黝黑的青年就迎了过来,笑起来时一口大白牙特别显眼。
闻度笑着和对方拥抱了一下,拍拍他肩膀,开玩笑道:“我这不是怕经常来会耽误你工作么。”
“你少来,你还不如说是怕我让你帮我干活,听着还实际一点。”肖广晟捶一下他肩膀,笑骂一句,“有事夏迎春,无事钟无艳,我在你心里到底是哪个?”
“不能都是你吗?”闻度一脸无辜,让他给自己找几盆好点的蓝雪花,“我带回去种在书店的。”
肖广晟搭着他肩膀往办公室走,“先去喝茶,走走走。”
他这边倒是快乐喝茶了,徐相悦这会儿却在手术室里一边拉钩一边跟范思道吐槽中午的急诊。
“我刚从神内下来,饭都没吃就去了,结果到了以后,根本没找到病人在哪儿,温见琛还跟我说就在留观区,在个鬼。”
巡回护士听了惊讶问道:“不会是跑了吧?”
“应该是,也真是敢跑。”徐相悦没好气极了,“直肠脱垂诶,都不怕的吗?”
“不知者无畏嘛。”范思道笑着应了句,对她说,“下一台混合痔的,你来做?我给你当一助。”
机会难得,徐相悦听了立刻点头:“好啊,晚上请你吃饭。”
下一台的受术者是徐相悦管床的病人,毛病么,跟当时的闻度一样,甚至比他还要轻微一点,实在影响日常生活,就趁着休年假的机会来嘎了。
打麻药的时候他问麻醉医生:“给我做手术的是谁啊?”
“徐医生。”麻醉医生拍拍他的腿,问他,“麻吗?”
他卡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问他还有没有感觉,“呃……没什么感觉了。”
顿了顿又说:“是认识的医生做的啊,那就好,我就不担心了。”
“这有什么担心的。”洗手护士闻言笑道,“你这种手术是最简单的了。”
“心里感觉不一样呗。”病人絮叨,“早知道我就选全麻的了。”
徐相悦这时已经来了,刚把手术衣穿好,闻言嘴角一抽,忍不住想起闻度当时刚开始术前谈话就嚷嚷要全麻的样子。
麻醉满意,手术开始,徐相悦专注于自己手下的每一个动作,范思道在一旁帮她拉钩,还跟病人聊上了。
这个病人是做房产销售的,而且是某知名地产公司销售部门的优秀员工,俗称销冠,据他说的,首富他都接待过。
麻醉医生就问起房价的事,问现在值不值得买,病人嗐了声:“医生你要是刚需,等着住的,觉得价格能接受,还不错,就买呗,反正自住,但要是改善性住房,不着急的,也可以再等等,说实话,普通人买不到抄底价的,抱着抄底的想法去买,很可能会被半山腰上,主要是看你的需求和能承受什么样的价位。”
说完立马开始给自己拉生意:“你们要是买房可以找我啊,我手头也有很多不错的二手房房源,联系方式我在签字的时候就写了,徐医生肯定知道的。”
要不说人家能当销冠呢,连做痔疮手术都不忘工作,有这心态,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手术简单,很快就结束了,徐相悦休息了半个多小时后,又开始准备接下一台了。
一直忙到下午下班时间都过了,才从手术室出来,发现外面的天都开始变灰了。
回科室路上她边走路边看手机,才看到闻度两个多小时前发过来的信息。
闻度:【看看我挑的花,怎么样,还可以吧[憨笑]】
跟着的是三张照片,全都是花的,葱郁翠绿的枝叶之间湛蓝色的花朵簇簇盛放,看上去清新又漂亮,真的很适合夏天。
蓝雪花,徐相悦认得这花,因为她对门的那个女生很喜欢花,将自家阳台打造成了小小的空中花园,她有时候难得白天在家,在阳台发呆时,会沾光一饱眼福。
她就养了这种花,有一回她们在电梯里碰见,随便找话题缓解尴尬时徐相悦问过,那盆蓝色的看起来和绣球有些像的叫什么花。
“蓝雪,耐旱耐热喜光喜水,真的很适合容城,但是它的花很薄,又很怕水,勤花,但是枝条要是不修剪就很容易杂乱无章。”
于是徐相悦问闻度:【你也打算把它养在阳台吗?】
也?这个字眼让闻度忍不住眉头一挑。
他这会儿已经在关夏禾和祝余的住处,就在咖啡店的后边,是她们居住的小院,这幢临街的小洋楼是关家长辈们留给关夏禾的财产,前面用来开咖啡店面积刚好,还能省店租。
晚上聚餐吃火锅,还在备菜,大家散坐在屋檐下和厨房门口,分吃着他带回来的荔枝。
家里多了一个叫圆圆的小姑娘,是关夏禾和祝余资助的学生,刚高考完,打算以后报考容城的学校,所以提前过来熟悉环境,顺便打个暑期工挣生活费。
闻度一边询问圆圆家里那边的事,一边回复徐相悦的信息:【我打算把它们养在书店门口,你前几天不是嫌弃咱们店门口光秃秃的么,这就给它布置上[偷笑]】
徐相悦:?占我便宜是吧?谁跟你咱们!
徐相悦不搭理他了,闻度都快把手机盯穿了也没等来回复,忍不住有些讪讪的蹭蹭鼻尖。
还在心里自欺欺人,她肯定是忙,没时间回复,医生都这样的!一定是!
“开饭啦!”厨房里池鹤喊了声,闻度连忙起身去帮忙。
一阵忙乱过后,大家终于坐了下来,吃饭的时候池鹤跟闻度聊起他授权开发的IP,“过会了,应该很快就会进入流程,到时候你也宣传一下?”
“当然,我应该配合的。”闻度用勺子烫牛肉,调侃道,“但是到时候卖不出去可别怪我啊,这年头付费阅读很多人都觉得不划算,也不敢指望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能卖上价钱。”
“商业项目,愿赌服输,卖不出去是我们的问题,不是IP本身的问题。”池鹤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营销本身就是一种造神行为。”
“小心别翻车,咱们稳着来。”闻度笑嘻嘻的给他夹肉,“悠着点,我短期内不想再去医院了。”
池鹤看一眼转在他面前的清汤锅,一阵忍俊不禁。
但他还是接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问他:“你微博的那个系列,授权给了没有?”
闻度闻言一愣:“你看上桂花林那个系列了?”
他在自己的微博上连载条漫已经几年,除了一些一时兴起的脑洞,比如最近的《有痣青年》是属于这种,讲完故事就不再有下文。
能称得上系列的只有一个,就是《桂花林的小伙伴》。
这个连载故事的主角是住在一片叫桂花林的街区里的三只小动物,一只阿拉斯加犬、小狐狸和小熊猫,分别指代了闻度和他的两位发小祝余和关夏禾。
故事的内容从很早以前开始,说它们一起长大,去了同一个城市读大学,有很多开心快乐的趣事,也经历过挫折和迷
茫,甚至还有失去亲人或者被爱人背叛的痛苦,也因为各自的人生规划分开过一段时间。
但最后它们一起回到了家乡,就是这片叫桂花林的街区,小狐狸和小熊猫一起开了一家咖啡店,阿拉呢,继承了父母留下来的二手书店,决定要将属于一家人的回忆长久的续写下去。
故事走的是温馨治愈风,图画也是很经典的绘本风,色调很温暖明亮,关注闻度的大部分读者都知道,这其实就是他自己的故事,因为他写过长文回忆过骤然离世的父亲,痛骂过伤害关夏禾的渣男。
一周更新两到三次的系列条漫,讲讲他们最近发生的事,就像是身边隔几天就约了一起吃饭喝茶小酌的朋友,成为很多读者打卡的栏目。
很多人都很喜欢这个系列,是因为从中看到了自己,铁三角经历的这些事,大家多多少少也经历过,共鸣感很强,大家在评论区骂过渣男骂过老板,也怀念过青春和家人,评论一多,数据这不就上来了么。
因此出版社去年将他这几年发表过的内容整理成册,出版了单行本,销量还很不错。
现在故事进展到铁三角变成四人组,故事的角色里多了一只狸花猫,用来指代刚回来的池鹤,是因为以前他真的有过一只散养的自来狸花,后来猫待腻了,又自己走了。
池鹤正是看过这个系列之后,敏锐的察觉到这个IP的商业价值,才会有这一问。
“我觉得很不错,你考虑一下?”池鹤问道,慢条斯理的吃了口菜。
闻度失笑:“不用考虑,哪天合适我们可以直接签合同。”
“不怕我坑你?”池鹤挑眉揶揄他,“万一我骗了你版权走呢?”
“我又不瞎,看钱签字我还是会的。”闻度淡定的应道,“再说,交朋友的事,也是愿赌服输。”
好耳熟的话,大家听了都不由得失笑。
吃完饭,帮着收拾完厨房,闻度麻溜撤了,临上车前不忘从车尾箱翻出一瓶之前大家一起出去吃火锅时关夏禾买的除味喷雾,仔细往身上喷了一圈。
天已经黑透了,他估计徐相悦已经吃过饭,于是在医院附近的奶茶店点了几杯奶茶带上。
在门口停好车,提着一大堆东西往里走,走到急诊门口时才想起徐相悦交代过到了给她电话。
于是停下来给她打电话,电话很快就接通,没等他开口,那头徐相悦就已经语速飞快的道:“到了?等一会儿好不好,我现在要去急诊会诊。”
闻度下意识的应好,徐相悦下一秒就把电话挂了,他眨眨眼,缓缓转头看一眼近在咫尺的急诊。
诶,这不巧了么。
他收起手机,转身往里走,刚进自动门,就看见徐相悦从不远处匆匆走过来。
她今天穿的是绿色的洗手服,手里还拿着听诊器,走路时微微低着头,行色匆匆。
其实距离上一次见面也没过去多久,但在这一刻,闻度真的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这种感觉里包含着感慨,就像是没有想到居然还会见面似的。
以至于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喊了一声:“阿悦!”
徐相悦突然听到有人像家里人那样叫自己,但声音又不对,不由得一愣,忙抬头看过去。
就见站在灯光下的青年满脸笑意,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在明亮的灯光下纤毫毕现,他还提着大包小包,像极了外出许久终于到家的归人。
她顿时又愣住,然而下一秒,脚步却似不听使唤的向他走去。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二合一)闻老师,你对这……
“怎么拿了那么多东西,不是只有一本书吗?”徐相悦在闻度面前站定,有些惊讶的看一眼他手里的东西,又抬头看他。
闻度嗯了声:“还有些别的东西,上次去朋友公司签合同拿的公仔,给你带几个。”
徐相悦想说太客气了,也太麻烦,但话到嘴边又突然说不出来。
她当然知道闻度为什么会这么做,问题在于,她是不是要用这种客气疏远的方式将这种接近阻挡回去。
要吗?徐相悦不知道,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清楚,于是只哦了声。
然后吸口气,笑道:“那既然碰见了,东西就……给我?省得你还要等。”
这边会诊还不清楚什么时候能看好,后续是不是还有别的处理。
闻度摇摇头,看着她的眼睛里笑盈盈的,“没事,我再等等,你先忙。”
“可是……”徐相悦犹豫,“这是急会诊,万一病人要手术,我可能得立刻去手术室。”
“没关系。”闻度还是摇摇头,有些开玩笑的道,“我是自由职业,明天又不用打卡,有的是时间。”
徐相悦看他一眼,想说什么,又因为实在时间紧急,只好放弃劝说的打算,点点头嗯了声。
“行吧,你自己找个地方坐坐,我忙完了去找你。”
“去吧去吧。”他腾不出手,只好抬抬下巴示意她快走。
动作看上去有点滑稽,徐相悦觉得好笑,眼睛不由得一弯。
随后冲他挥了挥手,转身往门诊的方向走了。
灯光落在她挺直的脊背上,真的好亮啊,那是一种即便他一直在阳光下,也会向往的光,闻度突然想。
这种想法来得很突然,也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似乎跟眼前刚发生的对话毫不相干。
他刚转身往等候区走,想找个位置坐下来等徐相悦,就听到广播突然响了,一同响起的还有救护车急促而规律的汽笛声。
还有护士扯着嗓子喊:“外科医生!接病人!”
他看见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一间诊室跑出,身后还跟着两个,匆匆戴上口罩往急诊大门的方向快步走。
“慢点慢点!”
“家属来了没有?只有他一个吗?”
外面喧闹的声音响起,闻度忍不住转身跟过去,远远的看着他们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推进来。
从他面前快速跑过,车轱辘碾过地砖,发出叮铃哐啷的声音,很像他住院时每天早上醒来都会听到的换药车经过的声音。
但比那要急促太多,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听着让人不自觉的紧张起来,心脏像被掐住了似的。
一位穿着职业套裙头发凌乱的中年女士从门外跑进来,踉跄着追上去。
她抢救室门口追上医生,抓着医生的衣袖,声泪俱下的哀求:“救救他,医生,求你们救救他,他还那么年轻……求求你们……”
“好,我们会尽力的。”医生温和的安抚道,“你先去挂号缴费,有不懂问一下护士。”
接着叫住路过的一位护士,让她扶一下对方,接着询问病人有没有药物过敏史之类,知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这样。
闻度和周围很多病人一样,静静看着,听对方说了一个男孩在女朋友的恋情不被父母同意和女朋友半路反悔提分手的双重夹击之下情绪崩溃割腕的故事。
有一些老套,不算稀罕,却仍然让人唏嘘和可惜。
闻度叹气的同时,忽然想明白为什么刚才看着徐相悦的背影,会觉得像是吸引飞蛾的火光了。
大概是因为觉得安心吧,在这里,他们就是最靠得住的人了,强大、稳固,像一座山一道门,守在这些有需要的人身前。
他想起来住院时看到的宣传资料上印的标语,“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大概就是这样吧?
何况徐相悦还是其中的佼佼者。
人都是慕强的,不论男女,闻度淡淡的想,一点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但外间的这一切和徐相悦没什么关系。
她匆匆走进急诊办公室,问急诊外科的另一位值班医生:“病人在哪个诊室?”
对方还没回答,内科组的温见琛就捏着下巴跟她说:“就是中午那个没等你来就走了的病人。”
徐相悦神色一顿:“啊????”
又来啦?这是受不住了?还是回去以后想想,脑子又清醒了?
“难道她中午走是因为觉得挂错了号?”徐相悦瞎猜道。
温见琛呵了声:“你要这么想也不是不行。”
徐相悦耸耸肩,听外科的同事说了病人在哪个诊室,就转头出门去找人了。
她敲了两下门,随后轻轻推开门,和里面满脸苍白神色惊恐的女人四目相对,她冲对方笑笑,温声道:“我
是方医生叫来给你做检查的肛肠科医生。”
对方的脸上的表情瞬间就从惊恐变成了忐忑和紧张,十指立刻绞到了一起,小声的同她打了声招呼:“……麻烦你了。”
她说着话就想起来,徐相悦连忙摆摆手,“你坐,我看看……”
徐相悦坐下,拿过放在桌上的本子,顺口问道:“哪里不舒服?”
“我、我……”她有些不好意思,更多的是紧张和急切,“我的肠子掉出来了。”
徐相悦点点头,让她到帘子后面去,让她检查一下。
应该是很不舒服,她起身时脸色煞白,徐相悦见状干脆放下刚打开的病历本,自己起身去扶她,问道:“你自己来的吗?家属呢?”
她很不好意思,小声回答道:“我老公要上班,我没让他来。”
徐相悦没说什么,戴手套的时候顺便看了眼病历本上的记录,发现上午有一个现病史记录,写的是直肠脱垂,脱出5厘米。
她看完回过头,状似无意的道:“其实我们本来该中午见面的,但是我下来的时候你走了,是回去了么?”
对方一愣,啊了声,抱歉的道:“我、我不知道你……”
顿了顿,又嗯一声,徐相悦觉得奇怪:“这么疼,怎么来了还跑回去啊?”
“上午那个医生跟我说要做手术,我有点怕。”病人不好意思的解释,“我朋友说去找认识的医生推回去就好了,不用手术。”
所以就跑了?徐相悦眉头微微一挑,问道:“那怎么晚上又来了?”
她一边和病人说话,一边给她做检查,**很松弛,上午很可能就是温见琛给她检查的,倒也没说错,这种程度的直肠脱垂,保守治疗效果已经不大,推回去了也还是要手术。
“我害怕,我觉得它还要掉。”病人脸都红了,“就……还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什么添麻烦,你不舒服不来找我们,要我们做什么?”徐相悦笑笑,靠在检查床边,认真的道,“确实是要手术,你的脱垂比较严重了,就算推回去,也还是要手术的,不然很可能不知道哪天又掉出来。”
见她抿着嘴皱眉,徐相悦又问:“生孩子了吧?几个?”
“就一个女儿。”对方回答道。
徐相悦嗯了声,下一句就是问:“跟老公夫妻生活还可以?”
对方眨眨眼,还没回答,徐相悦就继续问:“平时走正门多,还是走后门多?”
对方的脸色一下就红了起来,有些尴尬,但是看她满脸正经,又不好意思不回答。
犹豫半天才说:“……他喜欢后面的。”
徐相悦心说我就知道是这样,忍不住叹口气,“这样不行啊,**的作用就是排便,不是过夫妻生活,人身上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用处,怎么能混用呢?”
“可是……可是……”对方小声解释,“他说那样舒服,我也不懂。”
徐相悦心说我也不懂,但我知道不该那样。
不过她也无意指责,这毕竟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只劝道:“**就像是裤子的松紧带,是有弹性的,但是这种弹性不是永远的,一直去扩张它,它的弹性就会慢慢没有了。”
“就像裤子的松紧带,你看同样的裤子,胖子的裤头是不是比瘦子的要大?**也一样的,它没有弹性以后,就兜不住了,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对方点点头:“我知道的……”
应了声就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徐相悦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也管不了那么多,只问她带证件没有,要办住院。
“住院以后,做完术前检查,就给你安排手术了,记得让家里人过来,要签字的。”
“医生,这个手术要多久才能出院啊?”她点点头,问道。
“半个月左右吧,具体看你的恢复情况。”徐相悦回答道,给楼上打电话,说有个新收。
然后让对方去缴费,到楼上办住院,又让她安心住院,“这方面的手术很成熟了,不用怕,具体想问什么,等明天你家属过来了,我们再谈谈。”
因为一会儿还要去找闻度,她就把病人的现病史、查体等一系列内容仔细写在病人的病历本上,然后给学生发信息,让他一会儿把入院记录和首程给写了,内容在病历本上都有,照着写就行。
又给夏知年打电话:“一会儿那个直肠脱垂的上去,她是要手术的,你帮我开一下入院医嘱呗,让范哥看一眼再帮我签一下字,我有点事,晚一点回去。”
夏知年问她什么事,她说是私事,夏知年也就不再问了。
她洗了手往外走,被请会诊的同事拦住,问怎么样了,她说:“住院择期手术呗,她太严重了,不手术不行。”
同事忙着,闻言点点头道了声谢,就和她擦肩而过了。
徐相悦则是一边往急诊门口走,一边给闻度打电话问他在哪儿。
电话还没接通,她就看见他了,在靠近输液区的地方坐着,东西都放在腿上抱在怀里,小心翼翼护着的样子仿佛身怀重宝。
看到他有些手忙脚乱的要接电话,徐相悦一阵失笑,干脆把通话掐断了,向他走去。
“行啦,不用接了。”她在他面前站定,笑吟吟的伸手,“要我帮忙提东西吗?”
摊开的手心近在眼前,可以清楚的看到她掌心的纹路,白皙的手指修长笔直,末端尖尖的,指甲修剪得整齐,闻度看一眼,想了想,打开怀里的奶茶袋。
问她:“茉莉奶绿,芋泥鲜奶,芝士奶茶,黑糖烤奶,开心果抹茶牛乳,你想喝哪个?”
“开心果吧。”徐相悦有些惊讶,“怎么买这么多?”
“总不能你一个人喝别人看着,我怕人家会嫉妒你。”闻度调侃着开玩笑,将吸管插好,放到她手心里。
葱白的指尖和嫩绿的抹茶牛乳看起来颜色搭配绝佳。
闻度满意的笑起来,笑得徐相悦有些莫名其妙,刚想问,就见有同事好奇的望过来,立刻道:“走吧,我们出去说话。”
闻度应了声好,提着东西和她往外走。
“我帮你吧?”徐相悦伸手,好歹东西是给她的,她拿一下也应该。
但闻度手一抬,笑着摇摇头,岔开话题问道:“奶茶还冰着吗?”
不用就算了,我也不是很想拿的,徐相悦努努嘴,嗯了声。
她领着闻度走出急诊,向右拐上去住院部的路,一直走到连廊处,找了个离路灯近的光线比较好的地方,停下来,侧头问闻度:“坐会儿吗?”
闻度当然说好,坐下时还不忘拍拍石凳上的灰尘。
“你看的病人没事吧?”他找了个话题问道。
“不大不小。”徐相悦吸了口奶茶,回答道,“做了手术就好了,但是……”
她顿了顿,叹口气:“要改变生活习惯,生活习惯不好,迟早复发。”
闻度一听就忍不住紧张,屏了两秒呼吸,才问道:“跟我一样?”
“具体疾病不一样,但病因一样。”徐相悦乜他一眼,开玩笑似的道,“你要是不注意,就算手术做完是好的,它也还是会悄然发芽,迟早再次盛开,你也不想再来一刀吧?”
闻度:“……”
他清清嗓子,换个话题:“你刚去看病人的时候,急救车送过来一个割腕的小伙子,医生跟他妈妈交代病情讲得很清楚,特别冷静,我觉得家属的情绪很快就被稳住了,你们当医生的是不是都得这样?”
徐相悦啊了声,好奇的反问:“这样是怎么样?”
“理智,可靠。”闻度想都不想,张口就来,“让人不由自主的信服,也很宽容。”
多好的溢美之词,徐相悦闻言不由得噗嗤笑了声。
有些揶
揄的道:“闻老师,你对这个职业的滤镜,是不是有些大了?”
闻度一愣,有些不解的看向她,乌亮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里仿佛闪动着求知若渴的光芒。
徐相悦失笑,说了句:“你知道我们科上一位主任是怎么下台的么?贪腐。”
闻度一惊:“啊???”
—————
“一看你平时就没好好看新闻。”徐相悦有些嫌弃的白他一眼,“本地新闻都播过的,廉政容城的也发过。”
闻度听了掏出手机,“是么,我搜搜,大概哪天?”
“上个月的事,你住院那会儿被带走的,发通告应该是再晚一点。”徐相悦说着,凑过去和他一起看手机,催着他往下翻。
这就离得太近了,她的胳膊若即若离的挨着他的大臂,肘尖那一点接触得真实,于是热量似乎在一瞬间全都汇聚到那一点,灼烧着他的皮肤。
闻度不自觉的屏住呼吸,全身上下只有划拉手机屏幕的手指还能正常运动,连脑袋都有些发木。
至于屏幕上都是什么字,那是完全看不进去的。
徐相悦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异常,盯着手机屏幕目不转睛,然后伸出手指点住屏幕,声音微微一抬:“就是这儿!”
闻度猛然回过神,停下动作。
但好像陌生的味道更重了,夹带着一股有些熟悉的花香。
“你点进去看。”徐相悦坐直,和他的距离瞬间拉开,哼声道,“严重违纪违法,你觉得在医院,一个主任,能违什么法什么纪?”
应该用膝盖想都能想得到吧?
闻度看完,有些惊讶,也有些好奇,“听你的语气,好像不太喜欢你们主任?”
“错!是原主任!”徐相悦立刻纠正他,“现主任可是我老板!”
“哦,对,我忘了。”闻度忍俊不禁,道了声歉。
徐相悦就跟他吐槽起骆主任还在时做过的事,一言堂到连私底下换班都要请示他啦,绩效奖金分配不均他拿大头啦,平等的看不起主治以下的所有同事啦,诸如此类。
“夏知年那么心大的人,都被他骂得红过眼睛。”她嗤笑一声,“我还被他阴阳怪气过呢,说什么来着……我想想。”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闻度歪着头看她,见她眉头轻蹙咬着嘴唇一副努力回忆的模样,刚想说想不起来就算了,又不是什么好事,就听她哦了声。
“他说,我出身条件不好,父母见识少,也没有家庭托举,我们这一代人基本都这样,不像你们,不说别人,就说小徐,我要是有小徐这样的家庭条件,就轻松多了,课题有人带论文有人帮,一区二区手到擒来,是吧?”
这种话乍一听是听不出什么来的,尤其他还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只有很了解他的人,或者职场老手,才会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我当时就看到隔壁组的赵主任笑得怪怪的,没多想,结果他一走,汪主任就嘀咕了句,小儿怀金走在路上,没人抢也有人眼红。”
接着她就突然反应过来了,先前骆主任那番话的意思是,她取得的成绩,是依托家里提供的资源而得到的,而忽略了她个人的努力,赵主任笑得奇怪,是因为他听出来了。
“我要是坨烂泥,家里再厉害,也没法给我扶上去吧?”她说着翻了个白眼,很没好气,“男人嫉妒起来的嘴脸真是难看,所以这次他下台,我真是一点可惜都没有,是,他看病水平不错,手术技术也高,但那是对于病人来说的,对我们职工来说,他就不是一个好领导。”
她咬着吸管乜闻度一眼:“所以你不要对我们这个职业有任何滤镜,大家都是普通人,七情六欲,对钱权的贪婪和对弱者的怜悯是会同时存在的,根本没有那么伟大,我会骂他,也是因为利益相关。”
还觉得医生都白衣天使呢,等以后万一哪天他遇到做手术前暗示他给红包的无良医生就老实了。
闻度一直歪着头认真听她说话,看到她眼里冒出来的类似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嗐了一下,摆摆手。
“我懂你的意思。”他笑笑,“就像有些人会对作家有滤镜一样,觉得都是文艺青年,和清高多才、清冷善感之类的词联系到一起,但实际上也都是普通人。”
他笑着问徐相悦:“我有一个作者朋友,以前特别随心所欲,不想写、写不出来就算了,编辑让他改稿子,改得烦了,还说宁可付违约金也不想受这鸟罪,但是这两年变得特别勤奋,天天在我们的小群里报今日码字多少多少来卷我们,你知道为什么吗?”
徐相悦眨眨眼,含着一口奶茶,含含糊糊的问:“买房啦?”
闻度看着她一边腮帮子微微鼓起来的样子,手突然有些痒,捏了捏手指才忍住,摇摇头。
“不是,是他结婚了,生了一对双胞胎。”他失笑着摇头叹口气,“他以前的人生格言是,做你想做的,其他都去他妈的,可是现在却说人都会身不由己,不想做但该做的事,也得尽力去做。”
哦,是要养吞金兽了,徐相悦哈哈笑了两声,啧声道:“还是你们作家会说话,可不就是这样嘛。”
说完她仰头望着连廊外面的夜空,暗蓝色的天空挺好看的,就是看不见星星,月亮也被云层遮挡,只露出一个头。
大概是因为城市的热岛效应,夏天的夜晚没什么风,空气有点闷,徐相悦忽然想起在容南老家度过的某个暑假,晚上大人们会在院子里纳凉,用收音机放评书,很多故事像什么七侠五义隋唐英雄传之类,她都是这样听来的。
外面会有小孩跑来跑去在玩游戏,吵吵嚷嚷的,偶尔能听到家长责骂或者小孩的哭声,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的小孩可能更喜欢玩手机和平板了吧。
她不说话,闻度也不说,用和她一样的姿势和角度仰头看天,起初觉得这种安静有点尴尬,又担心会不会耽误她工作,他是不是应该识趣点提前道别。
但话都到了嘴边,心底那股反骨又突然冒头。她都不着急,我为什么要这么识趣?我就不,看看她会怎么做。
于是继续看天,看着看着就看进去了,觉得被霓虹灯侵染的天空充满了魔幻色彩。
他诶了声,问徐相悦:“你看那边那团云,像不像一个大怪物?就是魔法故事里面说的那种眼睛绿油油的鬼怪?”
徐相悦有些纳闷的啊了声,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只看见两束绿色的霓虹灯光打在一团黑云里,哪里像怪物啦?
“你看左边像不像一个耳朵,有点狼耳朵的样子,右边那个尖尖的,也跟它一样,很对称啊。”闻度信誓旦旦的指指点点,“中间那里不像鼻子吗?虽然有些歪,但怪物诶,歪鼻子更带感,对吧?”
徐相悦:“……”这怎么还得自己想象的吗?
说实在的,要不是他描述得这么仔细,一直催动她的想象力,徐相悦觉得自己根本不会往那边想。
她看着看着就笑起来:“看来我这辈子是没办法吃上文字这碗饭啦,激发一点想象力都这么费劲,更别提写成文章了。”
“那你可以尝试一下纪实文学。”闻度笑道,“我看过你微博,也是有类似医学科普的文章的,只是数量很少,是写起来太麻烦了吗?”
徐相悦一愣:“……你还看过我微博啊?”
正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账号的,又及时想起之前他连载住院经历时自己去评论过,当时就互关上了。
闻度笑着嗯了声,回答得坦荡:“好奇嘛,想看看我的朋友都在社交平台发了什么内容,是个什么人设。”
说完扭头看她,有些玩笑似的问:“徐医生不会连这点好奇心都没有吧?”
她再是喜欢确定的不用多费精力去猜去担心意外状况的生活,总不至于连这点探索欲都没有吧?
徐相悦努努嘴,觉得自己有被揶揄到。
她当然看了,还是熬夜看的,主要是漫画确实好看,评论区也好多故事,难怪徐相亭爱看漫画:)
但她是不会告诉他的,哼了声:“当然,我哪有空,天天上班就够累了,回家还得继续忙,你不会以为标书和论文能打开文档就自动生成吧?”
闻度一听觉得也是,立刻就接受了这个
说法,点点头,还有些担忧的说了句:“你也得多休息,别总只会这么跟病人说,自己却做不到。”
徐相悦眨眨眼,咬着吸管侧头去看他。
她原以为他是故意的,想揶揄她,结果却对上了一双藏着关切的认真眼眸,不由得一愣,连奶茶都卡在了喉咙里,有些不上不下。
连同突然冒头的愧疚一起,在她心头飘来荡去。
她眨眨眼,笑了声,歪头看着他:“不是吧,你真的信啦?这也太好骗了,小心被电诈分子盯上。”
闻度一愣:“……啊?”
他也眨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她捉弄了。
想说这人怎么这样,但话到嘴边又变成无语的笑,徐相悦看他这样,忍不住嗤笑出声。
闻度看着她变弯的嘴角和眼尾,也忍不住跟着笑。
有种难以用语言描述清楚的欣喜也随之在心头浮现,大概是因为……他们做了同样的事,同样对对方拥有好奇心。
他很清楚,好奇是对一样事物产生兴趣和喜爱的开始,同样适用与描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尽管他知道徐相悦的好奇,和他的好奇并不是同一性质,但这不妨碍他的高兴,量变会引起质变的嘛。
徐相悦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就高兴起来了,犹豫一瞬,决定还是不问。
有时候吧,人知道得越多,越容易为难。
于是她将话题拉回到他问自己写微博是不是很麻烦那里,回答道:“写微博不难,很多资料手边就有,但是写之前我需要征求患者本人的同意,大部分患者都会婉拒,很多人都不愿意自己的私事被放到网上,就算是隐去姓名等真实信息,也会让人觉得别扭。”
被婉拒得多了,加上工作实在多,忙起来根本不想去问,索性就随缘了。
闻度回过神,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你不是科普方向的,也不缺这点自媒体的流量。”
徐相悦失笑,开玩笑道:“谁说的,我缺啊,谁不缺钱啊,我有钱了可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好看的衣服首饰包包,很贵很贵的原文教科书,发论文的版面费再也不心痛,钱多好,我从来没吃过钱的苦头。”
她还小声跟他说他们医院的谁谁谁就是网上那个谁谁谁,好歹是个大三甲呢,人才辈出,“就是单位负责舆情监控的同事会忙点,每天要看看大家都说了什么,看需不需要请去喝茶。”
闻度觉得很有意思,虽然有点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你需要吗?我可以给你转发,嗯,也可以找我朋友帮忙,我还是有几个大V朋友的,给你引流一下应该可以。”
徐相悦眨眨眼,态度立刻就变了:“算了,太麻烦,这流量也不是非要不可。”
她最不喜欢在这种事上欠人情。
闻度有些失望的啧了声,却并不气馁,追问她是不是真的不需要,“我在网上看到过很多人说,年轻医生的收入普遍不高,但是读书的时间却非常长,会劝别人如果不是家里有矿就别学医,你的前主任阴阳你的话虽然难听,但想来他原来的家庭条件也一般,是穷过来的,你说要是能有合适的副业收入,不愁生活,他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个下场?”
“这可不好说,明星还赚那么多呢,不照样偷税漏税?”徐相悦嘁了声,反驳道。
但她也承认,“如果已经生活无忧,确实底线会高一点,因为为了一点蝇头小利的回扣就冒险,不划算。”
“那你呢?”闻度追问道,“你现在不缺,以后呢?”
“就像你那个因为有了孩子就对金钱态度大变的朋友?”徐相悦反问道。
见他点头,她就哼的笑了声,乜着他道:“我不怕,以后我嫁个有钱的就行了。”
闻度听了再次眨眨眼,笑道:“别说,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突然话音一转:“给你拿了点玩具,是上次去我朋友公司签合同时拿的,你跟同事们分分?”
说着拿过旁边的袋子,一面递给她,一面用不经意似的语气继续道:“你看过我微博的话,应该知道我出过不少书?我朋友对这些IP有兴趣,跟我提了授权的事,我答应了。”
徐相悦接过袋子刚拿出来一个毛绒公仔,本来是想问这个叫什么,闻言却动作一顿。
她扭头看向闻度,见他一脸淡定的看着自己,哦了声,什么也没说。
这就没啦?闻度等了等,见她真的没反应了,不由得有些气馁。
徐相悦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气,耳朵忍不住动了动,心里暗笑这人好逗。
“好啦,我出来得够久了,也该回去了,还收了一个新病人呢。”她笑吟吟的道,将手里的公仔塞回袋子里。
闻度回过神,忙应了声好,又把剩下的东西给她,“这是答应给你姐姐的书,这个是……朋友寄过来的礼物,巧克力,我不爱吃,拜托你帮我消灭了吧。”
巧克力?不爱吃啊?真的假的?
“我怎么记得……”徐相悦下意识就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但是看他的目光却变得有点不对劲。
闻度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问你,你的卡解冻了吗?”徐相悦转过话题问道。
闻度:“……”啊这……
其实这是子虚乌有的事,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整个人顿住,眼睛不自觉的转了转。
徐相悦见状实在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闻度立刻就觉得脸上开始一阵阵发烫,神情变得有些讷讷。
“谢谢你的……礼物。”徐相悦笑笑,接过了他给的全部东西,要走的时候,想了想还是说,“另外,恭喜你卖版权,嗯,不介意的话,明天我请你吃饭?”
闻度先是一愣,随即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短短的一瞬间变得无比清晰,并且在一点一点加快。
他觉得自己的头好像有点晕,有点像开心时喝多了似的。
只凭借本能应了她一声:“好。”
第30章 第三十章(二合一)一起吃个饭就是约……
“16床的病人是谁的呀?首程和入院记录怎么还没写好啊?”值班护士发现自己工作受阻,立刻跑到医生办公室去问。
夏知年头也不抬的回答道:“相悦的。”
值班护士立马扫一眼办公室里的人,疑惑道:“徐医生呢,去病房啦?”
“她有事还没回来。”范思道应了句,“你催她学生。”
跟徐相悦的那个规培生闻言立刻做擦汗状,“好了好了,写完了,保存好了,阿敏姐你刷新一下应该就能看见了。”
“谢谢啦。”值班护士笑嘻嘻的应了声,又好奇的问,“徐医生不会一会儿又收一个回来吧?”
“不会吧,不至于这么黑吧?”夏知年倏地抬头,满脸惊疑不定。
值班护士耸耸肩:“这谁知道,万一呢?”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传来徐相悦轻快的声音:“万一什么?”
大家转头看过去,见她提着大包小包,都忍不住嚯了声:“你这是干嘛去了,哪儿来这么多东西,扫货去了?”
“我倒是想,也得有这时间才行。”徐相悦无语的白他们一眼,把手里的袋子往桌上一放,“呐,玩具,想要的就拿,家里有小朋友的,欢迎来拿,赶紧都分了。”
袋子就放在值班护士面前,她哇了声,伸手扒拉一下袋子,立刻有一个红色的醒狮玩偶挂件掉出来,骨碌碌滚到夏知年面前,被他一把抓住。
“哟,还挺可爱。”夏知年把挂件挂在食指上,晃了两下,问徐相悦,“哪来的?””
我朋友……“徐相悦应了半句,顿了一下,改口道,“闻老师哪来的。”
说着将奶茶袋子递给他,“喏,他请你们喝的,分了吧。”
夏知年闻言立刻将玩偶一放,一边说着那多不好意思,一边立刻接过袋子,笑嘻嘻的给大家分奶茶。
闻度带的奶茶不多,就几杯,其实不够分的,徐相悦数了一下人头,然后问在翻看玩偶的值班护士:“阿敏,你们现在几个人值班?”
“三个咯。”值班护士头也不抬的回答道,沉浸在玩偶的海洋里兴奋不已,“哇!都好可爱!亲爱的阿悦姐,我想要两个!”
“三个都行。”徐相悦应了句,又问她,“N班几个人,也是三个?”
对方嗯嗯嗯的点头,从袋子里翻出来几个小盒子,“好家伙,还有盲盒,我想拆,亲爱的……”
“拆拆拆!”徐相悦立刻答应,被她肉麻得缩了缩脖子,接着问,“那你们喝不喝奶茶?”
“……嘎?”值班护士愣了一下,抬起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问问。”
说着走到门口去叫同事,手里还拿着个没来得及拆的盒子。
徐相悦忍不住嘀咕:“盲盒这么好玩吗?”
说着自己也拿了个盒子,靠在桌边就拆起来。
“怎么这么多公仔?”连范思道都忍不住凑过来看,一边吸溜奶茶,一边问道,“套圈套来的?”
“说是去朋友公司拿的。”徐相悦应道,拆开手里的盒子,先从里面拿出来一张身份卡,翻过来看了眼,是某部动漫的角色。
倒出来一看,是个很可爱的举着一把鱼叉的小白熊,翻着小白眼,看起来十分机灵,活灵活现的。
跟班的一个实习生看见,就说了句:“师姐,你那个是精灵特攻队的贝贝吗?”
徐相悦拿起卡片看了一下才点点头:“是它,你看过这个动画片啊?”
“我小侄子喜欢看,家里天天放。”
徐相悦一听,立刻把公仔装回盒子里,往她那边一推:“那这个给你。”
说着坐下来,打开了外卖软件,问大家吃什么宵夜。
范思道扒拉了一会儿,发现这些挂件也好,盲盒也好,商标都是一样的,忍不住好奇:“相悦你这同学的朋友,是做品牌代理的吗,或者专卖店,不然怎么都是一个牌子的?”
“对耶,都是FunnyToys的。”值班护士也抬头,跟徐相悦说,“这个牌子的盲盒很火的,好几十一个呢,有的系列是限量的,我看二手网站上能翻好几倍卖出去,特别是隐藏款,黄牛还能炒起来呢。”
徐相悦听得一愣一愣的:“为什么呀?这东西不能吃不能喝的,也不是什么投资品,太贵了就不划算了吧?”
“这就是你不懂了。”夏知年一边说一边,“我听我女朋友说过,很多人抽这个就是为了那种刺激感,拆开之前不知道是哪个,是为了好奇心和探究欲买单,有的人想攒一套的,已经抽了好多个了,怎么都得抽到最后一个,有的人觉得自己手气差肯定抽不出,宁愿花多点钱买一个,隐藏款本身出货率就低,它要是还限量,肯定更贵。”
“懂了。”徐相悦点点头,“消费者的好奇心,侥幸心理和收藏习惯,还有隐藏款、限量版的稀缺性,共同影响了这个市场,可是……抽这个跟赌博有什么区别?”
“当然不一样了,赌博只会人财两空,这个起码我还有东西,要是哪个火了,我转手一卖,就发财了!”值班护士立刻反驳到,“悦姐你没听说过有人的手办升值到已经好几万的吗?”
徐相悦倒是听说过,但是,“人家那种手办跟这些公仔好像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只不过我这个Q版一点。”
“好吧。”徐相悦耸耸肩,庆幸道,“幸好我不爱这项活动,不然多少钱够花啊。”
说完摸一把旁边学生的脑袋,拿起病历夹就去看病人了。
而这时的闻度正坐在车里,有些愣愣的出着神。
他现在满心都是快活的气息,就像是吃了一嘴的跳跳糖,糖果在舌尖上跳舞,噼里啪啦,有趣又甜蜜。
——只要一闭眼,他就会想起徐相悦咬着吸管歪头过来看他,问他你还真信啦的样子,狡黠的,有一点小得意的模样,让他想起那个流传甚广的“真的哭啦”表情包。
说实话,这种感觉是陌生的,他以前从未有过,因此觉得惊奇,忍不住想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
为什么会喜欢她呢?不知道,说不准,闻度觉得可能有些复杂,也许是徐相悦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美好的青春时光,也许是他终于开窍想要谈恋爱而她来得恰是时候……
当然,也可能没有理由,喜欢上一个人,本来就是一个瞬间。他想起住院时的某一天,看见她在走廊上和护士说话时,脸上舒展的笑意,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哎呀,我也只是见色起意罢了。他有些惭愧的想。
但是他仔细回忆徐相悦今晚说过的所有话,又发现也许并不完全是一厢情愿。
否则她为什么明知道他是找借口来见她,既不生气,还愿意请他吃饭?
想到徐相悦刚才问他,你卡的问题解决了吗,他就忍不住一阵讪讪,看来这个理由确实牵强,至少在她眼里,属于一戳即破的蹩脚借口。
他出了好半天神,回过神来只觉得脸上热得厉害,连耳朵都散发着热气。
“幸好她没直接戳穿。”闻度忍不住嘀咕,正准备启动车子,又想起来忘了跟她说巧克力如果开了没吃完得放冰箱保存,于是又停下动作给她发信息。
闻度:【巧克力是纯可可脂制品,如果没吃完,记得放冰箱冷藏,以免化了[憨笑]ps:愿意的话,可以告诉我一下好不好吃吗?我还没吃过呢[害羞]】
徐相悦看到这条信息,是在二十多分钟后从病房回办公室的路上。
她真是个操心命,去跟这病人讲一下病情,又忍不住各种劝,对方的身体她自己都不爱惜,老公也不爱惜,她只是一个外人而已,说多了人家兴许还觉得烦呢。
徐相悦在病房门口的护理推车上摁了点速消液,一面搓手一面心里嘟嘟囔囔,直到看到闻度发来的信息。
看完以后眨眨眼,接着重新看了一眼那个[害羞]的表情。
徐相悦:“……”不敢睁开眼,好怕是我的幻觉……
你一个大男人用这种表情不合适吧:)
不过倒是没想到巧克力他也没吃过,这多不好意思啊,徐相悦心里立刻好奇起来,脚步当即加快。
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大家的议论声:“这是什么?人体巧克力,这是个巧克力?”
“我好像在网上见人家分享过,就是每个人体部位都是一个味道。”
“听着还挺有意思的,好吃吗?”
“不知道啊,我又没吃过,我只吃过费列罗。”
“快让你男朋友给你送一盒,我都不敢想,要是我收到这样的礼物,我得有多高兴。”
“胆小鬼,我就敢想。”
怎么跟相声似的,徐相悦有些忍俊不禁,在门口站住,想听听他们还能说什么。
结果就听见范思道说:“你说相悦这同学真的只是同学吗?谁家普通同学还给送巧克力啊?不对劲。”
徐相悦:“???”
这可不能再继续听了!
她立刻咳了两声,清清嗓子,“都在说什么呐,背后说我坏话是吧?”
“当然不是啦。”值班护士眨眨眼,“我们这不是好奇你的巧克力嘛,嘿嘿。”
徐相悦哼了声:“好奇就拆了呗。”
夏知年嘎了声:“拆啊?真的拆啊?”
“拆啊,趁现在人不多也不少,都能尝尝味道。”徐相悦点头应道,说着又哼了声,意有所指,“希望巧克力能把你们的嘴给糊住。”
几个人
一听,不约而同的做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然后嘻嘻哈哈的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催徐相悦开巧克力。
巧克力的盒子是银色的,看起来很精美,打开以后先看到一本产品手册,徐相悦随便翻了两页就放到一边,接着是一个不透明的密封袋,撕开密封袋就看到巧克力了。
中间是人体的躯干四肢,头是一块,颈部连着躯干是一块,上下肢各分成几块,两边则是各个器官,肝心脾肺肾,该有的都有,颜色也各异。
“都什么味的来着?”徐相悦有点抓瞎,“粉色的是草莓味?”
她看见夏知年拿着产品手册在翻,赶紧问他:“里面有详细信息吗?”
“有啊。”夏知年看一眼手册,又看一眼巧克力,“粉色的是胃,胃是草莓味的……”
他就这样一个个对照过去,好家伙,味道还真是多,听得徐相悦头都大了。
“算了算了,先尝尝吧,不过这怎么分啊?”
“用刀切呗,那个……小李,去休息室拿把水果刀。”
结果学生过去一看,说没找到水果刀,夏知年啧了声,自己去找了。
半晌拿回来一把……手术刀,一边走一边吐槽:“奇怪了,昨天我还看到水果刀的啊,到底是谁啊?”
徐相悦:“……”
这年头吃个巧克力也要这么拼吗?你等着护长明天骂你:)
几个人围在一起,用一把手术刀,小心翼翼的切割一小块巧克力,力争每个人都能尝尝味道,然后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的感受。
徐相悦觉得,我们真的是太闲啦!
最要命的是,付出了这么多时间,搞得这么认真,这个巧克力的味道真的很一般,值班护士的评价是:“不如费列罗。”
徐相悦:“……”吃了个寂寞。
收拾完垃圾,大家都开始她回复闻度的信息,将同事们的味觉体验转告给他,顺便将范思道拍的,大家围在一起分巧克力的照片发过去。
闻度看到以后先是一愣,随后笑得直接倒在沙发上。
他真是万万没想到,这群人还能这么玩。
这事实在太有意思了,在征求过徐相悦同意后,他将这张照片的背景模糊掉,发到了微博上。
【闻度v:@海天一色刘老师去外地旅游,给我寄了一盒巧克力,刚好去给朋友送东西,顺手就借花献佛了,我说你吃了以后给我反馈个味道吧,结果反馈过来这张照片,差点以为他们在做什么科学实验[笑哭]】
配图除了徐相悦发给他那张几个人头凑在一起的之外,还多了两张。
一张是手术刀和巧克力残骸的,另一张是徐相悦在切巧克力的,他还贴心的给她把脸挡住了。
嗯,挡住她脸的是一个心形的贴纸。
等徐相悦通过夏知年转发过来的链接看到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为什么是红心贴纸,星星不行吗?!
—————
徐相悦第二天下夜班,但因为是手术日,加上还有别的工作,根本不可能早走。
早交班之前她去查房,昨晚从急诊收进来的16床就叫住她,说想要换床。
“我老公让我换到单人间去,可以睡得好点。”她声音温温柔柔的,脸上微红着,“医生,你们这边有单间吗?”
徐相悦看着她的神色,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羞涩,反正笑起来倒是挺甜蜜的,心里忍不住叹口气。
她脸上笑笑,点头回答道:“有啊,今天正好有个住在VIP的病人要出院,你要的话我就给你开转床,那边空出来后就让你过去,我今天有手术,你有什么问题想了解的,可以找值班医生。”
对方边听边点头,声音柔柔的应好,道了声谢。
徐相悦顿了顿,继续道:“你家属什么时候过来?”
“下午,我老公说下午就过来。”说到丈夫,她的眼睛更弯了。
徐相悦这次内心情绪毫无波动了,点头应了声好,交代道:“他来了你就让护士去叫我,如果我不在,可能是还在手术室没回来,你让他多等会儿,等我过来跟你们聊手术的事,要签字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点担心,怕回来的时候见不到这人的家属。
老婆遭罪成那样,妈呀,肠子掉出来了诶,痛得要死,他居然能为了加班,就让她一个人来医院?
什么破班啊,这么离不得某一个人吗,还是说分分钟上下几千万上亿?
徐相悦觉得自己很难不带任何有色眼镜去看待这个素未谋面的“丈夫”,只是出于职业素养,没有表现到脸上,只强调道:“手术一定要有家属签字才可以做的,如果你老公没空签字,家里其他能做主的人,比如爸爸妈妈也可以,你这个一定要做手术,早签字早安排,早做就早解脱,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对方笑着点头嗯了声,跟她保证一定会和丈夫说的,徐相悦这才松口气离开。
手术一直做到下午三点多,吃午饭的时候,她给护士站打过电话,问16床换床没有,护士说换了,现在是48床了。
等她从手术室回来,再问48床的家属来了吗,办公护士说没注意,她只好跑去病房问病人。
对方很抱歉的说还没来,解释说是:“他突然有工作要处理,要迟一点,麻烦医生你再等等,不好意思啊。”
徐相悦心说我有时候说话真的很难听的,你小心我……
“等他来了让他到办公室找我。”她温声嘱咐了一句,等关上门往回走了,才忍不住皱着脸重重呼出口气。
一位病房的责任护士见她脸上表情扭曲,哈哈笑了两声,问她:“徐医生你干嘛,吃错药啦?”
“我要是真吃错了药,立马请病假回去躺着。”徐相悦翻了个白眼,话到嘴边又懒得说,摆摆手继续走了。
回办公室坐了两个多小时,都到了晚上下班时间,天色已经渐渐变暗,48床的家属还是没有来,她已经处理完手头几乎所有工作,在办公室进进出出,等得脾气都没有了。
汪清秋还问她:“你不是下夜班么,怎么还在这儿,不怕猝死啊?”
她低头看着闻度发过来的餐厅位置,叹口气,蔫巴巴的说:“本来想等48床的家属来做术前谈话,这不没等到么。”
她本来的打算是,和病人家属谈完,把字签了,再回去洗个澡换个衣服,再出门赴约,可是现在看来,她能不迟到就已经很好了。
想到计划被打乱,徐相悦不由得苦笑,算了,就这样吧。
汪清秋眉头一皱,打开电脑看了一下48床的病历,扭头对徐相悦道:“你回去吧,家属来了我跟他们谈。”
顿了顿,又说:“她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爱惜,家属也不爱惜,轮不到我们着急,反正是择期手术,等得起。”
徐相悦感觉自己就是在等这句话似的,汪清秋话音刚落,她立马就起身走人,“那就麻烦主任了,拜拜。”
时间已经有点晚,再回去换衣服是不可能了,但她还是洗了把脸,化了个简单的淡妆,好歹气色看起来明亮些。
一旁准备下班的护士扭头过来打量着她问:“啧啧啧,徐医生打扮得这么漂亮,晚上要去约会啊?”
“那倒没有。”徐相悦将口红盖子咔一声合上,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淡淡的道,“一起吃个饭就是约会了的话,那未免对约会的要求太低了。”
对方立刻抓住重点,“哇!这么说就是和男的去吃饭咯?但又不是约会,所以是相亲吗?”
徐相悦:“???”
“当然不是!”她无语的推开对方都快要贴过来的脸,“同学聚会而已!”
“啊?同学聚会而已啊?”对方一听就立刻表示没兴趣了,转头跟其他同事骂起自己最近一次高中同学聚会,“无聊得要死,一个个都在炫耀,炫钻戒炫老公晒儿子,劝我买首饰,我说我上班戴不了这些买了也没用,她们就开始说
我工作多不好吧啦吧啦,不是,这话我自己说行,她们说不觉得太冒昧了吗?!”
好歹也是大三甲的护士,在编的,起码是个铁饭碗,而且科室效益好的时候她收入也不差,虽然现在看着也降绩效吧,但瘦死骆驼比马大,她好歹不会饿死。
当然最气的不是这个,而是她们说护士这份工不好的时候那种神情语气,好像当护士就低人一等似的,“还说我要是当时再考多一点分就可以当医生了,真离谱。”
徐相悦在一旁整理东西,听着她气咻咻的话,想了想,从包里翻出来一盒糖果,拍拍她肩膀递过去。
“好啦,别气了,吃颗糖甜甜嘴,不用跟这些人置气,说不定过两天他们还有求于你呢,现在这个形势,咱们已经是普通人里离医疗资源最近的啦,人都会生病的,你说是吧?”
对方一听都愣了,好家伙,还是你会安慰人,直接就说人家会病是吧……
“没错!她们不病,她们的家里人呢?”这姑娘立马就抖了起来,觉得心里舒服多了,“我认识的医生和主任,不比钻戒什么的有用多了?!”
徐相悦自觉安慰好了人,笑眯眯的点点头,背上包就出门了。
晚高峰爱堵车,堵在半路上时闻度打电话来问她:“下班了吗?”
“在路上了。”她应了句,忍不住叹气,“但是堵车。”
大概是听出了她的不快,还有那一丝藏得不算好的焦躁,闻度笑道:“别着急,慢慢来,我们订了位的,也不用排队。”
虽然说是自己要请客,但徐相悦这会儿确实有些庆幸闻度要抢着表现,要不是他提前就挑好了吃饭的地方还订好了位置,等她这会儿过去再决定,非得晚饭变宵夜不可。
“要不你先点菜吧,等我过去可能有点晚了。”
徐相悦报了一下自己大概的地址,还有当前的路况,闻度应了声好,趁机问她有没有什么不喜欢吃的,或者喜欢吃什么。
笑盈盈的语气听起来轻松愉悦,一点都没有不耐烦或者介意,这让她哪怕明知他是有意打听她的生活习惯,却也生不起气来。
“没什么不吃的,除了肥肉,今天也不想吃太油腻的东西。”
“这里的鱼不错,你喜欢吃鱼吗?海鲈鱼或者黄花鱼,清蒸可以吗?”
“黄花鱼吧,要红烧。”
“需要酒吗,葡萄酒?”
“……不需要,我得开车。”
闻度一面可惜少了个送她回去的机会,一面道了声歉,说自己忘了。
他最好真的是,徐相悦心里骂骂咧咧,等他终于问完,挂断电话后竟然觉得大大的松了口气。
虽然这么说好奇怪,但她确实有种被人扒衣服的错觉:)
她望着前面一动不动的车屁股出神。
好在堵车不算严重,等了十来分钟就动了,后面路况都还不错,她总算没迟到多久。
闻度挑的是一家融合菜餐厅,人很多,她被服务员带着往里走的时候,发现能看到的桌都是有人的,生意是肉眼可见的好。
一直走到靠里的窗边,她远远的看见闻度的背影,他正跟服务生在说什么,然后对方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盒……
橡皮筋???
他这是要干什么,给自己扎头发?真没想到他居然这种癖好!
徐相悦稍稍加快了脚步,走到他身后探头一看,叫他竟然在折纸玫瑰。
顿时有些好笑:“你可真够闲的。”
闻度听到背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停下的时候,就知道她来了,因此听到她出声也没有被吓到,而是转身向她展示自己的作品。
笑着问道:“怎么样,我的手艺还可以吧?”
餐巾纸折的花,自然是白色的,就这么躺在他手心里,看着还挺好看,怪逼真的。
徐相悦笑着点点头:“是还不错,好看的。”
闻度笑起来,眼睛弯了弯,对一旁的服务生说可以上菜了,接着给她倒了杯茶:“碗筷已经烫好了。”
有服务生送来擦手的湿毛巾,徐相悦一边擦手一边听他问:“今天不是下夜班么,怎么也这么迟下班,手术很满?”
他住院的那几天,前后碰上了两次她值班,第二天都没这么晚才回去。
徐相悦无奈摇头:“可别提了,本来是要等病人家属做术前谈话的,结果根本没等到,这才拖到现在。”
“是因为什么事耽误了么?”闻度随口问道。
顺手就将那朵纸玫瑰放到一旁,用手指在花瓣底下轻轻戳了两下,那朵花就往对面挪了挪。
徐相悦看见了,只眉头微微一动,全当没看见。
因为是提前点好的菜,所以很快就上上来了,闻度将红烧大黄鱼挪到她的面前,俩人边吃边聊,徐相悦还听他说起书店的花。
“是在一个学长那里买的,当年他放弃研究院的工作回乡创业,不少人还觉得可惜,可是现在看来,他过得算是最舒服的了。”
徐相悦点点头,问他:“那你呢,没有从事本专业,会不会觉得可惜?或者说,有没有人替你可惜?”
“那倒没有,农学本科毕业本来就不是太好就业,而且我研究生跨学科了,他们都觉得我是脑子进水,居然去读什么艺术。”闻度笑笑,“属于是从一个坑到另一个坑。”
当时相熟的同学都想不通,你说你要水个学历无可厚非,但你怎么去谁个没什么用的?
“感觉对就业没有任何帮助,至少看起来是。”闻度说完笑着摇摇头,“不实用。”
徐相悦也失笑,“但是你又不需要考虑找工作,只能说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闻度应了声是,将大黄鱼肚子上的几根鱼刺挑了出来,接着转去夹另一道菜。
抬眼时看见她正看自己,于是指了指那盘鱼,“多吃点,大黄鱼的肉没什么刺,还有营养。”
徐相悦抿了抿嘴唇,想说什么又没说,只努努嘴。
闻度看见她嘴角好像翘了翘。
等饭吃得差不多了,徐相悦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
徐相悦看一眼来电显示,赶紧将筷子放下,“办公室的电话,我先接一下。”
闻度点点头,给她舀了碗花胶鸡汤。
“什么事呀?”徐相悦一面接通电话,一面接过他递来的汤碗。
电话那头是夏知年,“你48床的老公来了哦,说是你让他来做术前谈话的?”
“是啊,但是我们约的是下午,是白天,不是现在。”徐相悦回答道,“现在都几点了?快晚上九点了,他来这么晚谁会等他啊?还有,汪主任回去了吗?”
夏知年嗯了声,“快八点半才走的。”
这不就刚走没多久?徐相悦一阵无语,都等到这时候了,他还不来,总不能让医生等到半夜吧?
他这么大脸面?徐相悦都懒得喷。
“让他们明天再来吧。”她说,“今天实在太晚了,如果她老公明天没时间,就让家里其他能签字的家属来一趟。”
夏知年还没说话,徐相悦就听到对面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让我们来,自己又跑了,你们就是这样当医生的吗,故意让病人白跑一趟?”
徐相悦一听这话,脸立刻就拉了下来。
“夏知年,你把电话给这位家属,让他有话直接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