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9.10/黄粱
早上六点一刻, 闹铃准时响起,程轻黎在睡梦中被惊醒,侧身动了下, 感觉到贴在自己身后的人。
正是晨起破晓时分, 光线朦朦胧胧, 从并不厚实的窗帘布透进来,落进房间, 房间里暖气开得足, 程轻黎觉得被子里暖烘烘的, 格外舒服。
但她还是反身推了把身后的人,匆匆忙忙要从被子里爬起来, 嗓子哑着跟他商量:“等下你提前走?还从后门”
蒋司修比她醒得还早一些,不过看天未明, 继续睡了, 此时眼皮轻动, 睁开来。
天色渐明,清浅的光线散在她脸侧,离得近,能看到她皮肤上的细小绒毛, 蒋司修盯着看了会儿,被程轻黎又打了一下。
“你快点。”她催促。
蒋司修合眼,难得懒散地侧脸在枕头上蹭了蹭, 声线里有还未完全清醒的困倦:“害怕被发现?”
程轻黎右手抬起,指骨在鼻尖擦了下, 眼神飘开。
倒也不是太怕被发现, 但昨晚父母来敲门他们没开,现在直接下去是不是对他们的冲击有点大?
还是应该选个合适的时机再说对吧, 不然他们打蒋司修怎么办?
“已经打了。”阖着眼的男人回答她。
“什么??”程轻黎震惊,不自觉地撑床爬近了一些,轻声却急切地问,“你说什么??”
蒋司修却是还有些困,但被她一句两句吵得也不想睡。
他重新睁眼,抬手帮程轻黎把她掉落的头发挂在耳后,转开话题:“让我现在走?”
程轻黎瞄了他两眼,看到他肩膀上被咬的痕迹,耳朵一烫,扬手把他的手拨开,虚握成拳到唇边,轻咳了两声,不太自在的:“也不用现在。”
“毕竟你辛苦了。”她指的的是昨晚。
蒋司修笑,手从她一侧颊边滑下来,勾着被子拉上去,闭眼,嗓音困倦:“那我再睡会儿,女朋友。”
一个小时后,程轻黎自己下楼吃早饭。
昨晚温兰和蒋建河留宿在这里,但刚七点过,两人还没起,楼下餐厅只有吴晓红和程宏伟。
程轻黎下楼,两人看到她,先是急匆匆地走上来问她昨晚去哪儿了,再是从厨房端东西出来,让她吃早饭。
她在餐厅旁坐下,晃着腿拿了片面包,低头看手机。
左手食指拨着屏幕,在键盘上敲字。
程轻黎:[你走了吗?]
程轻黎发完抬眼看了下桌对面自己的爸妈,吴晓红在回工作消息,程宏伟在看报纸。
接着她垂头,略微心虚地再次看向手机,等了有两分钟,消息框里跳出一个淡淡的字。
蒋司修:[嗯。]
程轻黎咬了口左手的面包,有右手食指戳着打字:[我打算现在跟我爸妈说一下不结婚,然后今天白天再见一下柯岩,也跟他说一声。]
程轻黎:[虽然他不喜欢我,但还是再说得明白点更好。]
对面人依旧淡淡的:[嗯。]
程轻黎生气了。
她连戳键盘的动作幅度都比刚刚大了点。
程轻黎:[你怎么还是嗯嗯嗯的?你小心我还去酒吧鬼混。]
程轻黎:[鬼混完还联姻,跟三个老公联姻。]
蒋司修刚把车发动,车内空调打开,低眸再看到屏幕上弹出的消息时,不可抑制地笑了声。
他眸色很温柔,和平时清冷淡漠的样子不一样。
他右手举高,用手机对着车前窗和中控台照了一张,发过去。
程轻黎:[?]
蒋司修点了语音键,唇靠过去,缓声磁性:“快点吃,等会儿带你回去收拾东西。”
二十分钟后,遥远跑过来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她穿了白色的面包服,肩上背了格外青春的红色背包,整个人青春洋溢,完完全全带着风的十九岁少女。
蒋司修背靠座椅,这样看她跑向自己。
几秒后,副驾驶的门被豁然拉开,程轻黎钻进来,气还没喘匀,右手胡乱拨刘海,把肩上背的包拿到前面:“快走,我怕我爸妈跟出来发现。”
蒋司修没依言开车,而是扬手,不紧不慢地帮她一起整理乱掉的头发:“发现的话你就跟我走?”
他没看她,话却是对她说的,声线平稳,却有种本该如此的笃定:“本来就是我一直在照顾你,花钱的方面我也都可以满足。”
他手松下来,看她:“你需要什么我都能满足,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的。”
程轻黎愣了下,今天降温,她穿了很厚的棉服,但跑过来时敞口,她的脸被冷风刮得又红又凉。
此时衣服被蒋司修拉上,冰冰凉凉的脸也被他用手背贴住。
蒋司修有一句说得没错,没有人比他还能照顾好她。
程轻黎想笑,又觉得鼻子酸,抱着背包偏了偏眼,小声:“不用跟他们说也行,我可以跟你私奔。”
驾驶位的男人听到这句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还没等程轻黎再扭头,车子已经启动,开了出去。
路上程轻黎问他今天为什么不上班,主驾驶气质冷冷的男人一手握方向盘,另一肘支在窗框,轻松闲散的姿态。
“请假了,”他回答她,“帮你搬家。”
程轻黎想起他在手机上说的收拾东西,侧转身体:“搬家?”
蒋司修打了方向:“去你公寓整理行李,搬去我家住。”
程轻黎一周多前搬回自己的地方,冷酷地把自己在蒋司修那里的东西全部收拾带走,没留下一点。
上午八点半,蒋司修停车在程轻黎小区门口。
他熄火拔了钥匙,从程轻黎手里提过她的双肩包,打开车门,下去之前扫她:“不走?”
程轻黎解安全带:“你跟我一起去吗?”
男人提着她那个橙红色的书包站在车旁,平声应了下:“嗯。”
他身上穿了很沉稳的黑色大衣,和左手提的那个书包看起来非常违和。
程轻黎扫他一眼,接着往外钻出来时又听他说:“去帮你跟他提一下分手。”
程轻黎懵了一下,又转身,几步走上前要从他手里拿自己的书包,纠正:“不是分手。”
“都没有谈恋爱。”她说。
两人站在路边,十公分的台阶,蒋司修站在上面,比她更高一些。
他半垂眼皮看着她,不知道是听懂还是没听懂她这话:“那天天黏在一起。”
程轻黎一动不动地看他:……
几分钟后,两人一起上楼。
柯岩的卡还没解冻,门铃响时他还窝在沙发里打游戏,扬声喊了句“来了”,从沙发里爬起来去开门。
门打开,看到门外站的程轻黎和蒋司修。
他一米八多的个子,上身穿着很厚实的深灰色卫衣,戴着帽子,下面却搭了个短裤,看起来不伦不类。
他左手拿着游戏机,右手扬起,跟两人打了个招呼,喊蒋司修:“哥?”
男人没应他这声,而是沉默和他对视着。
这和平常不太一样,虽然蒋司修一直很温和,但他貌似不太喜欢搭理人,跟谁都说得少,也不会这样盯着谁看。
柯岩有点茫然,空着的手抓了下自己的后脑,正要开口问怎么了。
蒋司修的下巴忽然偏了偏,点了下身边女孩儿的脑袋顶,像谈论今天吃了吗一样平稳:“不是哥哥,是她的男朋友。”
柯岩:??
程轻黎:…………
第72章 9.11/黄粱
几分钟后, 柯岩挤进程轻黎的卧室,一手插在口袋,另一手捏着可乐瓶, 往身后门缝看了一眼, 还有点没回过劲儿的茫然。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程轻黎身边, 因为没关严的卧室门,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你和你哥”
他侧头呸了一下:“不对, 你和你”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称谓。
而程轻黎刚把最后一件要带的毛衣叠好放进身旁的行李箱, 站直, 翻眼皮看他,随后握着他手里的可乐瓶往前怼了怼:“你喝你的吧。”
“我就是好奇, ”柯岩好奇心在这一刻爆棚,他朝前凑了凑, 指了指程轻黎, 又指了指身后的门, “你和你哥到底怎么回事,我跟着叫了两个月的哥,你说是你男朋友??”
柯岩问这话时塞在裤子口袋的游戏机响了下,他掏出来看了眼, 发现游戏忘关人物死了,立马鬼叫一声,可乐瓶塞回程轻黎手里, 复档重启。
程轻黎无语地瞥他一眼,把他塞给自己的可乐罐放在柜前的地面, 与此同时她的手机也响了下。
她拿出来看。
蒋司修:[你们两个说话还需要关门?]
“”
程轻黎勾头, 从并不宽敞的卧室门缝看到外间的男人,他穿着深灰色的长风衣, 气定神闲地坐在餐桌边,接着微微垂头,单手摘掉眼镜。
程轻黎想到他昨天也是这样吻自己的。
“傻了?”柯岩收好游戏机,右手在程轻黎眼前挥了挥。
程轻黎脸色变冷,瞥回来。
柯岩看着她这比夏季天变得还快的脸,特别不服气地啧了两声,继而抬手,食指点她的鼻子:“我服了,你脸变也太快了,刚看外面还柔情似水,看我就跟看汉/奸一样。”
“”
程轻黎落眼瞥他裤子口袋自己的游戏机:“这还是我的。”
随后抖了两下手中的衣服,很冷酷:“你什么时候把欠我的二十万还我,我什么时候看你不像看孙子。”
柯岩:
程轻黎的嘴比他的好用多了,他实在不服气,刚往前半步,试图用身高优势逼迫程轻黎给自己道个歉,身后的房门却被人从外推开了。
蒋司修的声音:“站开点。”
“”
从程轻黎住的地方搬了大包小包出来,程轻黎的公寓彻底暂时借给了柯岩。
柯岩送两人出去时还略有点尴尬,他冷不丁想起自己之前天天在蒋司修面前跳,还说让他当伴郎。
柯岩站在车头,把右手的提包交到程轻黎手里,压着声线:“你哥你男朋友不会打我吧。”
程轻黎看了眼几步外,把她的行李放进后备箱的男人,右手抬起,抵着柯岩的肩膀把他往后推了推:“不会,但你再站得离我这么近可能会。”
柯岩又是啧啧两声:“你这人怎么这么自恋,我喜欢蒋哥都不会喜欢你,太凶了,凶巴巴,不温柔”
程轻黎照着他小腿就是一脚。
柯岩捂着腿鬼哭狼嚎,见蒋司修走过来,立马单脚跳到他身后,手指着程轻黎:“她想踹死我!”
柯岩比程轻黎大不了几个月,比她玩心还重,十九岁的大男生,穿卫衣,喝可乐,打游戏,朝气蓬勃得你觉得他能爬树摘太阳。
蒋司修看他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垂眸,似是而非又无奈地笑了下。
往车前驾驶位绕时,抬手握了一下柯岩的肩:“希望你能遇到喜欢的女孩儿。”
他声音很轻,一句非常随意的祝愿。
少顷,待他拉开门上了车,柯岩往前两步,趴在副驾驶的窗户上,指着程轻黎,基于表明地往驾驶位上喊:“我真不喜欢她,哥,你别误会,祝你们两个百年好合”
程轻黎嫌柯岩烦,抬手捂着他的脸把他塞到窗户外面。
柯岩我靠了一声,指她:“你小心我把你的房子搞成狗窝。”
“搞就搞吧,”程清理拉安全带塞进卡扣,单手按住窗框,侧头看他,跟他斗嘴,“狗窝给狗住。”
柯岩又靠了一下,抬腿准备往前,程轻黎扒着眼皮对他做了个鬼脸,转身拍蒋司修让他快开车。
蒋司修笑了一声,应她所言,提档加速,把车开了出去。
十分钟后,遇到今天的第二个红灯,车子在路口缓缓停下,程轻黎还在低头找自己的护手霜。
找到后抬眸侧眼,看到驾驶位坐的男人视线透过前车窗玻璃,淡淡地落在外面,貌似在走神。
她倾身靠过去,拿着护手霜的右手在他眼前扒拉了一下:“在想什么?是在想我吗?”
“不是在想我的话可不会原谅你。”她语气凶巴巴。
蒋司修握住她的手腕,看了眼路口的信号灯,红灯还有好久。
他偏眸过来,看到女孩儿耳边飞扬的发丝。
两侧车窗都降了一半,尽管风不大,但空气对流,依旧会把人的衣领吹开。
他松开她的手腕摸了摸她的耳朵,忽然极低的声线问了一句:“会后悔吗?”
“什么?”程轻黎被问得一懵。
蒋司修捏了下她的耳朵尖,看着那处:“你才十九岁,有很光明很长远的未来。”
他顿了下:“也会遇见很多人,不是柯岩也会是别的男生,他们和你年龄相当,跟你兴趣相投,也会比我跟你有共同语言。”
他不知道怎么描述,但他知道柯岩对他是有冲击的,不是柯岩的存在,是他身上的朝气。
他很多时候会想,又很多东西都是她给不了她的,比如她是不是想要一份校园恋爱,又或者是别的,毕竟她还这么小。
程轻黎拍开他的手,叉腰看他,神情奇怪:“你为什么总是一副苦大仇深,觉得自己对不起我的样子?”
蒋司修被她问得一愣。
刚捏过她耳朵的右手仿佛还沾有她的体温,冷风卷进来,沾染在指尖,有不同的感觉。
他轻搓了一下。
程轻黎瞥眼看了下不远处的红灯,还有十秒。
她在这十秒里靠回去,掰着手指数了下旁边人的优点:“你会照顾我,还会赚钱给我花,你说无论是精神还是物质都可以满足我,你一直在负责我的一生。”
红灯跳转最后一秒时,她转头,对他笑。
前所未有的弧度,混着此时柏林的阳光和清风:“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了哥哥。”
“我才是要操心会不会给你增加负担的那个。”她轻声说-
蒋司修实验室很忙,前两周恨不得24小时住在里面,把自己干死,这两天却连着请了两天假。
关系好的同事找他要文件正好打过来电话,问他这周末怎么不去实验室,他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说刚谈了女朋友,在家帮女朋友收拾东西。
对面同事一愣,心说我也没问你是不是刚谈。
但秉承着不能把天聊死的宗旨,还是顺着蒋司修这话往下问来一句:“才认识的?”
程轻黎正蹲在客厅拆快递,右手边四五个盒子摞在一起,左手拿着美工刀把胶带划开。
蒋司修目光落在她身上,眸色有不明显的温柔,两秒后,他往后半步,坐在阳台洒着阳光的藤椅上,右手搭上扶手,左手拿着手机,半垂眸,轻轻笑了下:“不是,前女友。”
听筒那侧的人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再是实打实的八卦:“什么时候的事儿,那认识挺久了吧,是同学还是什么?”
蒋司修搭在扶手的右手捻了捻指腹,下午两点,阳光比一天中的任何时间都要暖和。
他落眸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嗓音依旧是那种淡淡的,带笑的:“也不是。”
“好多年了,从她笑的时候就认识。”他回答。
同事再是拉长声音的应声:“青梅竹马?”
蒋司修笑了下,片刻后:“算是吧。”
搬过来的第三天晚上,蒋司修被程轻黎拽去超市买火锅底料,她肠胃不好,不常吃辣,但在这个老鼠跑出来都找不到东西的美食荒漠——柏林呆久了,她真的很想念这个味道。
开了十几公里,终于找到一家华人超市有程轻黎要的东西,弯身在货架前选蘸料时,温兰打来电话。
她其实昨天就打来啦两个,但蒋司修当时在忙,过后看到知道她要问什么也不想回,就这么搁置了。
此时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没有要避开程轻黎的打算,握着她的手臂把她往自己怀里拉了拉,躲开路过的人,左手接起电话:“妈。”
温兰现在听到他这个云淡风轻的语气就来气,他现在整个就是破罐子破摔,平静的把所有人气死。
温兰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也拿他没什么办法,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而且她知道当时程轻黎去了国外之后状态很差。
如果两个孩子真的想在一起,她也不是不能接受,但问题是现在就她一个知道,她不是成打掩护的了吗??
她咽下这口气,斟酌了两秒,用了个很委婉的问话方式:“你和小黎这两天又见面了吗?”
程轻黎正在弯腰挑酱,蒋司修垂眸看了她一眼,把她挑的酱料放进购物车,同时回答那面:“见了。”
“她住在我家,”怕温兰听不明白似的,又重复了一遍,“她和我住一起。”
温兰:
她从来没想过还有能被蒋司修气到的一天。
但有了之前几次对话的经验,这回她的反应没有太大。
原定在柏林留三天,事情没处理完,回程的时间往后推了两天,她和蒋建河现在还住在程家的别墅。
此时她避开蒋建河往房间外走了走,看了眼不远处的客厅,觉得自己真是作孽。
悄声问对面:“你和小黎”
她没问出的话被蒋司修接过去:“在一起了,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
“行行行。”温兰有点烦了。
又怕在这里说这个事被发现,她强行转了脚尖,往更远一点的阳台方向走,走了一半,发现程宏伟也在那里跟人打电话,深吸一口气,再次调转方位,选了书房的方向走去。
也是绝了。
她儿子在那边坦然得恨不得逮着一个人就说他把妹妹变成了女朋友,她一个当妈的跟做贼似的。
好不容易走到角落没人的地方,温兰对电话那端,身为长辈还是忍不住担心:“你到底有没有想好?”
“嗯。”
程轻黎早就没再选酱料了,站直身,踮脚往蒋司修耳边凑,也想听听温兰说什么。
温兰在椅子上坐下:“你考虑清楚了,你吴姨他们肯定还是不同意,而且确定小黎真心实意喜欢你吗,你们两个年纪差那么多,我看着她长大的,我肯定不会允许你欺负她。”
蒋司修做人一向稳妥,虽然他现在有种随时把别人炸死的潜质,但总归来说还是稳妥的。
现在也是,一个一个地回答温兰的问题:“他们不同意也没办法,我们肯定要在一起,她是喜欢我,我也不会欺负她。”
程轻黎听得频频点头,甚至抬手给蒋司修竖了个大拇指,蒋司修看了她翘起的拇指一眼,伸手握住,继而换了个姿势,牵住她这只手。
自己生的孩子,温兰怎么可能听不出他嘴里这份坚决,深呼吸了好几下,也知道劝不住:“算了,我不管你们,但有一点,小黎如果以后告你的状,我肯定是站在她那边”
正说着话,身后忽然冒出蒋建河的声音,温兰被吓了一跳,拧眉看过去。
蒋建河也奇怪,瞅了眼她面前走廊的墙:“你在这里站着干什么?”
温兰没好气:“跟你儿子打电话。”
蒋建河更奇怪了:“你打电话你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声落,又向温兰要手机,眉心竖起来:“我跟他说两句,都从慕尼黑回来了也不见咱们。”
温兰犹豫了一下,手机递过去。
蒋建河接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怎么也不跟我和你妈说一声,你现在在哪儿呢?”
听筒那侧的男人稍沉默了一下:“跟我女朋友在一起。”
走廊安静,温兰自然是听到了这句,她闭眼沉痛地低头扶额。
然而蒋建河还没反应过来,恍惚了一下,烫嘴似的问:“什么女朋友,你谈恋爱了?你女朋友是”
他这话没问完,对面人继续开口——
“是轻黎,我们又在一起了,”
“她现在跟我住在一起,不会回去了。”
连着两句,把蒋建河弄得有点懵。
他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温兰,温兰头痛地向他比了个眼色,示意自己也知道。
还没等他再问话,那端又接着道:“我们之后会结婚,先跟你们说一声。”
第73章 正文完
温兰觉得自己这儿子谈恋爱谈出毛病了, 有种不管别人死活的随性感,电话挂断前还提醒自己和蒋建河,让暂时帮他遮掩一下, 他找到合适的时机再跟吴晓红两口子说。
“”也不知道麻烦自己爸妈当同伙这事他是怎么说出口的。
蒋建河看着已经灭掉的手机屏, 两秒后, 木着一张脸举目望向一旁的温兰:“怎么办?”
温兰一把把手机夺回来,呛声:“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蒋建河看了眼远处吴晓红夫妻俩, 拽了下温兰的袖子, 悄声:“要不咱们先回国?不见就不会说漏嘴了。”
温兰抬眼, 蒋建河一脸真诚地看着她。
“你儿子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性格跟你学的吧。”她毫不留情地吐槽,父子俩一起骂。
蒋建河觉得自己冤, 老脸一皱:“二十年了,没人说过我不是老好人, 司修也是, 都说他”
温兰被蒋司修这几天来的几句话拴在了同一条船上, 现在听到蒋建河提他就糟心:“可算了,伪装得好。”
她右手抬起,点着蒋建河的胸口:“表面多正经,里面就有多黑心。”
蒋建河觉得温兰现在纯属是连坐, 把自己老婆的胳膊拉下来,想解释:“我什么时候”
“老蒋,温兰, ”餐厅传来吴晓红的声音,“吃饭了。”
温兰打开蒋建河的手, 往前两步, 想到什么似的又转回来,手指竖起指着他:“等会儿小心说话。”
“你真打算当同伙?”蒋建河跟过来。
“不然呢?”温兰心烦地拍他, “不然你儿子直接发疯发过来怎么办?”
蒋建河思考了两秒,又联想到刚刚电话里蒋司修的语气,抖了抖肩,觉得也不是没可能。
连忙手背后,两个小碎步,跟上前面温兰的步伐。
老两口心虚,破天荒的一顿饭吃得战战兢兢,两个孩子无论提到哪一个他们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吃完,蒋建河跟着温兰进房间收拾东西。
“走不走?”托他儿子的福,他一秒钟都在柏林呆不下去了。
温兰看他一眼,往衣柜的方向去,蒋建河先她两步走过去,一把拉开衣柜门,把自己和温兰的衣服从衣架上取下来,回身扔到身后的床上,一副收拾行李的做派。
见温兰不动,还伸手过来拉她:“走吧走吧,别在这当靶子了。”
“回头暴露了让他自己挨骂去吧。”蒋建河是真的不想管他的死活。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说。
温兰被他一句话逗笑,松了抱臂的手,朝他站的方向去。
蒋建河说得对,儿孙自有儿孙福,也不是他们能管得了。
就是管又怎么样?
半年前闹成那个样子,现在不是又搅在了一起。
喜欢是世间万物里最说不清的一件事-
程轻黎一周后的周末和柯岩还有Ariel约过一次饭,来的不仅有两人,还有Ariel的男友,当然还有先前去过他家打台球的姚兴炎。
这人属于plus版柯岩,爱玩儿,大大咧咧,还有点八卦。
姚兴炎的父母和吴晓红也认识,吃饭之前程轻黎就打好招呼,自己和蒋司修的事情让在场知道的人先不要讲。
不过仔细算,这饭局上的人,除了姚兴炎都知道。
柯岩和Ariel憋了一整顿饭,吃完姚兴炎有事提前拍屁股走人,程轻黎站起送他出去时,并排做的这两个人才有机会交流。
柯岩把桌前的几个玻璃杯排开:“那天程轻黎跟蒋哥过来收拾东西,我开门看到他们两个,还管他叫哥,尴尬死了。”
说完他又撞Ariel的胳膊:“你知道为什么不早给我说?”
Ariel看了眼不远处站在玻璃门前的程轻黎,心说我知道的方式比你有冲击多了,冲击还没过,没想起来给别人张口。
她视线收回,瞥柯岩一眼,拽着不标准的普通话:“我中文不好。”
柯岩:
“我只比你早知道半天。”她夸张地比手势,还在纠结要不要把她是怎么知道的告诉柯岩。
实在太有冲击性,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憋在心里好难受。
Ariel望了望不远处墙角的射灯,眼睛有点酸,好想哭
柯岩对程轻黎不想跟他结婚这事没什么反应,老实讲,他也不想结,结婚对他来说还没有打游戏有意思。
不过程轻黎一天到晚催他还那二十万,大少爷有点烦。
他直接打电话给了蒋司修,一口一个哥叫得亲热:“你能不能管管她,一天三通电话的打,知道的知道她在催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想跟我谈恋爱。”
“求求了哥,劝劝她,我现在实在没钱,我妈什么时候把我的卡解冻了,我一定第一时间把钱还给她。”柯岩求得情真意切。
蒋司修右手轻轻敲了桌面,放下手里的笔,扫了眼在厨房烤蛋糕的女孩儿的背影,很清淡的口吻,公事公办:“欠我们家的钱要还。”
柯岩:
他总觉得莫名被塞了一口狗粮
程轻黎安稳在蒋司修的地方住下,期间吴晓红打来两次电话都被她搪塞过去,虽说和蒋司修重修于好还没有正经八百给父母说过,但她表明了态度,不会联姻,跟柯岩更是不可能。
柯岩那边也跟家里早就说过了。
程轻黎不抗拒的时候他也还能配合勉强试试,现在对方都找到她的“幸福”了,他再不识相就有点上赶着了。
他也不是没人要,还是跟程轻黎当兄弟比较合适,没钱了还能问她借。
吴晓红生气,但又没办法骂程轻黎,母女俩进入了二十年来最长时间的一次冷战。
程轻黎逐条分析,和她妈辩驳和柯家结婚也没那么多好处时,蒋司修就在不远处的餐桌旁办公。
他穿了柔软的米白色衬衫,银色镜框的眼镜放在右手侧,他盯电脑太久,不大舒服,刚摘下。
程轻黎瘫在沙发上,目光飘飘忽忽,近乎贪婪地去扫那张侧脸,她青春期凝望这样的侧影太久,有时甚至忘了正面仰头看他是什么样子。
她是妹妹,那个无论在他面前是哭是笑,怎样作怎样闹都会永远被他保护的妹妹。
听筒里传来电流混杂的人声,一下下敲击她的耳膜,她却像听不到吴晓红的话,视线黏在不远处的那人身上,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他呼吸的节拍,从这其中窥探她青春期喜欢他时,他的样子。
盯了半晌,转身侧卧进沙发里,撩着毛毯拉高,下巴缩进去,偷偷笑。
嘴上还在敷衍回吴晓红:“知道了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你就知道了?”吴晓红被她这语气气到。
程轻黎也不想多说,继续敷衍:“你说的我都知道了。”
“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就挂了,”她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再之后没等吴晓红同意,直接先斩后奏地挂断了电话。
蒋司修前两天才去过一趟慕尼黑,今天晚上六点才回到柏林,从车站出来先拐了趟实验室开了个会,再回家处理文件。
昨天一晚上就睡了四个小时,精神有些顶不住。
晚上十一点半,程轻黎去浴室洗澡时,他躺在床上,眼皮撑不起来,先一步睡着了。
二十分钟后,程轻黎从浴室出来,两手用干毛巾搓着头发在客厅找吹风机时,听到茶几上的手机响铃。
是蒋司修的手机,他刚进房间忘了带进去。
她停了擦头发的动作,走过去看了眼,是章恒益,那个在加州时接诊过蒋司修的心理医生。
三天前他打电话过来,也是程轻黎接的,所以她知道了这件事,她没多想,拿起手机,接起来。
她最近知道了好多事情,包括先前屡次让她伤心,蒋司修避而不谈的手机密码——一直是她的生日。
章恒益最近都在国内,打电话也是问蒋司修有没有可能回去,想跟他聚一聚,再过两周他也要回加州了,再见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
程轻黎跟章恒益说蒋司修在睡觉,又跟他讲了蒋司修最近的工作安排,暂时都要在柏林,近一个月内不会有机会回淮州。
章恒益颇为遗憾地感叹,通话结束前,送了一个国人爱送情侣的祝福,说百年好合。
程轻黎笑了,拨着湿发尾,很清脆的声音说谢谢。
再挂电话,她从沙发站起来,往卧室去。
凌晨十二点,一个静谧到仿佛独立于世界之外的时间点。
她光脚踩在木地板,蹑手蹑脚地朝卧室走去,走到门边下意识顿住脚。
西侧的窗帘拉拉一半,柔软的窗帘布垂至地面,却没有遮住倾斜而入的月光,清清淡淡的月色和此时侧身睡在床上的人一样。
程轻黎盯着看了许久,床上的人翻身,拨了身上的薄被,单手搭在额前,仰躺的姿势,染了微微哑意的嗓音:“怎么不进来?”
“我罚你站了吗?”他难得开玩笑。
尾音有清淡的笑腔,听得人满心满胸腔都在冒小泡泡。
程轻黎松开握着的门走进去,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蒋司修的感染,她坐在床前的地毯上,往床沿趴时,嗓子也有淡淡的虚哑:“你怎么醒了?”
“本来就没睡熟,”他回答,“在等你。”
程轻黎下巴抵在右手手臂,在床边趴得自在,仰脸看平躺在床上的人:“刚刚章医生打电话了。”
“嗯。”
“我接的。”
“说什么?”
“说你喜欢我喜欢得病入膏肓,让你有空再找他做做咨询。”
一室月色里,男人轻笑。
“哥哥你知道吗,我青春期总是梦到你。”程轻黎换了姿势,背靠在床头柜上。
蒋司修依旧没睁眼,喉咙浸出低笑,很温柔地问她:“梦到我什么?”
时隔久远,具体梦到什么程轻黎已经忘记了,但梦醒时心脏的胀痛感却仍旧记得。
她手背蹭了蹭自己的下巴,软声:“大概就是亲亲抱抱,跟你告白然后你说你也喜欢我吧。”
她侧身再度趴过去:“你知道黄粱一梦的典故吗,说是有道士送了一个穷困潦倒的人一个枕头,这人枕着枕头做了一场美梦,醒来却发现锅里煮的黄粱饭还没有熟。”
蒋司修闭眼应声:“嗯。”
“是比喻现实和梦境差距大,”程轻黎继续解释,企图用最简单的语言表达自己想说的意思,“美梦是美梦,黄粱是黄粱。”
蒋司修再次笑,却被程轻黎拍了一巴掌。
“你笑什么?”她凶道。
蒋司修侧了身,捉住她打自己的那只手,温和低沉的嗓音:“笑你什么时候变成哲学家了。”
程轻黎很小声地切了一下,收手抱腿,不服气:“你不懂。”
清透的光线足以让蒋司修看清她的脸,她的五官和她的表情。
他把她的脸拨过来,微微弯唇,低声回应她刚刚没说完的话:“你也是我的美梦。”
程轻黎眼睛忽然变得晶亮,往前,生动得鼻尖都染了皎洁月色,盯着他的眼睛看:“真的吗?”
蒋司修在朦胧月光里和她对望,抬手摸摸她的眉毛,低声笑:“嗯。”
一枕黄粱梦一场。
你是我的多年美梦,不是梦境外的黄粱。
【正文完·好梦】
第74章 9.13/黄粱
蒋司修松开她的手, 拍了拍身侧的床:“上来吗?”
程轻黎咕哝了一下,还没从刚刚那句告白中反应过来。
她摸了摸鼻尖,往前凑, 拽住蒋司修的袖子:“哥哥,你亲我一下。”
蒋司修勾唇笑,右手盖在她的发顶揉了揉, 顺着往下摸到她的发梢:“去把头发吹干。”
程轻黎不管不顾,扣住他帮自己顺头发的那只手,嗓音柔柔的, 说出的话却像是在耍无赖:“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转移话题?”
“说喜欢我,或者亲我,你自己选一个。”她把他的手甩开。
房间里光线太软,让蒋司修看起来也没有平时那么疏离正经, 他侧躺着,一侧的脸隐在阴影里, 另一侧的有月光照明。
他瞧着床边的女孩儿, 片刻后, 右手撑床坐起来。
程轻黎诶了一声:“你干什么?”
蒋司修踩上拖鞋,弯身把她从地毯上抱起来, 猛地被抱起,程轻黎伸手勾住他的衣领, 小腿摇摇晃晃悬在空中。
她抓他衣领抓得紧, 蒋司修看她一眼, 解释:“给你吹头发。”
程轻黎应了一声, 收紧手, 勾住他的衣领往自己脸前扯:“你还没亲我。”
“等会儿。”男人淡淡笑着答。
半分钟后,程轻黎被放在浴室洗手台前的椅子上, 椅子还是先前那会儿她肩膀受伤时买来放这里的。
那时候洗澡不方便,偶尔需要她坐在椅子上,让蒋司修帮她洗头。
蒋司修从抽屉里取了吹风机,程轻黎安静坐在座椅上,半仰着头看他,看他把吹风机的绕线解开,扬手又拽了拽他的衣服下摆:“你还没亲我。”
她补充:“你刚刚说了进来就亲我。”
绕线有一部分缠在了一起,蒋司修把吹风机放在台面,着重去解缠在一团的线,他唇角提了提,纠正他:“我说的是‘等会儿’。”
程轻黎哦了一下,嗫嚅:“等会儿不就是进来就”
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被人抬了下巴,淹没在唇舌之间。
吹风机的挂线掉落在地面,发出“啪”一下的响声。
程轻黎坐得太矮,做仰头的动作有点困难,嗓子不断做吞咽,吻已经从下唇辗转到唇角。
蒋司修短暂离开,拇指蹭在她的下巴,反复摸了两下,低哑的声线问她:“不舒服?”
他指的是坐的姿势。
程轻黎被亲得有点迷糊,两手还攀在蒋司修的肩膀上,闻声下意识顺着黏糊地嗯了一下。
再接着她被抄着腋下从椅子上抱起来,放在了洗手台的台面。
她刚洗澡时用的浴巾还丢在上面,柔软厚实,铺在她的臀下,动了动身体,刚想调整坐姿,吻再次落下来。
这次不再是唇,而是脖颈,从侧颈到锁骨,顺着往下,程轻黎揪着他衣服的手微微收紧,在男人停了亲吻抬头时,蒙着水雾的眼睛眨了眨,问他:“不亲了吗?”
她嗓音虚哑,水洗过似的。
蒋司修好一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嗓子口滚出仿似被烟熏过的笑音,左手把她的湿发撩高,右手重新拿了吹风机,按开吹风键:“先把头发吹好,免得感冒。”
程轻黎盯着他那张格外禁欲的脸,哦了一声,随后攀着他的手臂往前,对着他的喉结处舔了一下,退回来:“吹吧。”
蒋司修摇了摇吹风机,落眸在她收回去的舌尖。
年龄不大,怪会勾引人的
吹了头发吹了半个多小时,因为有人不老实,亲一下舔一下,最后被按在洗手台上就地正法了。
程轻黎白天睡了懒觉,蒋司修刚刚也补了会儿,从浴室出来时已经过了零点,两个人却都不饿。
程轻黎套好睡袍拉着人去了厨房,翻箱倒柜地从架子上找了两袋子泡面,端起锅就准备加水煮面,蒋司修看不过去,从倚靠的门边站直,走过去。
从她手里拿过那两袋泡面,丢进橱柜:“吃点别的。”
刚刚在浴室那一通,程轻黎腿还有些软,仰头踮脚,试图把蒋司修刚扔进去的泡面拿出来:“你懂不懂深夜泡面的含金量?”
她脚尖踮得高,晃晃悠悠,不稳,头顶的一撮毛跟着翘了两下,蒋司修瞧着那处,片刻后笑了一声,很轻。
程轻黎听到了,回头白他:“你又笑什么?”
她发现最近蒋司修嘲笑她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没什么。”蒋司修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伸手帮她拿到她因为高度不够,拿不下来的面。
之后低头,很自然地亲在她的发顶,右手拎着面袋转身往后,打开冰箱门:“要鸡蛋吗?”
程轻黎在他身后跳了两下,右手握拳举起,语气兴奋:“要的要的,我要两个荷包蛋!”
深夜泡面不加荷包蛋就像吃饺子没有醋,少了灵魂。
蒋司修端着加了水的锅重新放在灶台上,另一手去摸她的肚子:“吃两个不怕积食?”
程轻黎跟在他身边,随口:“积食了就运动一下再睡。”
开火的男人闻言看她一眼。
程轻黎耳朵一动,抬眸接收到视线。
然后:
她说的是做做仰卧起坐之类的正经运动。
五分钟后面好,蒋司修把面从锅里捞出来,分开装在两只碗。
碗是前天逛超市,程轻黎挑的,一只鹅黄,一只墨蓝,每只上面都有很可爱的卡通图像——但蒋司修不认识。
很多时候他都会觉得自己和她的生活差异很大。
不知道她跟朋友打电话时提到的那些明星,也不知道她偶尔提起喜欢的书和电影,男女兴趣本就不同,他更是过了喜欢她喜欢的那些东西的年纪。
他略微走神,身后的人已经蹦跳着走上来,把他面前的两只碗端走了。
她撸着袖子,一手一个,端得非常稳。
“你愣什么,我饿死了。”她扫他一眼,莫名其妙。
蒋司修回神,从筷桶里抽了筷子,跟在她身后。
程轻黎端着碗走得慢,一步两步,压着脚,像小鸭子。
等真正在餐桌边坐下,已经是三分钟后。
蒋司修看她扎了头发,捡筷子低头捞面,忍不住右手的竹筷敲敲桌子提醒:“以后这个时间不能吃泡面。”
太晚,吃多积食,她第二天又会难受。
程轻黎嫌他啰嗦,吹了口面,皱眉瞧他:“能不给我当哥哥了吗,刚从床上下来。”
她话说得实在直白。
蒋司修:
两秒后,他整了筷子,淡定纠正:“是洗手台。”
“”
这次轮到程轻黎无语了。
饭吃到一半,她还是想问先前他在加州的事情。
她用勺子喝了口汤:“你之前说”
蒋司修只吃半碗,放下筷子,从两人中间的纸巾包里抽了纸巾递给她,目光落在她身上,示意她继续讲。
程轻黎用纸巾沾了沾嘴角,轻咳一声:“你之前说你在加州做心理咨询。”
蒋司修对她会问这件事并不意外,两天前被她发现时,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明显想问,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憋住了。
蒋司修把碗往前抵了抵,又把程轻黎用过的纸拿过来,团成团,丢进脚边的垃圾筐。
他嗓音平和,缓缓陈述这件事:“当时觉察出来自己对你有不一样的想法。”
他顿了顿,找了个更为合适的词:“很想跟你亲近。”
“亲近?”程轻黎拿着筷子的右手托住侧脸,不怀好意地盯住他。
蒋司修轻笑,垂眸,指腹蹭了下桌面,改了说辞:“想亲你。”
“就只有这个?”程轻黎有点不依不饶。
时间过去很久,当时他觉得龌/龊的心思都已经被他实践,现在好像也没什么说不出口。
“还有刚刚在洗台上干的事。”他直视她的眼睛,温和坦言。
程轻黎拉长声音“哦”了一声,轻快的语调试图把此时沉闷的气氛打散:“哥哥还有这么变/态的一面?”
蒋司修笑而不语,眼神清润,凝眸注视桌对面的人。
他的目光包含了太多东西,本来打算把话题转开的程轻黎不自觉顺着问下去。
她搅了搅碗里的面,声音放轻:“你当时很难过吗?”
蒋司修跟着她的话回忆,难过算不上,他这个年龄喜怒哀乐都不重,很难有情绪波动很大的时刻。
但当时确实很压抑。
“你那时候刚成年,我对你的所有成年人想法都让我觉得我心理有问题。”
他抬眼:“而且我从来没想过你也会喜欢我。”
他语调徐徐,把那段时间的事情摊在眼前。
“那两个月见了很多次章恒益,每一次剖析自己都会让我觉得有那种想法的我罪大恶极,但无论在咨询师有多忏悔,回到家里再接你的电话都还是对你有一样的想法,丝毫没有减轻。”
“我问过章恒益一些克制和转移注意力的方法,”他手指点了点桌面,随后收回,两手手指交叉放在一起,“我都试了,但没有用。”
反而越克制,越会想,后面甚至想到晚上接连梦到她。
而且并不是什么单纯的梦。
“所以后来呢?”程轻黎问。
“后来,”蒋司修笑,“后来就没再去见章恒益了。”
“为什么?”
蒋司修望着她,瞳仁染了餐厅顶灯的光线,有一抹暖色,淡淡地嗓音。
“因为发现无论如何都戒不掉,就算了。”
“打算任由自己就那样想着你。”他说。
第75章 9.14/黄粱
程家在柏林的别墅三层, 程轻黎自己的屋子也大,吴晓红夫妇还没有全完搬过来时,她偶尔在那地方住, 她那个小公寓放不下的东西,大多也都搬去了那里。
进入四月,天气转暖, 夏季的衣物和鞋子大部分都放在别墅。
她从外间绕进厨房,跟背对她往洗碗机里放碗碟的人到:“我等下想回去一趟,收拾点东西拿过来。”
蒋司修右手沾了泡沫, 抬眸看她一眼:“我开车带你去。”
程轻黎“嗯嗯?”了两声:“你今天不去实验室吗?”
“请假。”男人平声答。
程轻黎微微眯眼,做古怪的表情瞧他。
蒋司修关了柜门,抬头对上她的视线,表情淡然, 清冷的声线问:“怎么了?”
程轻黎依旧眯眼看他,右手抬起, 虚空朝他点了点:“你最近有点黏人, 男朋友。”
蒋司修开了水龙头, 闻言笑了一声,水流冲刷在池子里, 遮住了他的笑音。
程轻黎带上厨房的门,两步跨过去, 弯身从他的手臂下挤进去, 钻进他的怀抱, 后腰抵着橱柜, 仰头看他:“你笑什么笑, 男朋友。”
她一口一个男朋友,叫得实在顺口。
蒋司修挤了洗手液在手心, 轻揉了两下,在水龙头下冲洗,两手正好绕过她腰侧在水下冲洗的姿势恰好把她抱在里怀里。
程轻黎看他不说话,抬手去解他的睡衣扣子。
他穿墨蓝色的居家服,不是黑色的暗沉,也没有米白色那么阳光,是一个极致清冷而成熟的色调。
她手指拨着,从最上一颗解到第三颗,终于被洗过手的人捉住了手腕。
“刚早上八点。”男人四平八稳的声线提醒她。
一起住了半个多月,念着程轻黎年纪还小,有些活动进行得并不是很频繁,大多时候也都是程轻黎主动。
就是说有些人是真的能忍。
程轻黎没管他低头审视自己的眼神,踮脚靠近他,呼吸间带出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脖颈间。
她故意声音放得又低又软:“哥哥你没有欲/望吗?”
配合着她的右手从解开上衣前襟探进去。
男人偏头气音笑了下,低润的嗓音,程轻黎忽得觉得被撩到的可能是自己。
在她怔愣的两秒间,他调整站姿,右手撑在她身后的台面,另一只手捉住她的手往下,按在该按的地方,然后低头,声音像是敲击在她的耳膜:“感觉到了?”
程轻黎感觉到了。
她收手想动,被人箍住手腕制住动作,他包在她的手背,帮她收拢手,重复问:“感觉到了有没有?”
他在回答她刚刚的问题。
蒋司修的唇几乎碰到了她的耳廓。
她的脸和耳朵都在发烫,胸腔内心脏砰砰跳动,片刻后结巴着:“你耍流氓。”
蒋司修收拢手臂,把她完全抱在怀里,低笑问:“到底是谁在耍流氓。”
程轻黎脸偏向一侧,低声咕哝:“反正不是我。”
蒋司修揉了揉被他包裹在掌心的手腕,把她的脸拨回来,两人隔着极近的距离对视,须臾,他低头吻上去。
右手包在她的左手依旧按在下面,另一只手松开她的手腕,扶在她的后背压向自己。
刚喝的咖啡带来丝不明显的苦味,弥漫在两人唇舌之间。
程轻黎被他带着往前,贴向他。
他松开她的唇,左手勾着她的下巴抬起,从脖颈往下吻下去,拇指温柔地摩挲在她的下巴处,一下一下,轻柔地蹭过去。
程轻黎被压在下面的手有些酸,想收手抽出来,却被他略带强势地压住。
他停了吻,唇轻轻地碰在她的侧颈,沉哑带了磁性的声线:“不是说我不够喜欢你?”
“这样够不够?”他问她。
程轻黎为了配合他的高度,被迫轻踮脚尖,此时轻喘气,攀着他的两侧手臂,竟然有点后悔刚刚说过的话。
他温柔却强势地一直压着她在亲。
水龙头早就被关掉了,但凝结的水珠还在间断滴水,啪嗒啪嗒,一下下,响在身后的池子里。
“几点回去拿东西?”他摩擦她的唇。
问话却依然没有停下吻,程轻黎被亲得迷迷糊糊,脸往蒋司修怀里埋,断断续续:“十十点。”
“晚点去?”他又说。
她套在睡裙外的外衫已经被剥了一半,其中一个肩膀完全露出来。
她晕着脑袋:“晚为什么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