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快熄灯了，宿舍楼里还算热闹，走廊上有零星的同学在聊天，寝室门半掩着，隐约能听到其他宿舍传来的游戏音效和轻声交谈。
宋夏推开宿舍门，里面开着灯，氛围却有些冷清。
他第一眼就看向方林枝的床位，发现他不在。
贺夕岚正坐在书桌前，戴着耳机，桌上摊满了厚厚的资料和习题册，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
听见有人进来，他瞥了一眼，发现是宋夏，眉心微微皱了皱，显然对宋夏今天回来得这么早感到意外。
另一张床位下方，魏纪尘正坐在椅子里刷手机，见宋夏回来，随意地扫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开口：“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忙人吗？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该不会是被踢出来了吧？”
宋夏懒得搭理他，直接无视，回到床位拿起换洗衣物。
到了浴室，他才想起热水器坏了，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打开水龙头，果然半天没放出热水。宋夏叹了口气，只好随便用凉水擦了擦，爬上床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了次日半晌午。
迷迷糊糊中，宋夏听到宿舍外有声音，接着是宿管阿姨敲门：“同学，物业的维修师傅要进来检修，请开一下门。”
宋夏还没完全醒，探出身子看了看，宿舍其他人都去上课了没人在，便睡眼惺忪地下了床去开门。
阿姨身后跟着两个穿着维修制服的工作人员，一个进浴室检查热水器，一个在宿舍检查插座线路。
宋夏揉了揉眼睛，疑惑地问：“怎么突然大检修了？”
阿姨解释道：“我们接到通知，这两天特招生宿舍统一检修，查一查有没有问题。”
外头经过的同学听到这话，惊讶地探头问：“真的假的？咱们宿舍居然能主动检修了？”
“就是，这回是转性了？”
宿管阿姨尴尬地笑了笑：“早上刚发的通知，这次统一大检修，同学们放心，以后电路和热水都不会有问题了。”
宋夏看着师傅们认真工作的模样，陷入思索。
特招生宿舍的各种设施老旧，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平时报修三催四请都没个回应，怎么偏偏在今天，突然集体检修？
他抿了抿唇，不禁回想起昨天在实验室，自己随口和季明川提起宿舍热水器总是坏的问题。
然后，今天早上，维修师傅来了。
……这时间，未免也太巧了点。
他心里生出一个猜想，拿起手机给季明川发了一条微信：【会长，宿管今天安排师傅来大检修，热水器和电路全都查了一遍！】
过了一会儿，季明川才回复：【嗯。】
看这毫不意外的语气，果然是他安排的吧？
宋夏想了想，又发了一条：【是不是您跟学校提的建议呀？那样的话，我得要代表全体特招生谢谢您。】
季明川这次倒是回得很快：【这是学校该做的，以后发现类似的问题直接说。】
确实是学校该做的事没错，可是季明川不开口，就是有人不拿这当回事啊。他们就差把“特招生不重要”几个字写进校训里了。
宋夏深深觉得，会长这种行为需要大大的鼓励，以后多多益善。
他想了想，飞快地发了条消息过去：【不愧是我们帅气又靠谱的会长！】
季明川：【。】
宋夏：【今天又是热爱会长的一天！】
季明川：【……】
季明川撤回了一条消息-
GBIC的赛程已经过半，战队之间的竞争愈发激烈，每个决策都关乎最终的排名走势。
而沈庭闻战队的资金，在过去两天遭遇了严重的损失。
看着屏幕上跳动的亏损数据，沈庭闻不怒反笑。
赛前他们制定的策略是激进扩张，高风险搏高收益，这种打法虽然冒险，但在团队的精心操控下，一直维持着不错的收益。
可最近几天，他们屡次在关键时刻被精准狙击，几笔大额交易直接被截杀，亏损幅度远超预期。
沈庭闻不笨，他很快察觉出问题出在哪里——
宋夏。
上次见面时，他就已经看出，这人远比表面看起来聪明得多，而且，绝不是什么天真无害的小绵羊。
最近几次的失利，让沈庭闻越发笃定，这个人就是他们战队目前最缺少的那块拼图。
但这次，他没有直接去找宋夏，而是拨通了季明川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年轻男人冷淡的声音传来：“什么事？”
沈庭闻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学弟，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季明川没有回应，显然在等他说下去。
沈庭闻不跟他绕弯子：“我的战队有两个优秀队员，能力出众，到了你那边，助你冲击冠军轻而易举。如果你愿意放宋夏过来，我可以把这两个人给你。”
“怎么样？考虑一下？”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传来干脆利落的拒绝：“不换。”
沈庭闻也不急，慢条斯理地帮他分析：“你们期中排名第五，冲击冠军吃力了点吧？有这两个人就如虎添翼了。我对冠军没什么执念，前三就够了。”
“换一换队员而已。你赢，我也赢，双赢的局面，怎么样？”
季明川语气依旧淡漠：“不怎么样。”
沈庭闻笑了：“你这人，还挺固执。”
他换了个角度：“宋夏留在你们战队，未必能发挥最大的价值。但在我这里不一样，我会放手让他飞。”
“是吗？”季明川淡淡地反问，“你认为你能给的，我给不了？”
沈庭闻意味深长地笑了：“不是给不了，而是你不会给。”
他转着手中的钢笔，“我听说你们战队，一直是你掌控核心交易权限。直到我找上他之后，你才把权限分一部分给宋夏。”
“可见你也知道他的实力，为什么不给他更大的舞台？”
季明川声音平静：“他在我们队里，就能做任何他想做的。”
沈庭闻笑了一声：“真的？如果他有更好的选择，你不会阻拦？”
“……我就是他最好的选择。”
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沈庭闻也是没辙了。
他话锋一转：“这样吧，我再去试探一下他的想法。如果他确实愿意来我战队，你不许生气，也不许阻拦。”
“你没必要浪费时间。”电话那头的沉默，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波动。
沈庭闻却笑道：“怎么，你怕他答应？”
他说完，看了眼不远处：“巧了，我就在明德楼下，正好看见他了。”
季明川眉头微皱，没说话。
沈庭闻继续道：“这样吧，我就不挂断电话了，你自己听听看他的真实想法。”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你家大业大的，人家小孩子不敢得罪你，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会主动离开。如果我试出来他的真实意图，你可得放人，别小气。”
说着，他收起手机，没有按下挂断键，揣进上衣口袋。
季明川本想挂断，听到电话里传来的熟悉声音后，莫名地停住了手指，选择听了下去-
宋夏刚走进明德楼，就被人叫住了。
“宋夏。”
他抬头，看到站在楼前的沈庭闻，微微挑眉，停下脚步。
沈庭闻冲他笑了笑，朝旁边示意：“借一步说话？”
宋夏略一思索，没拒绝，跟着他走到一旁的走廊。
“沈学长，还有什么事吗？”
沈庭闻单手插兜，随意地靠着墙，语气轻松：“上次没能请你入队，没想到反被你阴了一把。”
宋夏笑而不语。
沈庭闻盯着他，笑意加深：“所以，我更确定了，你是我想要的队员。”
他语气认真了几分：“宋夏，我第二次诚恳邀请你。”
“你应该知道，我的团队能给你更好的发展空间，你的能力值得站上更大的舞台。”
“季明川不一定能给你最好的。”
宋夏：“……”
这人是真的执着啊？
宋夏无奈：“学长，您这样，我家会长要生气的。”
沈庭闻轻笑：“你真的觉得，他比我更适合你？”
“季明川的战队实力当然很强，但他的风格太稳重了，未必适合你。”
“你需要更大的舞台，而在我这里，你能有更自由的决策权。”
“宋夏，季明川不一定能给你最好的。”
宋夏不知道沈庭闻是怎么想的，竟然能在被自己算计了一次之后，还如此执着地想把自己挖过去。
不过，无论他开出什么条件，他都不会答应。
宋夏笑了笑：“沈学长，谢谢您的厚爱。”
沈庭闻扬眉：“所以？”
宋夏耸肩，直白地拒绝：“很抱歉，还是跟上次一样的答案，我不会去的。”
沈庭闻盯着他，沉默了两秒，才略显不甘地问：“为什么？”
宋夏不禁有些犯愁：“我上次不都跟您说了吗？”
“你说的是战术风格、合作默契这些客观因素，但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沈庭闻目光微微一沉，直视着他，“为什么偏偏要留在季明川身边？”
宋夏本来不想多解释，可看沈庭闻一直不死心，他忽然生出点恶趣味。
他看了沈庭闻一眼，叹了口气，故作无奈地笑道：“沈学长，您的盛情我很感动，但我实在没办法离开会长……”
他顿了顿，认真又遗憾地开口：“因为——我喜欢他。”
沈庭闻：“？？？”
宋夏真挚又无辜地看着他：“您说，我这么喜欢他，好不容易进了他的团队，怎么可能离开他？”
第37章 多想（一更） 宋夏果然是喜欢他的。……
——喜欢？
宋夏喜欢季明川？
沈庭闻微微一怔, 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其实，关于宋夏和季明川之间的关系，他也有所耳闻, 不少人都传言他们是恋人。
不过沈庭闻从来不信。
且不说他们的身世相差有多悬殊，季明川那家伙他也算是看着长大的, 性子有多冷淡他再清楚不过，从来没见对谁动过心。
可眼前的宋夏神色自若, 把“喜欢”两个字说得真挚又坦诚，仿佛不惧任何风雨挫折。
沈庭闻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这么说，他也喜欢你？”
宋夏笑了笑：“就是因为没追到, 所以才要珍惜机会, 更加努力, 对吗？”
沈庭闻：“……”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眼前的男生, 说不清该怎么评价他这份无来由的自信。
忽然，他想起什么, 连忙摸自己的口袋，掏出手机，扫了一眼屏幕。
通话结束。
沈庭闻眸光微闪, 指尖动了动, 确认了一下。
电话确实已经被挂断了。
就是不知道对面听到了多少。
他是来挖墙脚的, 可不是来做月老给人牵红线的。
沈庭闻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收起来，看向宋夏，似笑非笑地问：“就那么喜欢他？”
“喜欢。”宋夏坦然地承认。
沈庭闻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会儿, 最终轻嗤了一声：“行吧。”
他颇有些可惜地说，“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也就不勉强了。”
他没再继续纠缠。
“不过我得提醒你，那家伙性子冷得很, 不好追。”沈庭闻拍了拍宋夏的肩，“我还是那句话，比赛不能合作确实挺遗憾，但没关系，我这边大门永远朝你打开。”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等你哪天不想待在他那边了，随时来找我。”
说完，他冲宋夏挥了挥手，潇洒地转身离开。
宋夏站在原地，目送沈庭闻走远，觉得这个学长其实人还不错。
如果哪天真的在会长这边混不下去，或许可以考虑攻略他试试？
不过做人总不能太贪心，不能既要又要。既然他已经选择了季明川，那么沈学长这条大腿，也就只能忍痛放弃了-
宋夏回到实验室，发现三位队友都在，各自坐在电脑前忙碌。
叶沐最先抬头，见到他，立刻问道：“小宋回来了？你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吗？”
路琛也从屏幕前偏过头，朝他打量了一眼：“已经退烧了吧？”
宋夏随手把背包搁在椅子上，精神十足地说：“嗯，我好啦。现在满血复活，元气满满！”
叶沐被他这副模样逗笑：“看来是真的好了。”
宋夏看了眼坐在对面没开口的季明川，笑着补充：“要不是会长陪我去医院，肯定没这么快恢复。”
说着，他抬手对季明川比了个爱心手势，略显浮夸地感动着：“会长对我真是太好了！”
路琛挑了挑眉：“我也想让他对我这么好呢！”
宋夏不是很认可地看了他一眼，反驳道：“路学长，会长对你也不错吧？”
路琛慢悠悠地说：“也得看跟谁比了。跟你比，那可差远了！”
宋夏颇为自得的说承认：“那是。”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队友们的感情变得相当不错，四个人在场的时候，气氛总是显得非常热闹，虽然季明川不怎么说话，大家知道他的性格，并不觉得违和。
今天季明川依然没怎么参与讨论，听着三人的调侃，心思却忍不住有些浮动。
或许是因为之前默认宋夏在外假装自己男朋友的关系，叶沐和路琛偶尔会有些类似的调侃，他向来不以为意，横竖他跟宋夏自己知道怎么回事就好。
但今天，他却有点不确定了。
电话里听到的那句“我喜欢他”，语气太过笃定，细听似乎带着几分遗憾和认真。
不知为何，让他有点在意。
宋夏应该只是为了敷衍沈庭闻，而故技重施吧。
季明川抬眸，淡淡地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宋夏，觉得自己多半想太多。
宋夏随手拉开椅子坐下，刚准备投入工作，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想了想，还是主动开口：“对了，我刚才在楼下又遇到沈庭闻了。”
明德楼人来人往，万一被别人看见了传到季明川耳朵里，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不如自己主动说出来比较好。
路琛眉毛一挑，立即问：“他又来挖你？”
“对啊。”宋夏趁机表忠心，毫不犹豫地说：“不过我当然会坚定不移地留在我们会长身边呀，所以拒绝他了。”
叶沐笑着给他点赞：“对，别理他！”
路琛则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季明川，拖长了音调：“哟，真的这么坚定？”
宋夏轻哼了声：“你不信我，会长却信我，对吧，会长？”
他说着看向季明川，想看看他的反应。
季明川正在查阅交易数据，闻言手指顿了顿，他抬头看了宋夏一眼，后者正目光坦然地直视自己，眼中充满期待，像是在等待自己的认可。
季明川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淡淡地“嗯”了声。
宋夏见状，唇角微微翘起，顿时放心了。
他可不希望季明川对他生出任何芥蒂。
这个话题到此结束，宋夏起身，随手拿起季明川手边的杯子，准备去茶水间：“我去泡咖啡，会长，今天喝什么？”
宋夏之前带来的咖啡豆，每一包都拆封了，美其名曰让季明川试喝，实际上他自己也跟着喝得很开心。
叶沐和路琛不太习惯喝咖啡，除了偶尔尝鲜，基本不参与。
季明川原想说不用了，话到嘴边，目光落在宋夏殷切的脸上。
宋夏已经走到茶水间，拉开了储物柜，正在检视那几包豆子。他爸爸给他准备的云南咖啡豆他放在自己的座位那边，送给季明川的都存在茶水间。
此刻，宋夏正回头看着他，嘴上问着他要喝什么，其实已经把那包曼特宁拿了出来：“会长，这个怎么样？”
季明川于是起身：“我自己来吧。”
宋夏便笑了，退后半步把吧台的位置让给他：“那太好了。”
同样是手冲咖啡，差不多的步骤，季明川冲出来的口感就是比自己冲出来的要好喝很多。
宋夏觉得自己不是偷懒，而是为了更好的发挥这些名贵咖啡豆应有的价值。
季明川进了茶水间，熟练地拆开一个新包装，把咖啡豆倒进研磨机。
宋夏则站在他身边观摩。
实验室内，路琛和叶沐各自忙碌，茶水间的灯光微黄偏暖，狭小的空间内两人并肩而立。咖啡机的嗡嗡声低低响着，水汽氤氲，空气里慢慢弥漫出醇厚的咖啡香气。
宋夏站在操作台前，目光落在缓缓滴落的咖啡液上：“会长，为什么同样这么做咖啡，您做出来的喝起来就格外香醇些呢？”
季明川在旁边调试水温，闻言勾了勾唇角，侧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宋夏动作浮夸地猛吸一口气，幽幽地说：“我原本没那么喜欢喝咖啡的，现在都有点上瘾的趋势了。”
季明川：“……”
“等比赛结束了，就不要喝那么多了。”
宋夏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会长，如果您当别人的男朋友，一定是爹系那一款的。”
季明川顿了顿，若无其事地问：“什么意思？”
宋夏本想说他很爱管人，想了想，修饰了一下措辞，很高情商地说：“因为您给人满满的爱和安全感。”
季明川：“……”
他看着面前的咖啡杯，没再开口。
宋夏却依然有很多话说。
两人相处的时候，总是宋夏说得多一点，季明川大多时间都安静，不过他并非不理人的态度，基本上问话都有回应，宋夏并未感受到自己被冷落，总能自顾自地说下去，话题跳跃度也很好。
等咖啡好了，两人一人一杯。
季明川打算拿回座位，宋夏却叫住他：“就在这边喝吧？”
季明川动作一顿，垂眸看向他。
宋夏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单手托着腮，懒洋洋地低头吹着杯沿的热气。暖色的灯光落在他眉眼间，睫毛又密又长，神色轻松自在，十分享受这一刻的闲适。
季明川指腹在发烫的杯壁上摩挲了一下，忽然问：“为什么？”
宋夏抬眸看他，眼中满是疑惑。
季明川轻轻咳了声，撇开视线：“为什么要在这边喝？”
宋夏理所当然地说：“这边香啊！”
季明川闻着空气里尚未溢散的咖啡香气，浓郁温暖，确实令人放松。
他不觉笑了笑，果然，自己真是想太多。
谁料，两人还没来得及喝几口，隔壁实验室那边便传来路琛的喊声。
“开会啦！你俩要在里面躲到什么时候？茶水间就那么好待？”
叶沐也跟着打趣：“不会在说什么悄悄话吧？”
宋夏瞥了眼手机，发现确实快到开会时间，便扬声道：“来了——”
说完，他看向身边的季明川，嘴角微微上扬，略带笑意的吐槽：“怪谁呢，谁让他们自己不来。”
季明川垂眸看了他一眼，没接话。
两人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将杯子放进水槽，一前一后往外走。
然而，刚推开茶水间的门，宋夏的膝盖猝不及防地磕到门口的打印机。
“我去——” 他低咒了一声，身体瞬间失衡，整个人往前一倾。
下一秒，一只手稳稳地扣在他的腰侧。
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力道不轻不重，刚好稳稳地把他带入怀中。
宋夏来不及站稳，先撞上了季明川的肩膀。
他的手掌条件反射地撑住对方的手臂，想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季明川则扣着他的腰，将两人拉得极近，近到宋夏能清楚地闻到他身上的气息。
是一种淡淡的冷杉木调，还带有一点残余的咖啡香味。
空气凝滞了一瞬。
宋夏怔怔地抬头，撞进季明川的视线里。
他本想看看自己有没有把对方撞疼，目光对上的瞬间，呼吸却是一滞。
那双一向淡漠自持的眼眸，此刻看起来格外复杂而深沉，幽深的瞳孔中，带着尚未收敛的关切，但在转瞬之后，却浮现某种突兀的侵略性。
宋夏的心猛地一跳，匆忙从对方的怀中退出来，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在退离的时候，季明川搭在他腰侧的手似乎用了分力气。
但很快，他松开了他，平静地说：“当心点。”
宋夏立刻退了一步，笑着轻咳了一声：“……这打印机真碍事，每次都绊我一下，等会儿我们得给它挪个地方。”
季明川喉头微动：“嗯。”
宋夏朝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俩的两位队友走去，不太自然地转移话题：“今天从哪部分开始？”
季明川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宋夏略显慌张的背影上，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方才触碰到的地方。
所以，其实他还是没多想吧。
宋夏果然是喜欢他的。
第38章 试探（二更） 太渣了。
每天赛前分析会的流程大差不差, 但为了更好的投资效果，依然雷打不动的进行。
叶沐先分享了前一天的市场数据，路琛补充了几条近期的交易策略, 季明川则抱胸安静听着。
宋夏原本应该专注听会的，可思绪却止不住的飘远。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起刚才出茶水间的那一幕, 因为不小心被打印机绊倒，他重心不稳地撞进季明川怀里。
这原本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虽然尴尬，过去也就过去了。
但宋夏没法不去在意，刚刚季明川看着他的眼神。
那个眼神, 让他有些惊疑不定。
甚至让他忍不住有些怀疑, 季明川真的是个直男吗？
之前他一直笃信这一点。
可经过刚刚那件事, 他不再确定了。
如果换做别人, 是直是弯他根本不在乎，但季明川不一样。
他现在可占着人家男朋友的位置呢！如果季明川是直的, 这件事还好说，要是这人是个弯的，那他, 不是自己把自己送到狼窝里去了吗？
这可不行。
宋夏决定一定要探个究竟。
如果季明川真的喜欢男生, 那他一定要找机会把话说清楚, 他是想找个靠山没错，可没想把自己给搭进去。
不过，要怎么试探呢？
他总不能直接冲到他面前去问。
思来想去, 他决定反向操作。
于是，在这次的赛前分析会上，宋夏故意表现得有点双标。
叶沐发言时，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偶尔低头喝水，一副不太认真的模样；路琛提出新策略时，他漫不经心地翻看笔记，小动作很多；等到了季明川发言时，他便立刻抬起头，视线落在对方身上，全程注视着他，表现得极为专注。
他想，如果季明川真的喜欢男生，对于这种程度的关注，应该不可能注意不到吧。
然而，对于他这种反常的行为，季明川似乎并没有太大反应，表情一如既往的沉稳淡漠，只是免不了多看了他几眼，眼神带着些许警告，多半是表达对他不认真开会的不满。
宋夏略微松了口气，但还是有点不放心。
于是，会后，他又刻意制造了一个稍微亲近些的机会。
宋夏打开备忘录，随便翻了几个自己做标记的交易策略，选了一个相对复杂的问题，拿着平板站起身，走到季明川身边。
“会长，这里有个问题。”他尽量自然地凑近对方，把平板递过去，“这段数据，我感觉这样调整比较稳，但好像也有别的方案……”
他口中问着问题，眼睛却悄悄瞥向季明川，试图观察他的表情。
季明川低头看着屏幕，略作思索后开口：“这里的浮动区间不大，可以直接拉高阈值，不用那么保守。”
宋夏看不出他的态度，决定大胆一点，又往他身边靠了靠，几乎紧贴着他的手臂。
随后便发现，季明川稍稍缩回了手臂，往里面避了避。
虽然幅度很小，但确实是个避嫌的动作。
宋夏心头微松，嘴角硬压住才没笑出来。
行，看来会长果然是直男。
就在这时，路琛在旁边挑了挑眉，开口打趣道：“这题我也会，你怎么不问我？”
宋夏放松下来，说话也随意了一点：“习惯了。”
路琛“嗨”了声：“行吧，比不上季哥在你心中的地位。”
宋夏后知后觉，自己这话好像容易被误会，但也没太在意，随口道：“那当然，毕竟会长最靠谱。”
话音刚落，宋夏便注意到，季明川的目光从屏幕上抬起，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季明川虽然一直忙着工作，但余光却始终不自觉地捕捉宋夏的动向。
此刻，他忽然意识到，宋夏和叶沐、路琛交谈时，语气总是很轻松，偶尔开玩笑，随意得很，有时还带着点吊儿郎当的调调。
但和自己说话时，却总是认真许多。
不仅如此，每次被调侃时，他也总是毫不犹豫地维护自己，说是随时随地表忠心，但那语气，却透着明显的偏爱。
季明川微微敛眸，心里有些纠结。
比赛开始，实验室的氛围瞬间紧绷起来。
屏幕上数字不断跳动，市场趋势的细微变化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每一秒都至关重要，必须全神贯注才能精准捕捉交易机会。
季明川向来擅长在比赛时屏蔽外界干扰，专注于市场数据的分析。
但今天，他的注意力却不受控制地被对面的人吸引了。
宋夏正盯着屏幕，眉眼沉静，神色专注。
蓝白光影映在他的侧脸，睫毛微微颤动，眼底倒映着快速滚动的数据流。指尖在键盘上敲击，时不时调整交易参数，整个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节奏里，仿佛与周围的喧嚣完全隔绝。
季明川一时有些恍神。
专注的宋夏，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
不是那种张扬外放的，而是一种让人忍不住想去多看几眼的沉静力量。
他的目光落在宋夏身上，久久未移开。
久到宋夏都有所察觉，微微抬头，与他视线相撞。
四目相对的瞬间，宋夏心头一震。
会长……在看自己？
不是那种不经意的扫视，而是一种专注而克制的注视。
眼底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却带着若有所思的探究。
……是在观察他吗？
宋夏心里不确定，却习惯性地冲他笑了笑，嘴角微扬，眼尾微微弯起，轻快又自然。
那一刻，季明川的目光微顿，像是被猛然拉回了思绪，随即垂眸偏开视线，避开了这场意外的对视。
又变成了避嫌的样子。
宋夏指尖在键盘上轻轻敲了敲，心里越发吃不准了。
会长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上半夜的交易告一段落，其他几人商量着今晚点些什么吃的，季明川的心思却完全落在另一件事上。
经过一晚上的观察，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也在努力消化这个事实。
宋夏喜欢自己。
这个推论并不是空穴来风。
赛前会议时紧紧追随的目光、讨论战术时的刻意亲近、被他注视时本能回应的甜笑……所有零碎的细节，足以拼凑出一个过于明确的答案。
除此之外，他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
宋夏一向懂得拿捏分寸，他可以和任何人保持轻松的距离感，却不会轻易越界。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自己……
却变得有些不同了。
不管是看他的目光、说话的语气、不自觉亲近的动作，每一个细节都透着某种不自觉的偏爱，就像是一种潜意识的亲近。
季明川眉心微蹙，情绪难得有些复杂。
这该怎么处理？
他从没考虑过谈恋爱，更别说对象是个男生。
在他的成长经历里，感情从来都不是必需品，他一直以来的目标都很清晰，所有的选择都围绕着未来规划而展开。
如果是其他人，他大可以或礼貌或直接的拒绝，关系能处就处，不能处就算了。
但如果对象是宋夏……
他有些犹豫。
宋夏不仅是他的队员，还是他认可的合作伙伴，是能交付信任的人。
如果处理不好，可能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波及团队的配合。
这是他不愿看到的局面。
可若是不拒绝，又不是办法。
宋夏的态度已经明显到这个程度，他若是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反倒显得自己有些刻意回避。
太渣了。
思考了一个晚上，季明川最终做出了决定。
虽然有点难办，但该说清楚的，终究要说清楚。
他不能让宋夏抱有无谓的期待。
如果他会因此而感到失望的话，那自己只能从其他方面给予补偿。
第39章 我不想听（一更） 就这么抗拒吗？……
凌晨一点多, 叶沐和路琛留下值夜，宋夏则跟着季明川一起离开实验室。
两人并肩出了明德楼，一阵寒风袭来, 宋夏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抬手把外套领子拉高了些。
季明川注意到, 低声道：“上车吧。”
宋夏愣了一下。
季明川语气淡淡：“顺路送你回宿舍。”
宋夏看了看不远处的单车棚，权衡了一下夜骑回宿舍的痛苦指数, 十分乖顺地钻进了副驾。
“谢谢会长，最近温度都快零下，夜里越来越冷了。”
“嗯。”季明川心里装着事, 随口应了一声, 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宋夏察言观色, 总觉得会长今晚的举止有点异常, 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没再开口。
季明川目视前方, 平稳地启动车子，但能敏感地觉察到，身边的人似乎一直在看自己, 他觉得有点不自在, 也有些苦恼。
苦恼要怎么和宋夏开口比较合适。
这一迟疑,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特招生宿舍门口。
宋夏拿起背包，扭头对季明川道：“谢谢会长，那我先下去了？”
“宋夏。”
季明川忽然开口叫住他。
宋夏开车门的动作一顿, 回头看他：“嗯？”
季明川手搭在方向盘，双目微垂，并不看他，心里组织着措辞。
宋夏小心地询问：“会长, 有什么事吗？”
……这没头没尾的，要他怎么开口？
季明川很少有这样的困扰，他抬眸看向宋夏。
不知是不是刚刚吹了会儿冷风的缘故，男生额前的头发有点乱，鼻尖微红，脸上没什么血色，还带着点通宵比赛的困倦，看起来有些疲惫。
要不，还是下次吧。
季明川想。
他感冒才刚好，还是让他好好休息，要是忽然给他说那些话，他今晚肯定睡不好。
“没事，你回去吧。晚安。”他平静地开口。
宋夏于是只好下车，关上车门，又回头朝驾驶座那边看了一眼。
透过车窗玻璃，他看到季明川正静静地望着自己，眼神有些复杂，分明是有话但没说。
宋夏朝他挥挥手，转身进了宿舍楼。
季明川盯着那道背影消失在楼道口，手肘搭在方向盘上，觉得心口有些莫名的惆怅。
拒绝这个人，对他而言，好像比想象中难办啊。
而此刻的宋夏，一边上楼，一边忍不住回想刚才的情景。
会长……刚刚到底想说什么。
认识对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么反常。
季明川不是一个扭捏的人，有什么话，需要这么吞吞吐吐的，关键是最后还没说？
他皱了皱眉，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今天晚上自己的那些试探。
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他本来只是想确认季明川到底是不是直男，可回头一想，自己那些刻意的试探……
是不是有点过头了，给会长造成困扰了？
他是不是想提醒自己注意界限？但又顾忌到自己的心情，所以才……
宋夏有点内疚地挠了挠头，决定从明天开始，还是恢复正常的相处模式吧。
不能再乱试探了-
第二天，宋夏是第一个到实验室的。
他本想先去茶水间泡杯咖啡，路过门口时，瞥见昨天绊倒自己的罪魁祸首，那台碍事的打印机。
要不还是挪一下位置吧，免得再发生昨天那种事。
宋夏把杯子放进茶水间，正准备出来动手搬打印机，脚步一顿，看到季明川推门进来了。
“会长早。”他想起昨晚的事，面色如常地打了个招呼。
“嗯。”
季明川淡淡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他撸起的袖子上，随口问：“你在做什么？”
宋夏指了指打印机：“我想把它挪个位置，会长您觉得放哪好？”
季明川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昨天那场意外。
空气静滞了片刻。
季明川手指蜷了蜷，移开视线，确实是该挪一下。
他扫了眼实验室内部，指着靠近机房的墙角，说：“抬到这吧，我跟你一起。”
宋夏点点头，两人一左一右地搬起打印机，放到了新的位置。
宋夏回头再看看茶水间门口，这下进出就会顺畅多了。
他转身往茶水间走去，轻快地问：“会长，今天喝什么？”
季明川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后跟了进去。
现在正好是个合适的时机，叶沐和路琛还没来，只有他们两个人，刚好可以把话说清楚。
否则心里一直装着事，做什么都不能专心。
季明川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宋夏身上，迟疑着开口：“宋夏……”
“嗯？”宋夏正拿着一包新咖啡豆，回头看他，眼里带着笑：“会长，今天喝这个怎么样？”
有了前一天的教训，宋夏决定今天要很好的把握分寸，跟季明川相处时要既亲近又不过界。
他单手晃了晃咖啡袋，期待地看着他，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对方的欲言又止。
季明川盯着他，嗓子微微收紧，喉结不自觉地滑动了一下。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原本酝酿已久的说辞，在对方毫无防备的笑意里，忽然有些说不出口了。
半晌，他敛下情绪，淡淡道：“随你。”
宋夏转身，嘴角一勾，拆开了咖啡豆，扬声道：“学长，今天我来泡吧，您帮我把把关？”
……
这天晚上，宋夏不止一次地悄悄观察季明川，想知道今天自己的表现有没有起到弥补的作用。
没想到，季明川竟然好像也在观察自己！
这个发现让宋夏感到有些不安。
那绝对不是错觉，每次视线接触，会长虽然都是面无表情，眼神却很复杂。他分明有话要说的样子，但迟迟没有开口。
他怎么了？他想说什么？为什么一直不说？
宋夏觉得，季明川不是那种纠结的性子，认识他以来从没有这么反常的情况。
而且持续了两天！
所以，究竟是因为不方便说，还是……不想伤害自己？
宋夏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妙的猜想隐隐浮现。
难道，季明川误会自己喜欢他，想拒绝自己？
不会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宋夏整个人都不好了。
之前季明川允许他在外占用他男朋友的名分，两人的关系依然一直维持得这么自然，是因为彼此心知肚明，对对方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可如果季明川觉得他喜欢他了，提出明确拒绝的话，那他以后还能理直气壮地继续占这个名分吗？
甚至……
一旦把这层窗户纸戳破，自己能不能顺利留在季明川身边，都是两码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宋夏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忍不住开始计算，GBIC比赛第六周即将结束，后面还有四周。
如果季明川开始跟自己保持距离的话，比赛期间还好……可比赛结束呢？
四周后，他该怎么办？
他想到顾瑜，想到傅瑾，想到过去那个被孤立的自己，想到曾经被塞满垃圾的储物柜，被肆意挂墙头时几乎将他吞没的黑帖……
在季明川身边待久了，他几乎都快忘了自己曾经的处境有多么艰难。
不行，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绝对不想回到那样的泥沼中去。
因为这个猜测，宋夏心神不宁，勉强顺利完成了值夜，下楼打算回宿舍休息的时候，季明川却忽然提议：“今天去我家吃早餐吧。”
宋夏脚步一滞，心头警铃大作。
他非但没有感到开心，相反十分抗拒。
为什么突然主动邀请他？以前都是他厚着脸皮提出来去蹭饭的。
这绝对是鸿门宴！
季明川一定想趁这个机会跟自己撇清干系。
宋夏心里猛地一跳，浑身汗毛竖起。
他飞快地打了个哈欠，露出困倦的神色，苦恼地看向季明川：“会长，我今天好困，想回去睡觉。”
季明川问他：“早餐也不吃？”
宋夏摸了摸肚子，面不改色地撒谎：“我不饿。”
季明川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开口了：“我有话想跟你聊聊。”
果然。
宋夏心下一慌，扯了扯嘴角：“今天好累啊，会长，我们下次再聊吧。”
季明川道：“可是——”
宋夏心头狂跳，抬手捂住耳朵：“我不想听！”
季明川：“……”
他一时语塞，喉头动了动，再开口时，声音低了不少：“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宋夏眼神躲闪，却飞快地回道：“我不知道。”
季明川沉默下来。
看他这幅样子，分明就是知道了。
他原本想强硬一点，干脆利落地把话说清楚。
可看宋夏这个态度……
就这么抗拒吗？
季明川安静了一会儿，语气莫名地缓了下来：“……只是去吃个早餐。”
宋夏慢吞吞地抬头看向季明川，眼神可怜兮兮的，就像一只濒临被抛弃的小动物。
就差没把“求你别说”写在脸上了。
季明川忽然就有点说不出口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妥协般地轻叹了口气：“……那下次再说吧。”
宋夏眼睛一亮，立刻顺势后退半步：“那我先回去睡觉了，会长再见！”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迅速溜了。
季明川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仓皇的背影，感到十分棘手。
就这么不想面对这个结果吗？
季明川抿了抿唇，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残酷了点。
第40章 惊喜不？（修） 惊吓还差不多。……
这天是周六, 宋夏回宿舍后辗转反侧没有睡意，干脆不补觉了，起床后简单吃了点东西, 开始复习。
准备吃午饭的时候，手机震了震, 跳出一条新消息。
是路琛发来的微信：【小宋，晚上出来玩不？】
紧接着, 又是一条——
【我约了几个朋友出来，叶沐也去，你也来吧。】
自从那次几人打了桥牌之后, 他们之后的每个周末都会稍微聚一下, 有时候打牌, 有时候玩剧本杀, 或是随便吃个饭。
也不单是他们四个，偶尔也会把其他朋友叫来一起玩。
宋夏犹豫了一下, 回复：【还有谁？】
路琛：【还是上次的几个朋友，没关系的，人多热闹点。】
宋夏不是问别人, 他决定直接点, 问：【会长去吗？】
季明川不是爱凑热闹的性格, 之后的聚会并不是每次都去的。
【他好像有事。】路琛立即逮住机会调侃：【怎么，他不去你就不去了？】
宋夏无奈地敲字：【不是啦，我就问问。】
事实上, 他的确是想躲着点季明川。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惹出了这个误会？
宋夏思来想去，多半还是前天晚上自己举止太过火，说话不过大脑, 纯属自找的麻烦。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接下来的局面，在那之前，最好还是别跟季明川见面了。得知季明川有事去不了，他想着出去散散心也好，于是回复路琛：【行吧，几点？】
路琛：【晚上七八点钟吧，回头让叶沐去宿舍门口顺道接你。】
宋夏：【好。】
路琛原本放下手机了，眼珠子转了转，嘿嘿一笑，拨通了季明川电话。
“季哥，沈老三在渝西路开了新店，让我们去玩，去不？”
“没空。”季明川语气冷淡，直接拒绝。
路琛并不意外，笑了笑：“我想也是，不过小宋听说你不去，好像有点失落的样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路琛便道：“回头我把地址和包厢号发给你，你有空就来。”
季明川淡淡道：“我知道了。”
路琛挑了挑眉，心想，他倒要看看，季明川今晚到底会不会来-
晚上七点多，叶沐果然打电话给宋夏，说自己已经到宿舍楼下了。
宋夏换了身平时穿的衣服，临出门前想了想，干脆带上家里的钥匙，准备晚上直接回家一趟。
刚下楼，他一眼就看到叶沐停在路边的车。
这是一辆线条流畅的新概念能源车，科技感十足，车身颜色在夜色下泛着冷光，比起奢华更偏向炫酷，停在人来人往的宿舍门口，吸引了不少目光。
宋夏上车后，忍不住啧啧称奇：“这不是前段时间那款，MY87？超火的？你抢到啦！”
叶沐得意地挑了挑眉：“预售第一天就抢到了，昨天才拿到手，今天第一天上路！”
“哇，那我也太荣幸了！”宋夏不无羡慕地说：“可我连驾照都还没考。”
叶沐笑了一声，启动车子，随口道：“放假去学一下吧，自己开车会方便很多。”
宋夏点点头，把这件事默默列入待办清单。
车子没开几步，宋夏就忍不住问：“这车不是可以自动驾驶吗？你怎么不试试看？”
叶沐顿了下，没说自己一个人在车上有点不敢试。
他嘴角一扬，跃跃欲试地问：“那我们试试？你敢吗？”
宋夏嘴上说：“有什么不敢的？”
右手却悄悄攀上了安全把手。
叶沐笑他：“你好怂啊！”
其实他自己也有点紧张，他小心翼翼地按下自动驾驶模式，方向盘自动调整，车速平稳地维持在限速范围内，精准避开其他车辆。
宋夏不禁感叹：“牛哇牛哇，现在车子都能自己开了。”
叶沐得瑟地靠着座椅，手却不敢离方向盘太远，假装老神在在地说：“要不说是新概念呢？这驾驶体验，简直不要太丝滑。”
宋夏忍不住笑了：“这车还有什么功能，都试试吧？”
叶沐得瑟起来：“可以玩车载游戏、配合沉浸式音响可绝了！”
“哇，我来玩玩看！”
“你可以语音控制。小叶，帮我开启氛围灯模式……”
“你还叫它小叶？笑死，不过这也太方便啦！”
一路上，两人都沉浸在对新车的体验里，几乎忘了这趟出门的目的。
直到车子驶入目的地的停车场，叶沐神秘地笑了笑，说：“大招来了。”
“小叶，自动寻找车位并停车。”
宋夏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叶丝滑地开进一个刚空出来的停车位，不禁看向叶沐：“天啊，那我还学车干什么？它不是能自己开了吗？”
叶沐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哈哈，酷吧？”
停车场灯光璀璨，不少豪车错落停放。
叶沐的车虽然价格不算昂贵，但因概念设计超前，抢到的人很少，反而成了不少人眼中的焦点。
宋夏没注意到周围的目光，下车后，他随手关上车门，等叶沐出来，两人一同朝夜店入口走去。
也就没发现，停车场角落，一道阴冷的目光悄然落在自己身上。
傅瑾倚在一辆跑车旁，半眯着眼，看着宋夏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巧了嘛不是，偏偏在这遇上了……”-
他们两个到得不算早，进包厢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路琛正在和朋友聊天，看到他们进来，朝这边挥了挥手：“小宋，来这边。”
宋夏提醒叶沐一起过去，随意扫了眼那个方向，结果目光一顿，脚步猛然停住——
季明川？
他不是说有事不来的吗？！
宋夏有点懵，转头就看到路琛正朝自己笑，满脸写着：“惊喜不？”
……惊吓还差不多。
宋夏勉强维持表面的镇定，压下想掉头就走的冲动，硬着头皮走到季明川身边，强作镇定地开口：“会长好。”
季明川坐在长沙发的一侧，穿着简单的深色毛衣，整个人气质冷淡，手里拿着手机，垂着眸，像是刚回完消息，听到他的声音，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他神色如常，目光平静，点了点头，非常平淡地应了一声：“嗯。”
听起来倒是跟平时似乎没什么区别。
宋夏想着，现在不是早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在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季明川总不至于在这个场合继续说那些事，暂时把心放进肚子里。
他强笑着在季明川身侧的空位坐下。
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坐下不久之后，季明川似乎不动声色地往另一个方向挪了挪。
两人之间原本就不是紧挨着的，他这么一挪，起码空出了半个人的位置。
宋夏：“……”
季明川这是生怕自己会碰到他吗？
宋夏垂下眼，心情变得有些微妙。
不管怎么样，两人毕竟是队友，之前的相处一直很自然，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季明川避着走。
说实话，他还挺不习惯的。
难道他真的打算对自己退避三舍了吗？
宋夏不禁有些灰心，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手中的杯子，心不在焉地垂眸。
这时，包厢里的气氛热烈起来，路琛和叶沐已经拉着人开了桌游。
宋夏本来没什么兴致，但又不想一直坐在季明川身边，毕竟人家已经暗示得这么明显了，他不能太没眼色。
于是，他索性站起身，离开沙发去跟他们一起玩。
整个晚上，宋夏都在刻意回避季明川。
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是形影不离地跟着他。
即便偶尔和他对上视线，他也会迅速移开目光，转头去跟别人说话。
这情况多少有点反常了，路琛和叶沐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毕竟人多，他们也不好细问，只能默默关注。
宋夏勉强玩了几局游戏，毕竟兴致不高，之后就懒得参与了。
他在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低头刷手机。
过了一会儿，身旁的沙发陷下去一点，有人坐了下来。
宋夏没抬头，换了个姿势，继续看手机。
眼角余光且瞥见一只修长的手推过来一盘小食。
身侧之人忽然开口：“这个挺好吃的，你要不要吃一点？”
宋夏微微一怔，侧头看过去。
是……季明川？！
“会长？”他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
“干嘛躲在这里？”季明川淡淡地开口问。
这就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了，宋夏撇了撇嘴角，垂下眼眸，没说话。
“没有想玩的游戏吗？”季明川又问。
宋夏轻声说：“不想玩，没什么意思。”
季明川便问：“那你想玩什么？”
宋夏挑眉看向他，故意说：“说了你会陪我玩吗？”
季明川喉头动了动，沉默片刻：“我不一定会。”
宋夏微妙地看了他一眼，这算什么？防备他，回避他，又主动跑过来找他？
他想起刚才跟叶沐在车上试玩的游戏，想了想，决定试探季明川到底什么态度：“那你陪我双排吧。”
季明川微微皱眉：“什么？”
几分钟后，路琛经过这个角落，注意到一晚上没怎么说话的这两人躲在绿植后面，肩并肩拿着手机，不知在做什么。
他正想调侃两句，结果余光一扫，看清屏幕上的画面，不禁愣了一下。
季明川？玩蛋仔派对？
宋夏一边操作鸡块妹往前跑，一边又忍不住一直回头看队友，口中催促着：“会长，你一直往前跑就行了，点击右下角跳跃。”
季明川操作的小恐龙被沿途各种陷阱袭击，还动不动被其他玩家使用道具冻结，长这么大都没这么无语过。
被宋夏催促，他也只能努力回应：“马上就来。”
宋夏瞥了一眼他的屏幕：“算了，你别动了，我抱你跳过去。”
路琛：“？？？”
玩到十点多，宋夏看了眼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低声对季明川说：“我想回去了。”
季明川便道：“我送你。”
宋夏心里一紧，下意识就想拒绝。
他现在是真的有点怕让他送。万一路上又被对方找机会说那些自己不想听的话，那他今晚肯定睡不着了。
于是，他连忙摆手：“没事，我打车回去，很方便的。”
季明川抬眸看了他一眼，没再坚持。
宋夏暗自松了口气，去跟路琛和叶沐他们打了个招呼，决定先回家了。其他人也习惯他早归，没有勉强，开开心心地挥手道别。
宋夏走出包厢，顺着指示牌往外走，忽然背后伸出一只手，猛地扣住他的口鼻。
呼吸一窒。
一股难闻的酒气扑面而来，带着让人不适的力道，死死箍住他，防止他呼喊出声。
宋夏瞳孔一缩，本能地挣扎起来，可对方的力气极大，扼制住了他的动作，强行将他往后拖去——
“砰！”
包厢门被狠狠甩上，震耳欲聋的音乐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宋夏猝不及防地被推了一把，狠狠扑倒在地，他猛地抬头，目光正好撞上沙发上的人。
对方正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手里晃着酒杯，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明晃晃的恶意。
“这么巧啊，宋夏。”
“傅瑾？”
昏暗的灯光下，傅瑾眼尾微微泛红，眼神不甚清醒，分明是喝多了。包厢里弥漫着呛人的烟气和酒味，几个看着有几分眼熟的年轻男人或坐或站，目光无一例外，都在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眼神透着兴味和窥探。
宋夏后颈的汗毛陡然竖起。他立即意识到，这是个局。
傅瑾专门在这里等着他。
宋夏眼神一冷，压下心底的怒意：“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傅瑾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我们之间的账，还没算清吧？”
“傅少，你不是早就想收拾他了吗？”旁边有人起哄，笑得轻佻，“今天可算逮到了。”
有人附和：“这小子平时跟条泥鳅似的，太能躲了。”
“急什么，今天这不就遇上了吗？”
几人说着，隐隐挡在包厢门口，堵死了他的退路。
宋夏面色不动，暗自扫视四周。
这里位置偏僻，包厢里太吵，里头的动静传不出去，而且傅瑾不是一个人，这几个狐朋狗友都是臭名昭著的富家子弟，仗着家里有钱有势，惹了麻烦也能轻易摆平。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完全处于弱势。
但他面上依旧冷静，甚至扬起嘴角，笑了一下：“傅少，你脑子是被门夹了？季明川就在隔壁，你觉得你能动得了我？”
他说这话时很慢，把“季明川”三个字咬得极重。
傅瑾的这些朋友显然不知道这一点，骤然听到季明川的名字，神色都有些微妙的变化。
傅瑾脸上的笑意也僵了一瞬。
随后很快眯起眼，忽然伸手拍了拍宋夏的脸，轻佻地说：“那又怎么样？”
他的手掌顺着宋夏的脸颊滑到下颚，指腹摩挲着那道漂亮的弧度，语气越发轻慢：“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把你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