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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惟我 椿月常暄 26750 字 22天前

“反正我第二天就要走。我来吻你、睡到你床上,被拒绝或接纳又怎样,我就要远赴千里之外了。”

颜晚筠想,那天晚上,她就是带着恶意走进宋酲的房间的。他是她的哥哥,凭什么他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却只有她要被这样背德疯狂的爱意折磨。

她就是要这样大胆,就是要用这样漆黑的眼眸看他勾引他。即使日后远隔西洋,她也要在他想起自己时辗转反侧,被那一个青涩湿热的吻占据全部。

宋酲看着妹妹笨拙地伸出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到,她没有哭了,竟然还在试着安抚自己。他呼吸顿住,收紧手臂,听见她说:“哥哥,我在想,是我对你爱总是表述不清,才会让你这样不安吗?是什么事情,让你今天对我问出这样的话。”

宋酲闭上眼,克制地吻着她,说:“没有什么,晚晚。是我在聚会时,碰到了你和问庭的同学。他问我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和我说起你们年少的事情。”

“我和二哥不是那样的关系,”颜晚筠说,“他们开玩笑,其实可以省去很多麻烦。至少不会再有难缠的人给我们送情书,所以大家才都觉得我们……”

她顿了顿,看了宋酲一眼,说:“毕业之后为了解开这个误会,我和问庭还特意假装大吵了一架,让他们觉得我们已经分开了。”

“即使这样,我也不喜欢宋问庭和你亲

近,“宋酲闻言,指尖按住颜晚筠的脖颈,亲了亲她的眼睛,说,“我会嫉妒得不行,晚晚。我也是你哥哥,我一见到你,就是会对你有不可告人的心思,所以我不喜欢他。”

颜晚筠看到宋酲低身,耳廓间滚烫呼吸略过,他说:“我一见你,就想吻你、侵占你,妹妹。哪怕一眼,我都不想叫他多看你。”

“如果我真的喜欢二哥,”她仰起头来,在月色下露出润红的唇,说,“吻你是认错人,你要怎么办?你要把我还给别人吗?”

“我不会。”宋酲缓慢地扣住她的手,指腹摩挲她的腕骨。他好像松下了力道,好像他们之间的气氛更加温和。可只有颜晚筠知道,这是一个更加不容抗拒、无法逃离的姿态。

她就这样被抵在玄关,后背碰到红木制的台面。宋酲稍往后用力,另一只手抬起她的双腿,她就被迫朝后,坐了上去。

“我不会。”宋酲俯身,屋内昏暗,看不清他眼眸里的神色。他双臂朝内撑,彻底让妹妹再无一丝逃离的空间,“晚晚,如果你在对我讲真话。哪怕你爱宋问庭爱得要死要活,我也不会让你和他在一起。”

颜晚筠呼吸间都是宋酲的气息,他已经把她逼到了极致。他离她很近,近到她再抬一点头,两个人就又要吻上。他已经意识到了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掌抚摸着她肩头的乌发,说:“晚晚,我不会让你再爱上其他人。你和宋问庭会再也见不了面,我会把你关起来,关到只有我能找到的地方。你谁也不能见。”

“又对我说这样的话。”颜晚筠微微发颤,气息有些紊乱,“哥哥,不怕吓跑我吗?”

她的后脑触碰到冰冷的墙面,整个人被禁锢得死死的。在屋内的黑暗里,她看到了宋酲晦涩的黑眸,熟悉的气息一点点逼近,他的鼻尖碰上了她的。

一下下,摩挲,发着颤意。

“妹妹。”宋酲抬手,手掌覆住她的双眼。他就这样往前压进,在这样逼狭的角落里,温柔却不容抗拒地吻下来,“穿着吊带睡衣勾引哥哥的时候,就要想清楚后果。”

“再想跑,即使你吓破胆子了,我也会用镣铐把你锁起来。”

颜晚筠不知道为什么吵架没吵起来,他们两个人却又发展到了这种程度。她在这个吻的间隙抬头,看着宋酲正要说什么,却觉察到悬空的双腿被他的膝盖挤开,随后他略微低了低身。

“晚晚。”他轻声问,“听到我要用链子把你锁起来,就兴奋成这样了吗?”

颜晚筠短促地呼出一口气,小腿刚想往上踢,脚踝却被一把抓住。

宋酲往后退半步,在黑暗中,就这样看着她。

颜晚筠用力,晚宴上穿着的黑色高跟鞋往前抬,一脚抵在了宋酲的胸膛上。她明明手脚都被扣着,却视线下低,说话时带了一点居高临下的意味。

“哥哥,抱我回去。”

话音刚落,宋酲就低着身,有力的手臂抬起她悬空的双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一路到了房间,颜晚筠被丢在了柔软的丝绸被上。

随后,宋酲重新扣住了她的手腕,和她接吻。

颜晚筠在灼热的混沌里、整个人发颤的间隙中,听到宋酲在自己耳边,低声问:“晚晚,把你弄到怀孕,好不好。”

她怀疑自己没听清,几乎颤得更加厉害,发出轻轻一点鼻音:“嗯?”

“我说,”宋酲怜惜地吻她,缓声说,“让晚晚怀哥哥的孩子。”

“疯了。”颜晚筠这会儿听清了,却已经没有力气了。她看着宋酲,手掌软绵绵地打过去,却被这人顺势抓住了,“真是疯掉了。”

宋酲握在手里,五指探入指缝,与她紧紧相扣:“晚晚,哥哥是疯子。”

他问:“和我接吻的妹妹,也是吗?”

颜晚筠发间已经被薄汗浸湿,湿漉漉的睫毛抬起来,露出一双漆黑的眼。她与宋酲相扣的手指稍微使力,哥哥就顺从地低下头来。

她于是去吻他,并说。

“我也是疯子,哥哥。”

*

颜晚筠不知道,自己被宋酲带离晚宴后,原本远远观望宋问庭的那位女伴,又重新朝他走了过去。

“那是你妹妹?”

宋问庭看到宋酲拽着妹妹的手离开,心中烦躁,刚想追出去,却被身后拿着红酒杯的小姐喊住。他回过头,一下就认出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是宋母今晚介绍过的漆小姐。

漆小姐一身香槟色碎钻礼裙,笑盈盈地看向他,说:“和宋阿姨长得好像,好漂亮的一位小姐。”

“谢谢。”宋问庭停下脚步,接过了漆小姐手里的酒杯。他浅啜一小口,看着眼前漂亮美艳的脸,轻轻笑了笑,低声说:“可她不是我亲妹妹。”

漆小姐没听明白,僵着脸问:“您说什么?”

“不是亲生的,还在这种场合站在我身边,你说什么意思。”宋问庭礼貌地抬手,帮这位小姐把滑落的披肩捡上去,遮住她半露的肩膀。他笑意越深,却说:“小姐,离我远点,也离我妹妹远点。”

漆小姐的披肩被甩到身上,有些惊惧地看向宋问庭。她几乎被吓到了,只是想,她还什么都没有干。这个人怎么能这样没有绅士风度。

可她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宋问庭依旧带着笑意,只是眼眸森森,好像看穿了自己:“小姐,你知道什么该说。”

说罢,他也不打算继续参加这场晚宴了,直直朝大厅的入口处走去。

宋问庭知道,今天这样的行为,显然会给自己惹来很大麻烦。可他看见宋酲那样光明正大地拽着妹妹的手,把她带走,他忽然连装的心情都没有了。

宋母这几天在出差,等她得知这件事情,并回来找他们两个算账,显然还要一段时间。

而他足够在这段时间里,编撰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宋问庭坐着司机的车回家,跟在宋酲的车后面。车辆将要驶入庭院时,他恰巧看见宋酲拉着妹妹进了宅子的大门,随后“砰”地一声响,那扇门重重在他眼前被关闭。

“停下。”宋问庭忽然出声,叫住司机,不要他再往前开。他紧紧看着那扇大门,平复着呼吸,半晌才说:“掉头,回公司。”

司机不知道为什么到家门口了,宋问庭却忽然要掉头。但他也是一贯会察言观色的,看见小少爷心情不好,也识趣地没有开口,只是默默把车子调了头。

他就这样回到公司,一晚上都在处理之前的文件。

那些大项目的合同,原本要花很长一段时间去处理,可宋问庭却和工作机器一样,熬了整整一晚上,把条款全部敲定了。

除了一份合同,他在拿起来时看了看,出神盯着上面的大字许久。

是那位据说是自己大哥同学,最近给公司注资,合作的好几个项目的大老板。

宋问庭看了片刻,轻笑一声,翻到最后一页,大笔一挥签上了字。

他处理完文件,在公司睡到下午,才叫司机重新送自己回宋宅。

等车子停下来,宋问庭带着笑走出来,又重新是那个衣冠楚楚的小宋总,看不出一点疲惫狼狈的样子。

在庭院给花浇水的阿姨和他打招呼,笑着说:“小少爷回来啦。”

宋问庭一扫昨天看见宋家大门的阴郁之色,点头回应说:“回来吃饭。阿姨,晚晚和大哥他们在吗?”

“大少爷一早就走了,小姐好像还没起床。”阿姨笑着说,“小姐最近休假嘛,她醒了就会下来看花,今天还没见着她呢。”

宋问庭神色僵硬片刻,正准备进门,却又听阿姨问:“对了,小少爷。昨天我们整理了一下阁楼的旧书,大少爷打电话给您了吗?不需要的东西我们都清理掉了。”

宋问庭停下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皱眉问:“书架上的书呢?也清理了吗?”

“我们清理掉了阁楼的纸箱,书架和摆设都只擦了擦灰。”阿姨见他神色不对,有些迟疑地问,“您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里面吗?”

“刚刚想起来,有东西在里面。”宋问庭走进去,重新恢复了脸上那点温和的笑意,“我自己上去看看。”

“要我帮您找找吗?”阿姨说,“昨天大少爷也上去看过,应该重要的东西都保留下来了。”

“不用了。”宋问庭礼貌地笑了笑,随后快步回到主宅,走上楼梯,来到了阁楼。

书架上还整整齐齐,和几年前他来时一模

一样。可这样的场景,却没有叫宋问庭舒一口气,他走近书架后,几乎一眼就发现,被自己夹在最里面的相册不见了。

宋问庭停驻在书架前,指尖搭住手边的几本厚书,用力抓紧。

他想,大哥上来过,是被他发现了吗?

是他拿走了吗?

宋问庭就这样站在这里,过了许久,才抬腿朝楼下走去。他走到楼梯二楼,脚步放缓,走到了宋酲房间的门口。

房间的门紧闭着,但没有上锁。宋问庭每次一走进这个房间,无一例外都是挨骂。他一走进去,就莫名觉得压抑和紧迫,但还是快速带上门,开始翻找相册。

他一边找,一边暗骂,真是小时候被大哥骂出心理阴影了。现在明明是在找自己的东西,手心却开始有些紧张到发汗了。

可宋问庭把床缝都找遍了,也没有看见那本黑色相册的踪影。

他不甘心就这样丢了,眼眸扫视着房间里的摆设,最终落在放在床脚、一个不起眼保险箱的身上。

手臂僵在空中片刻,宋问庭走过去,蹲下来看那个保险箱。

他把保险箱微微挪出来,看见八位数的密码,顺手试了试家里人几个纪念日和生日,没有一个对的。

宋问庭和密码锁僵持着,心中烦闷得不行。他皱起眉,脑子里胡乱想了两个日期,手指无意识将组合在一起的数字拨动着,却在下一刻听到了密码锁开的声音。

宋问庭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刚输入的是什么数字,手指一顿。

他想,宋酲这个王八蛋,果然很早之前就和他一样,对晚晚有这样不可告人的心思!

就连……就连房间保险箱的密码,也设置成了这样的数字。

宋问庭眼神复杂,却很快打开了保险箱。他果然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黑皮相册,和几沓资料文件放在一起。

他心中一喜,刚准备拿出来,却听到锁芯转动的声音响起,随后房间把手一转,门被推开。

随后,宋问庭就听见了妹妹在门口熟悉的声音,微哑的声音带着不解。

“二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第57章 文件她往前踩空,摔下了楼梯。……

57.

宋问庭的手指刚刚搭到相册上,在门打开的一瞬间,立马把黑皮相册拽了出来。他听见颜晚筠的声音,手忙脚乱地起身,却被还未完全关上的柜门狠狠绊了一跤。

他抱着相册摔在木地板上,连着身边的保险柜也被撞地摇摇晃晃,往宋问庭的方向一倒,里面的文件纸张全部飞散了出来。

“问庭?”

宋问庭看着满地的文件,撑起一点手臂来。他缓慢抬起头,对上颜晚筠的眼睛,只觉得完蛋了。

颜晚筠穿着睡裙,连忙跑过来,伸手扶起二哥的胳膊,问:“问庭,你摔伤了没有?”

她显然也看见了被打开的保险柜,和散落在木质地板上、盖着公章的一些文件。

颜晚筠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精彩起来,迟疑地问:“问庭,你不会是在大哥房间里,偷文件吧?”

宋问庭被妹妹扶起来,膝盖上的伤口还在作痛。他看着颜晚筠狐疑的眼神,一下子像是被踩了尾巴,说:“晚晚,你怎么能这样想我!”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颜晚筠说,“问庭,偷文件是不对的,想要什么你直接和大哥说啊。这个事情我必须……唔!”

宋问庭看她越说越大声,赶忙伸手,牢牢捂住妹妹的嘴。他故意可怜巴巴地说:“我是来找东西!晚晚,你再叫,阿姨们在楼下就要听见了!”

“找什么东西怕被发现啊。”颜晚筠两只手掌抬起来,示意自己会小声说话,宋问庭这才轻轻松开手。她压低了音量,但还是说:“不会是找公章吧?这就更不行了!”

“晚晚,少看社会新闻!”宋问庭终于忍不住,抬手敲了敲妹妹的脑袋,说,“大哥根本不可能把公司公章放在家里。”

他看着手边的黑皮相册,犹豫了一下才说:“是大哥先动手拿我东西的,我只是拿回来而已。”

“他拿你什么东西?”

颜晚筠和二哥一起坐在地板上,看见这个人委屈地抬起眼睛,看着自己说:“喏,你看,我高中的时候给你拍了很多照片,你知道的。这不算我的相册吗?我一直都好好放着,结果在大哥的房间里藏着,这算怎么回事?”

他故意避重就轻,故意这样问颜晚筠。他没让颜晚筠看到后面那些极带暧昧色彩的合照,快速翻了几页就把相册合上了。

颜晚筠看到从大哥房间保险柜拿出来的相册,不由沉默了。她想,如果是宋酲看到这个相册,确实可能会藏起来,再从晚宴上把自己抓走,狠狠教训一顿。

想到这里,她恶狠狠地看着宋问庭,攥紧小拳头砸在他肩上,说:“都怪你!可恶的二哥,你害惨我了!”

宋问庭:“……?”

他以为妹妹要心虚了,正想把事情揭过去,肩膀上却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嘶。”宋问庭只得继续装可怜,说,“打到我伤口了,晚晚。”

颜晚筠停下来,低着脑袋凑过去:“哪里撞到了,我看看。”

宋问庭微微抬起胳膊,把划破的手掌和磕青的手肘给妹妹看,说:“晚晚你看,可痛了。你竟然还怀疑我偷大哥的文件,真的太过分了。大哥压根不会把重要的文件放在家里,只会偷偷藏东西!”

他说着话,想起什么,又去问颜晚筠:“我还没有问你,晚晚,你大白天跑这里干什么?”

“我一出房间门,就看见大哥房间的门开了又合上。”颜晚筠停顿片刻,随即理直气壮地说,“结果看见你鬼鬼祟祟地进去,不应该过来看看吗?”

她才不会告诉宋问庭,她听见动静以为是宋酲回来了,连睡衣都没换下来,提着裙子就凑过来了。

“你是不是刚睡醒,晚晚?”宋问庭看着颜晚筠,在她身上停顿片刻,警惕地问,“我回来的时候,阿姨说你还没起床呢。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睡这么晚?”

“干什么干什么,还要审问我了。”颜晚筠不由心虚地眨眼睛,一把将自己二哥从地板上扯起来,说,“好了,我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我们收拾一下作案现场,下楼找一下药箱,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好吧。”宋问庭算是放过她,说,“那我们晚上出去吃饭吗?晚晚。你上次让我等了你一个小时,人还没见到。这次可不许再鸽我了。”

“可以呀,我听二哥的安排。”颜晚筠蹲下身,把地上散落的文件捡起来。她本来是不打算看这些东西的,但文件白底翻过来,法院、诉讼这几个黑字,几乎一下就落入了眼帘。

颜晚筠手指一顿,立马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宋酲上次受伤追查的,和那起绑架案有关的资料和文件。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翻开了纸张。

几个熟悉的名字顿时映入眼帘。颜晚筠高中时期在派出所时,被告知过这群人的信息,名字其实已经模糊了。但现在一看见,她立马就想起来了。

果然是和绑架案有关。

颜晚筠视线下移,继续看下去,公文上写明着几人的犯罪事实。她抬手翻页,却在下一刻猝不及防地看见了宋清苑的名字。

她一时怔住。

颜晚筠正要细看,宋问庭却已经把保险箱挪回了原位,走过来捡起颜晚筠身边散落的其他纸张。他抬头去看发愣的妹妹,晃了晃指尖问:“我已经还原好案发现场了。晚晚,你怎么一动不动站那儿,在看什么?”

宋问庭凑过去,不等颜晚筠反应,他就抽出她手上的文件,笑着说:“晚晚,你才是来偷文件的吧,写的什么重大机密?我看看。”

“没什么!”颜晚筠反应过来,那份律师送来的文件已经被抽走了。她下意识想去抢,却看到宋问庭拿着文件动作一顿,眉心皱起来说:“这是你当时在烟城的那个案子吗?晚晚。”

“我不知道。”颜晚筠说,“你先给我,二哥。让我先看完。”

“这还分先来后到的?现在可是在我手上。”宋问庭却把半掩的房门一关,拿着文件坐到颜晚筠身边,说,“大哥藏这个做什么?当年那群人不是潜逃到境外去了吗?”

他说着话,却瞥见了纸张上的日期,顿时没说话了。

颜晚筠只觉得头脑有点发晕,拽着文件的一角,说:“二哥,给我。”

宋问庭没完全

还回去,只是把文件在两个人中间摊开,要和她一起看。颜晚筠试探性地扯了扯边角,却被二哥按住了手。

“晚晚,”宋问庭的语气温和,但却不容拒绝,“这是和你有关的事情。我作为你二哥,也需要确认他们是不是已经被抓住了。”

颜晚筠只得点了点头,和他一起往下看去。

接下来的内容,和那几名当年的绑匪却没什么关系了,但也越发叫人触目惊心。

绑架敲诈、犯罪指认、宋清苑。资料上呈现了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几段文字组合在一起,让宋问庭在瞥见时,下意识想合上纸张,可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妹妹正怔愣地坐着,眉心下意识地蹙了起来。

文件上白纸黑字地表明着:犯罪嫌疑人指认,被害人所有的信息来源、以及逃出境外的经济援助,都来自于一位女士。经过查证,该名女士为被害人的亲生姐姐,已故的严家夫人,宋清苑。

颜晚筠有些费力地阅读着文字,脑子有些空白。她一下子只觉得反应迟钝,有些理解不了文件中写的内容。她捡起地板上其余散落的纸张,发现都是和这起案件有关的资料和证据,甚至还有打印下来的监控照片。

颜晚筠将照片翻过来一看,顿时血液凝滞,头脑嗡鸣作响。

是那条被绑架的那条小巷,宋清苑正站在巷口,侧身安静地朝前看,唇角露出一点笑意来。

照片末端还有打印出来的时间,与她遭遇绑架的日期刚好吻合。

姐姐。

姐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问庭一直就站在颜晚筠身边,也看见了这张照片。他的反应没有颜晚筠敏锐,也不认识那条烟城的巷子,但也隐约猜测了出来。

“晚晚。”他喊了她一声,犹豫了一下,碰到妹妹的手,说:“晚晚,手好冷。”

两个人坐在宋酲房间的地板上,缓慢地把所有资料看完,沉默了许久。颜晚筠才微微偏过头,问宋问庭:“问庭,姐姐的名字为什么在上面,为什么这里会有她的照片。”

宋问庭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颜晚筠说:“姐姐那时候,不是一直和你待在一起吗,问庭。”

“我不知道,晚晚。”宋问庭说,“我那时候在上学,姐姐也有事情要忙。”

颜晚筠抓着这一沓厚厚的资料,显然一时没缓过神来。她翻来覆去地抓着纸张,又看了许久,才问宋问庭:“二哥。这上面写着的,是说姐姐当时,指使这群人去绑架我和大哥,是这个意思吗?”

“晚晚。”宋问庭抓住她的手指,按住妹妹微微发抖的肩膀,说,“文件和照片,是在大哥这里看见的。是什么意思,应该和大哥求证。”

“况且……”他有些不忍心,但还是说下去了,“你不是已经看见那张监控照片了吗?晚晚。”

她好像下意识就忽视了最直观的证据,却一遍一遍与宋问庭谈论纸质材料。

颜晚筠看着文件上印刷的铅字,只觉得自己的认知似乎和上面的文字极度割裂。她忽然想起来,宋酲上次说,监视他、寄照片和当年指使绑匪的人,是同一个。

而当时她问他,是不是知道是谁。他说有大致猜想,但也没有明确回应她。

姐姐就是他猜到的人吗?

但怎么可能……有什么理由,竟然会是姐姐。

她当时想过千百个人,想过家族里那些没见过几面的长辈,就是没有想过哥哥姐姐。

颜晚筠只觉得头部有些眩晕。她一时好像无法思考,只得朝身旁的宋问庭求助,有些苍白的嘴唇动了好几下,才说:“问庭,姐姐当时去世,你也在延城。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和这些东西是不是有关。”

当时她会接到姐姐重病的消息,回国探望她,是宋问庭告诉她的。

而宋酲也是在这之前,就收到了寄来的照片的威胁信。

“晚晚,”宋问庭说,“当时的姐姐去世的原因,我们了解的也不多。这对我来说也很突然,姐姐忽然就找到了未婚夫,宣布了要结婚的消息。集团那个时候很乱,姐姐这样做,成功帮自己站稳了脚跟。大哥当时的一些决策,也直接或间接受到了姐姐的控制。”

颜晚筠算是听明白了。集团里,当时应该是在争权,而她的哥哥姐姐们,全都有参与。

“姐姐后来嫁进严家,怀孕了但没有生下继承人。”宋问庭接着说,“她流产了,之后好像又怀过孕。但只从第一次流产之后,她的身体就变得很差了。之后在她重病时,我们才得知她住院的消息,我也是那个时候给你打电话,叫你回来看她。”

“所以她当时即使掌握了公司大部分话语权,甚至在一些合同的处理上,开始变得比大哥还要雷厉风行。但她后来身体太差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就病逝了。”

这样事情,其实在不久前,宋母也提到过一部分。她当时不以为意,甚至认为宋清苑即使做下这样的事情,也是保护自己的方式。但她从未想过,姐姐想要他们全都去死。

宋母说,她有不择手段的野心。

为什么会这样,姐姐不是最疼爱她的人吗?

“二哥。”颜晚筠说,“你相信这份文件的真实性吗?”

宋问庭停顿片刻,才轻声说:“晚晚,判决文件的最末尾有签名和盖章。照片里的人也是姐姐,我们应该都不会认错。”

颜晚筠继续说:“那按照这些资料里的意思,是姐姐当时想把我们一起杀掉,是吗?”

宋问庭听到她冷静的语气,转过头却对上妹妹泛着碎光的眼睛。他一下子就心痛了,抬手把颜晚筠的眼睛挡起来,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叫她的名字:“晚晚。”

“姐姐为什么想把我们杀掉?”

宋问庭无法回答她。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他们心里其实都隐约有了猜测,只是还不肯相信,宋清苑真的会这样做。

真的会……谋杀她的弟弟妹妹。

“你说的对,”颜晚筠沉默片刻,轻轻推开他的手,忽然站起身说,“我应该去找大哥,问问他。”

“你去哪里找他?”宋问庭看她起身就朝门口走,连忙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说,“晚晚,别走这么快。你现在状态不是很好,我和你一起过去。”

颜晚筠没说话,默认宋问庭跟在旁边。她走到楼梯口,看见宋问庭去拿车钥匙,一下子觉得身边的事物都有些不太真实。

直到触碰到冰冷的木质扶手,她踩在阶梯上,才稍微有了一些实感。

“晚晚,我刚刚问过大哥那边了,他现在在公司开会。”宋问庭从后走过来,说,“我们现在过去,等大哥开完会,再问他文件的事情。”

他见颜晚筠站在楼梯上没动,似乎是在出神,轻轻叫她:“晚晚?”

“晚晚,你还没吃饭。先下楼喝碗热汤好吗?”宋问庭朝她走近两步,说,“你的胃不好,大哥开会也没有这么快的,先喝些东西垫一下。”

颜晚筠回神,下意识抬脚朝前走去,说:“好……”

脚下这一步,却没有踩到下一级的阶梯上。宋问庭甚至来不及拉住她的手,就看见妹妹一下没站稳身体,整个人朝下摔去,顷刻间就滚落下了楼梯。

“唔!”

楼梯不算高,但颜晚筠摔下楼梯时,后脑直直磕在了大理石地面上,一瞬间眼前近乎发黑嗡鸣。她在恍惚间抬手,摸到了一点黏腻的液体。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觉察到自己被阿姨和管家们围了起来,耳边焦急的呼喊声似乎都不再真切,在逐渐远去。

“晚晚!”

第58章 姐姐滚出去。

58.

颜晚筠在半途中醒过一次。

她几乎只能感觉到钝痛,眼眸一睁开,就是连续的重影和世界剧烈的晃动。她睡在医院的病床上,昏沉间听到有人匆忙推开病房的门,医生的声音传过来,在和人小声交谈着事情。

在交谈结束后,病房安静了片刻。随后一点熟悉的、低哑的声音落在了她的耳边。

“晚晚。”

颜晚筠抬起一点眼皮来,竟然下意识地湿了眼眸。她看不清眼前的人,只能看见大致的轮廓,模糊到像是被白炽灯严重曝光之后的残影。

“哥哥。”颜晚筠费力地喊着他,什么都做不了,唇齿只叫着,“哥哥、宋酲。”

她看不清宋酲的神情,不知道她哥哥现在还是开会时的一身正装,神色里难掩紧张与怒火。他见到颜晚筠,黑眸里翻涌的情绪却一瞬间压了下来,只是伸手覆住她冰冷的五指,低声道:“晚晚,哥哥在这里。”

宋酲看着妹妹失神的眼眸,她眼睫颤得很厉害,好像怎么也找不到他。好不容易通过指尖相触的温度感知到他的存在,她才稍微平静了一些,有些痛苦地说:“哥哥,我的头好晕。”

“医生说你有些脑震荡。”宋酲轻轻抬起妹妹细嫩的手掌,吻着她的手背,“伤口处理过了。没事的,晚晚,睡一觉起来就好。”

颜晚筠无知觉地眨动着眼睫,说:“姐姐、姐姐的事情……”

“你二哥电话里和我说过了。”宋酲握紧她冰凉的手,说,“晚晚,不要再想这件事情了,先睡一觉吧。”

“姐姐,你知道。”颜晚筠说,“你知道她……”

“我知道。”他似乎是无奈,又好像是妥协:“晚晚,醒来就告诉你,乖。”

颜晚筠睁大了一点眼眸,闻言才似乎安心一点。宋酲起身,想给她倒一点热水,指尖却在脱离时被妹妹用力扯住。

颜晚筠现在甚至动一下头就会发晕,可抓住他手指却出奇地用力。她乌黑的眼眸里掉出水珠来,脆弱的脖颈微微起伏着,说:“哥哥、哥哥,不要走。”

宋酲看到妹妹的样子,一瞬间就心疼了。他立马坐下来,重新牵住颜晚筠的手,安抚说:“晚晚,我没有想要走。我会一直在这里,直到你醒过来,我接你回家。”

颜晚筠闭了闭眼睛,小口喘着气说:“哥哥……”

宋酲听不明晰,俯身与她靠近,问:“要和我说什么,晚晚?”

“我爱你,”颜晚筠又有些意识不清了,指尖攥紧宋酲领口的衬衫。她好像对自己的行为毫无意识,只不断眨着眼,边落泪边遵循本能说,“我爱你,哥哥。”

她好像很痛苦,可她现在几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痛苦。好像只有不断地叫宋酲的名字,感受哥哥身上的温度,不断说爱他,才能缓解一些疼痛。

宋酲一愣,没有意料到颜晚筠会忽然说这样的话。他呼吸一重,指节发颤,在妹妹剖开的热烈爱意里,却感受到了无以复加的心痛和疼惜。

“晚晚。”他于是也不断回应她,很轻地吻着她的唇角,说,“我也很爱你,我也在爱你。晚晚,哥哥在这里。”

颜晚筠怔怔看着他,呼吸平稳下来后,漆黑的眼睫往下垂了垂,又这样睡过去了。

宋酲看着妹妹睡熟,为她盖好被子,指尖却依旧没有松开。他注视着颜晚筠的目光柔和,视线上抬,看见妹妹后脑的白色纱布,黑眸又冷沉了下来。

伤口这么严重。

他本来到场就准备找宋问庭算账,现在却不想松开手,只想一直牵着妹妹。

病房的门却在这时被轻轻敲了两下,宋问庭站在门口,低声看向病房里的两人,说:“大哥。”

宋酲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压迫感极强的黑眸往门口一扫,声音放低:“你来做什么?”

“大哥,”宋问庭往里面看了看,手搭在门框上,说,“我来看看晚晚的情况……”

“晚晚怎么样,你不清楚吗。”宋酲起身走到病房门口,冷声质问,“晚晚就在你旁边,你竟然还能让她摔下楼梯?”

宋问庭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刚要开口说话,眼前的房门却被一把合上。

随后是大哥冷淡而带着怒意的声音:“滚出去。”

**

晚上的时候,护士小姐拿着铁托盘,过来给颜晚筠头上的伤口换药。

冰冷药水碰到后脑,病床上的小姑娘睫毛眨了眨,露出一点漆黑的眼眸来。她靠在雪白的枕头上,乌发披散着落在肩头,整张脸蛋只剩唇上一点是红的、有血色的,像极了一个脆弱、惹人疼惜的瓷娃娃。

“小姐,你醒啦?”护士一下子就心软了,手上的力道也不由放轻了,问,“现在感觉好一些了吗,头还晕不晕?”

颜晚筠乖乖抬了抬脑袋,任由护士小姐给她换好新的纱布,说:“好多了,头抬起来的话还会有一点点晕。”

“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护士小姐看着颜晚筠,怜爱地说,“检查出来有些脑震荡,外皮擦伤有些严重。万幸颅内没有淤血,没事的。”

她话音刚落,病房的门便被推开了,宋酲从外面走进来,漏出走廊外的深黑夜色。

护士小姐见宋酲进来,又叮嘱了几句颜晚筠这几天的饮食和注意事项,就收拾好东西走出去了。

“晚晚。”宋酲坐到她身边,说,“我刚刚出去接了通电话。伤口还疼不疼?”

“我没事的,哥哥。”颜晚筠说,“二哥呢?”

“他还有事情,先去忙了。”宋酲握住颜晚筠的手指,发现没那么凉了,眉心才舒缓一些。他看着妹妹,眸光柔和许多,面不改色地说,“要晚一些再来看你。”

实际上,宋问庭在外面等了一个下午,宋酲都没让他进门。

“这样吗?”颜晚筠微低下头,指尖往里勾了勾,宋酲就俯下身,离她更近了一点。她轻声说,“哥哥,我们看见那些资料了,关于绑架案的。”

“嗯。”宋酲说,“你二哥带着你一起看的,是吗?”

“不是二哥的错。”颜晚筠说,“是我先看见的,然后才翻乱了哥哥的资料。”

宋酲沉默了片刻,习惯性地想揉一揉妹妹的头发,抬手却顿了顿。他动作一转,轻轻把妹妹圈起来,说:“没关系。”

“翻到了就翻到了。”他很温和地将颜晚筠抱在怀里,低声说,“晚晚,虽然我原本准备,永远不让你看见。”

颜晚筠五指伸开,抓住宋酲腹部的衣物。她现在不方便动弹,只是脑袋微微低下去,脸蛋埋在了哥哥身上。

好像只有紧紧和哥哥贴合在一起,才会有安全感。

“哥哥。”颜晚筠哑着声音喊他,说,“那个拍下照片,给你寄过去的人,也是姐姐,对吗?”

“嗯。”宋酲说,“收到照片的时候,我差不多就猜到了。”

“为什么会是姐姐?”颜晚筠眼眸隐约泛着红,说,“姐姐一直都对我和问庭很好,怎么会是她呢?”

“晚晚。”宋酲吻了吻她的眼角,说,“照片的事情,她不要我和你在一起,有很多原因。包括她嫁去严家,私自签下协议。但不论怎么样,最终是为了她自己的利益。”

“她临终前,我去见过她一面。”他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那时我站在门外,听到她和母亲发生了争执。”

颜晚筠安静地听宋酲说话。

“宋清苑嫁过去,服下严家研发的药物,生了一对畸形儿。”宋酲说,“你姐姐在第一次怀孕时,已经流产了,并且身体各项指标都开始变得不正常。但她没有停手,依旧在使用药物,直到后面孩子生下来死了,她的身体也变得很差。”

颜晚筠整个人有些发抖,说:“姐姐生下的孩子,全部死了吗?”

“死了。”宋酲

淡淡说,“她和严家签了协议,虽然这种行为本身就不合法。严家给了她很多好处。但实际上,她在临死前,也没有让严家好过。”

“严家做制药,她把这件事情捅出去了,手里的证据很齐全。导致严家当时在圈子里毫无可信度,很多人被带走接受调查,最终花了很大力气才平息。”他伸手,指尖抚过妹妹的脸,说,“而你姐姐是宋家嫁过去的。严家作为早些年延城的地头蛇,也必定不会放过宋家。”

“那段时间,整个家族都因为宋清苑的行为,乱做了一团。但她那时已经死了,甚至连找她算账的机会都没有。”

颜晚筠从来不知道宋清苑是什么样的人,宋酲原本也看不懂她,但却在那场病房的谈话中,窥见了一二。

宋清苑对整个宋家似乎有着无比的憎恨。他起先以为她只是想要集团内部的权利,后来却发现她的野心远不止于此。

从病房的玻璃窗外往里面看,宋清苑干瘦而苍白地躺在病床上,黑发下露出那张难掩清秀的脸,正恨恨地看着宋母。他听见长姐笑起来,说:“妈妈,被戏弄的感觉、惶惶终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感觉,怎么样呢?”

“我看过**他人的案例,也有人生下了孩子。”她轻声说,“可惜……可惜在我身上没有用。是我赌输了,拿不到赌注,但是你们恐怕也不会好过。”

宋母站在一旁,厌恶到甚至不想靠近她,只说:“你真是疯了,就应该把你送到精神病院里去!”她顿了顿,说:“真是不知道,你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你不是来求我办事的吗妈妈?”宋清苑笑了笑,声线甚至还是温柔的,“怎么这种态度跟我说话,资金不是已经周转不过来了吗?连宋酲都救不了你们,不是吗。”

宋母脸色顿时一沉,指尖发抖,半天没说出话来。

宋清苑视线下低,落在宋母依旧得体奢靡的高定外套上,歪了歪脑袋说:“妈妈,到时候没有钱、房子被拍卖掉。你就要去买掉衣服鞋子,晚会那些只穿过一次的礼服、喜欢的珠宝。怎么办妈妈,再不求我,你要一无所有了。”

她还要再说话,耳边却甩起一阵疾风,随后热辣辣的痛感传来,把她打得脸颊一偏。

宋清苑本就体弱,已经命不久矣,哪里能够再挨宋母的打。她偏过头去,整个人剧烈地咳嗽起来,再抬起头时,唇角沾上了一点血迹。

“疯了。”宋母看到她的样子,也不由后退半步,说,“竟然这样和母亲说话,真是没有教养!”

“教养?”宋清苑就这样垂着头,只眼皮上抬,黑得渗人的眼珠看着她,说,“妈妈,你教过我什么?以前你把我送回老宅,我和很多同龄的女孩子一起,学着如何做好一个长姐,你是说这个吗?”

“妈妈,”她不断叫着她,说,“你不是宋家的人,你知道我们在那里经历了什么吗?我们怎么可能一举一动都和前辈一样呢,为什么不一样就要挨罚呢,是生理性的条件反射,让我们做出标准的举动吗?在老宅里,我们跑都跑不掉,但也没有人想跑,她们都是废物。”

“我好努力,妈妈。”宋清苑从床上站起来,踩在大理石上,冷得浑身发抖。她撑着身体,一步一步朝宋母走去,说:“妈妈,我那么用功,被送回家里。可是为什么,之后每一周还是要被送回去?晚晚、问庭,在后来总是问我,为什么周日很少在家里,我要怎么样回答他们呢?你知道我有多羡慕晚晚和问庭吗,他们总是能在一起无忧无虑地学习和生活,和每个正常人一样。而我呢,我每次被送回去,检查一周的学习成果,都好想吐出来。可我不能吐,也不能发抖。于是我笑起来,像你需要的大女儿、家里的长姐一样笑起来。”

“为什么只有我要接受这样的命运?”

宋母几乎被她的动作骇住,看见宋清苑在自己面前站定,缓慢地露出一点笑容。

是那个在许多照片定格的瞬间里,最温柔、最标准的笑。

“妈妈,你不是宋家的人,你不会理解我。”她说,“可我求过你那么多次,你一次都没有帮我过。甚至你知道我要不行了,我要浑身发抖了。”

她锋利冷漠的眼看过来:“妈妈,你冷眼旁观。”

宋母已经不想再听她说下去了,她往后退了几步,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小包,转身就大步走出了病房。

她走得太急、太慌张,甚至连站在走廊阴影处的宋酲,都没有发现。

宋酲隔着一层玻璃,与病房中的宋清苑对视一眼。长姐温柔地露出一个笑,而他的神色依旧冷淡,拿着手上助理买的花走进去,放在茶几上。

他们没有交谈,病房内一片沉默寂静。宋酲放下花,没再说话,转身就离开了。

“晚晚,这只是我听到的一部分。”宋酲每开口说一句话,指尖似乎都要更用一点力,想要把妹妹抱得更紧、把妹妹藏起来,捂住她的耳朵不叫她听。他意识到颜晚筠在剧烈地喘着气,眼眸有些无神地眨着,红了一片。

那天在阁楼中的照片,被轻描淡写地提起,可是却成了宋清苑一辈子的梦魇。

颜晚筠意识到,姐姐也许是爱她的,也许是爱他们的。但她更恨宋母,恨整个家族,恨到压过了对幼妹的那点爱意,要叫所有人碎尸万段。

没有人曾对她伸出援手。

颜晚筠只觉得心里升起惨烈至极的情绪,却不能归咎于她也在恨姐姐。她为年幼的宋清苑感到痛苦,为自己的爱与无能为力感到痛苦,这样浓烈的情感,叫她几乎哭不出声,只是天昏地暗,眼眸里止不住地流下泪来。

宋清苑给宋酲写威胁信,也许并不是想逼他离开公司,只是想叫他们都无比痛苦。在几年前,想趁着混乱把人全害死的宋清苑意识到,就这样活着看他们痛苦发疯,好像要更加来得畅快。

宋酲将她抱住,宽大有力的手掌不断按揉着她的后背,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晚晚。”

颜晚筠只觉得喘不过气来,空荡荡的胃里莫名翻涌。她咳嗽几声,推开了哥哥,一下床却几乎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她被哥哥从身后抱住,温热干燥的胸膛坚实地与她的后背贴合,那种沾不到地的空茫感才稍微散去一点。

颜晚筠被宋酲带到洗手间,干呕了好一阵,胃都在痉挛,什么都吐不出来。

洗手池的水龙头打开,水珠溅在两人身上。宋酲拿了一条热毛巾,把妹妹红肿的眼眸敷住。他觉察到怀里的人几乎站不稳,只是一遍遍地低头,不断吻着她的脸颊。

他明白颜晚筠现在的痛苦与脆弱,特别是在这样病痛折磨的时刻。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手臂用力,抱紧了她。

“哥哥、哥哥。”颜晚筠被宋酲抱在怀里,几乎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她那一点儿劲儿,全用来睁眼、全用来叫宋酲的名字。

她被重新放到了床上。

“我想回家。”颜晚筠怔怔地看向宋酲,说,“哥哥,我想回家了。”

“要是祖母还在就好了,”她说,“我就可以带你回家,哥哥。祖母肯定会很喜欢你,会给你做很好吃的鲜花饼,晚上我们去院子里乘凉。半夜睡不着觉,我就来敲你房间的门,我们一起把冰在井里的西瓜拿出来吃……”

宋酲抓着她的手,只觉得心痛万分。

他再也不想让颜晚筠回到宋宅了,哪怕那是逢年过节,他们世俗意义上的家。

宋酲最终吻了吻她的额头,说:“以后鲜花饼,交给哥哥做。想乘凉,哥哥就给你搭院子。晚上你可以随时叫醒哥哥,想吃西瓜或者其他的什么,都给你做。”

“我带你回家,晚晚。”

第59章 对峙怀了……哥哥的孩子?

59.

凌晨的三四点钟,颜晚筠忽然发起了高热。

她烧得脸蛋通红,吐了好几次,原本空荡荡的胃部现在泛起剧痛。

护士小姐立即过来给颜晚筠打点滴,吃下了药,几个小时过去温度才稍微褪去一些。

宋酲一直在旁边陪她,宋问庭接到电话,大半夜也匆匆赶来了医院。

颜晚筠虚弱而无力地睡在病床上,漆黑的发丝被汗珠浸湿,软软贴在脸颊上。她睡了好久,在药物作

用下也依旧清醒,只觉得浑身都发着酸痛,止不住地难受。

宋酲给颜晚筠换着凉毛巾,她现在甚至没有力气叫他,只觉得整个人在高热中浑浑噩噩,就这样陷落在清醒无比的噩梦中。

在点滴挂上之后,颜晚筠闭着眼眸休憩,双手软绵绵地垂在被子上。

两个人都帮不上什么忙了,只得一左一右坐在妹妹旁边,大眼瞪小眼。

“大哥,”宋问庭看着病床上躺着的颜晚筠,低声说,“让晚晚受伤了,是我的错。”

“你不应该让她看见那些东西。”宋酲抬眼,语气难掩疲惫,“这件事情,一辈子都不应该让晚晚知道。”

宋问庭沉默了。他也知道妹妹半夜发烧,多半不是因为伤口感染。

得知宋清苑的事情后,她整个人的状态太差了。

如果不会让晚晚这样痛苦、不必让她经受这样的病难,他和宋酲确实宁愿隐瞒她一辈子。

宋酲过了半晌,才说:“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晚晚这边我看着。”

“我睡不着,大哥。”宋问庭说,“我要看着晚晚。”

“但我不想看见你。”宋酲掀起眼皮,冷冷看了自己弟弟一眼,说,“晚晚会生这样严重的病,你起码有一半的责任。”

宋问庭自知理亏,在病床旁边又坐了一会儿,才说:“那你什么时候不在,我过来看着晚晚。”

“宋问庭,”宋酲连名带姓,冷漠地点他的名,“你在照顾晚晚这件事情上,已经毫无可信度了。”

“但晚晚不是你一个人的妹妹,”宋问庭有些着急了,说,“大哥,你不能私自限制我看望晚晚的权利。”

“滚出去。”宋酲看也没看他一眼,淡淡道,“晚晚还在睡觉,我不想发火。”

宋问庭原本还想说话,转眼看见病床上妹妹烧红的脸蛋,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攥着手走了出去。

宋酲冷眼看着房门合上,俯身探了谈颜晚筠额头的温度。他就这样坐在妹妹身边,五指扣住她没有打点滴的右手,在这里陪了她一夜。

这一场病,又像是一场大病。

颜晚筠断断续续发了几天烧,这场病才略微有了一些好转的迹象。

宋酲一直在医院里,颜晚筠清醒的时候,他就陪妹妹说话,给她买可以吃的、喜欢的小点心。她吃了药,睡过去休息的时候,他就开始处理工作内容。

高级病房里很安静,除了定期过来的主治医生,几乎没有人过来打扰他们。宋酲会在早晨的时候下楼去买花。趁着颜晚筠还在熟睡,他将病房里窗台的白瓷花瓶插满郁金香。

这样,妹妹一觉醒来,第一眼看见的首先是他,随后是盛夏最温柔而热烈的郁金香。

自从那天之后,谁也没有再提起宋清苑的事情。

这件事的冲击太过强烈,虽然病好一些之后,颜晚筠恢复了一些精力,也总是朝来看自己的两个哥哥笑。但一旦觉察到她情绪不对,宋酲几乎都会在第一时间把妹妹抱住,手掌揉过她的乌发。

这样拥抱的姿势最为紧密,颜晚筠在这样用力的占据中,明显感受到宋酲的存在,和他无声的彰显。

他会一直和她在一起。

她一抬起头,只要用这样乌黑湿润的眼神看向宋酲,他就会低头来吻她。

好像只有浓烈的爱,才可以治愈伤痛。

临近颜晚筠出院的几天,宋酲接到了合作伙伴打来的电话,要去京州谈一场合作。

他在外面通了许久的电话,回来时顺便从楼下带了碗妹妹喜欢的小馄饨上来,端到病房的茶几上,让妹妹吃完后吃药。

颜晚筠在这几天里,脸上的血色已经恢复了不少,只是偶尔还有些头晕。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医生现在还没有让她出院,要让她几天后再做一个复查。

她看见宋酲手上的红油小馄饨,立马就丢开床上的小说,笑着朝哥哥扑过来:“又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在看什么?”宋酲给她倒了杯温水,说,“楼下的小馄饨,上次去吃的时候,你几乎一碗都吃完了。”

“哇哦。”颜晚筠撑着脸,惊呼一声说,“这就是治好我厌食症的小馄饨吗?”

颜晚筠高烧褪下后的几天,几乎很少吃东西。妹妹恹恹地坐在病床上,不想要他担心,多少会喝一点家里熬的粥。但吃下去没多久,几乎就因为反胃全吐了。

颜晚筠不想让宋酲发现,还特意把哥哥支开,一个人去了洗手间。结果一打开门,就看见哥哥在外面等着自己。

宋酲看着撞上来的妹妹,伸手有力地扶住她的后腰。他低着眼,微哑着声音问:“晚晚,还是吃不下饭吗?”

“没有啦。”颜晚筠被抓包,只是眨着泛红的眼睛,唇被冷水冲得通红,“也吸收了一点。最近只是可能胃病犯了,不太能吃下东西。”

宋酲没说话,只是俯下身,五指抚过颜晚筠的指节,说:“瘦了好多。阿姨做的营养餐不好吃,我们以后不吃那个了。”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平稳,深黑的眼眸却下低,带着一点痛苦与疼惜:“晚晚,我给你做东西。或者你想吃什么,哥哥给你买过来。”

“没事的哥哥,”颜晚筠说,“可能就是胃的问题,最近也不太痛了,就是要调理两天的。”

她不想气氛太过沉闷,双手捧上宋酲的脸,笑着逗哥哥说:“哥哥,说不定我老是吐,是因为……”

颜晚筠说着话,脸却往上抬,与宋酲相贴。她声音很低,又坏又暧昧地说:“怀上你的小孩了哦。”

宋酲很明显地一愣,随后停留几秒,像在思考颜晚筠话语里的可能性。他看了看妹妹,竟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皱着眉说:“晚晚,现在跟我去做检查。”

颜晚筠:“……”

“不会的哥哥。”颜晚筠刚刚吐完,还有点虚脱,脚步不稳地跟着哥哥往前走。宋酲意识到,转身回过头,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我们都是很负责的人,怎么可能忽然有小孩!哥哥,你听我说……”

“可能会有意外,”宋酲稳稳抱着她朝前走,语气温和却不容抗拒,“晚晚,不舒服就去做检查。看看原因是什么。”

颜晚筠几乎想骂几分钟前乱说话的自己了。她软软地摊在哥哥的怀抱里,乌黑的眼睛无神地看着走廊雪白的天花板。

检查结果出来得很快,宋酲拿着报告单回到病房,颜晚筠一下就凑了过来,说:“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没有?”

“嗯。”宋酲淡淡看了她一眼,说,“是没有。”

“我就说嘛。”颜晚筠松了口气,随后又看见宋酲漆黑的眼睛,发现哥哥好像还有点失落。她上前环住哥哥的脖子,说:“没事的,不就是小孩吗。”

她总是记吃不记打的,在宋酲耳边笑起来,说:“哥哥这样厉害的人,把妹妹弄到怀孕,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吧。”

宋酲难得地伸出手,把还在病中的妹妹从自己怀里薅下来。他面无表情的抬起眼,看着不知死活的妹妹,说:“晚晚,不要以为你在生病,就可以不对自己的话负责。”

颜晚筠眨了眨眼睛。

宋酲把妹妹抱到柔软的床铺上,说:“如果你这样想要。”他顿了一下,也学着颜晚筠的样子,在放下人的一瞬间,低声说:“哥哥会让你怀孕的,晚晚。”

颜晚筠脸颊顿时红成了一片,再也不敢说话了。

这两天,都是宋酲在家里炖汤,送过来给颜晚筠喝。她胃口稍微好了一些,也不吐了,但也吃得不算多。

直到晚上,颜晚筠撒着娇,让宋酲带着自己出去逛逛。路过卖馄饨的小店时,门口煮馄饨的大锅冒出香味来,她停下来,扯着宋酲的衣角,说想吃馄饨了。

颜晚筠自从生病以来,很少主动说想吃什么。宋酲不想扫她的兴,看着门店也算干净整洁,就和她一起走进去,坐下来吃馄饨。

颜晚筠馋红油汤底,宋酲惦记着她的胃,点了清汤的。这家店的馄饨个个皮薄馅大,在炖制的骨汤中浮起来,乳白色的一碗,冒着鲜香味。

宋酲其实也没什么胃口,但看见妹妹坐在自己对面,咕嘟咕嘟地喝汤,心脏似乎也柔软了下来。他于是也拿起汤勺,喝了一口骨汤。

到后面结束,宋酲发现,颜晚筠应该是真的很喜欢这家的馄饨,只剩了几只小馄饨在碗里。她最近胃口小了很多,一次性也不能吃太多东西,但比起前几天,已经要好了很多。

宋酲自然地拿过颜晚筠的碗,把剩下的馄饨吃完。

“我这次应该能全部吃完了。”

颜晚筠开心地撑着下巴,说,“嗯哼,谢谢哥哥给我带小馄饨。”

“这几天的饮食都带了一点辣。”宋酲说,“现在吃红油的汤底,胃里应该也能适应。”

颜晚筠吃着小馄饨,眼睛却要抬着,带着笑看向宋酲,一动不动的。

宋酲被她的样子逗笑,说:“认真吃饭,晚晚。等一会儿,脑袋都要掉到汤碗里去了。”

等吃完饭,他才说:“晚晚,我这几天要出一趟差。你二哥会过来陪你,之后复查也要好好做,知道吗?”

“知道啦。”颜晚筠说,“你已经陪我够久啦,哥哥。你不在公司,会议也都是线上的,很麻烦吧?”

她这样说,是因为知道宋酲溺爱自己,但凡是没有那么重要的事情,都会在线上解决,或者往后推。

“没什么麻烦的,晚晚。”宋酲说,“都是小事情。况且,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恐怕无法安心工作。”

颜晚筠闻言,笑起来说:“我是什么安心陪伴的小玩偶吗?”

“不是。”宋酲吻了吻她的唇,说,“你是我的爱人,晚筠。”

颜晚筠眸光颤动,伸手抱住宋酲,抬头回应他的吻。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病房的透明玻璃窗外未拉布帘,刚刚接到消息赶过来的宋问庭正站在外面,默不作声地看着里面的两人。

直到宋酲走出来,在走廊的楼梯口和他碰见。

“问庭。”宋酲脚步一停,说,“麻烦你陪晚晚两天。她最近身体好了很多,但如果你过来和她说说话,她会开心很多。”

“不用和我这样客气。”宋问庭笑了笑,说,“我是晚晚的哥哥,本来就要过来陪她说话。”

他说完,看着自己大哥:“逗自己妹妹开心,我似乎要比大哥做得好许多。至少从小到大,晚晚在我这里,总是最开心的。”

宋酲眉头一皱,说:“你又发什么疯。”

“我发疯?”宋问庭走上前一步,他紧紧盯着宋酲,说,“你刚刚,是不是在里面和晚晚接吻?”

“是。”宋酲说,“但问庭,偷窥别人是不当的行为。特别是自己的大哥和妹妹。”

“你还知道晚晚是你妹妹?”宋问庭一把攥住宋酲的领口,手背青筋暴起,说,“谁他妈会和妹妹接吻啊?”

他看着自己的大哥,眼眸里怒意翻涌,握成拳头的五指轻轻颤动,说:“晚晚那天穿着睡衣,身上的……身上的痕迹,也是你弄的吧?”

颜晚筠那天敲开宋酲的房门,在里面撞上宋问庭,身上还穿着那件吊带睡衣。虽然在外面披了一件薄纱外套,但不经意间,脖颈旁边、雪白胸脯上的暧昧痕迹,还是会显露出来。

看见这些痕迹的那一刻,宋问庭几乎大脑一片空白,随后是无止境的酸涩和愤怒。他几乎想上前一步,掐着颜晚筠的脖子问她,是谁弄的。

但宋问庭当时看了妹妹许久,话咬在喉咙里很久,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

他他妈能问什么?问妹妹前一晚跟谁睡觉了吗?

“我和晚晚的关系,你不是早就清楚吗?”宋酲低下头,冷淡地看着攥住自己领口的手,说,“问庭,你应该知道,你问了很冒犯的问题。”

“你他妈!”

他话音刚落,领口的手就用力上抬,随后宋问庭咬碎了牙,一拳朝他的脸打了过去。

宋酲没躲,硬生生挨了弟弟一拳。宋问庭这一下用足了力气,血色几乎立即就从大哥的唇角溢出来,可他依旧一脸冷静,往下看的眼神,像在看着不懂事的小孩子。

“我是知道、我早就知道。”宋问庭颤抖着手臂,眼眸发了红一样,“我只是没找到机会打你,我受够了晚晚和你在一起!大哥,以前我说我要娶晚晚,可你怎么说的!你说晚晚是我妹妹,你就把她当妹妹了吗?”

“我喜欢晚晚,可我从来没真的对她做什么。”他看向宋酲,胸膛剧烈起伏着,像一只愤怒至极,却找不到发泄途径的困兽,说,“我以前还真的以为……以为你只是不想我们在一起,只是觉得我们不可以早恋。可你凭什么对我说完这样冠冕堂皇的话,转头就去勾引晚晚?你还是人吗?”

“我不是。”宋酲淡然地看着他,说,“我对晚晚,就是畜生。”

“你!”宋问庭听他这样说话,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被愤怒点燃。他抬手又想揍宋酲一拳,却被自己大哥一下擒住了手肘。

“我确实对不起和你说的话,问庭。”宋酲说,“松手吧,我不想你带着伤去陪晚晚。”

宋问庭喘了好几口粗气,呼吸平复下来时,他也冷静了许多。他眼睛红了,说:“这么多年,大哥,我和晚晚这么多年。你怎么能一句对不起,就揭过不提了?晚晚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一直不舍得要她难过一点,一直不敢……”

“问庭。”宋酲出声打断他。他看自己弟弟一眼,松开手,慢条斯理地提醒说:“不要说得好像,你和晚晚有过什么一样。如果晚晚喜欢你,我不可能在今天和她吻在一起。”

宋问庭当然明白。

他确实早就知道晚晚喜欢谁,早就知道自己哥哥和妹妹是什么关系。可他能怎么办?他知道了又怎么样,在晚晚面前戳破这层关系,他连再靠近她的机会都没有。

他就这样一直自我欺骗,做着像是男小三一样下三滥的行为,妄图把妹妹勾引回来。

宋问庭也松开了手。

他站在宋酲前面,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忽然说:“大哥,宋清苑的事情,其实我比你们知道的,还要早一点。”

宋酲看他一眼。

“你应该查到了。”宋问庭直起身来,手指还在发颤,却已经开始整理皱去的衣领了,“当时宋清苑,可没有打算放过我。”

他说:“我当时也遭遇了绑架,没有比晚晚好多少。我当时被抓过去,关在看不见光的屋子里,每天几乎都要遭受毒打。但之后阴差阳错,我找到机会跑出去了。”

“姐姐发现我回来的时候,好惊讶啊。她几乎一下子就抱紧了我,告诉我不会再让我遭遇这样的事情。但我觉得,她当时应该也很遗憾。”

“姐姐天天和我在一起,我不会发现不了她的秘密。”

宋酲听到这里,眉心微微蹙了蹙。

“我知道她要杀我,但还是让她保密,不要说出去惹你们担心。”宋问庭笑了一下,说,“但是这件事情,我一直记得。”

他捋平了刚刚因为肢体冲突,衬衫上的褶皱,笑着对宋酲说:“大哥,你知道吗?在宋清苑病逝前的几个月,病症发作的痛苦让她几乎痛不欲生。她的身体太差了,每次都

和从冷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好狼狈,浑身都是剧痛。但这样的痛没有让她死成,每次都还剩一口气。”

宋问庭的眼眸抬起来,那一点总在颜晚筠面前的青涩和莽撞都已经褪去。他冷冷地看向自己大哥,说:“这是为什么?因为我换了她的药,让她可以活得更久,发作还要更加痛不欲生。”

“她绑架我,我不在乎。”宋问庭说,“但我不许有人要害晚晚,这是她应得的。”

“所以,大哥。如果晚晚在你身边有一点不开心,我恐怕也会用这样的手段对你。”

宋酲没料到还有这样的事情,起先确实有些惊讶,但很快也冷静了下来。

他听宋问庭讲完,淡漠的眼眸一抬,漫不经心的伸手,拍去他肩膀上沾到的墙灰:“知道了,弟弟。”

“但下次见面,你应该喊晚晚嫂嫂。”

第60章 囚禁她穿着婚纱,被关了起来。……

60.

夏天的午后,清凌凌的光从玻璃窗外落进来,落在窗台上的粉色郁金香上,几乎要将厚重的花瓣都照得无比剔透。

颜晚筠给玻璃花瓶里的郁金香换完水,朝身旁的宋问庭说:“二哥,今天不要给我再买小蛋糕了。我一说喜欢吃,你就总要给我带。”

“知道啦。”宋问庭瞥了一眼妹妹手里碍眼的郁金香。他笑着凑上前,捏了捏颜晚筠软软的脸,说,“生病的这段时间,我们晚晚瘦了好多。怎么吃了二哥的蛋糕,还是没有长胖呢?”

“好哇,”颜晚筠也笑起来,说,“给我买小蛋糕,竟然是想要我长胖!好恶毒的阴谋,二哥。”

两个人正笑着打闹着,病房的门却被忽然敲了敲。主治医生在得到应允后打开门,朝两人说:“颜小姐,下午您可以去做复检了。”

“不是约在后天吗?”颜晚筠说,“下午就可以去做了吗?”

“是的。”主治医生说,“最近看您恢复得很好,早些做完,您就可以早些回家了。”

“好啊,”颜晚筠弯着眼睛,朝宋问庭说,“那顺利的话,今天检查完我就可以出院了呀。二哥,都出院了,你不要带我去吃一顿好吃的吗?”

“我先陪你去检查。”宋问庭揉了揉妹妹的头发,看见她开心,也欢快地笑着说,“一会儿想吃什么,二哥都给你安排好。”

他陪着颜晚筠去复检,妹妹在里面做检查时,他就在走廊外等。

等一套检查做下来,除了早上抽血的化验结果还要等待,其他的拍的片子医生都现场看了,没有什么大问题。

颜晚筠拿着报告走出来,笑着喊住在走廊的宋问庭,说:“二哥,医生说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们准备准备出院啦。”

“没问题就好。”宋问庭接过颜晚筠手上的报告,和她一起朝病房的方向走。两个人讨论了一路,晚上去吃什么好吃的,却在走到病房时,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因为病房门口,正站着一个身着黑色真丝绸缎西装的妇人,即使年龄增长也未有疲态。她神情淡然自如,侧身站在那里,似乎已经等了他们好一会儿。

“妈妈。”宋问庭先开了口,笑了笑说,“您怎么来了。”

“晚筠受伤了,我不应该来吗?”宋母淡淡看两人一眼,朝前走了两步,大理石地板传来不明显的高跟鞋敲击声,“我只是出去谈了几天事情,不是不在了。这件事竟然都不必告知我吗?”

“我们也是不想让您担心。”宋问庭面色不变,依旧笑着,“妈妈,晚晚刚刚去做检查了。她现在很健康,您放心好啦。”

宋母闻言,有些复杂地看了看颜晚筠,说:“既然晚晚健康,我确实应该放心。”

宋问庭为两人打开门,等着两位女士进去,刚往前踏了一步,却听见宋母说:“问庭,我有话要单独和晚筠说。”

他动作一顿,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房间里的妹妹,正想要进来,却看见她摇了摇头。

“等我一会儿,哥哥。”颜晚筠说,“我和妈妈说说话。”

她正好也还有姐姐那边事情,想要问宋母。

可没等颜晚筠开口,宋母就先出了声。她不喜医院的环境,在颜晚筠的病房里,甚至都不愿坐下:“晚筠,你现在好些了吗?”

“好多了,”颜晚筠说,“谢谢妈妈关心。您要找我单独谈话,是什么事情?”

“关于你订婚的事情,”宋母语气冷淡,说,“晚筠,我给过你机会。我让你在之前的晚宴上,自行挑选结婚对象。这已经是我给你最大的宽容,但你却只是和你两个哥哥鬼混在一起。”

“我那时事务繁忙,”她说,“没来及找你和问庭算账。现在你身体恢复,我必须要和你谈一谈这件事情。”

“什么叫鬼混?我们三个在一起说话就叫鬼混了吗?”颜晚筠已经对所谓的婚事厌烦了,也不由冷笑一声,“您想怎么做?”

“你和你两个哥哥在一起,做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宋母看着她的脸,眼眸里带着审视和打量,“既然你没有能力为自己挑选伴侣,谈家最近又恢复了势头。我想,和谈家的婚约,也不必取消?”

颜晚筠蹙起眉,只觉得可笑:“您还是想让我嫁给谈闻?您当时简直对他们家避如蛇蝎。”

“他们当时没有处理好自己家分内的事情。”宋母说,“现在处理好了,你当时又撞见了谈家的丑闻。如果你不嫁过去,谈家那些人要为此找你算账,也是麻烦。”

“您是觉得找我算账麻烦,”颜晚筠冷冷道,“还是找宋家算账麻烦?”

“晚筠。”宋母往前走了两步,似乎受不了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她已经不准备再继续这场对话,只说,“我没有和你商量的意思。让你嫁过去,是告知你。”

颜晚筠看着一脸淡然的母亲,说:“如果我不要嫁过去呢?”

“这件事情由不得你。”宋母微低下眼,尾部的皱纹显露出来,“我已经和谈家决定好了,你们三天后就结婚。”

“你疯了吗妈妈?”颜晚筠闻言,几乎不可置信,“三天后结婚,你在说什么……”

她话还没有说话,就听见走廊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是宋问庭不太明晰的声音:“你们是谁?来做什么的?”

颜晚筠看不到窗户外面,刚要站起来,却听到重物砸在皮肉上的闷响,和自己二哥的一声闷哼。她走到门口,想要察看情况,病房门的就被推开了。

进来的却不是宋问庭,而是几个穿着保镖彪形大汉。

“把小姐带回去。”

宋母淡淡发话道。

“你们敢!”

颜晚筠一瞬间几乎血液凝固,浑身冰冷一片。她定定地看着宋母,似乎是难以相信,她真的会动手将她关起来。

宋母冷眼看着颜晚筠,道:“你二哥应该在外面,已经被打昏了头丢回去了。晚筠,你要当新娘子了,我不是很想要这样对你。”

“你这是非法囚禁!”

几个保镖上前,走到颜晚筠的身边。他们强硬地按住她的胳膊,左右摸索,收走身上的通讯设备。

做完这一切,他们才勉强放开她,低下身微微鞠躬说:“小姐,请跟我们走吧。”

“你到底把二哥怎么样了!”颜晚筠几乎气得发抖,刚想越过这几个人朝门口走。她刚抬起腿,身旁的人立马围上来,迅速扣住了她的手腕。

“晚筠,比起担心你二哥,”宋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我更希望你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婚礼上。至于你二哥,他当然也要去结婚。”

“你们两个在同一天结婚,也是缘分。”

“你真是病得不轻!”颜晚筠冷静下来,失望而愤怒地最后看了宋母一眼,“你当年就是这样对姐姐的吗?”

宋母顿时变了脸色,抬起手忍着怒意,想到颜晚筠要嫁人,最终还是没有动手。她笑了一声,却没有什么温度:“当年就是把你姐姐教成了那样,我才更应该全权来把控你的事情,不叫你成为第二个宋清苑。”

“当年她被送回老宅,有好几次都快要跑了。”她抬着头,遗憾地看着颜晚筠,“她甚至不想要宋家的权利,只想跑,可是她跑掉了吗?”

“是我亲自带人去把她抓回来的,但她不知道是我做的,每次回来还叫我妈妈。”

“你这样对姐姐,活该现在成这种失心疯的模样!”颜晚筠听得浑身冰冷,看着身旁的保镖,怒喝了一声:“放开我,我自己走!”

宋母嗤笑一声,轻轻抬眼。几个人得到示意,

放开了颜晚筠。

颜晚筠带着怒意扫视着眼前的这群人。她揉着生疼的手腕,几乎能理解姐姐,为什么这样恨这里的一切。

不择手段的,明明另有其人。

宋母准备的车就停在医院楼下。几个人紧紧跟着颜晚筠上了车,将车子开出了延城。几个小时的长途颠簸,停下来时周围的景物已经全然陌生了,只有一栋小别墅出现在眼前。

颜晚筠在几个壮汉的簇拥下,被带了进去,关在二楼的房间。

房间很宽敞,但窗户已经全部被封死了,房间里唯一的阳台玻璃门也无法打开,楼下、门口全部站着保镖。她一到房间里,就有穿着相同服饰的女佣陆续走上来,拿进来一排做工繁复的婚纱,和珠宝盒、礼鞋、白头纱一起摆在房间里面。

她们身上穿着谈家的衣服,朝颜晚筠说:“颜小姐,请您试一下后天的婚纱。”

颜晚筠站在房间里,动也没动。

“您可以挑选您喜欢婚纱。”女佣走上前,说,“您母亲说,如果您放弃挑选的机会,她会直接给你穿上谈家挑选的那件。”

她话刚说完,房间外的走廊就传来的脚步声。宋母走了进来,站在颜晚筠跟前,身后是那一大片雪白的纱。

颜晚筠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晚筠,不用这样看我。”宋母站定,似乎在细细端详颜晚筠的脸。她看见颜晚筠被带到谈家的房产里,被关起来,那点在医院时的怒意也散去不少。

她抬起薄薄的眼皮,慢条斯理地说:“不试试婚纱吗?这些衣服,都是你大哥在几年前,就为你准备好的,一个款式的不同细节也要做好几批,真是煞费苦心了。”

“我已经在这里了,”颜晚筠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说,“你还要挑拨我和哥哥们之间的关系吗,妈妈。”

宋母销声匿迹的这段时间,竟然都在筹备这样的事情!

“你和你两个哥哥什么关系,我还能撼动你们兄妹吗?”宋母冷笑了一声,说,“晚筠,确实是我没教好你。你勾引你两个哥哥的手段,如果能放在晚宴上,我也不必操心。”

勾引。手段。

颜晚筠很少听见这样直白难听的话,还是从自己亲生母亲嘴里说出来。她手指发着抖,刚要出声,就听见宋母继续说:“可惜你大哥,应该没有办法参加你的婚礼。”

“但后续看见照片,看见你穿着它挑选的婚纱,站在其他男人旁边。”她轻轻笑起来,看着自己的女儿,“应该也会感到很高兴吧。”

她竟然,竟然要她穿着宋酲选的衣服,去嫁给其他人!

“你太恶毒了,妈妈。”颜晚筠感受到宋母话语里的恶意,只觉得心脏抽痛,脸色一下发了白。她厌恶地说:“我死都不会嫁给谈家。”

“那你去死好了。”宋母微微一笑,说,“死掉了,看着你两个哥哥抱着你的尸体痛哭流涕,看着他们痛苦得要发疯。你和你大哥的关系被公布,你大哥的公司股市下跌,被谈家报复性打压,最后收购掉。”

“你以为我两个哥哥是废物么,用这样哄小孩的话恐吓我?”颜晚筠冷冷地说,“我就算死了,他们也不会自暴自弃到这个地步。”

“那你试试吧,晚晚。”宋母说着,却回过头,冷声道,“把房间里尖锐的东西都收起来!”

几个女佣闻言,立即说:“夫人,您放心,这间房间已经处理过了。没有任何会让小姐伤害到自己的物品。”

颜晚筠几乎浑身发凉。

“不高兴么,晚筠。”宋母观察着颜晚筠的神色,冰冷的指尖抚过女儿的脸颊,说,“我当时,不就是这样被你大哥骗过去的吗?他不给你筹备这些事情,不说要把你嫁出去,我早就要把你关起来嫁人了,更别谈让你大哥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我做过最错误的事情,就是被你大哥蒙骗,让你和他厮混这么多年。”

她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心中泛起一阵耻辱。

宋母在颜晚筠高中时期,就认为宋问庭对颜晚筠的举动过于亲昵,便顺势同意将颜晚筠送去国外。颜晚筠回国后,也有意无意分开他们两个,让宋问庭忙到几乎无瑕抽身。

而宋酲从始至终都在她面前太懂事、太规矩了,有宋问庭在先,她一开始竟然丝毫没想要怀疑到他的头上。

等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已经控制不住宋酲了,甚至很多事情要依仗他来做。就连私自囚禁颜晚筠,也是在趁他不备的时候。

可那又怎么样,等颜晚筠嫁过去,她就还有谈家可以依仗。

宋家家族衰弱,被他们抓住了命脉。但宋酲一个人,怎么能斗得过整个谈家。

并且,颜晚筠身上,还有一笔丰厚的、未继承的遗产。在嫁到谈家之后,遗产里也有一半会被划在谈家名下。

这些有关利益的事情,她和谈家都早已谈好。

“好了,”宋母轻轻拍了拍颜晚筠的脸。她看见颜晚筠苍白无力的脸色,略带愉悦地说,“去试你大哥给你选的衣服吧。”

“别白费了你大哥的心血。他也一定很期待,你成为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