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二合一)小孩听了立刻往……
周日不用上班,难得能睡个懒觉,徐相悦六点被闹钟吵醒一次,想到今天什么事也没有,又美美躺下。
一觉睡到十点,朦朦胧胧意识差不多要彻底清醒时,听到手机叮咚叮咚响了好几声。
她眯着眼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来,打了个哈欠,眨眨眼,这才解锁了手机去看信息。
竟然是夏知年发来的,也不是什么跟工作有关的,而是闻度的微博链接。
点过去一看,好好好,住院割痔疮这个小故事已经连载到了夏知年给他换药那一天。
徐相悦:“???”
徐相悦:【……哥你这么早就冲浪啊?】
夏知年:【不早了,太阳都晒屁股了,你快来加班啊[转圈]】
徐相悦骂了他一句有病,退出去,点进科室群,看看未读信息里有没有跟自己管的病人相关的内容。
果然看到半个小时前,值班的同事@过她一次,告诉她,内分泌科的医生已经来看过她的8床了,调了药,让先吃三天看看,另外还补了测血糖的医嘱。
徐相悦忙跟同事道谢,又@学生问他给组里的病人换药没有,情况怎么样。
缩在被窝里处理完这些琐碎杂事,已经快到十点四十分了,她这才慢吞吞的起床。
早餐和午餐并做一顿,坐在阳台的窗边一边吃一边往外看,天气特别好,具体表现是天很蓝很高,太阳特别晒。
她盯着远处的建筑物看了半天,直到手机接连响了几下才回过神,低头时觉得有些眼花,忍不住眯起眼。
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看到闻度发过来的消息。
其实是几张图片。
昨天刚发过朋友圈的照片,此刻变成了图画,年轻女孩脸上明媚的笑脸洋溢着愉快,旧友重逢的惊喜在眼睛里那么明显,差点就要冲破屏幕。
徐相悦顿时愣住,眼睛倏地睁大。
她问闻度:【昨天的天气这么好吗?】
闻度似乎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半晌才回了一句:【应该还可以?毕竟最高温度37℃了。】
徐相悦只好把话说得明白一些:【阳光有这么好吗?我感觉图片上的光线,比照片里的要亮一些,是不是?】
这么明显吗?闻度有些惊讶,忙将保存好的图片调出来仔细对比一番。
暗自嘀咕,有吗,我怎么不觉得?
他抓抓耳朵,将在整理书架的小李叫过来,让他帮忙看看:“这张画和照片,色调有差别吗?”
小李说那倒没有,如果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画里的情绪表现得更明显一点,一看就是特别高兴,哎呀,我也不懂,就是这么个感觉吧。”
闻度道了声谢,低头再看那几张画,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笑。
好吧,他也看出来了,确实画里的阳光要亮一些。
闻度:【是,你就当是艺术加工?渲染出主人公朋友相会时愉快的心情。】
徐相悦忍俊不禁:【你当这是语文阅读理解啊,那我能不能问问,表达了作者什么样的思想感情?】
不会是思乡之情吧:)
闻度:【当然是羡慕和向往。】
徐相悦看到这句回复,愣了一下,觉得有些看不懂,过了一会儿才问:【你也有很好的朋友,这有什么可羡慕可向往的?】
闻度心说当然会,她的眼神那么喜悦和
专注,被她这样看着的人,一定和她很要好,她也很喜欢对方。
他不知道徐相悦知不知道,她在对待别人时,和对方的远近亲疏会表现得特别明显。
那种疏远和客气像是刻在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本能,在面对陌生人和不那么亲近的人时,就自动散发出来,像自我保护的防御机制。
闻度也不知道别人能不能察觉这种区别,但他能感受到,特别是将这几张照片,和昨天晚上她婉拒和祝余他们打招呼的说辞,放到一起再看,这种差别就能一眼看出来了。
是他和她的关系还不够好,所以她才会对他的朋友毫无认识的兴趣,这太正常了,他也对陌生人的朋友姓甚名谁毫无兴趣。
闻度笑笑,回复徐相悦的信息:【平时都太忙了,很少有时间能坐下来好好放松,所以很羡慕你当时的状态。】
徐相悦对他这个说辞信以为真,反过来劝他没必要让自己那么累。
你都自由职业了,挣得也不少,有房有车有存款,暂时也没孩子,等于是没有任何生活压力,为什么不趁这个时候多享受享受生活?
徐相悦:【朋友太忙,没时间来找你,你不会去找他们?山不来就你,你也不去就山?】
哇!她说得好有道理!
闻度眨眨眼,要不……我真的拿支鸡毛当令箭一回?
于是他说:【你说得对,所以我决定趁着今天天气好,出去转转,透透气,你呢,忙了一个星期,就在家睡懒觉?】
想打听她有没有安排,试图提出邀请,但又说得十分委婉,好像只是分享自己的生活。
徐相悦只当没看懂,回复道:【不,趁有时间,回去看看我奶奶,听说她报了老年大学的课程,我去看看她都学成什么样了。】
还发了一串坏笑的表情,闻度看了忍俊不禁,在列表互关的绘本漫画家那里,找到对方以前画过的一个小故事。
妈妈从老家去了他所在城市一起生活,他怕妈妈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会孤单和抑郁,就给妈妈报名去了老年大学,结果妈妈去了一个月就不愿意去了,说自己学不动。
他就跟妈妈说:“别人家的家长都能上老年大学,为什么你不行?你差哪儿了?我是为你好,你读书是给自己读,不是给我读,你再坚持坚持,困难就是用来克服的,乖!”
妈妈:“你这话我听着很耳熟,似曾相识。”
儿子:爽了.jpg
闻度把这个小漫画发给徐相悦,问她:【奶奶去老年大学学什么课程?是你们给她报的,还是她自己挑的?】
徐相悦还没看漫画的内容,就先反驳他的话:【纠正一下,是我的奶奶。】
闻度:【[憨笑]嗯嗯,是你的奶奶。】
这人明摆着是装傻,徐相悦撇撇嘴,不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回复说当然是老太太自己报的。
老太太年轻时就有文艺细胞,待过合唱团的,现在去学什么声乐什么葫芦丝,那不要太容易。
她一个干了一辈子临床的外科医生,画解剖图是基本技能,绘画功底多少也有点,只是以前没接触过国画,在这点上有少许困难罢了。
但有困难和压力,才会有动力嘛。
“阿悦你看,我这幅画怎么样,还行吧?”徐相悦刚回到家,就被老太太拉过去看她的家庭作业。
徐相悦很惊讶:“啊?你们老年大学还布置作业啊?”
她以为就是让这些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多个打发时间的地方而已,怎么还有家庭作业,这么正式?
“当然,那可是学校,又不是市民公园。”老太太哼哼两声,“我们还有老师家访呢,不信你问你姐。”
“……啊?什么鬼,老年大学也家访,访什么?访小孩有没有好好辅导家长写作业?”
真是倒反天罡!
徐相悦不可置信的看向叶晴光,在她脸上看到一抹纠结。
“……是有,呃、学校管得比较好吧。”她点点头,眨眨眼回答道。
徐相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随即门铃声响起,她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走了。
“谁呀?”她拿着啃了一口的苹果,跑到门口,凑着猫眼往外一看,发现是冯敏和他爱人。
她拉开门,把啃过的苹果往背后藏了一下,笑吟吟的打招呼:“主任,宋老师,这么有空上家来玩啊?”
“阿悦也在,回来看奶奶?”冯敏的爱人笑着道。
她是容医大基础医学院的老师,还教过徐相悦他们的《组织学与胚胎学》,同时也是徐相悦的爷爷徐江的学生之一,所以说这一行,至少在容城这地界,兜兜转转,都是她家长辈的熟人。
“今天休息,回来吃顿饭。”徐相悦将人迎进来,笑着解释道,“刚还在看我奶奶的家庭作业呢,国画,画的荷花。”
“真的呀,那我也要看看。”宋老师笑着就往书房走,正好和出来的老太太碰了正着。
徐相悦觉得也没自己什么事了,就坐下继续啃苹果,叶晴光倒是忙进忙出的给冯敏他们泡茶和端水果。
“大小姐你就这么坐着,也不帮帮你姐?”冯敏扭头看一眼她歪在沙发里懒洋洋的模样,忍不住嘴角一抽。
这谁还看得出来她是那个在单位那个工作认真积极,时刻保持神采奕奕那一面的徐医生?
“我姐又不要我帮忙。”徐相悦反驳道。
话音刚落,叶晴光就接过了话:“冯叔叔也快坐吧,喝口水,吃个荔枝,这是家里自己种的,新鲜着呢,你和阿悦上班都忙一周了,就是应该好好休息。”
“你看。”徐相悦手一摊,又摆摆,“你这种没姐姐的人,不会懂的,这都是我姐对我的爱。”
冯敏嘴角一抽,正想问她论文的事,就听到从书房里传出一声惊呼,还有一句宋老师说的:“真的假的,还有这种事啊?后来呢?”
大家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过去。
徐相悦眼睛一眨,立刻坐直起来。什么八卦?我也要听!
刚要去书房也掺和一下,就听叶晴光道:“肯定是奶奶跟宋姨说学校那件事了。”
“什么事?”徐相悦疑惑的追问。
“没什么。”叶晴光耸耸肩,“就是有两个爷爷奶奶黄昏恋,同学嘛,日久生情了,然后偷偷旷课去谈恋爱,老师找不到人,就把他们孩子叫去了学校。”
俩老人的恋情就这么曝光了,孩子去了以后,还得给老师赔礼道歉,老师也很无奈,只能叮嘱他们,去哪儿要跟身边的人交代一下,不然走丢了学校也负不起这么大的责任,能来这儿的,哪个老人不是家里的宝宝呀,对吧?
“两边的小孩就骂骂咧咧的带着人走了,边走还边教训家长,我让你来是来上学的,不是让你来搞对象的!”
徐相悦听完哈哈大笑,好家伙,这熟悉的话术,是她读书的时候听过的!
冯敏也忍俊不禁,“现在的人,生活真是丰富多彩。”
“等您退休,就可以和宋老师一块儿,手牵手去重温青春时光了,这怎么不算一种青梅竹马呢?”徐相悦一边调侃一边挤眉弄眼。
叶晴光抿着唇噗一下笑出声来。
徐相悦的目光立刻向她望过去,似乎是不经意的,问道:“不过这种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在现场啦?”
叶晴光的眼神一顿,立刻有些飘忽不定,“……我也是听说的。”
“谁说的?”徐相悦立刻追问。
叶晴光的脸色又开始有些不自在了,“呃、认识的老师……”
“奶奶的老师?”徐相悦接着问。
叶晴光在沙发上动了动,抓过一个抱枕,嗯了声。
“你跟奶奶的老师这么熟啊?不会是也被叫过家长吧?”
别人的故事很有趣,但要是发生在他们家老太太身上,可不怎么好笑,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叶晴光这时已经开始看天花板了,“呃、不是……是、奶奶有一个老师是我同学,我听他说的……”
徐相悦眨眨眼:“哦~”
她不问了,冯敏就笑了,说她:“你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其实也很适合去学刑侦。”
徐相悦盯着她姐呢,闻言随口
就应:“那不行,我体测跑八百米都够呛,考公安院校绝对考不上。”
话刚说到这里,叶晴光就突然起身,说要去厨房看看汤。
徐相悦忍不住皱了一下鼻子。
冯敏无语的看她一眼,岔开话题:“你明天处理完医嘱,就把病房的病人交给范思道他们,去跟我的门诊。”
徐相悦回过神,又一愣:“不是安排了有规培生么?”
“明天有省厅的专家下来飞行检查,到门诊可能要提问的,规培生不够稳妥。”冯敏解释道。
徐相悦闻言立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有很多不好听的话想说,但想了想,还是算了,老实的点点头应了声好。
接着就想起闻度明天好像要去复诊?
立刻给他发信息,闻度见她关心自己这件事,还觉得有那么一丝感动。
闻度:【多谢记挂,我会按时去复诊的。】
徐相悦眼睛一转,心里忍不住有点期待,也不知道他在门诊见到她,会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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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午人人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徐相悦从病房回来,随机挑选一个已经开始写病程记录的学生,拍拍她肩膀。
“快快,你电脑先让我开医嘱,病程不着急,一会儿再写。”
一副我很急的样子,夏知年问道:“你今天有手术吗?”
“没有。”话音刚落,徐相悦已经用自己的工号登录了系统,然后,抽风的系统毫无征兆的卡住了。
夏知年听到她靠了声,感到很疑惑:“没手术你怎么那么着急?”
“我得去跟老冯的门诊啊。”徐相悦忍不住有些抓狂,晃了几下鼠标,“飞行检查,会抽查门诊,他怕规培生回答不上来问题,让我去充数。”
又是这种事,听到的人都忍不住摇头,接着立刻有人反应过来:“我靠!那会不会抽病房的病历?!”
“啊?啊?啊?这特么……是不是还有抽教学查房的?!”
徐相悦嘴角一抽,叹口气,你们可算反应过来了,赶紧打起精神来吧我亲爱的同事们。
“怎么没看到通知啊?”
“有了有了,医教科发了,不要慌,今天是巡门诊……而已……”
可是谁也不知道会玩什么花样,明明每年都查那几项,但又好像每年的形式有些变化。
徐相悦再次忍不住叹气,病人永远不知道,他的医生除了每天看病人和做手术之外,还有多少行政工作要做。
系统今天卡卡的,她很艰难才开完医嘱,打印出来之后签好字,推给学生让他拿去给护士,抓起听诊器就匆匆去了门诊。
冯敏的诊室门关着,她敲了两下,刚准备拧开门,就见门从里面打开了,她和结束就诊的病人擦肩而过,一出一进。
“来了?”冯敏跟她打了声招呼。
她诶了声,在他对面那台电脑面前坐下,用他的工号登入门诊系统。
刚准备好,下一个病人就进来了。
一位头发花白背微驼的阿公,领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进来。
小姑娘脸圆圆的,眼睛又黑又大,看起来特别可爱,就是有些腼腆,进来之后看一眼徐相悦,就把头低下去了,扭着手指。
“妹妹这是怎么了?”冯敏看一眼病人信息,温声问道。
小姑娘扭着手指,抬头看家长,然后拍拍椅子。
老人摸摸她头,在椅子上坐下,一脸严肃的跟冯敏道:“主任,你帮我看看她,她屙不出屎啊,人怎么可以屙不出呢,会憋死的啊!”
徐相悦听见,有些惊讶的看向依偎在大人身旁的小姑娘,她还穿着连衣裙呢,能很清楚的看到她鼓鼓的小肚子。
原来不是吃胖了的呀。
阿公继续道:“我们去了儿科,儿科的医生讲,来找你看看。”
徐相悦眉头一挑,这儿科怎么回事,怎么还把病人往外推呢,小儿便秘他们看不了?不应该啊。
但具体原因谁也不知道,也不会有人去问,反正人来了。
冯敏点点头,问起小朋友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不解大便的情况,是真的一点都没有解,还是只是难解。
三问两问,冯敏就把情况都问出来了。
小孩在学校跟人家玩,有人讲了鬼故事,讲得特别带劲,跟真的似的,她就信了,不敢去厕所,尤其晚上,有便意就憋着,憋着憋着,再去厕所,就只能拉一点点,甚至拉不出来。
这是因为大便长期待在肠道里,水分过分吸收,大便变得干燥硬结,就很难再解出来。
事情从发生到现在,得有两个月了,他们在儿科也看过,通便的药也吃了,却无济于事,所以儿科才让他们到肛肠科来看看。
哦,原来儿科这是请外援来了。
“她说厕所里有鬼,会从马桶里面伸手出来,我害怕。”小姑娘扁扁嘴,看起来特别委屈。
妈耶,这么老套的情节,徐相悦咬住嘴唇,好悬没笑出声。
冯敏啊了声:“所以你就不去厕所,就憋着,让自己肚子疼?”
“可是我害怕。”小姑娘扭着手指,脸鼓起来了。
“可是世界上没有鬼。”冯敏伸手拍拍她小肚子,嘭嘭的,像西瓜一样,“但是你憋着一肚子屎,会生病的,以后要开刀掏出来。”
他说着拿过桌上一个模型,比划着告诉她,要在哪里打洞,怎么掏出来,还要去手术室,要住院,要花很多钱。
小姑娘半懂不懂,但是面露害怕。
而且特别纠结,看得出来小孩已经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她家长直叹气,“都跟你讲,这世界上没有鬼的,你为什么还会信?”
“……可是、她说是她见过的呀。”小朋友委屈又不解,没见过怎么可能讲得那么真呢?
徐相悦在一旁听着,有些哭笑不得,真不知道是该怪那个编故事的同学太会讲,还是该怪这孩子心眼太实这么容易被骗。
冯敏一时也没有办法跟孩子讲得太细,主要是没那个时间,于是道:“既然你信有鬼,那就信鬼可以被赶跑咯?”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
“那我们把它赶跑好了。”冯敏道,“这样,你们待会儿回去呢,让爷爷再带你去寺院或者道观,求个符,回去贴在马桶边上,鬼怕这个的,它肯定不敢来,你放心上厕所,好吧?”
小姑娘眼睛一亮,使劲点点头。
“我这里没有绿处方,你们去退号,再去挂个儿科的号,让医生开点通便的药。”冯敏低头在挂号单背面签字,“回去以后多喝水,多吃蔬菜水果,吃点益生菌,促进肠道蠕动,早点排便,两三天还不行,就要再来医院。”
徐相悦托着腮,笑眯眯的在一旁看着,这时插了句:“不行的话,要让医生给你抠出来哦,就是手指戳你屁屁,很疼的。”
小孩听了立刻往家长身上一贴,看她像看怪阿姨。
徐相悦嘿嘿一笑。
小孩儿走了以后,她才跟冯敏吐槽道:“这小孩儿也太好骗了,以后可怎么办哟。”
“大了就懂了,谁小时候没被鬼故事吓过?”冯敏不以为意。
徐相悦振振有词:“我就没有。”
“你最好是。”冯敏哼了声,催她,“赶紧叫下一个。”
徐相悦一看叫号系统上的就诊患者名字,登时就乐了。
“笃笃。”
门响两声,接着就被推开,闻度进了门,先跟冯敏问好:“主任好。”
说完才看见一旁还有个熟悉的人,不由得一愣。
徐相悦扭身抬起头,笑眯眯的同他打招呼:“上午好,来复诊啊?”
闻度:“……”啊?不然呢?
“……你、你今天怎么……也在?”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上次来没见到她啊?
徐相悦回答道:“跟师啊,主任是我老师。”
闻度有点懵,但想起来好像住院时听说过这个词,当时她早上没去查房,范医生是这么跟隔壁床说的,说徐医生去门诊跟师了,中午才能回来。
难道她跟的就是冯主任的门诊?
闻度信以为真,心想这下完啦,他来得怎么这么不是时候,现在退号还来得及吗?!
他正纠结,冯主任就已经招呼他坐下说话了,没办法,只好满怀忐忑的坐下。
甚至都不敢坐得太实,只坐了一半,手不自觉的抓着裤腿,看上去紧张又拘谨。
冯敏看他一下,笑眯眯道:“别紧张,这不是你第一次来不舒服的时候了,就是检查一下而已。”
闻度讪讪一笑,心说我这可比第一回来紧张多了,那会儿虽然很不舒服,但没现在这么尴尬啊!
冯敏翻开他的病历本,写了个日期,接着随意往后一指:“去吧,躺上去,裤子脱一下。”
接着对徐相悦说:“相悦去给他看看。”
徐相悦闻言立刻向闻度看去。
只见他的脸腾一下涨红起来,目光闪烁,满脸为难,看着不像纠结让不让她给他检查,更像是在考虑是直接跑呢,还是说一声再跑。
她差点笑出声来,赶紧用舌尖顶住上颚,阻止了自己的失态。
冯敏写了几个字,发觉他还没动,抬起头看了一眼,才反应过来,“哦,你不好意思让相悦看是吧?行,我给你看,去躺着吧。”
闻度觉得自己现在抠城堡的脚趾都在发抖,心慌得厉害。
听到冯主任这话,他甚至不敢全信,万一他裤子刚脱,徐相悦就来了呢?
他都不敢想那个场面有多可怕。
他犹豫一会儿,咬咬牙,扭头对徐相悦道:“你别看,待会儿我请你吃饭。”
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似乎有些生硬,赶紧补了句:“可以吗?”
徐相悦这回没忍住,嗤一下笑出声来。
见闻度人都快麻了,这才赶紧点头:“行行行,我绝对不看,你赶紧的,别耽误后面的病人就诊,还有好几个呢。”
于是闻度一步一回头的走到帘子后面,知道的是说他在提防徐相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舍不得她呢。
冯敏见状也是哭笑不得,调侃他道:“看看也没有关系嘛,你眼睛一闭,当没发生过不就好了?”
闻度:“……”这是能当没发生过的吗?!
他讪讪的,又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趁着侧躺的动作,摸了一下自己耳朵。
真是烫手啊。
听见帘子被拉上的声音,到了嗓子眼的心往下放了一半。
“还行,恢复得不错,挺好挺好。”冯敏仔细看了一下他的刀口,然后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蛋,“好了,起来吧。”
闻度一激灵,差点叫出声来,幸好咬着牙关呢,把声音死死忍住了。
等他整理好衣服从帘子后面出来,听冯敏说道:“恢复得不错,没什么需要处理的,平时注意饮食和休息,不要吃辛辣,多吃水果蔬菜,养成定时排便的好习惯,多动动,别总坐着。”
闻度一面点头,一面忍不住想起徐相悦跟他说过的那句话。
“我老板说你这是他最近做过最好看的屁股。”
突然就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主任才好:)
“药还有吗?还有就不给你开了。”冯敏问道。
闻度连忙道:“没有了,麻烦您开点吧,还有……我最近要外出一趟,应该没问题吧?”
“没什么问题,正常生活。”冯敏一面应,一面低头写病历,“注意饮食就行。”
对面的徐相悦把处方开好,冯敏这边的打印机就工作了。
“叫下一个。”他拿过处方,签字道。
闻度接过处方和自己的病历本,临走时忍不住看了一眼徐相悦,她忙着完善电子病历,也没发觉。
上午病人不多也不少,十二点半的时候就看完了,徐相悦这才想起还没订外卖,问冯敏要吃什么,她去食堂买。
冯敏摆摆手:“你吃你的,我去学校食堂吃,跟人约了谈事情。”
“你快打听打听,这检查组来没来过啊,是不是已经来了门诊但没来我们这边?”
徐相悦边说着话,边将笔往上衣兜里一插,关了电脑起身去洗手。
忙完出来,就见闻度竟然还坐在门外的椅子上等着,走廊里几乎都没什么人了,有些空荡安静。
徐相悦惊讶:“闻度?你怎么还没回去?”
冯敏也问:“是还有哪里不清楚吗?”
他以为闻度是不知道药要怎么用。
但闻度摇摇头,起身看向徐相悦:“刚才说好的,你……那什么,我请你吃饭,这不得兑现承诺么。”
徐相悦一愣:“……不是开玩笑的吗?不用这么客气。”
“我可没有开玩笑。”闻度一本正经的道。
冯敏意味深长的看一眼徐相悦,笑道:“看来没我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你们聊。”
闻度连忙邀他一起,但被他摆摆手拒绝了,走廊里这就剩下了他和徐相悦俩人。
徐相悦看他一眼,见他满脸都是认真,忍不住嘴角一抽。
也不知道这人是装的,还是真就这么一板一眼。
不过算了,看在老同学的面上,“走吧,之前你请我们吃过下午茶,这次我请你去吃食堂,礼尚往来了。”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二合一)“当然。”她像……
中午十二点五十分,其实饭点已经过了,但食堂人还是不少。
徐相悦将白大褂在门口的放置区挂好,领着闻度去洗手。
闻度一边洗手一边往餐厅里面看了眼,问道:“你们平时都这个点才能吃上饭么?”
“不全是,看情况吧。”徐相悦觉得一两句说不清,干脆道,“忙完得早就早点吃。”
“吃食堂多还是吃外卖多?”闻度接着问。
“外卖。”徐相悦轻轻甩了一下手上的水,在一旁的纸巾盒里扯了两张手纸,递给他,又扯两张,“方便嘛,不过食堂便宜,用工号订餐比直接买饭票要便宜点。”
“另外就是手术室,有餐补的。”徐相悦领着他往里走。
闻度还没来得及应什么,就见一位男医生和他们迎面走来,徐相悦立刻笑着打招呼:“江医生也才来吃饭么?”
对方眼镜后面的桃花眼一弯,笑着应道:“那还是比徐医生早一点的。”
说完有些好奇的看一眼闻度,大概是觉得他脸生,“徐医生招待朋友?”
徐相悦应了声是:“懒得出去了,就近吃吃食堂吧。”
“我们食堂伙食还是不错的。”江医生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冲闻度点点头,匆匆和他们擦肩而过。
等人走远了,徐相悦才对闻度介绍道:“那是心外的江医生,算是你学长,他是从申大附院跳槽过来的。”
闻度顿时惊讶:“申大附院?那医院不是很好么,我本科的时候,学校的医保定点医院就在那儿,我牙齿还是去那边看的。”
“是啊,就是想到你也是申大的,我才说的。”徐相悦扭头看他一眼,笑笑,“听说是考虑到父母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这才回来的。”
闻度听了这话忍不住叹口气,“还是小时候好,小时候哪用担心这些。”
“现在就感慨了?早了。”徐相悦失笑,“你是情况特殊,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到三四十岁以后,才是陆续接到讣告的时间段,人嘛,都会长到经常要送走长辈的年纪啦,顺其自然。”
“也是,自然规律。”闻度也笑,抬眼看看墙上挂着的一排菜单,问她,“我要先去买饭票吗?”
徐相悦闻言手一抬,两根手指夹着张卡片递到他面前:“你可以刷我的卡。”
一副我超大方的骄傲模样,闻度不由得一乐,接过来之后还说了句:“多谢徐总盛情,徐总大气。”
徐相悦抿着嘴唇哼了声,嘴角翘了翘。
其实到这个点,能选的菜已经不多了,徐相悦看了一圈,也就要了个糖醋排骨和小炒鸡肉,素菜就随便要一个炒青菜,再要一碗汤就够了。
闻度点的也差不多,蜜汁小鸡腿和黑椒牛柳,打菜的阿姨
见徐相悦跟着,还问了句:“徐医生,带朋友来吃饭啊?”
见徐相悦点头,阿姨立刻又往闻度的餐盘里扣了几个小鸡腿,“那么晚了还没卖完都要浪费了,小伙子帮忙多吃点。”
闻度简直受宠若惊,好家伙,从来没在食堂阿姨那里受到过这种优待。
“够不够?”阿姨还问呢。
“够了够了,谢谢您。”闻度连忙道谢,端着餐盘都要走了,还回头道了声谢。
徐相悦忍俊不禁,笑得肩膀一直在抖。
“还是第一次碰到阿姨这么大方。”他扭头对徐相悦解释,说完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你这光也是让我沾上了。”
徐相悦失笑,摇摇头。
拿了汤,俩人找地方刚坐下,徐相悦又起身,说去买瓶水。
等她拿着两瓶矿泉水回来,发现自己的餐盘里多了两个蜜汁小鸡腿。
她微微愣了一下:“你怎么不自己吃?”
“看起来还不错,你也尝尝。”闻度笑着解释,抬头望向她的目光很柔和。
这是她单位食堂的菜,她还能没吃过吗?可话到嘴边,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说出口。
坐下后将一瓶水放到他那边,问道:“你刚才跟主任说要出门一趟,出差么?”
闻度喝了口汤,摇摇头,“就是有一段时间没出去了,想出去转转。”
说到这里看她一眼,心里有些话想说想问,又觉得不合适,只好作罢。
那种欲言又止的感觉其实让人有些无奈,闻度终于明白为什么有的人不长嘴了,因为在面对某个特别的人时,说话就是会不由自主的瞻前顾后,生怕说错一个字。
徐相悦倒没想这么多,闻言哦了声,问道:“会去很久吗?”
闻度心里一动,抬头飞快的看她一眼,然后夹了块牛肉塞进嘴里,摇摇头:“不会,最多一两周吧,周边走走。”
顿了顿,试探着问道:“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让我去做?要我帮忙?好像哪个说法都不能将他的意思完全准确表达出来,好像差了点什么,于是他没说完的话就这么犹犹豫豫的停在半道儿上。
徐相悦把排骨的骨头吐出来,嗯了声,大方应道:“最近有件事想麻烦一下你。”
闻度松了口气,立刻点头道:“你尽管说,不麻烦。”
“也没什么,就是……”徐相悦的语气顿了顿,忽然话音一转,“你就不怕我说些你做不到的事?”
闻度一愣,但仅仅只是几秒,他便笑起来,摇摇头:“你不会提这种要求的。”
语气之笃定,让徐相悦非常惊讶且疑惑:“你这么确定?”
闻度嗯了声,略代催促的问道:“所以是什么事?”
这样就可以直接跳过可能出现的徐相悦问他为什么这么确定的问题。
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剖析自己的内心,或者用一些敷衍的话去搪塞她。
徐相悦果然如他所料,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上次在游乐园见过我姐,记得么?”
闻度点点头嗯了声,才没过几天的事,当然记得。
“那天回去的时候,她想起来之前见过你。”因为对艺术领域的事很不熟悉,徐相悦还回忆了一下叶晴光的说辞,才继续道,“去年元旦的时候,会展中心那边有一个插画艺术节,她也去了,说看到你的签售,你有一本叫《千纸鹤》的书入选什么十大绘本是不是?她还说可惜没有带去给你签名。”
事情说到这里,徐相悦想麻烦他什么事已经很清楚了。
闻度立刻道:“等我回来,我送她一本新的,有戴老师亲签的那种。”
“你也签一个。”怕他没完全明白自己的意思,徐相悦忙强调。
闻度笑起来,嗯了声,“真没想到这么巧,你姐姐当时……是去看展览?”
“是的吧。”徐相悦咬着筷子尖歪了一下头,“插画艺术节,对你们业内来说,是不是就类似于外科医师年会对于我们,是一次不可错过的和同行还有大佬们交流机会?还可以接触到很多业内前沿的信息?”
闻度点点头,“确实是这样,我记得那次活动主办方请了好多位很优秀的前辈,大家的风格领域都不太一样,像我合作的戴弥生老师,他的代表作都是绘本风,因为他是专门做童书的,小朋友会比较喜欢这种风格,有的老师很擅长水彩风,或者涂鸦风扁平风,每个人的风格不一样,经验也不一样,聊起来会很受启发。”
“除了插画,主办方还请了很多其他作者,漫画家,绘本作家,童话作家,大家玩得都很尽兴。”闻度用了这个词来评价那一次活动,说完还满意的点点头。
他说完,就发现徐相悦把筷子杵在餐盘里,撑着腮,歪头正听得认真,一时有些赧然。
“……我是不是说太多耽误你吃饭了?抱歉。”
徐相悦摇头笑笑,继续吃饭,“没有,虽然我也不太懂,但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凑在一起,那个场面不用多想就知道有多热闹。”
闻度抿着唇嘴角一翘,点点头嗯了声。
他看她用筷子去戳蜜汁小鸡腿,动作有些小心翼翼的,筷子尖扎进肉里以后,她似乎还松了口气,不由得一笑。
连语气都不自觉变得柔软几分,“不过没想到……听你的意思,你姐姐也是这一行的?是在企业,还是自立门户?”
就他所知,插画作者们有的人受雇于公司,有的人当独立插画作者,大多数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少数人发展得很好,成立了自己的个人工作室,从单打独斗,到变成一个小小的公司,这是全职的情况。
还有兼职的,作者本身另有正职,做什么的都有,五花八门,闻度觉得自己也算在这一拨人里,毕竟他的主业应该是绘本作者和经营二手书店。
“自己接单吧。”徐相悦回答道,“可以在家办公,时间支配上也自由很多。”
“但是经济压力会比较大。”闻度实话实说,“社保基数一直在调高,她按照自由职业自己交社保,还要维持想要的生活质量,就得接很多的单,长期下来人也受不了,而且自由职业想做好,还要足够自律。”
真是个好真实的问题,像是从梦幻、浪漫,充满了理想主义和美的艺术殿堂,一瞬间回到柴米油盐的现实世界。
徐相悦有些忍俊不禁,解释道:“这个不用担心,她妈妈给她准备有收租的房子,可以减轻很大负担。”
闻度听了点点头,看着她继续吃饭,慢条斯理的模样,心里忽然一动,脱口问道:“那你呢?这些东西你有没有?”
徐相悦闻言一愣,抬头惊讶的看向他:“……什么?”
在她错愕的目光里,闻度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尴尬得耳朵都红了,嘴角直抽抽。
当然也不好意思和她对视,嗫嚅着道歉:“……对、对不住……我胡说的,你别在意,抱歉。”
这话听起来真的太小人之心了,他想起来那天在游乐园,她们姐妹俩关系那么好。
闻度觉得自己很失礼,也很冒昧,他们的关系只是稍微熟悉一些、吃过几顿饭的老同学,远不到能谈论这些事的程度。
况且,如果她真的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他现在这样问,和故意揭她疮疤有什么区别?
没有人会愿意跟一个如此没有分寸感和边界感的人有更多联系
吧?
闻度越想,越觉得徐相悦得跟他翻脸。
徐相悦的惊讶其实远大于不悦,她不是第一次被知道她家情况的人问到这个问题。
重组家庭里,对于双方和前任的子女,就是会有这种比较的,都是亲生的尚且做不到真的一碗水端平,更何况现在还有一个非亲生的。
她摇摇头,表示没关系,然后道:“我有我爸妈给的,我姐得到的,是她爸妈给的,一码归一码,重组家庭想要和睦,最重要就是理顺经济情况。”
徐相悦认为这可以减少一些子女之间的摩擦和怨怼,“最好能让孩子知道重组前的资产有多少,这部分是他毫无意外可以拥有一半,重组之后的资产,他能得到多少,就要看另一位大股东的意思了,给你是情分,不给是本分,谁也别肖想本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她也知道,这只是理想状态,“真正实施会有很多问题,强势方的孩子可能会欺负另一个孩子,弱势方的孩子会变得自卑,还有别的问题,但这就是重组家庭的难处,如果没有做好处理这些问题的准备,要么不结,要么以后自吞苦果不要怨天尤人,又不是孩子逼着你们俩睡到一起去的。”
她的声音不紧不慢,语调也不高,甚至有些低,一边说一边还不忘吃口菜吃口饭,好像在随意说着明天要去哪儿玩一样。
闻度听完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能从她前后那么多的话里听得出,她父母离婚后再婚,就是这么处理她和半路姊妹之间的关系的。
从她和她姐姐之间的关系也可以看出,这个处理方法很适合她家的情况,结果还不错,他应该为她感到高兴的。
可是他的心里却有一股难言的憋闷,像有一团棉花堵在他的嗓子眼,闷得他胸腔发疼。
他有些回不过神,直到听见徐相悦问他:“你周边走走,是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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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容城附近市县吧,我有点担心,还不敢走远,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又要去医院,太麻烦了。”
闻度回过神,回答着徐相悦的问题,勉强将刚才心里出现的憋闷感驱散,神色恢复如常。
他跟徐相悦说起自己现在每天去洗手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好了,也有点担心,会不会又疼起来,不敢用力,然后……”
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的抿抿唇,“养成了观察的好习惯。”
徐相悦习惯了,也不觉得吃饭的时候说这些有什么恶心,忍俊不禁的点点头:“挺好的,很多小征兆就是要细心观察才能发现。”
闻度嗯了声,低头喝汤,喝了两口,突然问:“我记得你家好像是在容南,是吗?”
容南是属容城管辖的一个县,是徐相悦的老家,同时也是继母章澜缨娘家所在地。
要不为什么那么多病人家属,徐彬却偏偏对她多加照顾,最后感情还起了变化,还不就是因为同乡,想着能帮就帮,一来二往,接触增加,最后感情变质。
不过这个事闻度是怎么知道的?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大概是领会到了她目光里的疑问,闻度解释道:“以前有一次,听你和你同桌说,你周末回容南老家摘荔枝了,容南的荔枝很多也很有名,所以……”
他不由自主的就说多,不像在回忆,更像是在解释。
但到底要解释什么,为什么要解释,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只是声音越来越低,似乎越来越心虚。
徐相悦盯着他,目不转睛的望了好一会儿,直到他没声儿了,才哦了声。
闻度刚松口气,在心里吐槽,我为什么要心虚,又不是我偷听来的,是她跟别人说,我光明正大听到的……
就听徐相悦忽然说了句:“记性这么好啊,我都不记得自己居然还跟人聊过这个。”
“……是啊,我记性是蛮好。”闻度嘴角一抽,好家伙,那种心虚的感觉又出现了,甚至有点汗流浃背。
他应完以后,徐相悦半天没说话,空气好像就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沉默来得很突然,也非常莫名其妙。
打破这种沉默的,是徐相悦的同事。
对方端着餐盘从他们旁边经过,又倒退回来,问徐相悦:“今天是不是出成绩了?你查了没有,过了吗?”
徐相悦赶紧把嘴里的鸡骨头吐了,语气惊讶:“出成绩了?是今天吗?我没来得及查,今天去门诊了。”
“是啊,我们科罗昊他们都查到了。”同事点点头,催她,“快查查你的。”
徐相悦立刻拿起手机,一边解锁一边问:“罗昊过了吗?去考的应该都过了吧?这又不难。”
“屁,就你觉得能闭眼刷。”同事干脆将餐盘一放,在她旁边坐下,压低声音道,“神外的刘莹莹就没过,刚才吃饭的时候见到她,脸那个臭……”
徐相悦边听边点头,不发表任何意见,只从科室群里夏知年发的链接点进去,很快就查到了自己的成绩。
同事看着她手机页面呢,见页面跳转,立刻就问:“多少分?”
徐相悦低头看了一眼,嘴角一翘,“还行,没有满分。”
对面的闻度咀嚼的动作一顿,好家伙,确定不是在凡尔赛吗?
“也没差几分了,牛逼,难怪你觉得去考的都该过了呢,对你来说确实是有手就行。”同事啧啧两声,拍拍她肩膀。
徐相悦嘁了声:“考得好又怎么样,又不给我聘。”
同事目光一闪,“不能吧,不是一早答应了你,说你考过就给你聘的么?”
在单位里就不可能有什么秘密,当时许诺给她的条件,合同刚签完就传遍了。
徐相悦敢保证,私底下肯定有人说她闲话,也肯定有人等着看她这次能不能如愿。
但那又怎么样,她一点都无所谓。
“没呢,说没指标,让我等等。”她一脸无语,“说是最迟明年,这谁说得准,万一到时候又没有指标呢?”
“不会的,怎么可能。”同事笑嘻嘻的安慰道,“谁吃亏也不可能让你吃亏啊,冯主任不可能坐视不管。”
徐相悦笑笑:“但愿吧。”
同事打听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重新端起餐盘,笑吟吟的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慢慢吃。”
走的时候还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闻度。
闻度察觉,也立刻看了过去,冲对方笑了笑。
对方也回一个笑,匆匆就离开了,等她走远,闻度才问徐相悦:“你们说的是什么考试?”
“中级职称考试。”徐相悦回答道。
闻度好奇:“考过了的话,你是要升职了?”
“不,得单位要我,给我发聘书才行。”徐相悦给他解释,这只是一个资格证,有证了还得单位聘用她,给她发一个主治医师的聘书,她才能去换工作证,才能调工资。
“其实工作内容也不会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到时候就要出门诊了,要考核门诊量。”她耸耸肩,“副主任干主治的活,主治干住院的活,比比皆是。”
闻度点点头,说大实话:“但是工资不一样。”
徐相悦一噎,这话根本没法反驳。
闻度接着问:“那你要到明年才能拿到聘书吗?”
“其实可能年尾就可以了。”徐相悦跟他实话实说,然后眨眨眼,“你不要告诉别人。”
闻度闻言忍不住想笑,抿着嘴唇点点头,一本正经的嗯了声:“你放心,我绝不辜负组织的嘱托。”
关键是,他跟谁说去啊,那么大的医院,他的熟人其实就她一个。
吃完饭俩人就撤了,出了食堂往住院部方向走,阳光照在他们身上,闻度看着地上摇摆的白大褂衣摆影子,忽然觉得这一幕很像电视剧。
于是他就说:“我看电视剧,里面的医生白大褂都是敞开的,就像你现在这样。”
白色的衬衫,水洗蓝的九分牛仔裤,红色的平底鞋上还有一个小小的蝴蝶结。
徐相悦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听到他接着说:“很潇洒,很干练,走路带风的,
吹着白大褂衣摆飞起来,很好看。”
徐相悦忍不住哈的笑了声,抬起头,撞上他带着笑意的眉眼,愣了两秒,继续失笑。
这说法真浪漫,听起来就让人向往,可惜了。
“我看你是港剧看多了。”她低头,将扣子扣上,“这可是违反无菌原则的,让院感办看到,非得扣我钱不可。”
闻度也跟着笑,和徐相悦一起往前走,一时谁也没有再说话。
六月份的太阳多大啊,在阳光里站一会儿就能让人满头大汗,可闻度却觉得还好,似乎没有昨天那么热。
反而暖洋洋的,让人忍不住眯起眼有些流连,想要放慢脚步。
但路有尽头,走到住院部楼下,他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徐相悦,笑着跟她说下一次见面的事,“等我回来,给你把书带过来。”
徐相悦歪头看着他,目光里透着若隐若现的探究,过了一会儿才嗯了声。
“我也可以自己去取。”顿了顿,她又继续,“我知道你家书店在哪里。”
闻度有些惊讶:“你知道?”
“当然。”她像是随口说的,来了句,“我的记性也蛮好。”
闻度点点头,觉得有被点到。
徐相悦说完,摘下工作证在闸机上刷了一下,人就进到楼里面了,接着转身看向他:“你赶紧回去吧。”
“路上开车小心,注意安全。”还是那样随意的语气,分明透着熟稔。
闻度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由的暖意冒头,咕嘟咕嘟的,像是半开的水。
那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情绪轻易被人影响,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一个很情绪化的人。
他点点头,朝她摆摆手,转身赶紧走了。
徐相悦也转身上楼,还跟值班的保安说了句中午好。
保安大哥笑着应了声,又很八卦:“徐医生,刚才那是男朋友啊?”
“同学。”徐相悦摇摇头,笑着解释,“可不敢乱说,回头主任他们不给我介绍对象了怎么办。”
见是自己误会了,保安大哥嘿嘿一笑,跟她说了声不好意思。
但徐相悦刚回到办公室,就被夏知年他们问:“听说你带了个男的去食堂吃饭?”
徐相悦:“……”
她噎了一下,反问:“不会是十三楼的张琳说的吧?”
就是刚才在食堂问她成绩那位同事。
她也不等夏知年回答,就继续道:“是闻度,就是原来的35床,你也认识的,早知道叫你一起去吃食堂了。”
“原来是他啊。”大家伙的八卦之火瞬间熄灭,夏知年问道,“他是来复诊?”
徐相悦嗯了声,打开电脑查了一下几个病人的检查结果出来没有,一边鼠标点点点,一边问:“有人喝咖啡吗,一起凑单吗?”
然后强烈要求点离单位最近的一家店,理由是送晚了她就要去门诊了。
一时大家又开始讨论抽查病历和教学查房的事,夏知年既是老总又是教秘,烦得想骂人,刷着电脑找合适的病人。
办公室里一片忙碌,点咖啡的事拖拖拉拉,好不容易凑好单了,刚付完款,电话就想,标注是外卖。
接起来,说有她的外卖,问是什么,说是咖啡。
才刚下的单,不可能现在就送到了,徐相悦想了想,觉得很可能是闻度。
挂了电话,她一边下楼,一边给闻度发信息,却没有立刻看到回复。
她也没在意,因为咖啡订单上备注的留言【午餐的回礼】已经算是一种回答。
没有及时看到她消息的闻度,此刻已经在容城的软件创意产业园区,他停好车,走进一幢外立面上装饰着一个巨大彩色甜筒,下方标注有“FunnyToys”的富有科技感的大楼。
FunnyToys,一个著名的潮玩品牌,孵化了很多知名IP,有他们自己原创的,也有从原作者那里买来的,围绕这些IP推出潮玩和周边产品。
闻度最熟悉的就是他们出的盲盒,他对盲盒的喜欢程度一般,但帮他打理书店的小李,那可是盲盒发烧友,每次有喜欢的盲盒,都恨不得整盒整盒端的。
他以前还跟关夏禾她们蛐蛐过:“你说这些玩具公司是不是黑心,这跟让人赌/博有什么区别?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好么,现在知道了,这家挣黑心钱的著名玩具公司,联合创始人竟然是他小伙伴?
就是最近他和关夏禾她们重逢的少年时代的玩伴池鹤。
他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怎么能叫诱使消费者去赌啊,那明明是商业经营中的心理策略!
进了大门,他直奔前台,对前台接待报上家门:“我姓闻,约了你们池总。”
前台一听就立刻道:“闻先生您好,池总上午交代过的,您来了以后可以直接上顶楼的设计中心,他的办公室就在那儿。”
“好,谢谢。”闻度道了声谢,往电梯的方向走。
电梯运行的时候,他才看到手机里多了一条未读信息,是徐相悦发来问他是不是他订了咖啡。
【午餐的回礼,希望你有个精神充沛的下午,工作辛苦了[亲亲]】
闻度:“???”
打错了打错了!删掉,重新选!
毫不夸张的说,他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删除那个表情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都在颤抖,心里不停庆幸,幸好还没来得及发出去。
最后干脆不要表情了,直接就这么点了发送,实在是害怕自己手抖又给选错了。
信息发送成功,下一秒就是电梯停下来时发出的一声:“叮!”
出了电梯右转,看到门楣上贴着蓝色的部门名称,“FunnyDesignCenter(FDC)”,这里是FunnyToys的核心部门之一,设计中心。
池鹤早就让助理在门口等他了,打了声招呼,就被领着穿过一排排工位,直达设计总监办公室。
敲了两下门,听到里面传出来一声:“进。”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二合一)你叫我宝贝,那……
“池总下午好啊。”办公室门推开,闻度就笑吟吟的叫人,声音略带调侃。
池鹤正在摸鱼,见他来了就挥一下手,“赶紧进来,把门关上。”
正要叫助理给他煮咖啡,又想起他不久前才做了手术,今天还是去复完诊才过来的,只好先问:“复诊得怎么样,能喝咖啡么?”
“还行,让正常生活。”闻度说着摇摇头,“不过咖啡就暂时先不喝了,小心驶得万年船。”
池鹤点点头,对助理道:“给他来一杯白水。”
等助理把水送来了,这才开始聊正事。
这次他约闻度在公司见面,是为了IP授权的事。
FunnyToys四处签适合孵化的IP,自然对很多热门作品和作者都有关注,池鹤早知道闻度在文学圈里的名字,因为公司旗下有一个益智类玩具品牌开发过一款点读类的产品,内置各种童话故事,并且每年会发布新的文包,家长只需要在官方旗舰店购买之后使用兑换码在app内导入,就可以更新故事库,让宝贝听到新故事。
而且为了增加卖点,这个系列的点读机是特地做成仿真动物造型的,而且是一比一还原,比如有一款长耳鸮的,这是猫头鹰的一种,它做得羽毛蓬松柔软,摸起来手感非常好,而且还配了装饰用的架子,小朋友只要摸
一下它的脑袋,就会开始播放故事,再摸一下,就可以提前换一个故事。
内置的故事不可能是他们的员工写的,那样其他工作都不用做了,光编故事就能累死大家,只能是向各版权方购买。
闻度出版过的很多故事,都是这样被收录进来,而且为了确保这些故事不会出现夹带私货、碰到各种红线的情况,闻度真的会在每次文包上新之前,抽几天时间把这些作品全都拜读一遍。
当他知道这个闻度和自己的朋友闻度是一个人,惊讶之余,属于商人的DNA也跟着动了。
他向闻度提出,想将他一个关于二十四节气的系列作品开发成积木盲盒。
那个系列作品的主角是一个猫妖,它因为受伤,只能以大白猫的形象示人,被汴梁城一个点心商人的女儿捡到,那家人对它很好,于是它就留了下来。
在它养伤的这一年里,每个节气家里的点心店都会推出应时糕点,家里人会给它先吃,还会带它去参加很多活动,比如清明时要祭祖,小娘子会带上它一起,还跟它说,你记不记得你的家人,要拜拜吗?然后给它用泥土捏一座墓,再用树枝当香,捏着它的爪子强行拜拜。
猫猫愤怒,猫猫无奈,猫猫不说,看在这孩子对自己还不错的份上,就当陪她过家家了。
它在这个家里待了一年,刚好过完一轮人间的二十四节气,过完春分后的某一天,它发现自己恢复了,可是它却舍不得离开了……
这个系列总共二十四个故事,连载结束后集结出版,卖得不错,编辑立刻向闻度提出约稿,要将这个故事继续下去,就有了后来的传统节日系列。
池鹤看完这几本书,表示味儿太正了,就喜欢东西多的,财神猫猫斗蛋猫猫花神猫猫荔枝猫猫,每个节气的习俗和饮食都有不同,能玩的花样太多了,这都是钱啊!
他甚至都想好了,端盒还送书,卖得好就开下一个系列!
而且闻度这些作品的周边开发权基本还没卖出,说明如果能说动他,FunnyToys甚至能拿下独家代理!
对于他的提议,闻度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并不是因为少年时代曾经积累下来的情谊,而是出于对FunnyToys这个品牌的信任,还有它过往开发的那些IP作为背书,让闻度愿意选择它。
说真的,这年头挣钱不易,IP能变现就变现吧,他也不是什么吃风饮露就能活下去的小仙男。
池鹤便让他到公司详谈,成年人该都知道,谈感情伤钱,商业合作,最忌讳感情用事。
“这是合同,你看看。”池鹤从抽屉里抽出来一份文件,推给他,“觉得哪里不合适的,我们细聊,不赶时间吧?”
闻度摇摇头,刚想说话,放在桌上的已经调成静音的手机亮里了一下,他瞥见闪出来的信息是徐相悦发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
干脆拿过来看看吧。
一看,便看见徐相悦发过来的表情包,一个拿着红包的小猫在跳上跳去,头顶的“谢谢老板”闪烁着炫彩的光,一股子沙雕气息扑面而来。
闻度忍不住嘴角一翘,抿着唇笑起来,将手机放到一旁,边打开文件夹边道:“我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池鹤哥你总不会坑我。”
语气相当轻快,心情似乎很好。
这种轻快是比刚进门时的放松还要明显一点的,好像是从他看了信息以后才变成这样,池鹤眉头一挑。
秉承着就算是好朋友也要有界限感,他没有多问,只说当前的事,“万一呢?你知不知道有个作品很火的作者,不顾网站劝阻,十万块就把版权卖给开影视公司的朋友,结果没多久,那个本来说要和她共同开发这部剧的朋友,就把她踢出局了?”
这年头,亲爹妈都不见得能全信,更何况朋友。
闻度笑眯眯的,边听边嗯,翻着合同,看了个大概,觉得没毛病,接着看最后的金额,嗯,七位数的版权费,很不少了。
“怕什么,你敢坑我,小鱼会帮我讨公道的。”
他状似随意的应了句,却让对面的池鹤难得被噎住,沉默半晌才啧了声。
闻度确认了一下约定的付款日期,就在几天后,点点头,“没什么了,就这样吧,后续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提。”
看在巨款的份上,让你当一秒我爸爸!
池鹤点点头,很上道:“财务会尽快给你打款的。”
“晚上一起吃饭?”闻度笑着往椅背上一靠,四处打量办公室的陈设。
布置很简单,基本的办公用品都有,唯一特别的,应该是靠近窗边那面墙的展示柜,里面摆着每一个由FunnyToys开发的IP的代表性作品,还算都是大全套。
“我来安排吧,叫上小鱼她们。”池鹤应了句,接着问他,“一楼有作品陈列馆,要去看看吗?”
“我看你这里就挺齐全的。”闻度站在柜子边,饶有兴致的观赏着里面的每一个玩偶,“我店里的小李,那真是盲盒重度爱好者,碰上喜欢的,整盒整盒端走,有的要去线下买,吹风下雨都要去抽盒。”
“有没有喜欢的?我问问仓库,有就给你拿几个。”
“都行,我不挑。”闻度老实不客气的,池鹤一说他就开始指指点点,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一口气指了十几个毛绒玩偶和盲盒摆件。
池鹤:“……”这还叫不挑?
他叫来助理,让助理去库房拿东西,顺便去楼下咖啡店带两份下午茶上来。
“给我来杯拿铁,给这位小朋友来杯鲜奶。”
闻度啧了声,干脆道:“小朋友还想吃抹茶千层,谢谢。”
池鹤失笑,问他接下来有什么安排,他一面答应着,一面点开外卖软件。
下午的门诊和上午差不多,徐相悦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敲着病历,再帮忙打印处方,有些病人拿了药又不确定用法,回头来问,也得她教。
忙忙碌碌的,也就忘了今天还有领导会来检查。
直到下一位肛瘘术后来复查的病人进来,门一关,对方跟他们打小报告:“主任,徐医生,刚才在外面,有几个穿行政夹克的人在偷看你们诶,还跟我们问这问那,这个医生你们觉得怎么呀,耐不耐心呀,态度好不好啦,我说我找主任做的手术,他不好我肯定不找啊,他立刻就问哎呀你做什么手术的呀花了多少钱报销多少呀,感受怎么样,哇——”
“主任,是有领导下来微服私访查你们了吗?”病人认真的问道。
徐相悦咬着嘴唇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好家伙,她还真没发现领导来过了。
幸好刚才乌央乌央菜市场一样啊,不然她指定要被逮着提问。
“飞行检查嘛,是这样的啦,看看我们有没有认真服务病人。”冯敏笑眯眯的应道,问她,“感觉怎么样,回去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好得很。”病人高兴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上大号再也不用担心屁股疼了。”
病人只是来复查,结果都好,很快就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趁着下一个病人还没进来的间隙,俩人抽空喝水,冯敏还跟徐相悦说:“还是我们科好吧,来的都是能治好的病人,你看,这不高高兴兴的么,多好。”
他蛐蛐人家:“不像肿瘤,哎哟,全都是遭罪的,看了都难受。”
“都要高高兴兴的,那我干嘛不去产科?”徐相悦无语的怼回去,“一会儿来个结肠癌的你就老实了。”
真是倒反天罡,居然敢这么跟主任说话!
冯敏刚想说什么,徐相悦的手机就响了,一看来电显示,发现竟然是刚联系上没几天的蒋思淮打来的。
徐相悦有些纳闷的接起,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事,那头蒋思淮欢快的声音就传入了耳中:“宝贝!我看到你点了外卖,给你多装点赠品哦!”
徐相悦先是一愣,下意识的回了句:“你叫我宝贝,那你家梁槐景怎么办?”
冯敏立刻抬头:“???”
被他盯着了,徐相悦才反应过来:“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没有点外卖,今天门诊忙得要命,哪有时间点什么外卖,是不是搞错了?”
她怀疑是蒋思淮想请她吃面包,又怕她不肯收,所以假托的借口。
但蒋思淮说:“没有啊,这个订单真的写着你的名字和号码,是不是别人给你点的?”
徐相悦刚想说不可能,视线就落到了电脑旁边那杯还没喝完的咖啡上,到了嘴边的话顿时一卡。
不会又是闻度吧?
“那个……有没有备注?”她清了清嗓子问道。
“没有诶,是不是忘了?”蒋思淮还脑洞大开,“不会是谁要报复你,所以才给你……不对,外卖是平台配送的,做不了手脚吧,难道……他要扮成外卖小哥来取餐,再在路上做手脚害你?”
徐相悦:“……”你脑洞怪大的:)
“不知道,嗯……”她叹口气,“我先问问,有可能是……我朋友。”
在答应稍后给回复之后,她挂断了蒋思淮的电话,准备找闻度问问。
还没打开手机联系人列表,就先看到闻度发来的两条信息,一条是早些时候发的,说签了大单,请她和同事们吃个下午茶,另一条是刚发的,看时间是她和蒋思淮通电话的时候。
闻度:【[视频]FunnyToys总部,带你云参观一下,有喜欢的公仔欢迎点单[憨笑]】
徐相悦没有点开那个视频,一是没太大兴趣,二是没时间不方便,她甚至都没有问闻度签了什么大单,回了个谢谢,再给蒋思淮说一声,就放下手机继续投入工作。
她太忙了,这次的谢谢就只有简单的谢谢二字,连表情包都不是,看上去显得有些冷淡。
闻度当然知道她大概率是在忙,但还是忍不住叹气,她怎么也不问问我签的是什么单啊?
—————
徐相悦在门诊一直待到傍晚六点半,最后一个病人离开,她关了电脑,摁掉连接的电源,然后去洗手。
“主任还回病房吗?”她一边洗手一边回头问。
冯敏说不回了,让有事电话联络,于是徐相悦锁好门以后,就独自往病房走。
还不忘去楼下将没取的外卖拿上,下午茶都成晚餐了,也好,又省钱了。
等她看到那袋所谓的下午茶,不由得吓了一跳,满满一袋,除了拿破仑、抹茶千层之类,还有好几袋不同口味的吐司,还有曲奇饼干,另外还有一张纸条。
【吐司和小饼干是赠品哦~】
徐相悦:“……”谁家赠品比商品还多啊:)
她很忧虑,这样做生意,真的不会破产吗?
但是当她在电话里问到这个问题,蒋思淮却笑:“你放心大胆的吃,卖不掉的,最后也是要扔掉,不可能卖不新鲜的给客人,也不敢白送不熟的人,万一被有心人讹上,说吃出事了,我更麻烦,扔掉反而是损失最小的处理方法。”
“你就当是爱惜粮食,帮我多消灭一点是一点啦。”蒋思淮笑嘻嘻的道,又打听,“谁给你点的下午茶呀?”
徐相悦想了想:“我朋友。”
蒋思淮心里好奇,就直接问了:“是男朋友吗?”
“当然不是。”徐相悦哭笑不得,“是普通朋友,他最近在我们科做了手术,这算是……感谢吧。”
虽然闻度的感谢已经给得够多了,但怎么说呢,她有种就算还人情也还不过来的感觉,索性就算了。
都接着吧,正好看看这人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她其实不太相信闻度的接近仅仅是因为他们曾经同学一场。
这太扯了,他们不是毕业第一天,而是毕业已经超过十年,之前为什么没有联络?
高中班级Q.Q群就在那儿呢,都死群了,也不见他以前联络过她,哪怕一次都没有。
但人做事总归会有一个目的,付出也会想要回报,她只要耐心等待,迟早闻度会露出马脚。
这时她又想起,外卖到了以后还没跟他说一声,忙给他发信息道谢,还拎着袋子拍了张照一起发过去。
收到消息时,闻度正坐在关夏禾她们咖啡店的窗边,满屋子都是烘焙产生的香味,有来买面包的街坊正跟关夏禾聊天。
跟她吐槽自己的儿媳妇,喜欢吃这里的面包,但就是不想来买。
“懒哦,问就是不顺路,宁可给我跑腿费让我来买。”一面说还一面指着面包柜里,“要这个,这个好看,现在的年轻人,吃东西既要好吃又要好看,麻烦哦。”
说的时候笑眯眯的,虽然是抱怨,但也不见真的生气。
关夏禾就说:“人家只是想给你零花钱,才让你来的啦,老人活动活动也有好处,不然她完全可以叫跑腿小哥,喏,你看,现在就有人来拿外卖了。”
闻度转身,靠着桌边,仔细观察着进出的每一个人,直到听见手机响起信息声。
打开一看,也被徐相悦发来的照片里那一大袋面包吓到。
闻度:【?我记得……我就点了五六七八块小蛋糕而已?怎么会这么大一袋[惊恐]】
确定是他点的那些吗,不会是有人趁机往里面放什么东西了吧?
徐相悦:【你也被吓到了是吧[无语]我刚才和你反应差不多,其实是因为你恰好点到了我同学的店,她往里面塞了好几袋吐司,还有曲奇饼干,所以就变成这么大一袋了[无奈]】
闻度这才恍然大悟的松口气,原来是这样,还真是巧合。
正想问是她什么时候的同学开的店,就想起那天看到的照片,以及听徐相悦说的和大学同学重逢的事。
闻度:【是那天照片里的另一位女士吗?】
徐相悦:【就是她,哎呀,我忘了把你的漫画发给她看,你先v我50,我一会儿当版权费转给她。】
闻度失笑,逗她说:【真的吗,你不会私吞吧?】
徐相悦:【?你冤枉我,这下我要收100了[愤怒]其中50是精神损失费[微笑]】
闻度立刻发过去一个一百块的红包,徐相悦领了以后,又给他回了一个五十的,说是礼尚往来。
闻度领了以后问她,是不是已经忙完了。
因为很明显,这种这么无聊的事,不是闲到一定程度了,都不会做。
徐相悦说是:【刚从门诊回来,所以下午茶已经变晚餐了[无奈]】
接着发了一个抱着金元宝,头顶“谢谢老板”的兔子表情包过去。
小兔子抱着个大大的金元宝,像是有些抱不稳,摇摇晃晃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闻度一下就舒服了,就是这个可可爱爱的谢谢老板爽!
但是还有一件事。
闻度:【我今天签了个大单,你快问我签了什么[探头]】
信息发出去了,徐相悦却没第一时间回复,闻度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那头有动静。
一时忍不住心想,不会是被我无语走了吧?
可是,这种想要和一个人分享自己取得的成绩的心情,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了。
上一次,应该是第一次签下出版合同,他迫不及待的告诉父亲,接着是告诉两位好友,那是他生命里为数不多的觉得很重要的人。
距今已经过去许多年。
闻度正有些恍惚,忽然祝余叫了一声:“闻度!”
他猛然回过神:“……怎么了?”
“开门拿一下外卖啊大哥。”祝余无语的看着他,“叫你好几声了,发什么呆呐?”
闻度不敢回答,热着耳根子起身出了店门,从火锅店的配送小哥手里,接过了两大袋火锅食材。
没错,他们的聚餐,就是聚众在家吃火锅,图方便,还是直接叫的火锅店外卖。
闻度要去处理食材,总算能将徐相悦没回他信息这事暂时忘到脑后。
而被他如此惦记的徐相悦,回到办公室后凳子都还没坐热,就被叫去帮学生演习教学查房。
找的病人是范思道管的一位肛周克罗恩病的小伙子,听说需要帮忙,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还好奇的问徐相悦:“是不是跟我们上公开课差不多?”
他的职业是中学语文老师,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笑得很和气,
见徐相悦点头,还开玩笑说:“看来我就是教材了。”
“感谢每一位患者的付出。”徐相悦笑着应了句,看一眼他的针水,发现要滴完了,就让护士过来换。
学生们过来之后,按着平时教学查房的步骤,每个人有不同的站位,各自站好后,范思道带的两个学生,一个实习的汇报病史,一个规培的充当住院医的角色,她自己则充当上级医师。
实习的小姑娘才来没几天,就被委派了这么个任务,据说是已经背了一天病历了,汇报起来还磕磕绊绊的,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病人就是他们组的,徐相悦对这个病人的一切信息,从现病史到最新的一次检查结果,全都了然于胸,所以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皱眉。
因为发现实习生报错了病人入院检查中一个很重要的指标。
但她随即立刻展开眉头。
人家只是来实习的,才来几天,况且这一批实习生五月份出校门,到现在才一个多月,临床思维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临时接到任务,她就是死记硬背的,背错哪里都很正常,甚至她能够将这么多内容,在这么多人面前背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没必要,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苛求太多。
实习生汇报完病历,规培生进行补充,徐相悦开始提问:“PCD的临床分类方法有两种,分别是什么?谁来说一下?”
一边问一边往旁边围在一起的学生看过去。
个个都低着头,生怕和她的目光有一丝一毫的触碰,都装作在思考,甚至还有人偷偷往别人后面退了半步,试图将自己藏起来。
啧啧啧,这些都是我们玩剩的啊孩子!
“李年同学,你来说一下。”她笑眯眯的点了那位想躲起来的学生的名字。
对方一愣,显然没料到徐相悦竟然能准确叫出她的名字来,因为她不是他们那一组的。
但被点到了,她也只能出来回答:“嗯……一种是Cardiff分类法,另一种是PACD分类法……”
虽然有些磕磕绊绊的,但比一点都答不上来强多了。
等把整套教学查房流程走完,外面的天都已经黑透了。
徐相悦这时才拍拍汇报病历的学生的肩膀,夸了她一句:“已经很好了,继续保持。”
回到办公室,见夏知年正一边哼歌一边写病历,就吐槽道:“不是,教学查房难道不该是你这个教秘该干的活吗?凭什么你这么潇洒,反倒是我累死累活饿着肚子去带教啊?”
夏知年一听立刻起身,拉着她胳膊,殷勤的让她坐下,嘿嘿笑道:“您辛苦了,这不是能者多劳么,辛苦您,要不这样,我请你喝奶茶,怎么样?”
徐相悦嘁了声,让学生去休息室把那袋面包提过来,再把自己的钥匙递过去,“去更衣室,我柜子里面还有一箱香蕉牛奶,提出来给同学们分分。”
“你晚饭吃什么,我帮你点。”夏知年接着道。
徐相悦摇摇头,一边往外掏手机,一边叹口气:“算了,不想吃,有面包有牛奶,对付一口得了。”
说到面包,夏知年就奇怪:“你买那么多面包做什么,打折?”
“不是我买的,我朋友点的,点到了梁槐景他女朋友的店,他女朋友不是我同学么,见是我的名字,就多送了不少。”
徐相悦解释着,打开手机,看到了闻度天还没黑那会儿发过来的消息。
立刻配合的回复:【刚才带教学查房去了。所以你签了什么大单?】
“你说的朋友不会又是35床吧?”夏知年问道。
徐相悦回完信息,抬头看他一眼,纠正道:“什么35床,他叫闻度,‘崔九堂前几度闻’的闻度,你不是知道他名字吗?”
夏知年眼睛一眨,心说这不是你先管人家叫35床的吗,怎么这会儿又介意起来了?
但他很识趣的没有真把这话说出口,点点头道:“行,是我说错了,所以你说的朋友是不是他?”
徐相悦点点头,见学生把东西提过来了,就问他:“你吃什么?拿破仑,还是千层蛋糕?”
“拿破仑。”夏知年立刻道,“这个一听就贵。”
徐相悦:“……”
她拿了一块抹茶千层,又拿了两片南瓜土司,再把那罐曲奇饼干拿出来,就将其他的递给学生:“吃点垫垫肚子再回去,虽说以后你们以后大概率都是会得胃病的,但能迟一点就迟一点吧。”
吃东西的时候,她看到闻度回复的信息。
闻度:【我将连载漫画的周边开发权授权给了FunnyToys,到时候会有IP角色盲盒上市,我送你一套[大笑]】
原来是这样,所以他说的大单,应该就是版权费?
徐相悦没有打听他版权费多少的想法,回了一个恭喜,再发一串烟花和礼物的表情包,就退出去看蒋思淮的信息。
她去带教学查房之前,将那五十块的红包,和温度的微博链接,一起转发给了蒋思淮,对方看完以后对她大大夸赞了一番闻度,夸他画得好看极了。
想了想,她把这番夸奖截图发给了闻度。
说实话,闻度看了十分高兴,表示这次出去采风,一定给她们带礼物。
徐相悦便顺口问他什么时候出发,他说是明天。
闻度:【早去早回嘛,不能离家太久。】
徐相悦失笑,习惯性的回了句一路平安。
再把最后一口吐司吃完,收拾东西,对夏知年说:“我下班了,这里就拜托你们了。”
“早点走吧,都那么晚了。”夏知年说着冲她摆摆手。
走出住院部大门,她仰头看着沉默的路灯,忽然想,她上一次旅行是什么时候?
半晌失笑着摇摇头,记不起来了,算了。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二合一)是徐相悦的那个……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容南其实是在容城东部,位于容江的东北角,之所以叫容南,据说是跟前清状元有关。
容南下辖七个镇,水果种植是整个县的支柱产业,六月正是荔枝芒果西瓜大量上市的时节,尤其荔枝,真是随处可见。
闻度的车刚进县城,就在路边见到一个奶奶,守着的三轮车上摆了一车荔枝,几个大姐围着车在挑选,一旁挂着牌子,“十元三斤”。
闻度透过车窗,看着荔枝颜色红得喜人,干脆靠边停车,下来和大姐们一起挑。
车子里的荔枝外表光滑,外壳呈深红色,颜色很浓,闻度说实话吃荔枝是一把好手,认荔枝品种那是马马虎虎,看了一会儿才问摊主:“奶奶,您这荔枝……是黑叶吗?”
黑叶和妃子笑一样,是很常见,也很平价的一个荔枝品种,至少在盛产荔枝的南方城市是这样。
老太太听了就点头是啊是啊的应,说这是她家自己种的,吃不完,才拖出来卖。
“小孩都吃不了多少,能卖多少就卖多少咯,卖剩下就晒起来做荔枝干了。”
边说边给他扭了一小丛,“尝尝嘛,尝尝不要钱。”
闻度连忙接住,跟她道谢,然后就站在车边开始剥荔枝。
老太太整理着被翻乱的荔枝,笑眯眯的问他是不是来旅游的,他说是,老太太就问:“你不上班呀?”
“我上班不用去单位,自己在家做的。”闻度回答道。
老太太哦了声,“这样也很好,可以多在家陪陪家里人,不像我家的小孩,都在外面打工,一年回不了几次,回来住个三四天就走了。”
“没想过让他们在本地工作吗?”闻度问道,将荔枝壳扔进放在一旁的垃圾桶。
老太太闻言立刻摇头:“县城哪有什么好工作,最少也要去市里,赚钱养家很辛苦的,要去大城市才有更多机会。”
闻度笑着应是,目光落在老人皱巴的脸上,从她浑浊的眼睛里看到认真和慈爱。
多少被勾起了心底对于父母的思念,但下一秒又觉得,早走也有早走的好处吧,至少遗照上的他们,可以永远帅气和美丽。
他在这里买了十块钱荔枝,老太太还给他多塞一点,嘱咐他不要一次吃太多,记得喝盐水或者凉茶,免得上火。
和
卖荔枝的老奶奶道别,闻度提着一兜子荔枝,直奔预定好的民宿。
民宿在出城后往东北方向再开十分钟左右的一个镇里,挨着镇中心幼儿园和菜市场,十分热闹,但后面不远处,却是大片大片的稻田。
热心的店主大姐向他介绍:“种的都是丝苗米,很好吃的,你回去的时候可以去村里问问人家卖不卖,带一点走。”
中午时分,太阳毒辣,民宿不提供餐饮,闻度只好出门觅食。
旁边就有一家米粉店,店主是一对老夫妻,中午时间客人不少,每个人面前都有一碗粉,边吃边说笑,声音很大,看样子都是熟人。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镇里人口的平均年龄就是偏大,一眼望去,店里的客人都有些年纪,头发花白的,而且基本是男性。
闻度在这热闹的人声里走进店里,跟老板要了一份瘦肉粉,还要了一份猪肉卷和卤牛肉的拼盘。
瘦肉粉很快就端了上来,汤很清,白色的河粉中间杂着厚薄均匀的瘦肉,还有几片青嫩的生菜,看起来十分清淡,可是一入口,就察觉滋味醇厚,是用大骨汤做的汤底,吃起来相当够味。
闻度吃了半碗粉,接着从旁边的辣椒罐里挖了一点黄灯笼椒,往汤粉里一拌,鲜辣的滋味立刻从舌尖蔓延开去,口腔里不断分泌出唾液,额头也一下就冒出汗来。
耳边是热闹的说话声,有人说一会儿去打麻将,应的人说不去,不想打麻将,打牌可以考虑考虑,闻度一边嗦粉,一边想这俩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玩?
粉刚吃完,饱嗝都还没打出来,隔壁突然就传来“咚”的一声,接着是桌椅倒地发出的刺耳声响,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惊呼:“老贾!老贾!”
闻度立即往那边望去,见一位大爷躺在了地上,面红耳赤,一副血压上头的模样,下意识便起身去帮忙。
“大爷怎么了?”他拿着手机,“我打120啊?”
“打打打!”一旁另一位大爷扭头叫人,“徐医生,徐医生你快帮忙看看老贾,他是不是中风啦?”
一阵手忙脚乱,所有人都围了过来,有人蹲在地上将倒地的大爷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病人的人中上有一个很清晰的指甲印,看样子刚被掐了人中,意识似乎回来了一点,虽然双目紧闭,但看起来焦躁不安,潮红从头脸一路蔓延到脖颈和锁骨以下。
闻度打完120的电话扭头,就看见病人像被煮过一样,听见那位徐医生说:“急性脑卒中啊,120打了吗?”
听到问120,闻度立刻应声:“打了,说马上就派车过来。”
徐医生这才发现,诶,还有个小伙子,就是面生,哪家的?哎,想不起来,先不管了。
他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正好,年轻人脚程快,你会不会开小毛驴啊?带我去拿个药怎么样?”
闻度一愣:“啊???”
叔叔您这么相信人的吗?都没见过的就让我带你去拿药,真不怕我半路把你绑了啊?
周围其他人竟然也没觉得哪里不对,而是关心,“要什么药,看看老刘这里有没有?”
“安宫牛黄丸,有吗?”徐医生一边回答,一边让人先把病人扶起来,“别在地上了,找个地方先让他躺下。”
“这个没有。”粉店老板摇摇头,让老伴去屋里拿张竹床。
闻度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被徐医生一把拽出了门,“快快快,你开车,我家就在隔壁,救人如救火啊!”
“老李!借你小毛驴给我!”
话音刚落,一位满头白发的大爷就丢过来一串钥匙,被徐医生一把抓住,塞进闻度手里。
一直到上了路,徐医生才问:“诶,小伙子你哪家的啊,我好像以前没见过你?”
闻度都无语了,一边腹诽叔你才发现啊,我要是个人贩子,你现在都被迷晕准备送去妙瓦底了,一边嗯了声,老实回答:“我来旅游的,今天才到容南呢。”
“哦,旅游的啊……”徐医生恍然大悟似的,“难怪我觉得你脸生,多谢帮忙啊……前面,前面那个路口进去就是我家了。”
闻度嘴角抽抽:“……应该的,这种情况谁见了都会帮忙的。”
“那是,世上还是好人多的啦。”徐医生扶着他肩膀,打听他,“你是从哪里来啊,怎么想到来容南的啊?”
“容城,休假了在周边逛逛,容南的荔枝有名嘛。”闻度回答道,在一户大铁门敞开,有工人在施工的人家门口停下车。
徐医生从车后座上下去,站在门口就仰头冲里面喊:“阿缨!阿缨!”
话音刚落,就见二楼阳台处出现一位中年女士,扶着阳台围栏同样扯着嗓子问:“怎么啦?”
“给我拿一下安宫牛黄丸,有用!”说完他立刻往屋里跑。
闻度也不好进人家家里,就在门口的三角梅树下等,一边还打量着周围的建筑。
和他去过的很多地方的新农村一样,水泥路通到家家户户的门口,宽敞整洁,小洋楼的样式都差不多,看上去整条村风格非常统一,连楼层高度都差不多,想来应该是本地统一规划而成的。
不过各家各户门口的装修倒不太一样,有的是两盆很高大的年桔树,有的种着福建茶或者三角梅,还有的干脆立了一对石狮子,楼房的外立面也各有各的装饰。
闻度看了两分钟不到,徐医生出来了,手里拿着个小锦盒,跨上车就说:“走走走,快点,别耽误时间。”
闻度被他催得下意识拧油门提速,越开越快,小电驴那个警报器滴滴直响。
“嗨呀……忘了拿头盔……”徐医生的声音背后传来,被风吹得呜呜的,闻度听了嘴角直抽。
他也不敢应声,生怕一不小心就出事,要是车翻到旁边的沟渠里,那要去医院的可就不止一个人了。
米粉店本来就离得不远,闻度车速又快,没一会儿就回到了门口。
车还没完全停稳,徐医生就跳下了车,车后座一晃,吓得闻度心都快跳出了喉咙。
太危险了,徐医生看着岁数也不小了,万一摔一跤,摔出个骨折来,什么时候才能好?而且,他怎么跟对方家里人交代?
闻度说实话,他是真的后怕。
等他缓过神,停好车进店,把车钥匙还给车主,徐医生都已经给病人喂好安宫牛黄丸了。
紧接着,一阵救护车的汽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大家一面帮忙将病人送上救护车,一边七嘴八舌的说话:“通知他家里人没有?”
“跟他老婆说了。”
“哎呀你很他老婆说有什么用,她什么都不敢做决定的,村委让签个字她都非要等老贾拿主意,叫他儿子啊!”
“谁有他儿子电话?我打一个。”
“我有我有……”
大家都很热心,但现场确实乱七八糟的,闻度就见徐医生露出了无语又牙疼的表情。
“好啦好啦,我先跟着过去,等小贾来了,你们就让他带齐证件立刻到医院去。”
他说完跟着上了救护车,闻度看着他上车的时候扶着膝盖,动作有点滞缓,头发也已经白了一半,突然觉得,这种事也不该让一个老人独自去处理。
于是上前一步问道:“叔叔,还要我帮忙吗?”
徐医生似乎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帮忙,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笑道:“那当然好啦,你有时间吗?有时间快上来一起去搭把手。”
闻度就这么跟着一块儿去了医院,帮忙排队缴费,又帮忙推病人去做CT,检查都做完了,病人的儿子才姗姗来迟。
还是一副刚睡醒没多久的样子,脸上还有印子,闻度见了既震惊,又纳闷。
不是,你爹都脑出血了,你居然还能睡得着?
可徐医生都没说什么,只问他证件带来没有,然后让他赶紧去看他爸,他们就先回去了。
于是闻度也不好多说,跟着徐医
生就出了医院。
徐医生叫了辆车,上车以后,才跟他说:“小贾指定昨天上的夜班,他们家也不容易,小贾妈身体不好,人也胆小没主意,出去做工是不行的,说不定会被骗,他家里又还有个脑子不太清楚的大哥,一家四口就是靠父子俩,老贾帮人做点临时工,小贾在厂里三班倒,好歹前年他结了婚,今年媳妇又怀了孕,眼看着日子一天好过一天,这突然又倒下,唉。”
他叹口气,摇摇头,“麻绳都挑细处断。”
闻度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对方会是那样一副神态。
他忍不住问:“您说的他大哥脑子不太清楚,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器质性病变,天生的。”徐医生指指自己的太阳穴。
闻度闻言也忍不住叹口气,“确实是够难的。”
回到米粉店门口,大家还都在,主要是为了听消息,听徐医生说送去得还算及时,能做的都做了,这才放心散场。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三四点,闻度打算回民宿休息一会儿。
可人还没走,就被徐医生抓住:“别走别走,上家里去坐坐嘛,来者都是客。而且今天多亏了你,我不会开小毛驴,那群人又无头苍蝇一样,幸好你帮了忙。”
闻度一愣,啊了声,“您不怕我是坏人啊?”
徐医生笑笑:“我以前当医生的,见过的人还算多吧,什么样的是坏人,什么样的是好人,什么样的是坏人装好人,什么样的是好人装坏人,我还是能分得清的。”
闻度都听晕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但您真是太客气了,真的不用,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那就当是来旅游的,我要展现我们容南人民的热情好客。”徐医生拉着他不让走,“你不是说我们这边荔枝有名吗,巧了,我家种不少的,走啊,请你吃荔枝。”
盛情难却,闻度到底是跟着去了。
路上徐医生才想起来:“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姓闻,新闻的闻。”闻度回答道,“单名一个度字,温度的度。”
反倒是徐医生说起了他最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诗,“‘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这名字好听,也应景啊,这也算是好风景吧?”
说着一指眼前的稻田,笑吟吟道:“多好看,就快要有新米吃咯。”
闻度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看见大片稻浪,风一吹,晃悠悠的舞动起来。
一种安宁的感觉瞬间从心底升起。
去到徐医生家,先跟他爱人打招呼,“你就叫章阿姨,立早章。”
接着又跟爱人介绍他,说刚才帮了大忙,还跟到医院去,不然他一个人可推不动老贾,如何如何。
“是吧?多亏你了,快坐快坐,先喝口水歇歇,晚上在家一起吃饭吧?”
一面说一面张罗着给他泡茶。
闻度连忙道谢,和徐医生一起坐下,抬头就看见他身后墙上挂着的全家福。
刚仔细看了一眼,就瞬间愣住。
嘶,他光想着“徐”是个寻常姓氏,可完全没想过,会是徐相悦的那个“徐”啊!
—————
徐家一楼客厅的墙上,挂着不少装饰品,除了风景画,就是家庭成员的照片。
其中最大的一幅,是一张全家福。
照片里徐医生和爱人分别坐在一位老人左右,后面站着三个孩子,巧了,三个孩子闻度都见过。
就在儿童节那天的游乐园,他还带刚变声的小朋友玩了一天,一起吃了饭呢。
徐相悦站在中间,正好是老太太背后,红色的毛呢大衣半扎的头发,脑后的蝴蝶结还露出一点来,看上去真的很衬照片里明显是过年布置的环境。
她脸上的笑容温和,眉头舒展,眉骨之下的眼眸乌黑水润,眼尾微微上翘,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一家人看着也很和谐,她的姐姐还挽着她的胳膊,要不是事先就得知,闻度绝对不会想到这是一个重组家庭。
只会想,两个女儿和小儿子看着就相差很多,看着怪像追生儿子的。
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墙,徐医生也回头看了一眼,问道:“你在看照片啊?”
问完也不等他应声,就站起来,指着照片上人给他介绍:“这个是我大女儿,是个插画师,这个是我二女儿,跟我一样是医生,小儿子刚读初中。”
最后指指老太太,又指指自己和徐相悦,“一二三,到我女儿这一辈,我们家就是三代从医了,还都是外科系统的。”
按理说闻度这个时候应该回一句医生世家,到话到嘴边,鬼使神差般的,变成了:“叔叔,其实我认识徐相悦的。”
徐医生先是哦了声,随即一愣:“嘎?你是说……你认识我们家阿悦啊?”
见他点头,徐医生看他的目光瞬间就变得有些警惕,没有刚才那么慈善和蔼了。
“真的啊?你们怎么认识的?”
“高中同学。”闻度顶着对方变得打量的目光,老实回答,“高中毕业以后就没联络过,最近我住院做手术,刚好在他们科,就联系上了。”
徐医生眨眨眼,想到女儿的科室,那可是肛肠科!
肛肠科什么多?稀奇古怪的事和病人多!
“那个……叔叔知道不该打听你的隐私,但是……”徐彬纠结了一下,还是问道,“叔叔就是有点好奇,你怎么不舒服啊,这么严重,到了要去住院的地步?”
闻度也眨眨眼,好熟悉的语气,是在试探我吧?
他下意识就绷直脊背,认真的如实回答:“混合痔,有点严重,冯主任就让我住院手术了,别的都没什么。”
徐彬下意识松口气,“还好还好,这都是小事,问题不大,不影响以后。”
说完他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不是,他管这些做什么?又不关他事!
闻度闻言也松口气,连连点头应是。
之后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本来俩人还聊得好好的,结果一发现他们之间还有徐相悦这个“共友”,气氛就莫名变得微妙起来。
搞得闻度心里非常忐忑,暗想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提起认识徐相悦这事。
但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只能希望这种尴尬赶紧过去。
好在这种冲击是有时限的,徐彬很快就反应过来,女儿跟面前这位年轻人只是同学,对方和自己也只是偶遇,一切都是巧合,不存在什么巧合太多就如何如何的情况。
于是他的态度也跟着恢复正常,招呼闻度喝茶,笑眯眯道:“看来我们也勉强算是自家人了,我就说嘛,人和人之间都是讲缘分的,你看,今天我们就见到面了,你还帮了那么大的忙。”
闻度到底是还年轻,情绪管理没那么老道,闻言一边双手接过茶杯,一边谦虚道:“没有没有,没帮什么,叔叔您谬赞了。”
徐彬问他和徐相悦是什么时候的同学,听他说是高中,就问他后来学了什么专业,得知他从农学到艺术,还惊讶跨度之大。
再等他知道闻度的工作,就更惊讶了,“那你和阿悦她姐姐,就是同行了。”
“是,我这两天去复诊,听她说起才知道,真是巧合。”闻度笑着应道,“我还说等我回去,拿一本另一位老师亲笔签名的书给她,可以送她姐姐,也算是送给合适的人了。”
徐彬笑着点点头,“还是你们这一代好啊,选择比我们以前多多了。”
闻度一面应是,一面
心里纳闷,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很无奈很遗憾似的?
但也不好意思深问,只笑着能徐彬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坐着干聊也没话题,徐彬想起来要带他去看荔枝,就兴致勃勃的道:“走,我带你去摘荔枝,你今年吃没吃过挂绿?”
闻度对这个品种倒是熟悉,毕竟名声在外,而且每年都会尝尝鲜。
但他摇摇头:“还没有,今年妃子笑倒是吃过了,上午进城的时候,还买了点黑叶。”
“那你今天有口福咯。”徐彬笑呵呵的,满脸都是带着得意的那种高兴,“家里的挂绿和白糖罂可以吃了,请你尝鲜,你可是第一个吃到的。”
他冲闻度眨眨眼,“你章阿姨都还没吃,她怕吃多了上火。”
闻度失笑,“我也怕,但我可以喝凉茶。”
“好孩子。”徐彬拍拍他肩膀,“阿悦就不敢,她怕喝凉茶,宁可忍着不舒服。”
“是么?没看出来。”闻度这次是真的惊讶,徐相悦那副不管做什么我都会做到最好的性子,难道不该是最不怕吃苦的吗?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阿悦是很好,但也不是完美无缺。”徐彬笑呵呵的,带他往外走。
不难听出他语气里的骄傲,闻度想到徐相悦说的那些话,父母离婚了,他们只是不再是夫妻,但却仍然是她的父母。
原来他们真的给了她足够的爱。
但为人父母本来就该如此。
“你们干嘛去啊?”章澜缨这时追了出来问道。
“我带小闻去摘点荔枝,孩子难得来一趟,不得替阿悦招待好她同学么。”徐彬应道,他刚才去拿工具的时候,已经跟妻子说了闻度和徐相悦的关系。
章澜缨听了就说:“那你们回来的时候,在村尾那家熟食店那里,斩点料回来,我们加个菜。”
徐彬头也不回的抬手:“OK,收到。”
“你别去太久,天快黑了,早点回来。”章澜缨又嘱咐,“荔枝可以明天摘,小闻明天还在这边吗?”
“在的,我打算在这边多待几天。”闻度忙回答道。
章澜缨就笑眯眯的道:“那明天还来家里吃饭。”
闻度应好,“那我来帮您和叔叔摘荔枝?”
“行行,哎呀,你要干活我也不拦你。”章澜缨有些无奈,冲他摆摆手。
走到外面了,徐彬才跟他笑着揶揄:“看来是年纪上来了,越来越唠叨,相亭都快受不了了。”
闻度失笑,可不敢附和这种话。
但却不难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夫妻俩的感情十分和睦。
他一时心情有些复杂,明知道感情的事无法勉强,夫妻之间总是吵架,遭殃的一定是孩子,还不如分开,各得清净和自由,可是……
话又说回来,哪个孩子会不希望自己的亲生父母一直都在呢?
可原本独属于徐相悦的母爱和父爱,却因此要分出去,他们有更需要照顾的幼小的孩子,她怎么办?
还在别人都会跟父母撒娇的年纪,她就得学会接受父母另有家庭、自己夹在中间好像那边都不靠这个事实吗?
——他当然知道徐相悦不是什么小可怜,但这和他为她感到难过不冲突。
他们俩一直走,离远处的山似乎越来越近,到了村尾,穿过马路,再走过田埂,就进了一大片果树林。
是有围墙隔开的,各家的果树都不混淆,林子里盖了房子,是养蜂人的住处。
徐彬向他介绍:“每年荔枝花开的时候,就会有养蜂的人过来,交点租金给村委,就可以在这里住到这些树开始挂果,那一批蜂蜜就是荔枝蜜,味道很好的,晚上给你冲点喝喝就知道了。”
闻度诶的应了声,挑着空箩筐跟他一直走,终于在靠溪边的一处果园停下。
“到了。”
待徐彬开门,推门进去,就看见郁郁葱葱的果树,枝头硕果累累,红艳的荔枝像在不停散发着甜蜜,偶尔还能见到有蜜蜂停留。
“这边是荔枝,那边是龙眼,后面还有一棵芒果树和几棵香蕉树,阿悦他们喜欢吃嘛,就种一点,没几棵,多了我们也管不过来,也吃不完。”
徐彬挑了棵合适的树停下来,一边教他怎么摘,一边跟他说起村里的农业发展。
什么无水不长树无光不结果,水分光照修剪施肥,哪个品种多久能挂果,哪个品种的果子更甜,诸如此类,这些已经远离闻度的生活很久的知识点,突然间在脑海一起涌现,让他仿佛回到了本科时跟着师兄师姐种地的日子。
挂绿之所以叫挂绿,是因为果皮的红色中有一片片绿色,看起来就像还没完全成熟似的,但其实一闻就知道,那股浓郁的清香非常诱人。
徐彬摘了一串,和闻度站在树下分着吃,果肉质地细腻润滑,拿在手里晶莹剔透,吃下去就会发现汁水的丰富,甜蜜的味道中全是荔枝独特的清香。
“好吃吧?这可是今年第一批挂绿。”徐彬有些得意的道。
闻度连连点头,问他:“您这荔枝,都是自家人吃么?”
“基本是。”徐彬笑眯眯的问他,“你想做什么?”
闻度一脸老实的应:“想跟您采购一点,回去送朋友。”
徐彬哈哈一笑,答应了,“放心,村里还有其他人有,你就买个几十斤的,容易。”
“我听您说白糖罂也可以吃了?”闻度继续眨眨眼。
徐彬失笑,让他先自己吃饱,带走的事好说。
这就是答应了,闻度道了声谢,按着他教的摘起荔枝来。
一直到晚上八九点,他才从徐家告辞离开,慢悠悠的走在回民宿的路上。
周围很安静,沿路可见点点灯火,还有蛙鸣和蝉鸣交错,他仰头看着天空,觉得似乎比在容城看到的也要干净清晰一点。
回忆一天的经历,他觉得丰富到必须找个人聊聊,已经属于不吐不快了。
第一个想起的人就是徐相悦,没办法,今天的大部分事都和她有关。
再者他也有些好奇,不知道徐相悦知道他去了她家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惊讶?好奇?还是表示排斥和不悦?
心里有两个小人在吵架。
“你没有经过别人允许就拜访别人家,很失礼哦。”
“我又不是故意的,巧合懂不懂,说明这是我们的缘分。”
“呐,人呢,最要紧是摆正位置,嘴巴要严,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通常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可是……我真的很好奇……”
最终好奇心战胜了担忧,这个电话顺利拨了出去。
是语音通话邀请,徐相悦没过多久就接通,喂了声,问他:“有事?”
“没什么,就是……”闻度支吾两秒,问道,“你知道我现在在哪儿吗?”
他其实做好了要被徐相悦吐槽的准备,但没想到徐相悦只是哦了声。
“你问这个……”她顿了顿,闻度的心往上一提,“这是从我爸家出来了?”
闻度一愣:“……你知道?”
“知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徐相悦哼了一声,语气调侃,“我同学去家里玩了,家长告诉我一声,很正常啊,不应该?”
“当然不是。”闻度立刻应了一句,应完才猛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你刚才说的是……你爸家?”
徐相悦嗯了声,“就是我爸家,没说错。”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二合一)闻度,我和你不……
“为什么这么说?你爸家不是你家吗?”闻度对徐相悦的这个说法感到疑惑和诧异。
“你老家不就是在容南的么?”
徐相悦嗯了声,声音懒洋洋的,“是在容南,但不是在你去的那个镇。”
闻度听到那边传来走路的声音,她继续道:“其实离得也不远,不过只有过年和清明需要祭祖的时候才会回去了。”
“你现在在的地方,其实是我的继母章澜缨女士的老家。”徐相悦将水杯放到饮水机出水口,摁下出水开关,“我爸退休以后,就和章阿姨回了她老家生活,反正离得也不远,饮食习惯风土人情都差不多,也不用担心会不习惯了。”
“为什么不是回你们老家,而是去章阿姨娘家?”闻度觉得奇怪,问完又觉得自己的话有歧义,忙补充,“我的意思是,比较常见的是回男方老家而不是女方老家,尤其你们两边还离得这么近。”
“我想想……据说是跟宅基地有关?”徐相悦回忆了一下,从
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扒拉出来徐彬当时的解释,“章阿姨是独生女,和我姐爸爸结婚的时候,为了宅基地就没有迁户口,后来和我爸结婚,那边老人有一次提出让章阿姨以后回去住,如果不回,那也不要回我们老家住,就一直住在容城,偶尔回去露个脸,集体活动捐点款。”
因为老人不在以后,如果章澜缨既不在村里生活,也没有在各种集体活动时履行义务有所表示,村委以后是要把这块地收回去的。
老人当然不想自己的宅基地被收走,那样女儿就真的无家可归了——在他们的认知里,容城的房子再好,也不如村里是自己的根。
“当时话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说到了章阿姨没有兄弟帮衬,所以村里有些人就瞧不起他们家,后来章阿姨只有我姐一个女儿,也被人背地里蛐蛐,现在一定要响应政策,生个儿子才行吧啦吧啦,又说我和我姐,那样以后才能有兄弟撑腰吧啦吧啦。”
徐相悦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很不屑的嗤了声。
“我亲姥姥姥爷,容容的爷爷奶奶,可都没说过这样的话,一直都说的是要靠自己。”
况且话又说回来,真要给女儿撑腰,难道不是爹妈该做的事?为什么要推给兄弟?
“为什么非得是兄弟,我姐妹不行吗?”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徐相悦想起还是忍不住吐槽。
闻度静静听着她说话,越走越慢,好像只要走得慢了,这通电话就不会结束似的。
“老人家重男轻女啊,叔叔和章阿姨知道么?”他问道。
“知道,只是到底是长辈,让我别计较。”徐相悦叹气,“没办法,别说老人了,有些年轻人都这德性。”
闻度哼的轻笑一声:“那这些事,你妈妈知道吗?”
“也知道。”徐相悦失笑,“打电话把我爸骂了一顿,说少让我听这些九不搭八的话,如果不能处理好后丈母娘家和女儿之间的关系,那就是他的问题。”
谢温玉倒不觉得章澜缨的父母有什么问题,一辈子在村里的老人家,见的就是那些事,连女孩子不结婚男孩子不娶妻都觉得是不正常的,宗族,传宗接代,在他们看来,就是人生大事。
但他们是他们,囿于时代与见识,她反正绝不允许徐相悦受到这种思想的影响。
“也是那段时间,我在家里住着也不太开心,家里突然多了个不熟的人,这个人还是我法律意义上、现实生活里的长辈,客客气气的对我,我觉得很别扭。”
闻度可以想象这个重组家庭在那段时间的气氛有多怪。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生怕触到哪个人的霉头,正因每个人都不是坏人,都尽量想要和另一方和平共处。
“后来呢,怎么解决这个问题?”闻度有些好奇,毕竟她现在和继姐的关系很不错。
“章阿姨到孕晚期了嘛,我和我姐又要上学,各种不方便,奶奶就把我们接回去了。”徐相悦舒口气,笑道,“回奶奶家以后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天地,“觉得自己终于解放了!”
“那你姐姐呢,也习惯吗?”闻度继续好奇。
“当时年纪小没察觉,后来大了再去想,她的不安应该是我的数倍。”徐相悦的声音低了回去,还叹口气,“不管在哪里,都不是她熟悉的家了。”
叶晴光后来做了多少心理建设,费了多少努力,才终于能融入她们祖孙之间,徐相悦不清楚,也想象不到,只是换位思考以后,大概能感受到她当时的孤立无援。
“都过去了。”闻度察觉她的情绪开始低落,立刻转移她的注意力,“我今天在你、你爸家吃饭,发现你弟弟不在,是住校了?”
“是啊,他读私立的。”徐相悦啧了声,“现在的小孩太卷了,学习难度和强度,远超我们当年。”
闻度笑了声:“其实我们也是在尾巴上,再迟一点……”
“就考不上大学了。”徐相悦不等他说完就接话。
闻度一噎:“……不至于不至于,别人我不清楚,但我和你当年的分数,好歹也是能上清北的,真不至于没有大学读。”
徐相悦哈哈笑了两声,清脆又轻快,闻度不自觉的跟着翘起嘴角。
心想这好笑吗?不好笑吧?但是她笑得很高兴,那就是好笑的。嗯,我真是个平平无奇的语言小天才。
“所以你当初为什么放弃清北,要去学农呢?”徐相悦笑完了问道。
“申大是我父母的母校。”闻度回答道,“至于学农……当时我好像看了什么,以为学农就是会去观察植物,就像现在……”
他停下来,站在可以看见黑夜里的土地,可以听到蝉鸣蛙叫的路边,静静等了十几秒,然后问徐相悦:“你能感受到吗?这种和自然离得很近的氛围,那个时候我觉得浪漫极了,以为自己以后可以在禾下乘凉,做一个很美的梦。”
徐相悦听了一囧:“不是……以你家的条件,你爸难道没有给你讲讲农学该学什么,没带你去学校走走?”
别人家的孩子,也许是因为没有了解的渠道,父母也不懂,所以消息闭塞,选的专业以为很棒但其实并不适合自己,但以闻度的家境,不应该啊?
闻度有些不好意思:“都知道的,但是觉得家长嘛,都是会吓唬小孩的,肯定是夸大其词,所以没信。”
结果就是真的要去种地,还得看着,别让自己的期末作业成绩被摘了,这就老实了。
果然,有些路还是要自己走,有些苦还是要自己吃,不然是不会相信的。
徐相悦评价这是:“你这就叫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心不死。”
“我们练铁头功的是这样的。”闻度也忍不住吐槽自己,说完还叹了口气笑出声来,问她,“难道你是做好准备才选的专业?”
徐相悦说那当然了,“我填报志愿之前,分别去我爸我妈和我奶奶的门诊和病房各待了一天,爷爷不在临床,但也带我去看了实验室,找他学生让我去病理室跟了一天班,最后问我,你确定要吃这份苦吗?”
她当然要吃,人生来到处都是苦头等着吃,不是在这里吃,就是在那里吃,明里暗里都是坑,她为什么不干脆挑一个一开始就能吃明白的呢?
闻度听了十分震惊:“啊???”
啊完就没动静了,疑似因为过于震惊而哑口无言。
徐相悦坐在落地窗前的摇椅上,晃悠两下,看着外面夜空中星星点点的霓虹灯影,还有玻璃上倒映的自己,耳边除了隐约的蝉鸣,还有不太明显的呼吸声。
她听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困了。
于是谈兴骤减,先将到了唇边的哈欠忍回去,接着喂了声:“闻度你还在吗?不在我挂了。”
闻度立刻回神,下意识提高音量应了声:“在!”
徐相悦反而被他吓了一跳,瞌睡立刻就跑了,半晌才啧了声。
随后声音温和的表达不满:“……我听力又没问题,你别这么大声。”
闻度说了声抱歉,解释道:“我主要是没想到……了解得这么清楚,不会觉得害怕,或者少了一些挑战性吗?我一直都觉得,挑战未知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那你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和探索欲还很旺盛,挺好的。”徐相悦应了一句,觉得这个问题可以到此为止了。
但刚要找机会挂电话,就忽然想到自己对闻度在某些方面的猜度,于是忍不住多解释了几句:“我和你不一样,闻度。”
“我更喜欢确定的东西,这件事可以很难做成功,这个东西可以很难得到,但我需要知道怎么样才能做到,我会衡量自己
的能力,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还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这种代价是什么,我能不能接受,如果不能接受,那么这件事我必须做成吗?这个东西我必须得到吗?如果是,那我得想想办法,让代价尽可能小,如果不是,那我就省得折腾了。”
所以她永远不会后悔,可以接受任何结果,因为在迈出第一步之前,她就已经再三衡量,确认这是出自于自己本心的决定。
她也不觉得自己会失败,那都是经验啊,所以她要么成功,要么学到东西,无需后悔。
“我不太喜欢生活中出现太多的不确定,说好听点叫挑战,说难听点那全是地/雷。”徐相悦语气认真,“我的工作本身就是这样的性质,充满了未知和挑战,我很喜欢,因为我可以从中获得知识取得进步,但是生活不是,生活里的挑战只会消耗我本就剩得不多的精力,会让我觉得很累。”
所以,“闻度,我和你不一样。”
她重复了一遍开始长篇大论之前的那句话,似乎比第一遍时更加认真。
闻度听出了在期末课堂上听老师划重点时才有的那种强调,仿佛她正拿着板擦在疯狂敲黑板:“这是重点!要考的!”
似乎充满了暗示,但要是仔细追究,她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但这不妨碍闻度瞬间冷汗直冒,她是看出什么了吗?是不是在点我?
这种情绪一旦出现,闻度就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跟徐相悦闲聊,原来的话题没说完也不管了。
他沉默好半晌,才回了一句:“其实有一点我们是一样的,就是……”
他顿了顿,重新组织了一下脑海里有些凌乱的语句,“如果一件事,在我明确自己想要做成的情况下,我也会再三考虑,而不是一时兴起。”
我所做的一切事情,也都是出于本心。
徐相悦听了眨眨眼,一时没吭声。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闻度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顿了两秒,语气变成询问:“那如果这种未知,不会影响你的本就确定的生活,连挑战都算不上,你愿意接受吗?”
徐相悦眉头一挑,声音里突然出现了一抹笑意:“你确定这不是服从性测试或者温水煮青蛙吗?”
先用不会让人心累的未知一点一点蚕食我的底线,等我习惯以后,你就可以开始肆意妄为。
然后有一天,就会出现让我时刻提心吊胆的不确定事项,是这样吗?
闻度大概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应道:“当然不是,也有可能是……我的朋友以前捡过一只猫,没有带回家,而是散养在我家书店,一开始它只敢在一楼活动,发现环境安全以后,才开始上二楼。”
“新到一个地方,肯定要查探一下环境,明确自己可以活动的范围有多大,我认为这是动物的本能,你说呢?”
好一个动物的本能,徐相悦嗤的笑了声,忍俊不禁的嗯了一下。
“现在已经快晚上十点了,动物的本能是天黑了就要睡觉,你应该也赞同吧?”
闻度笑起来,整个人放松不少,“当然,那就……你早点休息?”
“你也是。”徐相悦的声音里还有笑意,顿了顿又说,“我爸说明天带你去摘荔枝,提前祝你吃得愉快。”
闻度应了声好,挂电话前最后一秒,还是没忍住,说了声:“晚安。”
徐相悦那头突然变得很安静,闻度正要拿开手机看一眼是不是已经挂断,就听见她嗯了一声。
“晚安。”
—————
在容南的第一个夜晚,闻度原本以为自己会睡得很好,因为他从不认床。
但事实就是,他睡得很一般,翻来覆去的,总觉得哪个姿势都不对劲,一阵心浮气躁,半夜还坐起来发了半天呆。
什么都没想,也想不起什么来,就这么静静坐着,直到外面夜色越来越浓,突然传来一声鸡鸣,他真正的睡意终于姗姗来迟。
睡醒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他看了一眼手机,准备再睡会儿,反正还不到吃午饭的时间。
刚闭上眼就想到,好家伙,他答应了今天要去徐家的,还和徐彬约了九点,可是这都几点了?!
意识在一秒之内恢复清醒,闻度几乎是直接从床上跳起来的,匆匆忙忙洗漱完下楼,在民宿对面的药店门口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往徐家走。
他像以前上学快要迟到时那样,腿都快蹬冒烟了,发挥出最快的速度,终于在十分钟之内,进了通往徐家的那条小路。
这时他还不忘调整一下车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慌张冒失。
到徐家门口时,正好看见章澜缨在门口打扫卫生,忙叫了声阿姨好,停好车就要去帮忙。
“不用不用,我马上就扫完了。”章澜缨连忙拦住他。
闻度哦了声,见她要将垃圾倒进一旁的麻袋,连忙过去帮忙将麻袋撑开。
这才问道:“我看有涂料桶,家里最近是在装修么?”
“趁天气好,刷一下房子的墙,亮堂点,修补一下养鸡的房子。”章澜缨笑眯眯的应道。
“家里自己养了鸡啊?”闻度接着问道,帮忙将装垃圾的麻袋提到门口的大垃圾桶扔掉。
章澜缨笑着说是,“在农村就这点好,养鸡养鸭方便,自家养自家吃,最新鲜的了。”
“容城都买不到现杀的鸡鸭了。”闻度点点头,随口接话。
章澜缨以前也是在容城住的,比他记忆清晰多了,“早年也有的,后来才没有,所以现在很多人爱去吃农庄嘛,最好农庄里面就自己养有鸡,就能吃到最新鲜的啦,鸡有鸡味才行。”
闻度笑着应是,说自己以前有一天请人吃饭,中午是在离城很远的郊区一家农庄吃的,最好吃的是五指毛桃蒸鸡,能吃出鸡肉本身的鲜甜味来,晚上是在市中心一家好评很多的店吃的,招牌是鸡火锅,说是当天宰杀运来的鲜鸡,但却还是能吃出一点冰鲜鸡的味道。
“它不冰起来会坏嘛。”章澜缨笑眯眯的应道,将手里提的建筑垃圾交给他,看他一下就扔进垃圾桶里了,就夸说,“还是你们年轻人好,能吃能睡,有力气。”
闻度刚想谦虚两句,就听她接着问:“吃早餐没有?”
闻度眨眨眼,不知道要不要糊弄过去,就见她转头过来看着自己,笑着问:“是不是昨天睡太晚了?”
“……有点睡不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承认,“没看见叔叔,所以他已经去果园了么?”
“那没有,他去村医务室帮忙了。”章澜缨解释,“你们昨天说九点嘛,但是九点的时候你还没来,书记来找老徐,说今天县医院有人过来义诊,怕忙不过来,想让老徐去帮忙,老徐就说你还没来肯定是睡过头了,他先去看看,等你来了再去果园,反正荔枝不着急。”
闻度不由得有些脸红,没有按时赴约确实是他的错。
“所以你肚子饿不饿啊?先吃点垫垫肚子,中午我们去吃农家乐。”章澜缨笑眯眯的,也不等他答应,进门就往厨房走,没一会儿就端出来一盘煎饺。
“快来,吃点东西。”她朝闻度招手,碎碎念道,“不吃早餐可不好,你们小孩都这样,阿悦这样,囡囡这样,相亭也这样,老了你们就知道咯。”
闻度不知道囡囡是谁,但从她的话里猜,应该是徐相悦的姐姐。
他应了声,接过她搬来的椅子,坐在门口端着盘子吃煎饺,章澜缨和他排排坐,膝盖上放着一个篮子在剥花生,说下午煮花生甜汤,等他们摘完荔枝就回来吃。
三鲜馅的煎饺,一只就有半个手掌大,闻度两口才能吃掉一个,一边吃一边听她说话,边听边点头。
才刚吃完,章澜缨就给他递了一杯豆浆,说是去村里做豆腐那家人那里买的,大锅煮出来的豆浆,只加了白砂糖,原汁原味,味道很好。
接过尚且温热的豆浆那一瞬间,闻度突然想,如果他的妈妈还在,是不是也会变得这么絮叨,会在琐细里藏着一点一滴的温情和关切。
他趁豆浆还没喝完,拍了一张有些发糊的照片发给徐相悦。
闻度:【早上好!用你阿姨给的豆浆开启元气满满的一天!】
徐相悦这时刚结束一台手术洗完手,赶着
去休息室找电脑开术后医嘱,手机响了一声,还以为是工作群的信息,结果就看到这?
当即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吃吃喝喝度假就算了,还炫耀给我看,合适吗:)
她一边走一边给他回信息:【早上好!用吻合器痔上黏膜环切术开启站到腰椎间盘突出发作的一天!】
闻度:“……”
真是奇怪,明明和他句式差不多,连标点符号都用得一模一样,但偏偏就是能表达出截然不同的感情色彩。
他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Q版徐相悦,捧着手机绷着脸,嘴巴抿得鼓鼓的,气咻咻的跟他说,闻度,我们不一样!
嗯,当然不一样了,你上班,我度假,怎么能一样呢?
“喝完啦?那我们走吧,去义诊那里看看。”章澜缨的声音这时从身后传来。
闻度赶紧应了声,回头一看,见她手里还端着一个大汤锅,不由得一愣:“还要带什么东西去吗?”
“要啊,带一些绿豆汤过去。”章澜缨解释,这是村里的惯例,每次有义诊队宣讲队下来的时候,有心的人家会送些吃喝过去慰劳一下。
“来的都是年轻人,休息天也不休息,辛苦下乡,我们送点喝的也应该。”章澜缨说着把锅放到电动车前面的脚踏上,继续道,“本来我想提一箱王老吉去算了,又想起来冰箱里绿豆再不吃可能要坏,干脆煮了绿豆汤,给你们留了一点,下午去摘荔枝就带上。”
天气还没到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但白天的太阳很大,人在太阳底下很快就满头大汗,闻度连忙道:“阿姨,我来开车吧?”
“好好,你来开。”章澜缨回屋拿了一条一次性碗,还拿了顶草帽盖到闻度头上,这才上车给他指路。
沿着门口的水泥路一直往村尾方向开,在一个岔路口拐弯,走一段再次拐弯,没多久就看见一株巨大的榕树,章澜缨介绍说这里是榕树头村民广场,平时有什么活动都是在这里办的,旁边那排两层小楼就是村委。
榕树下正支着红顶的帐篷,不少人在排队,到处都是热闹的人声,闻度在宣传栏旁边的车位停好车,端着大汤锅跟在章澜缨身后往人群里走。
很快就有人发现他们,一个阿姨问章澜缨:“阿缨啊,这个小帅哥是谁啊,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家亲戚啊?”
“阿悦的同学,过来度假,碰巧遇到了。”章澜缨解释着,让闻度把汤锅在石凳上放下,准备找书记来问问怎么分。
对方听了她的回答却是一愣:“阿悦?阿悦是哪个?你女儿不是叫晴光吗?”
闻度一听这话就知道,对方不记得,或者不认识徐相悦。
他下意识的看向章澜缨,想看看她怎么回答。
章澜缨淡定的解释道:“阿悦是我二女啊,读书很厉害那个。”
对方哦了声:“你家老徐跟前头那个生的。”
说完上下打量一下闻度,话题就扯到他身上了,“小伙子长得帅气哦,什么同学,其实是男朋友吧?你家是不是要摆喜酒了?”
说到这里还啧了声,一脸肉痛的表情,虽然也不知道关她什么事。
闻度一愣,刚要否认,就被章澜缨拉了一把,“你不要胡说,我们家阿悦还没有对象的,人家小闻和她清清白白,就是同学,你家阿颖没有男同学吗?看到个男同学就是对象,你这叫造谣。”
对方见她不高兴了,立刻就说哎哟我随口说说,你看你还当真了,云云。
“你当着老徐的面说啊,看他当不当真,他不当真我就不当真。”章澜缨立刻顶回去,说完拍拍闻度胳膊,温声让他去找徐彬过来。
闻度二话不说扭头就走,他也很讨厌对方说的话,还有说这些话时的语气和表情,对徐相悦极为不尊重。
徐彬这会儿正在帮忙给村民量血压,一边量一边跟来义诊的县医院的医生讲急性胆囊炎的病人怎么处理,抬头看见他,就打声招呼:“来啦?等会儿,马上就好。”
闻度点点头,绕到他身后去,听他对面前的村民道:“你这个血压怎么还是这么高?早上吃药没有,上次你去医院开回来的药,有没有每天按时吃?”
对方嘿嘿笑,不吭声,一看就是心虚,徐彬哼的笑了声。
“难怪你儿媳妇不让你去带大孙,带小孩气人的事那么多,谁知道你气着气着会不会突然脑溢血发作?到时候还得给你治病,还得被你儿子埋怨,我要是你儿媳妇我也不愿意担这风险。”
对方一听这话就有些急眼,眼睛一瞪就要反驳,徐彬没给他机会,继续道:“喏,昨天老贾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吧?现在还没脱离危险期呢,后面也不知道会不会查出什么别的问题,要花多少钱,家里还有个大肚婆,日子才好几天,就又摊上事了,只要一个人进医院,全家跟着忙,你回去想想吧,命是你自己的,我们都无所谓的。”
说难听点,他要是没了,他还跟着吃席呢,大家只是同村的邻居而已。
“下一个。”徐彬抬头叫人,一面起身要离开,“剩下的让冯医生他们给你们看,我家里有事,走了啊。”
“哎呀,你家能有什么事忙的,看完我再走嘛!”后面的人立刻挽留。
徐彬摆摆手,抓着闻度的胳膊就往章澜缨那边走。
回到原地,闻度自觉的帮忙给大家送绿豆汤,听见章澜缨一边分装绿豆汤一边像是随口的道:“汪老二家的真是闲得慌,看见小闻送我过来,还以为是阿悦男朋友,以为我们家要摆酒了,你说搞不搞笑。”
徐彬闻言先看一眼闻度,见他一脸坦然,毫不心虚,这才轻哼一声。
“不管她,阿悦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摆酒也不请他们。”
章澜缨:“……”我是这个意思吗?
分完绿豆汤,闻度就没事干了,四周看看,看宣传栏里贴着的各种宣传,乡村振兴,创卫工作,防治登革热,诸如此类。
黑板上还贴着红纸,是端午节龙舟比赛的筹款,记录都以家庭为单位,他在上面见到了章澜缨的名字,“章澜缨家善款五千”。
突然就想起徐相悦说的,这里不是她老家,因为村里认的户主是章澜缨,而她跟章澜缨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半路母女,情分稀薄,自然不会对这里有什么归属感。
想到徐相悦,他干脆掏出手机开始给她拍照拍视频,一直到徐彬招呼他要回去。
中午两个大人带他去吃农家乐,跟老板说要现杀的鸡,老板让他们自己去挑一只,徐彬抓鸡的时候,他也在拍。
大家对此都见怪不怪了,现在的人都喜欢拍拍拍,然后分享到网上去,当什么网红,以为闻度也这样,老板还让闻度拍多点,给他做做宣传。
直到上菜,徐彬和章澜缨才听说是给徐相悦拍的,赶紧让他先拍,“这家阿悦也吃过的,不过都老久以前的事了,菜单都换过了。”
闻度一边拍一边听夫妻俩说着现在的年轻人工作压力如何大,下班了根本不想动,跟以前不一样了,云云。
徐相悦早上的手术一直到中午一点半才终于结束,等将病人送回病房,术后医嘱也开好,就已经快两点了。
这是才有空坐下来喘口气,她提着外卖进了休息室,将已经凉了的饭菜塞进微波炉,然后一边打开手机一边等饭菜热好,震惊的发现闻度居然给她发了二十多条信息。
徐相悦:“……”你的倾
诉欲今天这么强吗?
震惊之余又不免好奇,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怎么会发这么多条信息?
点开以后,最新的一条消息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满满当当一桌菜,当中的白切鸡看着就是皮脆肉嫩。
好好好,你自己吃就算了,还要发照片来馋我是吧?
徐相悦骂骂咧咧,直接拉到最顶上,看到的是一小段视频,是村里榕树头广场的义诊现场。
讲真,她怀疑每个村都有一个榕树头广场,什么活动都在这里。
她还听到有人问他:“后生仔,你是记者咩?”
闻度笑嘻嘻的道:“不是,人家记者都是扛大的摄像机的,我就用手机随便拍拍。”
“你是哪家的哇?”
“我是来旅游的。”
“旅游?哦,来摘荔枝的哇?”
闻度刚应了声是,就听章澜缨叫他:“小闻,走咯,我们回家咯。”
镜头一下就抖动起来,视频结束了。
徐相悦看得满头黑线,好家伙,你可真悠闲啊,开始嫉妒了。
她嘴角抽搐着往下划拉,突然目光一顿。
闻度:【真好笑,刚才有个阿姨听说我是你同学,竟然问章阿姨,其实是阿悦的男朋友吧,你家是不是快要摆酒了?被章阿姨骂是造谣[你活该.jpg]】
她眨眨眼睛,这人怕不是故意告诉她的吧?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二合一)那你是个好孩子……
理智告诉徐相悦,最好不要搭理这条信息,就当没看见,一笑而过,不要给给闻度发挥的机会,不然就中他圈套了。
但她这会儿确实是有空,心里也有那么一点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