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川的手扣住了他的手腕，指尖微微收紧，掌心干燥温热，带着一点力道，不算重，却不容挣脱。
宋夏微愣，抬头看他。
“你看。”季明川眉眼沉静，声音带着一丝不服输的嘶哑：“我不恐同。”
第46章 二更（补齐） “对不起，我是直男。”……
直到第二天上课, 季明川说那句话时的神情，还不时在宋夏脑海中浮现。
“我不恐同。”
他清楚地记得季明川扣住自己手腕时掌心的温度，也记得他低头看着自己的眼神, 情绪不明。
总觉得……有点微妙。
不过，想太多也没用。
他只需要确定一件事：季明川依然会罩着他, 这就够了。
宋夏甩开脑海中的杂念，正准备投入学习, 抬眸间，视线却骤然一顿。
顾瑜。
这个有阵子没见的大少爷，久违地出现在了教室里。
上次徐安的事发生后, 宋夏原以为顾瑜会立刻找他的麻烦。可没想到, 对方竟然被家里勒令反省, 一关就是这么久。
现在看来, 顾瑜的反省期终于结束了。
果然，顾瑜一出现, 就直接朝他走来。
宋夏没动，看着顾瑜拉开椅子，随意地在他前桌坐下。
“宋夏, 好久不见。”顾瑜的语调带着一贯的慵懒与傲慢, 眼神微凉, 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这么久没看到我，不主动打个招呼？”
宋夏轻轻一笑，淡淡地开口：“顾少好, 你在家里休息得怎么样？”
顾瑜眼神一冷：“一段时间不见，你好像……没以前那么乖了。”
宋夏扯了扯嘴角。
“看来你最近进展不错啊。”顾瑜靠在椅背上，嘴角带着一丝玩味，“季明川对你挺上心？为了你, 连傅瑾都送进去了。”
宋夏垂下眼睫，瞬间明白了他的来意。
原来是为了傅瑾。
他忽然想起，傅瑾和顾瑜似乎是表兄弟的关系。
果不其然，顾瑜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皮，说出他的要求：“你跟季明川说一声，就当给彼此个台阶下，和解吧。”
宋夏唇角微扬，笑了笑：“这恐怕不行。”
顾瑜轻嗤了一声，嘴角扬起讥诮的弧度：“宋夏，你现在胆子大了啊？”
宋夏歪头看着他，嘴角仍带着笑：“傅瑾做了什么，顾少真的清楚吗？您要是知道，恐怕也会愤慨，绝对不会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的。”
顾瑜盯着他看了一瞬，忽然抬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在指尖慢悠悠地转了转，似笑非笑地开口：“你这么快就忘了，我手里有什么东西了？”
宋夏垂眸，视线掠过那只U盘，连碰都懒得碰一下。
他眼底浮起一丝淡淡的讽意：“这不是你之前改过的监控吗？”
顾瑜的手指一顿。
宋夏目光平静地落在顾瑜脸上，轻轻笑了一下：“你不会真的觉得，这还能拿来要挟我吧？”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他像是自言自语，语气里透着点难以置信，“这都多久了，顾少怎么一点情报都没收到？”
顾瑜声音冷了几分：“你什么意思？”
宋夏悠闲地说：“完整的监控，我已经拿到手了。”
他看向顾瑜，唇角微扬：“徐安出国前推翻了他的伪证，其他人证的证词也都漏洞百出。顾少想把不是我做的事情推到我身上，怕是没那么容易。”
顾瑜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徐安的事，竟然跟你有关？”
宋夏这次是真的愣了一下。
他缓缓抬眸，看着顾瑜，眼神微妙：“……怎么，顾少竟然不知道？”
这一瞬间，顾瑜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宋夏看着他，忽然有点想笑。
亏他之前还把顾瑜当作可怖的敌手，结果呢？
连这么明显的事实都没看出来。
顾瑜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泛白。
他直视宋夏，眼里已经没了刚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此刻，他终于意识到，宋夏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从前的那个唯唯诺诺的小跟班，已经彻底成为季明川的人。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烦躁。
但很快，他的情绪又平静下来，嘴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
“宋夏。”他轻声道，“你还真以为，季明川能一直护着你？”
宋夏眉梢微挑，没有接话。
“你是不是以为，他对你有点特别，就不会丢下你？”
顾瑜慢悠悠地俯身，压低声音：“可你真的以为，他会一直喜欢你吗？”
宋夏的眼神微微一凝。
他强撑着眨了眨眼，虚张声势地反问：“不然呢？”-
这件事宋夏没跟季明川提起，他直觉最近两人之间的关系比较微妙，不适合掺杂这些复杂的情况。
但事与愿违，他不去找麻烦，麻烦却总喜欢找上他。
显然，顾瑜不甘心就这么算了。当天晚上，他就找到实验室去。
门口传来一阵响动，宋夏抬头看过去，看见顾瑜不紧不慢地走进来。
他神态自若，闲庭信步地扫了一圈实验室，视线很快落在季明川的身上，嘴角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意。
“会长，有时间聊聊吗？”
路琛和叶沐闻言好奇地抬头，不明白这家伙是来干什么的。
宋夏则是皱了皱眉，有些不安地看了季明川一眼。
季明川竟然也看向他，两人视线在半空交汇，不知为何，宋夏竟然稍感安心，只等着静观其变。
“有事？”季明川语气淡淡，手里依然在敲击键盘，一副不怎么感兴趣的模样。
顾瑜慢悠悠地走近，站在季明川桌前，单手插袋，神态懒散，声音却并不低，显然是故意想让所有人都听见他说的话：“是关于你男朋友宋夏的事情，好歹相识一场，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季明川眼皮都没抬，视线仍停留在电脑屏幕上，随手切换着界面，语气淡淡的：“嗯？”
男朋友？宋夏？
路琛和叶沐悄然交换了一个八卦的眼神。
他俩什么时候谈的？
大家每天一起比赛，他们竟然都不知情，要说是假的，季明川为什么没否认？
顾瑜轻嗤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宋夏身上：“你知道他身上有命案吧？”
他原以为这话会让人大惊失色，没想到惊到的只有路琛和叶沐，季明川眉毛都没动一下，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语气：“是吗？什么命案？”
顾瑜注意到，就连宋夏也很淡定，没有任何辩解的意思。
他心里觉得不对劲，却硬着头皮说下去：“他是个杀人犯！”
叶沐皱眉看向顾瑜，路琛也微微抬头，目光带着探究。
季明川终于抬头看了顾瑜一眼，却说：“你指的是那段被剪辑的监控里发生的事？”
顾瑜怔住，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他得到的监控是你给的？”他冷笑一声，看向宋夏，“他倒是什么也不瞒你。”
季明川没再回应，顾瑜眯了眯眼，很快恢复了笑意。
“行啊，看来你对他还挺上心的。”
他勾起嘴角，换了个推心置腹的表情：“不过这样的话，我反而更担心你了。”
季明川似笑非笑地看向他，想听听他还能编排出什么新花样。
“宋夏接近你，不过是因为想要利用你。”顾瑜语气轻慢起来，“他是假装喜欢你，才一直黏着你的。”
话音一落，季明川嘴角的笑意微僵。
顾瑜始终关注他的微表情，见状终于感到些许扬眉吐气，正准备安慰几句，却听季明川照旧用他那种万年古井古波的语气回应道：“我知道。”
顾瑜完全愣住了：“这你也知道？”
但他没有放弃，不信他真的毫不在意：“你知道？那你知道他一直在骗你吗？”
这一句话落下的瞬间，季明川的眼神沉了一瞬，但很快恢复正常。
那变化太快，就连一直盯着他的顾瑜都没察觉。
但始终默默观察季明川反应的宋夏还是听不下去了，虽然会长确实知道他在外冒用他男朋友的身份，可这种话，当面听了当然会不舒服。
他不能再沉默下去，立即开口为自己辩解：“学长，我没有！”
季明川深深看了他一眼，一旁的顾瑜却心下一动，趁胜追击：“没有吗？他嘴上说喜欢你，想追你，说到底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靠山罢了。”
实验室里瞬间安静了几秒。
宋夏没再说话，却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踢季明川的脚，希望他不要听信顾瑜的挑拨。
路琛和叶沐再次交换了个眼神，神色都复杂得很。
他们一直以为宋夏和季明川之间多少有点暧昧，毕竟两人的相处方式……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
可没想到，现在突然冒出来个这么个说法？
可这个顾瑜跟宋夏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顾瑜盯着季明川，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可让他意外的是，季明川并没有任何情绪爆发。
他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仍然是那副冷静至极的模样。
空气凝滞了几秒，季明川缓缓开口，语气平静：“你说完了？”
顾瑜简直难以置信，这么挑拨都没用？这还是那个骄傲自负的季明川吗？他不会是被夺舍了吧？
他忍不住追问：“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说完了就走吧。”季明川淡淡地给出逐客令。
顾瑜再怎么不甘，也别无他法了，只能咬牙丢下一句：“那你就一直护着这个小骗子吧。”
说完，他冷着脸转身离开，脚步声却比来时闷重了不少-
顾瑜离开之后，实验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宋夏小心翼翼观察季明川，他的侧脸依旧沉静，低头看着屏幕，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他从对方久久没有响起动静的键鼠可以清楚地察觉到，季明川此刻的心思根本不在屏幕的内容上。
顾瑜的挑拨，终究还是起了些作用。
如果季明川真的完全不在意，他根本没必要让顾瑜把话说完。
宋夏心头一紧，他想跟季明川好好聊一下，不希望让误会有任何酝酿和发酵的机会。
不过，他悄悄看了眼路琛和叶沐，他俩虽然极力表现得像在认真做事的模样，但分明都在偷偷竖起耳朵。
实验室根本不适合聊这件事。
宋夏拿起手机，给季明川发了条微信：【会长，能去一下楼梯间吗？我想单独跟你聊一下QAQ】
季明川的手机就放在手边的桌子上，屏幕微微震动，他垂眸看了一眼，却立即没有拿起来。
宋夏焦灼地等待着。
微信提示会显示昵称的，会长那一眼分明看清了是自己发的消息，却选择不看。
说明他心里确实有火气。
宋夏苦恼地托起双颊，眼巴巴地望着他。
良久，季明川凉凉抬眼，看了他一眼，拿起手机。
【嗯。】
宋夏暗自握拳庆幸。他拿起咖啡杯，装作去茶水间冲咖啡的样子，拐进了楼道，不一会儿，季明川也来了。
楼道位于走廊尽头，夜晚非常安静，光线也昏暗。
季明川站定，单手插在裤兜里，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宋夏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但顾瑜今天挑拨出来的刺，他必须要剔除。
他抬头认真地看向季明川：“就是想说，顾瑜说的不对。”
季明川目光微动，想起刚刚顾瑜说话时，他就在桌子底下踢自己的脚，什么有用的话都没有，只知道糊弄他。
他意味不明地盯着他，淡淡反问：“哪句不对？”
宋夏一噎，心里把顾瑜刚才说的话过了一遍——
“宋夏接近你，不过是因为想要利用你。”
“他是假装喜欢你，才一直黏着你的。”
“你知道？那你知道他一直在骗你吗？”
“他嘴上说喜欢你，想追你，说到底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靠山罢了。”
宋夏暗自恼恨。
季明川既然这么问，说明顾瑜的话真被他听进去了。
可是这些话当中，除了没有“一直在骗他”这一句，其他的……
他竟然都无法反驳。
所以他当时也只在顾瑜说这句话时，弱弱地反驳了一句。
这些，季明川难道会不清楚吗？
他其实就是知道，生气，才故意这么问的吧。
于是他也只能含糊地回答：“反正他说的不对。”
这句话甚至有点耍赖的意味了。
季明川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也是有点没道理。
他在期待什么呢？
真相是什么他是清楚的，宋夏在外面假装他男朋友的事，当初跟顾瑜、傅瑾之间的瓜葛，不是早就告诉他了？
难道他期待今天会有一个反转？
或许，他真的期待一个反转的，哪怕是说谎呢。
可宋夏竟然这么诚实，却诚实得这么狡猾。
真的很狡猾啊。
季明川心里生出一股诡异的冲动，他忽然冒出一个问题：“那你喜欢我吗？”
宋夏怔住，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是因为喜欢我，才追的我吗？”
他们之间，怎么会用得上“追”这个字？
宋夏的心跳莫名地慢了一拍，他的直觉在疯狂警告他，这个问题不能随便回答。
如果他此时依然跟从前一样，说对他“全无非分之想”，“不喜欢”，季明川很可能会真的生气，甚至就此疏远他。
几乎就在瞬间，宋夏做出了判断。
他抬头看着季明川，低声说：“对。”
季明川的瞳孔骤缩，他刚刚问出那句话就后悔，觉得自己毫无逻辑，陷入了顾瑜编织的陷阱，想立即收回，却又出于莫名的坚持按捺住。
宋夏的回答让他失神。
宋夏敏锐地捕捉到他的怔忡，不确定自己这一步到底走对了没有。
顾瑜的出现让他重新警觉起来，更何况才刚刚发生傅瑾的事，他意识到自己在嘉德学院始终处于危险之中。虽然傅瑾已经被解决，他也可以不怕顾瑜的威胁，但他怕整个嘉德学院，在这个地方，如果他没有靠山，随时可能重新回到被欺凌的状态。
他绝不能失去季明川的欢心。
但他心中又有微妙的不安，这么表白，合适吗？
季明川不是直男吗？他这么问，难道是对自己有什么想法？
可眼下，他顾不得太多，非但没有收回前面那句话，还补了一句，声音轻轻的，像是不确定，又像是有一点难为情：“对，我就是因为喜欢你，才故意接近你的。”
他当时跟顾瑜，就是这么说的。
如果为了拔出顾瑜埋下的刺，也得顺着这个逻辑来吧。
这句话像一只手，轻轻挑动了季明川某根脆弱的神经。
他本以为，宋夏会否认，会继续找借口，会用别的方式来糊弄这个问题。
可宋夏非但没否认，还用这样直接又坚定的语气承认了。
季明川的手指微微蜷缩，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甚至变得……
有些不太敢直视对方。
——不可能。
——他在说谎。
——就算他没有说谎，我也不可能接受。
季明川生出一种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挫败感。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状况，转身就想离开。
可宋夏还没得到让自己安心的答案，怎么能放他走？情急之下，他猛地伸手，想把季明川拉回来。
或是季明川毫无防备，又或是他用力过猛，季明川被他一把扯了回来，两人同时趔趄了一下，往一旁歪倒。
等回神过来。
季明川单手撑在宋夏的头顶，宋夏背抵靠在墙角，两人呼吸交缠，彼此的距离过近。
近得就像在演偶像剧壁咚。
宋夏愣住了，但他仍然仰头看向季明川，想知道他到底怎么个想法。
季明川此刻却什么也想不了。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近在咫尺的男生身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宋夏的呼吸，能闻到他洗发水的香味，甚至能感受到他脸颊皮肤的温度。
他喉结缓慢地滚动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呼吸似乎有点乱了。
心跳，也快得有些不正常。
楼道安静太久，声控灯悄无声息的熄灭。
那个瞬间，季明川不受控制地向前，唇瓣触及男生的发丝时，他猛然回神，呼吸一滞。
宋夏轻轻跺了跺脚，声控灯亮起。
季明川已退后一步，他低声开口：“不行，你不能喜欢我。”
宋夏怔住，看着他。
“对不起，”季明川避开了他的视线，嗓音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我是直男。”
第47章 他好爱我（一更） “你不用放在心上，……
——“对不起, 我是直男。”
季明川低声说完，向后退了一步，似乎准备就此离开。
宋夏望着他的侧脸, 眼神闪了闪，唇角微扬, 笑意一闪而过。
是直的就好。
就怕不直。
宋夏垂下眼睫，敛去所有情绪。
心底迅速权衡着眼前的状况, 思考接下来该怎么说。
如果他表现出被拒绝的失落和受伤，只会让季明川下意识远离。可如果表现得太过洒脱，又可能让他真的不在意, 从而更加干脆利落的摆脱自己。
这样可不行, 他可不能被随随便便甩开。
思索片刻, 宋夏再次伸手, 拽住对方的手腕，这次用力很轻, 如果季明川想甩开他，可以轻易做到。
不过季明川并没有那么做，而是停下脚步, 转身看向他。
宋夏心下微安, 抬眸看着季明川, 露出一个干净又懂事的浅笑。
“我知道。”
季明川微微一愣，迟疑地看向他：“那你……”
“这个，是我自己的事。”宋夏扬起嘴角, 声音温和地像是反过来安慰他：“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没想让你回应。”
季明川怔住，目光落在宋夏脸上，眸色深沉……
宋夏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失落, 甚至带着一丝轻松和释然。不知为什么，季明川却觉得他的轻松有点刻意。
宋夏看着他，继续道：“就因为知道你是直的，我之前才不说的。”
他的神情不像是在告白，更像在聊一件时过境迁的往事。
“所以你别担心。”宋夏放开季明川的手，后退一步，主动拉开一点距离，眼神清澈地看着他，“我从不期待什么，也不想给你带来困扰。”
季明川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盯着他看。
宋夏见他一直不说话，却也没走，心里微微一松，猜想这个思路或许能奏效。
但他还需要再添一把火。
他微微低下头，笑容变得有些勉强，低声说：“本来想一直藏在心里的，因为不想对你说谎才说出来，现在……我有点担心了。”
季明川喉结微动，半晌才问：“担心什么？”
宋夏的睫毛轻轻颤了下，飞快地抬眼看他一瞬，又垂下视线，声音压得很轻：“担心……你会不会因此跟我保持距离。”
他说这话时非常小心，有点怕自己继续说下去，会让气氛更尴尬。
可他又不能不问。
如果季明川真的因此想疏远他，那他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无论如何都必须确认。
宋夏飞快地说完，指尖不自觉地绞紧袖口，像是在克制，又像是在竭力掩饰某种局促不安，紧张地等待着回应。
季明川的目光落在他微垂的手指上。
那只手不安地摩挲着指腹，指甲一下一下地扣着指尖，便猜到他内心一定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他忽然意识到，宋夏的平静其实是伪装的。
他刚刚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好像真的不在意这个结果，可现在，他又明显地在紧张，在害怕……
害怕自己真的会因此而拉开距离。
季明川心里生出一丝没来由的愧疚感，甚至有些……
说不清的怜惜。
这种愧疚来得莫名其妙，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不安，但他本能地不想让宋夏露出这种表情。
于是，他脱口而出：“……当然不会。”
话音落下，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承诺的。
既然无法回应对方的感情，就应该在把话说清楚之后，保持适当的距离，否则他成什么了？
可当他看见宋夏在听到这话时，眼底的紧张终于褪去，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意。
又觉得，答应就答应了吧。
宋夏是需要他的庇护的，他在嘉德学院处境很艰难。
留在自己身边，他可以力所能及的照应他。
只要，平时相处时多注意自己的举止，不要给对方不必要的期待，就没关系吧-
在宋夏的坚持下，季明川先回了实验室。
他自己过几分钟才回来。
这样能避免队友们发现他们刚刚去密谈的真相。
季明川对这种遮遮掩掩的行为有些不习惯，但宋夏非常坚持。
他的本意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季明川不忍让他失望，最终还是妥协，配合他的要求。
他回到实验室，看了会儿报表，没过多久，宋夏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进来。
他习惯性将其中一杯放在季明川的手边，之后轻快地回到自己座位，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这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他刚刚真的是去茶水间泡咖啡去了。
季明川余光扫了他一眼，鼠标在屏幕上悬停许久，却始终没有点下去。
他无意识地盯着屏幕，目光却总是不受控地飘向对面的宋夏。
对方神色平静自若，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没有被拒绝后的尴尬，也看不出难过的样子，仿佛刚刚楼道里发生的事情，只是自己的一场幻觉。
宋夏在电脑前忙了好一会儿，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季明川垂眸，看着自己手边的咖啡杯，指尖不自觉地沿着杯沿摩挲了一下。
刹那间，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所以，宋夏以前送他咖啡豆，不是因为感激他的庇护，而是因为喜欢他？
这么贵的豆子，他一次送了一整箱，每个品种都是精挑细选，自己却只留下便宜大碗的云南咖啡。
还有……
季明川眸光微沉，想起这几天，他去茶水间，都不再邀请自己一起了。
起初，宋夏以前每次泡咖啡，都会顺便喊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约他的？
好像是从他察觉到宋夏可能对自己有意思，开始刻意拉开距离之后？
果然，就像宋夏所说的那样……
他从不期待什么，也不想给他带来困扰。不管心里多么难过，在面上都不会表现出分毫-
忙到十一点多，宋夏察觉到交易系统的行情数据出现一波异常。
他正要提醒大家，系统突然弹出公告——
「因市场数据更新延迟，交易平台需进行临时维护，预计暂停交易一小时，恢复时间另行通知。」
路琛吹了个口哨，看着屏幕上的提示，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得嘞，可以偷会儿懒了。”
他说着扭了扭僵硬的脖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侧头瞥了眼宋夏和季明川，眼里闪过一点促狭的兴味，随后悄悄踢了踢身旁的叶沐。
叶沐会意，朝他点点头。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还是没能压下强烈的好奇心，决定直接开口试探。
“所以……”路琛慢悠悠地开口，尾音拖得老长，“刚刚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俩真的谈了？什么时候的事？”
宋夏正专注地看着屏幕，听到这话，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看向路琛，扯出一丝笑意，若无其事地说：“顾瑜的话你们也信？”
说完，他下意识地看向季明川，却正好撞上对方的目光。
季明川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宋夏心里微微一紧，连忙补充：“他乱说的，害我刚才跟会长解释了好久。”
他想着这么解释的话，或许能让季明川不那么介意，但说完也没发现他表情有什么变化，不禁有些犯愁。
只希望队友们别再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叶沐闻言笑了笑，倒是挺容易就信了：“我就说嘛，你俩要是真谈了，我们天天在一起，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宋夏立刻顺着他的话点头：“是啊，根本没影的事，否则哪能瞒得住你们。”
路琛却不像叶沐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又若有所思地瞥了眼季明川，眸光微闪，分明不太信。
季明川垂下眼，没说话，依然看着屏幕中的报表，蓝白光倒映在脸上，神色依旧是淡淡的。
宋夏从这个角度悄悄观察，总觉得不大放心。
直男应该很介意跟同性的绯闻吧？
他刚刚在楼梯间哄那么久，可不想因为队友的起哄而功亏一篑。
“行吧。”路琛随意耸耸肩，似乎不打算继续深究，“不过说真的，宋夏，你对你家会长确实挺上心的。”
叶沐笑着附和：“对啊，你经常帮会长整理资料，提前准备会议内容，做的比我们都周到。”
宋夏一怔，笑意收敛了一点，他手指摩挲着咖啡杯，随即垂眸一笑，故作随意地说：“我对你们不也一样嘛？你们需要的话，以后我也帮你们准备。”
他刻意把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可听在季明川的耳朵里，却不是那么回事。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宋夏太多的特殊对待。
以前他只觉得宋夏乖巧、懂事，眼里有活儿，原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喜欢自己？
这么看来，他忽略的细节，似乎还真不少。
宋夏不想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果断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点外卖吧。你们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都是半大的小伙子，虽然熬夜吃宵夜并不健康，但比赛期间，补充体力是必须的。
两位队友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讨论该点什么好吃的。
宋夏悄悄送了口气，小声问季明川：“会长，您想吃点什么？”
季明川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自己都还没点呢，就非得先问他吗？
第48章 成就感（二更） 能被这样优秀的宋夏喜……
GBIC商赛已经进入最后冲刺阶段。
距离最终排名揭晓还有不到两周, 期末报告的准备也正式提上日程。
这份报告不仅是对他们整个赛季交易策略的全面复盘，还会作为评审团队的重要考核依据，影响最终排名的评定。
宋夏坐在电脑前, 一边整理数据，一边浏览着他们战队比赛开始以来的交易记录。
从最初的稳健策略, 到后期精准狙击沈闻庭的战队，再到目前的收益率攀升……
他们每一个关键决策的影响都需要被量化、分析, 并在报告中清晰呈现。
“前五周的排名维持在第五，是因为我们的策略本身就是稳健型的。”宋夏目光专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着, 语气平静而有条理, “这一阶段, 我们的核心思路是控制回撤, 优先保证资金安全，而不是短期爆发。”
“嗯, 前五周的稳健打法，给后面奠定了足够的资金基础。”叶沐点头，托着下巴思考, “但如果不是后来针对沈闻庭那场‘狙击战’, 估计我们现在排名也不会这么有竞争力。”
“是啊, 那次操作绝了。”路琛挑眉看向宋夏，“要不是你分析出沈闻庭的交易习惯，成功反制他们的激进风格, 我们估计还要跟他们拉扯挺久。”
宋夏微微一笑，没说话，视线仍停留在数据分析上。
“所以这部分怎么写？”叶沐看向他，“毕竟这场战绩太关键了, 得在报告里好好写清楚。”
宋夏停下手上的动作，略微思索了一下：“我觉得可以这样——”
他调出一份详细的数据报告，开始解释：“当时我们已经积累了足够的资金优势，但沈闻庭的战队期中排名第八，风格激进，交易频率远高于我们，这种情况下，他们的策略本质上是高风险高收益，但如果遇到行情逆向，很容易造成大幅亏损。”
“所以我们当时的策略，是通过市场上的信息引导他们做出错误决策。”宋夏点开一张图表，标记出关键数据，“我分析了他们战队近四周的交易模式，发现他们特别偏爱做多高波动成长股，且容易被市场情绪带动。我们借这个特点，在特定时间点制造了诱导信号，引导他们加仓。”
“结果就是，他们追高失败，被我们精准狙击。”路琛笑了一声，“我们拿了他们多少筹码来着？”
“这一场，我们的资金增长了6.7%。”宋夏翻阅数据，“而沈闻庭战队的收益，直接跌到了第十二名。”
叶沐倒吸一口气：“啧啧，这一招要不是模拟交易，我们几个可就发达了。”
“所以这部分的报告，不能只写战绩，还要加上策略分析。”宋夏一边调整文档，一边说，“评委们更关注的是逻辑，光看结果没用，得让他们知道，我们是怎么推演出这一系列操作的。”
“听起来像是高数大题，写对答案不算，还必须把过程写出来？”路琛调侃道。
宋夏笑了笑，点头：“差不多。”
他低头继续打字，把这部分分析完善，一旁的叶沐和路琛看得啧啧称奇。
“你小子对数据是真有一套。”叶沐感叹道，“原来我以为你只是个擅长刷题的理工男，没想到连市场策略的推演都这么敏锐。”
“我是加入战队之后才学会这么多的。”宋夏认真道，“以前我只是单纯做数据分析，但跟着你们一起比赛，才真正学到了市场博弈的逻辑。”
他顿了顿，视线微微偏转，看向对面的季明川，笑了一下：“尤其是跟着会长，我成长了很多。”
季明川正翻阅着他们的交易记录，闻言抬起头，视线落在宋夏身上。
“……是吗？”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宋夏点点头，语气很真诚：“会长的交易风格很独特，很多细节我以前都不会关注，是在这次比赛中才慢慢学到的。”
路琛也附和：“确实，别的不说，我们团队能在这么多强有力的对手中始终稳住排名，靠的就是季哥的风险控制。”
“后期能冲刺到这个位置，靠的就是宋夏的数据支撑啦！”叶沐笑着补充，“这份期末报告写完，我看那些金融课程的教授们都要夸你小子天赋异禀了。”
宋夏听着他们的夸奖，耳朵微微泛红，低头继续整理数据，嘴角却不自觉地翘起一点。
季明川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安静地看了他片刻，目光里掠过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欣慰。
他原本招募队员，只为给自己和路琛找两个副手，以应对长期赛制中的不时之需。
没想到两位新队友的表现都远超预期，尤其是宋夏，不仅一开始就表现优秀，后来更是进步神速。
他人聪明，又肯学，还很谦虚，不骄不躁。
不得不承认，跟这样的队友合作，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看着他在自己的帮助下飞速进步与成长，季明川自己也很有成就感。
他很久之前就打定主意，以后会把宋夏收入自己的智囊团。
可是……
想起对方对自己的爱慕，季明川的心情变得微妙又复杂。
有那么几秒钟，他竟然觉得，能被这样优秀的宋夏喜欢，其实感觉并不赖-
宋夏这几天来实验室时，总习惯带着几杯茶饮。
“学校北门新开了一家店，味道很不错哦，我囤了好多券。”他这么解释。
他如今很清楚队友们的喜好，路琛喜欢奶茶，叶沐偏爱果汁，季明川喝黑咖啡，而他自己为了避嫌，则恢复了以前的口味，点了拿铁。
路琛和叶沐到实验室时，看到座位上的饮品，互看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
“宋夏，你又请喝饮料？”叶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等会儿换我请吧。”
路琛补充道：“明天我请。”
宋夏喝着香香甜甜的拿铁，竟然觉得有点不太习惯，随口应道：“好呀好呀！”
长夜漫漫，他们每晚不止点一杯饮品。互相请客也是常有的事，但他先这么做了，等会儿再去茶水间，给会长单独带一杯，就不那么显眼了。
季明川坐在对面，视线落在手边的冰咖啡上，眼眸微微一沉。
宋夏以前并不会这么做。
这天晚上他们两个值夜，等路琛和叶沐离开后，宋夏去茶水间，给季明川单独冲了一杯曼特宁。
季明川淡淡地扫了一眼热气腾腾的咖啡杯，目光落在宋夏脸上。
“最近发财了？天天请客。”
宋夏手顿了一下，笑了笑：“爸妈刚打了零花钱。”
季明川盯着他两秒，忽然说：“你不用这样。”
宋夏愣了一下，装作没听懂的样子。
“什么？”
季明川深深看着他，话说得很直白：“他们误会还是不误会，我并不在意。你不必为了遮掩，刻意对他们也这么做。”
宋夏被说中了心事，垂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了。”
季明川本想说——你也可以不用给我泡咖啡。
可这话到了嘴边，他莫名觉得，凭什么？这是他本来该有的待遇。
独特的，唯一的。
最后，他什么都没说。
宋夏回到自己的座位，开始整理报告所需的数据。
电脑屏幕的光投映在他的侧脸上，睫毛很长，眼神专注。
季明川坐在对面，沉默地看了他许久，才回神继续盯盘。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凌晨四点，比赛模拟盘即将收盘。
季明川揉了揉眉心，随手拿起手边已经完全凉了的咖啡喝了一口，忽然察觉——
宋夏今天话特别少。
事实上，自从那天在楼梯间把话说开之后，他跟自己独处时，就变得格外有边界感。
比如今天，他偶尔抬头，看到的宋夏都是安静的、专注的，仿佛根本不在意跟自己一起值夜的人是谁。
不像以前，每次抬头总能看到他对自己甜甜的笑。
季明川这么想着，心里莫名有些不爽。
他再度看向宋夏，发现对方虽然目光落在屏幕上，表情却有些恍惚。
像是若有所思，又像是在出神。
季明川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静静看着他许久，到底没忍住心中的在意，开口问：“你在想什么呢？”
宋夏回神，抬眸看他一眼，迟疑了一下，才说：“嗯……在想比赛的事。”
“比赛？”季明川挑眉。
宋夏低头盯着屏幕，指尖轻轻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过了一会儿才道：“再过一个多星期，比赛就正式结束了吧？”
“嗯。”
“那之后……就不用每天来实验室了。”宋夏声音很轻，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惆怅，“我，觉得有点不习惯。”
季明川手指一顿，目光闪了闪。
宋夏忽然抬头，冲他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没事，反正以后还会在校园里见到。”
他没再说下去，低头继续整理数据，仿佛只是随口一提，这个话题便算是过去了。
可季明川却开始有些走神。
之前宋夏说喜欢他，他没怎么考虑，直接就拒绝了。
可现在，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带着一点点的惆怅提了一句，自己反而觉得……
忍不住有点在意？
他抬眸看着宋夏，想了想，说：“你可以去学生会找我。”
宋夏却仿佛还在发呆，闻言脱口而出：“那也不能每天都去吧？”
说完却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连忙垂下眼。
……就那么想每天都见面吗？
季明川一时没接话，半晌却忽然开口：“你可以随时去找我。”
第49章 最后一周（一更） “那如果我和你家会……
时间很快来到比赛的最后一周。
周一, 四人围坐在实验室的大屏幕前，对期末报告做最后的复核和润色。
全英文的报告里，一页页数据分析、策略复盘、风险评估的图表密密麻麻, 每一行数字都承载着他们这几个月的心血。
“关于收益部分的表述，我再优化一下。”宋夏敲着键盘, 目光专注，“评委可能更关注逻辑, 而不是单纯的收益率排名。”
季明川微微颔首，默认了他的修改。
路琛靠在座椅上，单手托着下巴看屏幕：“你这份专业水准, 教授来了都得赞一声牛哇！”
“别夸了别夸了, 我再改改。”宋夏笑着求饶, 继续埋头调整文档。
最后润色完成, 几人又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确认格式, 最终版的报告正式成型。
鼠标一点，报告上传至官方邮箱。
“Your submission has been received. Thank you for participating in the competition.”（您的提交已被接收，感谢您参与本次比赛。）
几秒之后, 他们就收到了官方的自动回复。
像是某种无声的宣告, 这场为期十周的长跑终于走向终点。
四人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却又都没来由地感到一丝怅然。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不用再熬夜进行模拟交易了。
实验室安静了几秒，直到季明川平静地开口：“后面多半还要进行答辩, 大家今天先回去好好休息，准备好状态。”
路琛伸了个懒腰，语气轻快：“那就等答辩结束再好好放松。”
叶沐笑着附和：“必须的，憋了这么久, 不疯玩一场怎么对得起自己？”
宋夏轻轻笑了笑，没接话。
他默默收拾桌面，把自己的本子和笔收进背包，抬头看向实验室的钟表——时间还不到十点。
他已经习惯了在这里待到凌晨，甚至通宵，今天这个点就收工，确实有点……不太适应。
走出实验室时，宋夏的步子放得很慢。
他习惯性地回头，看了眼身后被渐次熄灭的灯光，指尖摩挲着背包肩带，心里空落落的。
比赛还没完全结束，胜负未定，他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地意识到——
这个战队，很快就要解散了。
这是他在嘉德学院度过的最快乐的一段时间。
忙碌、充实，甚至疲惫，可他从未觉得厌倦。
每一个在实验室熬过的深夜，每一次大家的头脑风暴和策略推演，每一场惊险刺激的交易……都让他觉得，不负自己曾经向往的嘉德学院。
在这里，他有清晰的目标，有并肩作战的队友，日复一日地努力，像是一座远离现实的象牙塔，单纯、美好、向上。
可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比赛终有落幕，战队终将解散。
而这座象牙塔之外，是他始终无法喜欢上的，真正的嘉德学院。
他无法适应，甚至感到对它感到恐惧和不安。
“怎么了？”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宋夏怔了一下，回头，迎上季明川平静的目光。
夜风吹拂，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片刻后，扯出一个笑：“没什么。”
季明川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却终究没有多问，只道：“走吧，送你回宿舍。”
宋夏眨了眨眼，嘴角微微翘起：“好啊。”
他跟着季明川走向停在大楼对面的MY87，夜色映在车身上，沉稳而静谧。
宋夏垂下眼，指尖轻轻摩挲着背包肩带，忍不住心想：以后要找什么理由来蹭这辆车呢？-
周三，比赛组委会正式公布Top 10战队名单。
按照规则，只有前十的队伍才能进入最终的线上答辩。
虽然对入围挺有把握，几个人还是早早就守在官方发布页面，等名单一出来，叶沐兴奋地一拍桌子：“确定了，入围！”
路琛吹了声口哨：“那就准备答辩吧，咱们这次得把报告讲漂亮点。”
宋夏点了点头，打开笔记本，调出报告内容：“我们得优化PPT，让评委更容易理解我们的策略优势。市场分析、交易逻辑这些内容听起来太容易觉得枯燥了，不能讲得太晦涩。”
其他人深以为然，很快专心投入到答辩准备中。
宋夏负责数据分析部分，他的任务是把复杂的数据可视化，确保每个核心信息都能一目了然地呈现出来。
他目光专注，指尖在触控板上飞快操作，一张张数据图表在PPT上重新排列组合，逻辑更清晰，信息更直观。
路琛看着宋夏的修改，忍不住感叹：“宋夏，你也太棒了吧？讲真的，你毕业之后去我家公司上班好不好，我提前预定了。”
宋夏下意识地偏头看向季明川，却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
季明川目光深邃，神色是一贯的平静，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宋夏微微一笑，收回视线，带着几分玩笑的口气：“学长如果到时候不改变主意的话，那当然好！”
季明川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抿了抿唇，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路琛眼睛一转，察觉到什么，忽然笑道：“那如果我和你家会长都抢你，你选谁？”
实验室瞬间安静了几秒。
宋夏握着鼠标的手顿了一下，飞速看了季明川一眼。
若是以前，他肯定毫不犹豫地选季明川，路琛也不会觉得奇怪。但现在……
他微微一笑，故意拖长了语调，散漫地说：“那当然看你们谁出的价高啦。”
话音落下，叶沐忍不住笑了：“行啊宋夏，你现在学会谈条件了。”
路琛也没当真，跟着笑道：“行，到时不管季哥出多少，我都翻倍。”
宋夏也笑着，看向季明川，故意道：“那会长帮我多开点，我们一起让路学长出出血？”
季明川抬眼看了他一瞬，只扯了扯唇角，没说话-
周五，比赛进入最后的答辩环节。
实验室内的空气格外凝重，所有设备都已调试完毕，远程会议室的界面投影在大屏上，映出每个人紧张而专注的神情。
宋夏最后检视了一遍电脑中的PPT，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身边的队友，心跳不经意的加速。
今天这一战，非常重要。
校方为表重视，特地安排了金融相关专业的教授到场观摩，还有媒体进行全程拍摄。
大屏幕上，十支来自全球各地的顶尖战队陆续进入答辩通道，评委席的名字逐一亮起。
GBIC商赛的评委阵容历来都很显赫。
本届比赛的评委就有来自华尔街知名投资公司的合伙人Ethan Ward，有知名商学院金融学教授Dr. Richard Evans，以及一位拥有顶级对冲基金背景的行业专家Sophie Laurent。
光从这些名字，便可以觑见这场答辩的规格之高，堪比真实的投行面试。
轮到他们战队出场时，季明川扫了一眼队员们，低声交代：“不用紧张，按原计划来。”
宋夏深吸了口气，点头：“好。”
答辩正式开始，季明川作为队长稳稳开场，简要介绍团队的策略架构与核心理念。
“我们的交易逻辑分为三个阶段……”
他声音沉稳，条理清晰，将战队的布局与资金管理策略完整呈现。
接下来，叶沐和路琛补充了个股交易策略及执行细节，PPT上数据与曲线图相互映衬，逻辑严谨，分析有据可依。
随后，轮到宋夏。
他负责讲解的是数据分析与关键战术部分，其中核心内容，便是他们后半程最具决定性的操作——精准狙击沈闻庭战队。
宋夏手指轻敲触控板，PPT切换至资金流动曲线的对比分析。
“我们的策略转折点，出现在第六周。”宋夏语速不疾不徐，在页面圈出关键数据点，“当时，我们已经积累了足够的资金优势，而当时位列第八名的沈闻庭战队，风格激进，交易频率远高于我们。”
他在图表上圈出一条曲线，数据波动明显。
“他们的策略本质上是高风险高收益，但如果遇到行情逆向，容易造成大幅亏损。”
屏幕中，评委们目光专注，不时点头赞同。
“基于这一点，我们分析了他们近四周的交易模式，发现他们有几个显著的行为特征——”
宋夏点击PPT，页面切换至一张详细的数据分析表，列出了沈闻庭战队的交易偏好、持仓变化，以及他们的资金调配习惯。
“通过这些数据，我们精准判断了他们的操作习惯，并在关键节点制造诱导信号，最终引导对方错误加仓。”
评委席上，Sophie Laurent微微挑眉，眼里闪过一丝兴趣。
宋夏切换页面，继续讲解——
“这场交易战的核心，不只是捕捉市场机会，而是利用对手的行为模式，制定针对性策略。”
PPT上显示出最终战绩对比，沈闻庭战队的资金大幅缩水，收益排名跌至第十二，而他们的收益率实现了显著提升。
屏幕前，评委们短暂沉默，随即开始低声交流讨论。
率先开口的，是华尔街的Ethan Ward，他饶有兴趣地问：“你们的策略很大胆，也很精准。我有几个问题。”
宋夏微微颔首，示意请讲。
Ethan目光锐利，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的资金管理在狙击过程中，是如何保持稳定的？如果市场走势不如预期，你们的应急预案是什么？”
宋夏略一思索，调出一张备用PPT，屏幕上显示出一张清晰的仓位控制图。
“我们在执行狙击策略时，并没有孤注一掷，而是严格控制了仓位比例，确保即使市场逆向，我们的整体回撤仍然在可接受范围内。”
他指着图表，语气平稳：“此外，我们提前做了压力测试，评估了可能出现的极端情况，并设置了触发条件，在必要时调整策略。”
Ethan盯着屏幕，沉思几秒，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不错。”
另一位评委Dr. Richard Evans翻阅着他们的报告，笑着问宋夏：“你的数据分析能力很出色，逻辑也非常清晰，未来有考虑进入投资行业吗？”
宋夏微微一怔，随即轻笑，不卑不亢地回答：“这个，我才一年级，暂时还没想好。”
评委们相视一眼，才知道他竟然这么年轻，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
屏幕另一侧，季明川安静地看着这一幕，视线始终落在宋夏身上。
他早就知道宋夏是优秀的。
可今天，看着他游刃有余地应对这些面对行业大佬的询问，表现沉稳，逻辑清晰，甚至成功获得了他们的高度认可，他的内心竟然比想象中更加愉悦。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像是……与有荣焉。
他忽然想到，这样的宋夏，再成长几年，会是什么模样？
宋夏答完最后一个问题，落座时，不经意与季明川的视线交汇。
那个瞬间，宋夏察觉到，季明川的目光跟平时似乎有点不同。
那并不是单纯对队员的关注，而包含了某种分明的认可和欣赏，甚至带着些许罕见的笑意。
宋夏微微一愣，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第50章 黏人（二更） “会长，你就这么想赶我……
答辩结束后, 他们被评委要求暂时原地等待。
今天，评委们会结合答辩表现和之前的成绩给出综合排名，直接公布结果。
每个人都尽了最大努力, 但心里的忐忑仍然无法避免。
等待期间，气氛有些焦灼, 大家或低头沉默，或不时看向屏幕。
宋夏表面冷静, 心里却忍不住开始焦虑。随着比赛的正式结束，和季明川并肩作战的日子也将一去不复返。
虽然他已经答应自己可以随时去学生会找他，但哪里比得上每天并肩作战的亲近感？
以后, 他跟季明川之间的联系会越来越弱, 本就相距甚远的两个人, 关系要怎么维系？
最终, 排名终于公布，战队进入前三。
瞬间, 欢呼声四起，教授们纷纷上前祝贺，媒体也将镜头对准他们, 分别找大家进行采访, 各种讨论声此起彼伏, 彻底打破了片刻之前的宁静。
宋夏的眼中却闪过一抹迷茫，心里也空落落的。
等到周围的喧闹逐渐消退，路琛兴奋地提议：“晚上聚餐吧！大家想吃什么？”
正式的庆功宴会安排在颁奖典礼之后, 他们几个却可以提前庆祝起来。
宋夏回神，笑了笑：“都行。”
季明川看了他一眼，察觉到他的笑容有些勉强。
他们约在本市一间很有名的餐厅，只四个人。包厢的灯光昏黄温暖, 音乐轻缓，各式美味的菜肴一波接一波地上桌。
大家都沉浸在入围前三的喜悦中，说说笑笑，气氛轻松而愉快。尤其是路琛和叶沐，每次聚会都超爱耍宝，三言两语就把大家逗得前仰后合。
宋夏喝几口水的功夫，嘴角便抑制不住地弯了起来。
虽然内心还是有些不安，眼下的轻松氛围却让他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年轻人一起吃饭，总归不可能只单单吃饭的。
眼看着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路琛忽然想出个主意：“要不咱们玩点游戏吧，怎么样？”
叶沐立即附和：“好哇好哇！”
宋夏和季明川也不反对，于是几个人商量着，玩餐桌上最常见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决定之后，他们让服务员送来游戏道具，是两个扣在一起的抓阄桶，一红一蓝，里面分别装着“真心话”和“大冒险”的选项。
玩法很简单，就是转啤酒瓶。
啤酒瓶指向谁，谁就得配合，选择回答真心话或玩大冒险。
随着瓶口开始旋转，餐桌上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路琛和叶沐大呼小叫，宋夏则紧张地攥紧双手，季明川喝着柠檬水，倒是显得淡定。
旋转的酒瓶速度渐渐慢下来，最后在一个位置停住。
“宋夏！”
路琛看好戏的目光盯上他，“怎么样？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宋夏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热的脸颊，心里权衡了一下。
真心话太敏感了，尤其当着季明川的面，有些话题还是不太适合的。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大冒险。”
路琛顿时露出坏笑：“好，快抓阄，看看能不能来点劲爆的！”
宋夏从蓝色的大冒险桶里抽出了一张纸条，展开看清纸上的内容，却不禁愣住了。
叶沐迫不及待地从他手里夺过纸条，大声念了起来：“给你微信置顶好友发微信告白，必须等两个小时后才能解释。”
宋夏呆呆地看着纸条，不由得感到一阵头疼。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微信置顶是季明川。
还告白呢！他上次已经在老虎嘴上拔了一次胡须，现在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再招惹对方了。
“这不行，咱们玩咱们的，不要打扰其他人比较好吧？”反正他们不知道自己置顶是谁，宋夏装作很为难的拒绝。
“怎么？想反悔？那可不行，这才第一局呢！”路琛不赞同的说。
宋夏便说：“那我还是喝酒吧。””
路琛和叶沐虽然没看到热闹，但规则是这样，如果不想挑战就可以喝酒跳过，于是只能遗憾的说：“下次可不许这么简单的逃过去啦！”
宋夏只能祈祷着下一次别再抽到这种题了。
却没注意到季明川的视线往他的手机上瞥了好几次。
之后又玩了几轮，酒瓶再次转向宋夏。
叶沐抢着说：“这次可不许喝酒混过去啦！”
宋夏吸取前车之鉴，这次毫不犹豫地选择：“真心话。”
路琛一脸坏笑，把抓阄桶递给他：“哈哈，你以为真心话就简单吗！问题来了，准备好了吗？”
“嗯……”宋夏深吸一口气，从红色抓阄桶里抓出一个纸条。
这次换路琛抢过去，他看了一眼，眼睛亮了一下：“这个问题有点厉害啊，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宋夏不禁扶了扶额，他之前就是怕这种问题才选大冒险的。
他悄悄瞟了一眼季明川，小声说：“呃，有吧……”
不然要他怎么回答？
叶沐立即兴奋地追问：“是谁呀？是我们认识的吗？”
“这是另外的问题了吧？”宋夏连忙反驳回去。
叶沐跟路琛交换了一个眼神，打定主意下一个问题就问这个了。
宋夏只能祈祷瓶子不要再转到自己。
幸好，之后转了好几轮都没转到他头上，就在他刚松了一口气时，瓶口再次对准了他。
宋夏猛然抓起酒杯：“我，还是喝酒吧。”
路琛挑眉：“什么意思？又想喝酒逃避吗？”
“规则是这样的吧？不想做可以喝酒跳过。”宋夏干脆地举起酒杯。
是这样没错。可路琛他们怎么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但宋夏眼疾手快，一下子猛灌了一杯，呛的连着咳嗽起来，他身边的季明川想拦都来不及。
一杯酒下肚，宋夏的脸色立刻染上了一层红晕。
季明川的目光微微沉了沉。
路琛和叶沐只好作罢，还细心提醒他慢点喝，之后继续游戏。他们都没注意到，宋夏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只有他身边的季明川明显察觉到，他应该是喝醉了？
宋夏做出了一些平时不会有的举动。
或者说，以前会有但最近已经刻意收敛的举动。
他不自觉地将身体往季明川身边靠近了许多，椅子跟他的紧挨着。
不仅如此，他的手指还紧紧拽住季明川衣服下摆的布料，像是怕他跑了，又像是怕被丢下。
季明川垂眸瞥了一眼，略微调了调姿势，让他拽得更顺手些。
就在这个时候，酒瓶转向了季明川，相较于其他三位，他的运气算是相当好了，这还是今晚第一次被转到。
季明川看着他们，淡淡地说道：“真心话吧。”
他从抓阄桶里捞出一个纸条，展开读了出来：“你是一个讲义气的人吗？”
路琛忍不住吐槽：“这是什么问题啊，你运气也太好了吧？”
他等一晚上了，就等着看季明川出糗呢！
宋夏却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昏昏沉沉的大脑甚至因此稍稍清醒了一点，立即抢过话来：“会长，那您是吗？”
季明川侧眸看向他，语气笃定：“是的。我答应的事，通常都能做到。”
不知为何，宋夏松了一口气，内心深处不安的情绪也因此消散了许多。
路琛和叶沐看着他们，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机锋。不过他们终于发现宋夏的脸似乎过于红了，眼神也懵得很。
路琛不太确定地问：“他是不是醉了？”
叶沐仔细看了看，点点头：“应该是，刚刚喝得挺猛的。”
路琛瞥了眼时间，起身伸了个懒腰：“要不咱们今天就到这儿吧？时间也不早了，改天再聚。”
“行啊，我也正好有点困了。”叶沐附和，顺手把外套搭在手臂上。
两人拿起手机，准备叫车：“我们打车回去，你们呢？”
季明川看了眼身旁的人：“你们先走吧，我送他。”
今天他们出来是搭季明川的车，所以只有他没喝酒。
路琛和叶沐倒也没多想，点点头：“行，那你们路上小心。”
因为之前分组的原因，他们早就习惯了两两行动，两人随口和季明川道了别，走出餐厅打车去了。
冬夜晚风寒凉刺骨，车内却暖融融的，熟悉的木质香气在今晚混入了淡淡的酒味。
季明川单手扶着方向盘，余光时不时瞥一眼副驾驶。
宋夏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头微微侧着，睫毛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他喝醉了，虽然还算清醒，但明显比平时更安静，也更……黏人。
他一直半睁着眼睛，盯着季明川开车的侧颜，乖巧但执拗。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没有开口。
红绿灯前，车缓缓停下。
季明川转头看他：“要不要开窗透透气？”
宋夏慢吞吞地摇头，声音有点软：“不要，冷……”
不多时，车子重新启动，驶向嘉德学院方向。
良久的安静之后，宋夏忽然幽幽地开口：“从明天开始，就不能每天见到了。”
季明川一怔，平稳地踩下刹车，车子刚好停在了特招生宿舍门口。
车内的空气有一瞬间的静默。
“到了。”季明川解开安全带，侧头看他，“下车吧。”
宋夏却没动。
他像是没听到季明川的话似的，喃喃道：“你说，我用什么理由去找您呢？”
季明川喉头滚了滚，嗓音微沉：“不用什么理由，想找就找。”
宋夏抿了抿唇，小声说：“那怎么行？说好不给您带去困扰的。”
季明川没再接话，心底却莫名生出些说不清的情绪。
良久，他再次开口：“下车吧。”
宋夏却依旧不肯动。
他抬头望着季明川，眼神湿漉漉的，像是在酝酿什么话。
季明川莫名有些心惊。
他有点担心，再这么待下去，会发生一些自己难以面对的状况……
他猛然起身，打开车门走了出去，从车前绕到副驾驶，拉开门。
“下来。”他对着车里的男生，第三次这样说。
宋夏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嘴巴一抿，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
季明川喉头一紧，弯下腰，打算亲自给他解开安全带。
宋夏却再次拽住了他的衣袖，整个人也凑近了些，呼吸间带着淡淡的酒气，近得几乎能碰到他的唇。
季明川眉心一跳，身体条件反射的往后仰去，喉结微微滚动。
宋夏看着他的眼睛里有点醉意，又有点委屈：“会长，你就这么想赶我走吗？”
季明川心跳猝然漏了一拍。
在这炙人的沉默中，宋夏慢吞吞地松开手，乖乖起身下车。
季明川抿着唇，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两秒，随后伸手，扣住宋夏的手腕，平静地开口：“走，我送你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