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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师兄帮老师接起电话后,听到她说到Kpop时,他也也不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宋玉妍:“是一种音乐形式!”

音乐形式?只听过古典主义、浪漫主义和现代主义,这是其中的一个分支吗?

“就是流行音乐。”她进一步好心地解答道,这两位应该是不太能接受这种“新潮”的音乐。

他打开美国的流行音乐榜单分类,从上往下翻,公告牌榜单前100都没有发现所谓kpop音乐。

好不容易打开分类,在角落中找到一首,迫不及待开始播放。

标准的歌曲三段式的旋律,和声结构苍白到乏陈可善。勉强算是抓耳但是急躁的合成器电子鼓点导入,主歌、副歌伴随着柔和的人声乐句依次循环两次。

越听两人的眉头皱的越紧,这样的乐曲除了结尾时聒噪的合唱可以听众产生刺激,实在没有什么好值得称道的。

“你说你要拿着你的小提琴,去给这样4\4拍的音乐演奏旋律?”帕尔曼有些不理解,但还是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是的老师,你知道的,我马上就要流落街头了,这也是完全没有办法了!”她知道老师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所以有恃无恐地卖惨道。

听到肯定的回复后,这位年过七十的老人眼前一黑,甚至觉得自己早已失去知觉的双腿传来阵痛。

他无法想象,等去参加音乐沙龙时,大家开始闲聊。

当其他大师的学生就职各大交响乐团。有人问他:“您最小的弟子现在应该进入波士顿交响乐团了吧?接过您的衣钵了吧!”

他说:“并没有!”

“那她现在正在柏林?伦敦?还是维也纳爱乐乐团就任?”

“那也不是。”

“费城吗?那也还不错。”就是美国的两大交响乐团关系尴尬,帕尔曼和波士顿关系更为紧密。

他只能尴尬笑笑。

总不能和人说,自己最小的弟子现在正在流行音乐的边缘——kpop,给其音乐伴奏做着边角料的小提琴配器工作。

这个时候的帕尔曼只会感觉无地自容,宋玉妍在古典音乐上对他的地位毫无威胁,但是会让他在教育界名声扫地。

一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喘不上气来。和自己的弟子说:“快,帮我拿来钢笔,我给她写推荐信,你去给她打钱!和她说推荐信没到之前不许去做奇奇怪怪的工作。”

另一边的宋玉妍听到老师在电话里的回复,在心里和人默默道歉,这样的刺激对于老爷子的身体实在是一种负担。

“推荐信给你写好了,你留下地址,等会就让你师兄给你寄过去。首尔大学音乐院客座讲师,你去面试的时候好好表现,不要给我丢脸。

如果实在没有面上,千万不要说是我的学生,就说听过几节我的大师课,机缘巧合之下拿到了推荐信就好。”

帕尔曼语重心长地嘱咐道,自家这个最小的弟子,迟来的叛逆期一发作,他这个做老师还是有点吃不消。

但还是有性格的好,音乐大师都各有各的性格。

知道她不喜欢被乐团的束缚,他也没有给她写乐团的推荐信。

等宋玉妍和老师打完电话摇人、搬完救兵后,系统才幽幽地出来:「宿主,你是不是忘记了,这个世界还有攻略任务?」

「我知道啊!孔浏嘛!」她走了两步,看到了一家咖啡店,点了一杯榛子拿铁。

然后拢着大衣坐在室外遮阳伞下。藤编的黑灰色椅子有种特殊的氛围感,今日冬日的阳光很耀眼,耀眼到比小提琴最高音的泛音还要明亮。

「那现在你有攻略计划吗?」

「并没有,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对他没有什么很大的兴趣,他就像是没有香味的花,对我没有吸引力。」

系统有些无奈,这么多个世界了,哪怕失去部分记忆,自家宿主仍然不改颜狗的本性。孔浏再怎么说也是南韩四大公共财产。

「宿主,你看过《男与女》吗?孔浏在里面很有魅力。」系统费尽心思安利攻略者,就想唤起宋玉妍的兴趣。

「身材不错、适合有雪的氛围感、穿西装还行。」她客观地评价道,「对我来说,现在还是小提琴更有吸引力。」

喝完这杯咖啡,她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去商店随便买了一身更加方便的衣服换下身上的礼服。然后回酒店拿起琴箱,直奔一家评分不错琴行,她需要买一把备用琴。

南山这边的环境更加幽静,但大大小小的店铺外并没有指示牌。她在一个小巷子外兜了好几圈,好不容易才找到入口。

等她进去时,发现这不仅仅是一家琴行,角落的一个透明柜子上摆放着很多绝版的古典音乐黑胶唱片。

宋玉妍看到了熟悉的一张,是1995年EMI公司发行的《贝多芬三重奏》。

她曾在她老师家中听过,当黑胶唱片机缓缓转动时,老师的眼里是一种她看不懂的哀伤、落寞。

手指刚触碰到,就被店里的老板给打断了。“不要碰那个!”他立刻赶了过来,语气有些凶恶。

宋玉妍道歉:“不好意思,这张唱片出售吗?”买下来然后寄到纽约去,就当是老师的生日礼物,他应该会很开心。

“非卖品,懂?大师的唱片已经绝版,黑胶灌制的,都是听一次少一次。”老板的语气里满是蔑视,看来这又是一个不懂古典音乐的“琴匠”。

她笑了笑,老师听到这样的话应该很是欣慰,在古典音乐式微的当下,依然有人愿意把他的作品视若珍宝。

直截了当地说明自己了的来意,“我需要一把小提琴。”

“预算呢?”

宋玉妍大致算了一下后续花销。现在她还没有定下住的地方,就说了一个偏保守的数字。

“一万美金以下。”

如果不是乐团首席,这个价位的演奏琴足够应付绝大多数场合。

老板拿出了一把漂亮的法国琴,背板是两片式的枫木,配件则是偏现代风格优雅的黑檀木。光亮的清漆让琴声看起来像是柔和流动的金棕色在游动,仿的意大利古典时期大师作品。

她打开了自己的琴箱,拿出一块黑色的天鹅绒擦琴布,铺开。

然后把琴从老板手上接过,把它放在上面,用自己的肩垫扣在琴身上。拿出自己的琴弓,拧紧后又上了一点松香。

老板的目光完全被拿出来的琴弓吸引了注意。这样偏长的长度,对于普通女生的臂长来说,演奏会有些吃力。

把琴放在左肩上,调好音之后,她从A弦的空弦开始,第一个音并没有像其他的演奏家那样先声夺人。

很柔和,接近小附点的复杂节奏型的乐曲柔和又快速地袭来。柔和到让老板并未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首曲目。

前四小节清晰利落地演奏完成之后,右手炫技版跳弓与飞跳弓的乐段开始,倚音并没有占据她琴弓的太多的空间。

宋玉妍运弓很是吝啬,16分音符也只给一个指节的距离。

听到这里老板的神色有些复杂,一个被他判断对大师作品不了解的“琴匠”。居然在这里、居然轻易地把最难小提琴练习曲给演奏出来了。

这首曲子就像是当时人对帕格尼尼的称呼一样——来自地狱的演奏者。对演奏者技术提出了近乎苛刻的要求,近年来各大赛事上演奏这首《帕格尼尼24号随想曲》翻车的例子比比皆是。

晦涩的旋律、复杂的节奏型和变调,这让演奏者的手指在指板上弹出了残影。

但宋玉妍的神色安然,每一个节拍像是精心计算好的。到琶音时手指更是随心所欲地上下行跨弦换把,每一个音都像是合成器里面的电子音那般标准。

看到她左手的手指像是流线型一样,在指板上跃动着。右手运弓时像是没有缝隙一般,毫无杂音。

老板的脸色更加复杂了,从她的演奏技法中,他看到了大师帕尔曼的影子。

能在现场听到大师级别的炫技演奏,也算是一种幸运,他打定主意等会给宋玉妍打折了。

等曲子最有难度左手快速拨弦配合着右手的弹奏部分结束后,她也就不再往下继续。只有柜台后的老板看起来还是意犹未尽。

该测试的音域都测到了,后续的部分只有简单的变奏和弦和跨度琶音。

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掌声,她回首往后一看,居然是穿着黑色大衣的演员先生。

“昨天见面时还是什么时候能看一场你的演奏会,没有想到今天就能有幸看到。”孔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居然对小提琴起了兴趣。

今天干脆来家附近的这家唱片店逛逛,想要买一张黑胶的协奏曲专辑。没想到偶遇了昨天在餐厅遇见过的那位。

“好巧!”宋玉妍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攻略者,这难道是系统给开的金手指吗?

“你对古典音乐也感兴趣吗?”她放下琴后手指了指对方手里的唱片,那是她老师50周岁生日时发行的。

对上她的目光,原本想要否认的孔浏把嘴边的话给吞了下去,点了点头表示是的。

看来这家店的老板估计真的是她老师伊扎帕尔曼的音乐发烧友,光是那一个柜子就收集到了那么多专辑。

老板看到他手里的专辑后,呼吸停滞了一下,这个也是非卖品。他以后就会把柜子里面的收藏全部都收起来,以后再也不显摆了。

宋玉妍一边掏出信用卡付账,一边大方地把自己定制的琴弓展示给老板看。

他在看到弓尾定制的刻字时,呼吸骤然急促。Formypride.I.P。小心翼翼地垦求道:“我能用你的琴弓拉奏一曲吗?”

有些犹豫,毕竟这个琴弓比普通的演奏琴都要贵的多,加上这是老师的心意。但想到这位老板是老师的听众,宋玉妍还是同意了。

“只能一首曲子哦。”如果是借琴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在她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演奏了短曲《精灵之舞》。技术只能算中规中矩,但是情感很是饱满,宋玉妍不由地有些难受。

身边的孔浏对他的演奏不感兴趣,侧过头来问她,“有机会一起喝杯咖啡吗?我想问问你买哪个版本的唱片最好?”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宋玉妍并没有立刻回复他,而是注视着老板的演奏。

这既是对他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琴弓的保护。一曲毕了,她毫不吝啬地为其献上了掌声。

老板笑了笑,笑容里夹杂着羞赧,像是一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咖啡吗?我刚来时喝了一杯。”她委婉拒绝对方。在看到孔浏脸上的微末的失落后,思考了一会。

“我刚回韩国,你可以带我在首尔逛逛吗?”

「还刚回韩国,首尔这点大的地方你比谁都熟悉。」系统在她脑海里吐槽道。

“好!”首尔还是没有什么好看的,孔浏搜肠刮肚才想到一个景点。

等老板把新琴装到琴盒里,递给她时好奇地问了一句,“您和帕尔曼是什么关系?”

“只是上过几节他的大师课而已。”宋玉妍笑笑,回复道。

身边的男人,很自觉地把两个琴盒都拿到自己的手中。

等两人走出这家琴行,另外的一位店员走了过来,有些疑惑地看着账单上的数字。

“老板,这把琴不是一千两百万韩元吗?你怎么七百万就卖了?”

老板看了他一眼,“你不懂,除了演奏会时能坐到剧场前排,这辈子是不可能再有和大师这样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了。”

两个琴盒交叠放在后座上,宋玉妍的余光一直在观察着自己的琴盒。就怕一个急刹车,掉到地上。

而驾驶位上的孔浏有些紧张,不断地在观察着对方。

好吧,他承认自己就是有些见色起意。外界把他捧的太高了,什么国民良心,为底层发声,几乎要把他和那位先祖捧成一个高度了。

但是他也是一个俗气的人,也会因为漂亮的脸蛋而心动。承认刚开始是因为那个背影,对她起了好奇心。

在餐厅时看到她温婉的外表,更是完全踩在了他的审美点上,不然他也不会失礼地拦住对方。

忽然,宋玉妍转过头来,“……”脱口而出的孔浏被她咽下去了,这个时候她不应该知道对方的名字。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先生nim。”

意识到自己的视线过于直白了,孔浏连忙撤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路段。“孔地则,我的本名。”不要叫他先生。

“孔地则xi,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聊到这个问题他有些语塞,圈外人对于娱乐圈的艺人还是很有偏见的,认为里面是一片污泥。

虽然他从来不沾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还是不想让对方因此对他的第一印象变差。

“我……目前是自由职业。”这么说其实也没有错,他现在为了维持口碑,只是偶尔接接剧本。剩下的时间都是在家看书、参加一些公益性的活动。

所以这也不算说谎,未来一年他没有突发情况的话,都没有进组的打算。

“那你呢?”孔浏想要了解她一点,迄今为止对对方完全不了解。

只知道她从国外回来、会拉小提琴。

对方就是一个谜团,而他忍不住被这个谜团所吸引,想要把它解开。

“我?我是美籍韩裔,一个古典音乐学生,刚刚带着我的琴环游完世界。现在打算在首尔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对了,我叫宋玉妍。”

三言两语地就把自己大半的人生经历给概括了。

看着她把自己披散的卷发拢起,习惯性地全部放在右耳后,努力地保持清醒样子。孔浏有些看不下去了,

“宋玉妍xi,如果累的话,你可以闭着眼睛休息一下。”

不一定非要社交,相处怎么舒服怎么来。

然后他把车载音乐换成了舒缓的小提琴协奏曲,这几首还是他在上车之前专门找的。

本来听到这话的人已经把眼睛给闭起来了,音乐一响,又重新睁开。睫毛像是黑色蝴蝶振翅欲飞,桃花眼里布了一层似雾非雾的水汽。

“你换成人声的,爵士也行,你放这个音乐会让我有一种还在练琴的错觉。”

宋玉妍只觉得太可怕了,明明她今天已经完成了老师要求的三小时练琴。

但是听到这音乐,脑子里条件反射地在想,这个乐句该怎么处理,该用第几个把位……

听到这话的孔浏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能理解,除非工作需要他也不喜欢看电影。这会让他有一种还在剧组被导演支配的错觉。

他连忙把音乐换成了上世纪流行的苦情芭乐。

到了地方,宋玉妍看到这是钟北区,一下脚就是水泥地。心中顿感无语,“这就是你说的逛逛吗?”

这里到底有什么好逛的?哪怕他作为lv的品牌大使,带她去看看最新一季的新品,都比这有趣。

“你在国外长大,景福宫你应该没有来过,我就想着带你过来看看。”

那她可来过太多次了,这边的水泥地就差犁过一遍了。只觉得这个地方毫无吸引力,就像面前这个人一样。

看过种花家故宫的她,只觉得这里还不如雍和宫,除了水泥地就是空旷宫殿里面的大炕,一点收藏品都没有!

作为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演员,宋玉妍脸上的笑容差点就挂不住了。看着这灰蒙蒙的青瓦,只觉得这瓦比自己的心情还要闷。

「系统!你两个世界任天堂没了!」

身边的孔浏早就预定好票了,一边走一边向她介绍着,“景福宫始于种花明代洪武年间,后续复建过两次……”

宋玉妍则是心惊胆战地看着地上的碎石子,生怕穿着高跟鞋的自己一不小心就把脚给扭了。

看着已经看过无数遍的勤政殿,据说是南韩最大最雄伟的木结构建筑。她就觉得很一般,远不及应县木塔带给她的震撼,完全感受不到所谓的雄伟。

也许是感受到她的心不在焉,旁边的人声音渐渐弱下来了。逛了二十分钟,景福宫基本上就被逛的差不多了。

“时间不早了,要一起吃个晚饭吗?我知道一家韩定食餐厅还不错。”

孔浏有些紧张,他没有见过这样油盐不进的女生。所以发出邀约的时候,内心满是忐忑,宋玉妍很有可能拒绝。

“我今天还没有练琴,可能要先回酒店完成今天的练琴任务。”她婉言谢绝。

分别时,他想要把对方送回去,但是宋玉妍一直推拒着。

这让他开始反思,是不是说自己是自由职业时,在女生那里扣了分。毕竟没有人会愿意和一个经济状况不稳定的人约会。

“那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你有ins或者facebook吗?”宋玉妍问道,她还没有来得及办南韩当地的电话卡。

“阿尼!”他很少玩这些社交软件,就连kkt还是朋友一定要他下载的。

“那推特呢?”

得到对方否定的答案之后,她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拿上自己的琴盒准备打车回酒店。

孔浏不让她拿,固执地帮她拎着琴盒,陪在路边一起等车。

这里的车并不好等,现在Uber并没有推广开来,宋玉妍每隔五分钟就开始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也许是察觉到对方的心情开始急躁,也许是知道她对自己并没有好感。他站在旁边并没有再主动开口,用沉默陪伴着对方。

察觉到这里一时间不好打车,他过了十几分钟还是开口,“要不我把你送到稍微繁华一点的地方?然后你在打车回去?”

宋玉妍同意了,重新把琴盒放了上去,坐上了副驾驶。

等到了稍微繁华一点的地区之后,孔浏把车停到临时停车位上,车内暖气没有关。

“你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会可以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仗着自己腿长,快步地跑走。过了十几分钟之后他提着一个精致的包装盒而来,递给她。

“虽然只是偶遇,但是约会不给女方准备礼物还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这家甜品店的味道还不错,恰好又在这附近,你可以尝尝看。”

孔浏把下半张脸藏进藏蓝色的格子围巾中,只露出双眼,整个人有股莫名的少年气。

不太好意思拂了他的心意,宋玉妍只能接了过来。“谢谢你!”

看着她坐上橙色的出租车后,他拿出一个折好的便签。

“这上面是我的电话,如果你安全到酒店了,可以让前台给我回个电话。”

她愣然之后,接过。不愧是在圈内有着超高风评的存在。把联系的权利交到女方手中,他只是在为对方的安全担忧而已。

夕阳隐退后天空呈现一种介于蓝与紫之间的梦幻色调,远处屋檐上的轮廓温柔。

而她永远会为这些细枝末节的温柔而动容,心脏每分钟比平常多跳了几拍。不多,但它确确实实跳动地更快了。

看着的士汇入长长的车流中。他的眼神黯淡下来,叹着气回到车上,一半的灵魂想要追随那辆车而去。

都快要步入四十代的人,居然还能体会到一见钟情的感觉。

他不是没有感受对方的防备心里,他不够坦诚。令他难以接受的是,在对方眼里,退去明星、演员光环的孔浏,似乎毫无魅力。

把包装盒放到桌上,宋玉妍拆开之后发现里面是一小盒焦糖布丁,还有比她手掌要大的心形红丝绒蛋糕。

布丁上面的焦糖有些融化,打开时糖渍不小心沾到她的手指。撕开包装后,用勺子挖下去能感受到它的香软,滑嫩的口感在挑逗着味蕾,微苦和甜互相交织,就像爱情的味道一样。

红丝绒蛋糕很好看,顶上绵密的奶油中点缀着草莓和蓝莓,看起来就赏心悦目。

宋玉妍垂眸尝了一口,低密度的蛋糕胚配上蔓越莓夹心,绵密丝滑中带着微酸。

确实如孔浏说得那样,味道还不错。他也不错,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宋玉妍穿着柔软的睡衣,抱着腿倚靠在床头。边的床头灯是微弱又暖黄的一小团,幕布上投射的光影是昏暗房间里唯二的光源。

芬兰的地上是久积不化的雪层,人踩在松软有形的晶莹积雪上,细碎的脚步发出鞋子与雪接触后浅浅的塌陷声。空气中微凉的寒意朝屏幕外的观众扑来,天地间一片素白,雾意茫茫。

仿佛你能听到,不远处那人传来的浅浅呼吸声。清冷干燥的夹雪空气中,他是唯一热源。

「宿主,你看孔浏就是很帅气啊,虽然不是传统花美男的长相。」

「你先闭嘴!」她看电影时一向都是专心致志,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男与女》这部影片,有一搭没一搭回着系统。

等窗外的霓虹灯都已经开始闪不动时,宋玉妍长舒了一口气,心脏像是被挖走一块空落落的。

是她有些狭隘、浅薄了,这和南韩那些二流的情|色片完全不一样。

这部电影很美,配乐也是。无论是钢琴还是弦乐都和画面相得益彰。

她打开地上的琴盒,拿出小提琴,顺着循环播放的电影插曲,琴弓开始轻轻触弦。凭借着对音准的敏感,她几乎“一字不差”地复刻了音高下来,大量的颤音被运用到了极致。

音符迤逦的余韵像是能让人看到雪花飘落时的姿态,把人拖入挣扎、思念、渴慕的感情中。

宋玉妍垂眸看着窗户前的倒影,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帕尔曼会对原主说:“你的琴声里面没有感情。”

如果是原主来处理这段音乐的话,和她应该是大相径庭。至少并不会用这么多的颤音,只是均匀分配琴弓,按部就班地踩着节奏,比节拍器还要准确。

她重新录下这段音乐,发送给自己的老师。

小提琴通过琴弦振动出来的音色、电影中钢琴像是雪花滴落般的敲奏交织在一起,组成一副冬日画卷。

每一个艺术家都会有自己的缪斯,她似乎好像等到了自己的缪斯。

「宿主,你还没有给孔浏回电,他应该还在等着。」

被系统突然来的声音惊得一哆嗦,差点让她把手机都给摔倒地上了。

「降低期待感和延迟满足,是你这样的机器永远学不来的技巧。」

系统听到这话之后,整个系统都委屈了,默默地把cpu锁进海马体深处。

首尔另一边的孔浏难得地失眠了,不进组的话他很少有过凌晨之后还没有入睡的情况。私人手机没有任何一个陌生的未接来电,倒是好友姜栋芫还在孜孜不倦给他发消息。

「你的kkt都已经显示已读了,那你为什么不回我?」

「你失眠了?」

「又是已读不回?在为哪一个坏女人伤心流泪?」

看到这样消息孔浏忍不住回复:「……」

好友和他性格完全不一样,除非拍戏需要,他不会去那些酒局,更喜欢自己一个人过些平淡的生活。而对方喜欢一头扎进纸醉金迷中,凭借出色的外表获得别人的关注。

「真被我猜对了?你可是孔浏啊!四大财产之一,国民良心!」

作品、事业可是男人最好的医美,他不明白自家亲故为什么总是觉得自己和普通人毫无区别。

不是谁都能决心去推动那个项目,遇到再大的阻力也要让它现世的。

看到这里的孔浏心头一沉,他没有大家说的那样伟大,看到《熔炉》也是机缘巧合。

当时刚服完兵役的他虽然秉着一腔热血,意气地想要改变世界。但也存着想要转型,开辟演员事业新道路的想法。

他真的没有外界描述的那么伟大。

眼睛闭上,灯光一黑,幕布开场,台上站着一个人偶。长相和他一模一样,身上被贴满了各种固定的标签,“国民良心”、“法条推动者”、“优秀演员的模版”……

孔浏注视着那个人偶,有些想要把他推倒、打翻,撕下这些标签,但收获甚微。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在公众眼里,已经上升到一个本不该有的高度。

想到这里,他的身体沉甸甸地融在床上,手指有些无力地给姜栋芫发去消息,「少喝点酒,早点睡。」

「宿主,攻略者的好感度下降了。」

熟睡中的宋玉妍并没有听到,听到了也不会在意。

——

到了首尔大学讲师面试的这天,宋玉妍穿着灰色呢子大衣。里面搭了浅蓝色的滑料衬衫和同色的贴身马甲,细长的领带被细心塞好,半身长裙显得更加正式。

浓密的黑发编成了侧股麻花辫,垂在右耳耳侧。提着琴盒的人一身英伦风,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三十岁,马上快要要步入四十代的年纪。

银灰色的裙角掠过刻着音乐学院的石头外侧,她提着琴盒气喘吁吁。首尔上坡、下坡的路太多太多了。

为了让衣服少出现褶皱,她没有把琴盒背在身后,而是一直提在手上。甚至都无暇关注这所韩国第一名校的风采,只顾着躲避街上障碍的建筑。

穿过一栋西式的楼房,里面传来各种乐器的共鸣声。

终于到达目的地后,宋玉妍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应该是一个乐团的排练室,仿着剧院的设计,只是座位设置没有剧院那么多。

舞台对面就是今日的面试官,上面有三张名牌,离的有些远她看不太清上面的韩文。

而面试者也不是一个个单独面,而是一个站在台上演奏,剩下的在台下看着。

这样无形加剧了其他人的压力,要是前面人表现的很好的话,会影响后面的心态。

“你是哪个音乐学院毕业的?”一位穿着火红色礼服裙,标准高丽人长相的女性主动朝她搭讪。

没等她回答,自顾自地说道:“我首尔大学弦乐系毕业,硕士在柯蒂斯音乐学院深造。我的老师是美国费城交响乐团的首席,还和郑京和xi学习过一段时间。”

除了宋玉妍,其他两人听到这话面色都有些不好看了。这位属于是要素齐全了,首尔大学是她的母校、出国深造过、最重要的是郑京和曾经指点过她。

韩国音乐届,谁不知道郑京和的大名?

“朱莉亚音乐学院的。”她只是回了这么一句,对方眼底的审视意味更加浓烈了。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犹如火药桶,其他人屏住呼吸,就怕一点就炸。

这两位的学校,都在为谁是世界音乐的最高学府争论了上百年,出来的学生向来都是互相看不上。

而宋玉妍只觉得,这个讲师的名额她是非拿不可。

对方身上柯蒂斯、费城交响乐团、首席的弟子的标签,点起了她的胜负欲。这要是输了,老师知道可能就会让她滚出师门了。

三位面试官依次进来,只有一位是女性,两位男性依次坐在两侧。

其中一位拿起话筒,“协奏曲曲目已经发送过来,不能更换。现在从第一位开始上台演奏,一首无调性、一首协奏曲。开始吧!”

听他说完,宋玉妍就拿起自己的琴,从左侧方的台阶迈上。路过钢伴时,向对方点头示意了一下,后面那曲的小提琴协奏曲还需要对方多多配合。

琴弓与弦摩擦的第一下,就让台下的三位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此时他们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居然是这首曲子。

顶灯照耀在她的脸上,嘴唇绷直,有一股理性的冷静。

左手的指法就算是再复杂,也没有让她有半分慌乱。手指在八度之间来回跳跃,指板上的拨奏像是行云流水版地有条不紊。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聚集而来,评委的眼底满是赞叹、欣赏,而其他竞争者的脸色并不好看。

第一位一上来就拉了一首《恰空》,内在的节奏和技巧迄今为止都无可挑剔,这给其他人造成的压力太大。

到了双声部时,琴弓在弦上大幅度快速跳跃,出来的琴音依旧是饱满圆润,极具歌唱性。

仿佛把人拉回百年前,与那位伟大的作曲家对话,能看到巴赫绝对理性下的强烈情感。

一曲毕了,下面三位面试官都不约而同地开始鼓掌。

技巧上毫无瑕疵,如果非要挑剔的话,就只能说对方没有像海菲兹那样,做到技巧与情绪之间的微妙平衡。

但这对一个年轻的演奏家来说太过苛刻了!

宋玉妍只是笑笑,看向钢伴处,等她给了一个标准音后开始微调自己的小提琴。

对视一眼,然后欢快的伴奏响起,她进入时没有慢半个节拍、也没有快半个节拍,弦乐卡的刚刚好进入。

没有排练能够做到这种程度,足以见识她的基本功扎实。

高音的揉弦,轻柔又有力道,模仿众鸟歌唱惟妙惟肖。

“这位有点意思,居然直接选了维瓦尔弟《四季》协奏曲里面的春,看来是真的很有自信。”左侧的那位男人看着台上的人说道。

“是的啊,居然敢直接演奏这种耳熟能详的曲目。”

这种曲目但凡有一个错音都能被他们的耳朵轻易捕捉到,况且有不同的大师版本珠玉在前,对演出者的要求极高。

他看着中间的女人,坐在右侧的男人在心底感慨道江山代有才人出。

说不定他们能再出一个郑京和,南韩的古典音乐也算是“后继有人”。

中间人没有发表自己的评述,只是认真地倾听着。

技巧上确实是无可指摘,就算是是她,也不能给出更好的指导。越听她的眉头就皱的越紧,总是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诡异感。

无论是快板的欢快,广板的浪漫还是最后快板的优美梦幻,都诠释的很好。

但是!没有自己的风格。

等她演奏完毕之后,她毫不犹豫地拿起话筒,严厉地指出了这一点。

“你应该是照着帕尔曼的版本复刻的,技术上无论是运弓还是节奏,你都没有自己的处理痕迹。”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你所有的技巧都处理的很不错,但是你对乐句的处理完全是在照抄帕尔曼,我找不到你自己思索的痕迹。”郑京和像是起了惜才的心思,有的时侯严厉不代表否定。

另外两个男人面面相觑,略为有些小的眼睛里面布满了不解。

左侧男人的眼神仿佛在说:她到底是怎么听出来的?

像是看出了另外两人心中的疑问,她好心地两人解惑道:“对我来说,每一个大师对于小提琴音色的处理方式都

是不同的,这就像是歌唱家一亮嗓,一耳朵就能知道这是谁的作品。”

面对对方的“质问”时,宋玉妍脸上的胜券在握表情给收敛起来了。原本因为毫无差错的演奏而沾沾自喜的心情,也随着她的话语不断地下坠。

回想过去的十一年,她一直跟着老师学琴。

因为家庭的缘故,也一直在闭门造车地练琴。这导致本该属于她的琴声风格上早就刻满了帕尔曼的名字。

每一个升降调、每一个颤音、每一个连顿弓……都不“属于”她自己的。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偌大的房间瞬间安静了。

郑京和叹口气,“在技巧上没有问题后,就好好地挖掘自己的内心世界,只有情感是你自己的。艺术个性必须主导技巧。”

既是羞愧又是感谢,她朝对方深深鞠了一躬,眼底满是复杂。

相同的话她的老师也和她说过,并非听不进去,而是不知道剩下的路该怎么走。

等她下台之后,那位柯蒂斯音乐学院的女生幸灾乐祸地看了她一眼。

她是第二个上台,在拉到巴赫无调性的第二组曲时,郑京和听不下去了,直接起身离开。

就算是要讲究艺术性,前提也是基本功必须扎实。

这让她的心态直接炸了,运弓越来越浮躁,节奏又不稳。加上没有钢伴,直接越拉越快,原本十二分钟的曲子,她九分钟就拉完了。

看到曾经指导过自己的老师表情失望后,她知道自己与这个职位无缘了。拉协奏曲时,魂不守舍,就连简单的琶音都给拉呲了。

看到这一幕宋玉妍的心情这才好转一点,自己的成功固然值得惊喜,但是对手的失败更加令人值得祝贺。

心情有些沉闷的她先离开这个排练室,原本打算在附近好好逛逛,但现在周边的景色丝毫不能吸引人的兴致。

只能拿着琴盒在这个学府里漫无目的地逛着。

不知不觉就走到文学院的地方,看到一个长椅,这让走的有些累的人径直坐了下去。琴盒搁置在脚边,她静静地享受着这一方孤寂。

明明周围都是来来往往、活力十足的学生,但置身于此,她就像是乐谱里的装饰音那般可有可无。

远处的易拉宝海报被风一吹就倒,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如同松树一般的身影,快步过去,扶起了被风吹倒的物料。

“孔地则xi?”宋玉妍提起琴盒过去,主动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倒下的是《熔炉》的推广海报。

“莫?”他转身,发现这是之前一直心心念念没有回电话的那位。

这让他有些惊喜,原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却会在不经意间、不经意的地方偶遇。任谁不说一句命运奇妙?

她双手领着琴盒,英伦学院风的穿搭衬托出整个人即放松又挺立的姿态。

风撩起她侧耳边上的碎发时,像是一株冬日绽放的梨花。

浅浅笑开时,孔浏才发现她的雪腮边有一双梨涡。这让她看起来更像是雅致又温婉的梨花,标准的东方美人长相。

“这个是什么?”她手指指了指海报,在上面发现了他的名字,但是没有第一时间说出来。

像是知道隐瞒不好,男人不动声色地扯了扯衣角,还是决定坦白。

“其实我并不完全是一个自由职业者,我还是一位演员。”他看着迄今为止自己最成功作品的海报,眼里的感情很复杂。

“这是我出演的作品,来首尔大学也是分享一些我和它的故事。”

相比于现实中一直寻求正义的那位律师、把它写成文章的孔枝泳作家、以及其他幕后为它奔走的人员,他所做的不过微不足道。

不知不觉中,他把后面这段心里话也说出来了。反应过了后,脸上楞染,性子慢热的人通常很难快速和人交心。

贡献最少,获得最多高光的人反而是他。这让孔浏站在台上,有时会被愧疚的情绪折磨。

见过这个世界的黑暗,但是还想做一点、再多做一点。

“演员的意义不就在于此吗?”宋玉妍站到他的旁边,用温柔却又力量的语气说道:“伟大的艺术足以改变这个世界,而台前的演员可以通过自身的影响力让人更加关注到这些。”

他垂下眼眸,有一部分的脸被阴影覆盖上,有的时候人未必不知道这些道理。

“要一起去喝一杯咖啡吗?这附近有一家店还不错。”孔浏转移了话题,等她答应之后,主动帮忙提起了琴盒。

傍晚的咖啡厅弥漫着一种浓烈而沉静的氛围,街角处的那抹夕阳为其增添了氛围感。暗黄色的光影在落地窗前细细描绘,让建筑主体的深棕色看起来更加柔和。

点完拿铁之后,两人在窗边落座。等咖啡制作好后,他主动把饮品端了过来。

宋玉妍喝下一口拿铁之后,感受咖啡液的苦涩和牛奶的绵密在口腔里交织。

“其实在第二次偶遇之前我就知道了,你是演员,毕竟现代百货商场里你的海报还在上面呢!”她语不惊人死不休道,然后耸了耸自己的瘦肩。

对面那一口咖啡还在嘴里的人,被着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呛到了。他极力控制自己,不要让自己的姿态过于狼狈。咖啡要是被喷出了的话,在对方眼里他的形象,也就荡然无存了。

最后拿着纸巾遮住半张脸,呛到了支气管,眼睛弥漫上水雾,脸上是少见的薄红。

孔浏一想到自己居然在对方明知道演员身份的情况下,自己撒谎说自己是自由职业,就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脸上的薄红转成绯色。

“是……是吗?”

“对啊,孔浏xi不熟悉《鬼怪》。”宋玉妍想到这就觉得好笑。

天知道第一次见面的时侯,她真的是用尽了毕生演技才在听到这句话的时侯,没有笑出声。

明明是大个子的男人,此刻的上半身有些萎缩,看起来可怜兮兮。还是看老实人被逗有意思。

“我当时……”

“我知道,当时你是觉得尴尬。”当时要是直截了当地揭穿他是《鬼怪》的主演的话,两人都会陷入不可避免的尴尬。

“内!”他连忙喝了一口咖啡,掩饰自己的尴尬。

“我这几天也看过孔浏xi的作品,《男与女》是真的很不错!”宋玉妍再一次语出惊人,手撑着头,含笑地望着对方。

他毫不意外地再一次被嘴里的咖啡给呛到。明明那么多作品,怎么偏偏挑了一部禁忌恋题材的?

好心地给对方递了一把纸巾之后,宋玉妍不再逗他了。对方的八字刘海一缕一缕地晃悠着,看起来不像是四十代的中年,笑起来、窘迫时,好像依然是那个坚持自我的青年。

《男与女》中她除了喜欢导演拍摄空镜的氛围感,还觉得孔浏的腰线很不错。

但这个话还是不要说出来吓人了,男演员嘛!能理解,一到年纪就应该转型冲奖,而最快速的办法就是和戛纳影后全渡妍睡,拍摄禁忌题材。

柔和的线条,是最苛刻导演都挑不出死角的上镜脸。落日的余辉在她脸上打下了一层昏黄的氛围光晕,含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让人不敢对视。

他半遮着脸,只能费力地抬着眼皮,看对面的人。

“怎么不喝咖啡?”宋玉妍咬了咬丰润的嘴唇,始作俑者状似无辜地问道。

在面前人被液体呛了两次之后,孔浏不敢碰自己之前最爱的——巴拿马瑰

夏所做的手冲咖啡。

他默默地把杯子挪着远离自己后,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不太爱喝咖啡。”然后换了一个稍显安全的话题,“你今天来首尔大学是为了什么?”

想到之前郑京和的评价,她的情绪低落了下来,莹润如玉的脸蛋此刻像是失去了光泽。

“面试,但是好像有些不太顺利。”

这个安全话题果不其然地踩雷了,孔浏在内心自我审视了一番。明明在剧组他能和后辈相处的很好,为什么每次面对宋玉妍都会手足无措?

室内一时间静谧下来,黑胶唱片机里钢琴的快速的颤音几乎要把人的心给揪起来。

“也许你是注定属于维也纳爱乐乐团的。对于首尔来说只是一阵风,你不会在此停留。”孔浏宽慰道,她之前不经意提过的一句都让他记在心里。

宋玉妍勉强地笑笑,在出来环游世界之前,老师就和她说过。说她现在不适合开独奏音乐会,也不具备成为一个独奏的音乐家的素质。

最好的结果就是进乐团、磨资历,然后成为一个首席。

没想到会在南韩,她的问题又一次被指出来了。

“孔浏xi会被人说自己的演技毫无感情?全然都是另一人的影子吗?”她有些挫败,小提琴手和小提琴家,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被问到的人没有敷衍,也没有太快地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一本《熔炉》,放在了桌上。

“其实……”这样自夸的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总是奇怪,但他捏了捏自己的耳垂,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我早期有一部偶像电视剧大爆过,那个时侯,我在演艺圈算是有些知名度,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各种重复、枯燥、无聊的通告。我每次上节目之前都会问自己,是不是永远就这样过下去了。”

选择在这个圈子捞一笔,然后演着差不多的偶像剧,直到耗光自己的知名度吗?

“我选择了在所谓的“巅峰期”入伍,想要借助外部的力量,让自己好好思考一下。所幸我的经纪人很支持我,也所幸我的长官把它送给了我。”

他指了指桌上的那本书,眼底又思绪万千。

第50章 第五十章

这本书算是改变了他的人生,而现在孔浏却把书往她那边推,手指放松交叉放在桌上。

“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希望对你能有点帮助,说不定也会帮你找到属于自己要走的道路呢?”

宋玉妍接过来一看,浅蓝色和灰色交织的封面上虽然起了一点毛边,但依旧平整。

这本书上面满是主人翻阅过的痕迹,但被保存的很好。全本毫无折痕,可以看得出主人对它很是爱惜。

“我们……才见过三面?”才见过三面为什么就把自己的心爱之物送给她?她的语气里满是疑惑不解。

像是被她问住了,孔浏的表情有些僵硬,转过头的动作微微怔住。

他迟疑了几秒,想到初遇时那抹背影。也许在那一瞬间,他的灵魂单方面地与她碰撞出了火花。

“可能是觉得这本书真的很不错,想在情绪上帮助你一点。”

听到这话,她苦笑道:“就连你也听出来,我的琴声里全是技巧毫无情感了?”

“……”这话让人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孔浏只能小心翼翼地观察者她的脸色。

“你知道的,我是一个演员,演员最重要的就是情绪捕捉的能力。”

宋玉妍看着窗外,一时间缄默。

不一会她的咖啡就见底了。

他知道自己似乎又是说错话了。明明也不是不善言辞的性格,但面对她时总是会说出不合时宜的话语。

他在心里责怪了自己一番。“我知道……有一家还不错的法餐,时间不早,要不……”再次鼓起勇气发出邀约。

到了四十代时,面对心有好感的异性,相比于年轻时侯更会直白一些。

“孔浏xi,今天谢谢你开解我,但是晚饭还是算了。”

又是拒绝,他忽然有些泄气,如松树一般挺直的身形往靠背上凹陷了过去。

脸上还是维持着温和礼貌的笑容,只是这份笑意未到眼底。或许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打扰人家,对方也许完全没有那份意思。

看到他有些黯然的神色,宋玉妍心脏触动。“我新办了南韩的电话卡,我们交换一下电话号码吧!等我在首尔安定下来,请你吃饭!”

听到这句话,他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惊喜地差点直接站了起来。连忙从衣袋里拿出手机和对方互换号码。

“你……才回国不久,有什么问题和需要都可以随时找我。”

“当然!你可是我在南韩交的第一个朋友。作为朋友的话,以后不找你找谁?”

宋玉妍俏皮的笑了起来,唇边的两个梨涡俏皮地若隐若现。“希望你以后不要嫌弃我这个朋友麻烦!”

窗边的人眼角眉梢都在向上跳跃,映着柔和夕阳的光晕,在满是咖啡香气的室内,整个人都散发着美好、温婉的气息。

他的心脏里面像是有一个大鼓,“咚、咚、咚”的敲个不停。等记好记好电话号码后,才发现自己居然漏听了她的道别声。

对面人已经起身背好琴盒,婉拒了他想要送的想法,准备离开。

“再见。”

“再见,等我找到工作我就请你吃饭!”她摆了摆手,缓缓步入街角的夕阳中。

回到酒店时,她发现电脑上有了一封新的邮件,打开一看,才发现发件人是老师。

那位对新兴电子产品都很不熟悉的老人,肯定没有办法独自用电脑打出这么一封长长的邮件。

所以只会是师兄代笔,老师口述。

看到满屏的赞美和鼓励,宋玉妍心头微暖,能在这条道路上遇到这样的良师,怎么不算是一种幸运呢?

看了一眼时间,她毫不犹豫地给老师回了一个跨洋电话。

明明在台上被人严厉指责的时侯没有哭,独自在异乡孤独的时候没有哭,丢失所有行李的时候也没有哭。但是现在给亲近的人打电话,忽然忍不住鼻子发酸。

“老师,对不起我给你丢脸了。”

另一边的帕尔曼示意自己的弟子去帮忙整理乐谱后,隔着电话宽慰道:“孩子你已经做得很棒了。你的天赋和努力都是毋庸置疑的,我始终认为你会成为本世纪最伟大小提琴家之一。”

自己这个弟子的天赋和努力他都看在眼里,不管是绝对音高和与生俱来的乐感都是万里挑一的天赋。

在成为他的弟子后,并没有止步于此。而是更加努力、勤勉,练琴时间更是其他人的两倍,所有的演奏方式都形成了条件反射般的肌肉记忆。

更何况她还不服输,面对其他学生对亚裔的轻视,她都是用实力还击回去。

就是她被家庭给拖累了!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叹口气,任何技艺增长都不能闭门造车。但她父母对她的控制欲实在是太强了,别人都无法插手。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宋玉妍的眼眶里争先恐后地涌出,她哽咽道:“老师,我辜负了你的推荐。”

想到郑京和的评价,她的抽泣声更大了。

“我让你在师妹面前丢脸了,郑京和说我拉琴拉的毫无感情,乐句的处理方式都是照搬你的。”

帕尔曼一脸无奈,自己学琴的时侯老师都是严厉的可怕,他对弟子也是严格要求。倒是最后收下的这个小弟子,从来没有说过半句重话。

他把手机递给助理,努了努嘴,示意他作为师兄好好地哄一下。

等她情绪平静下来之后,老师重新接过电话。

“在你给我发的那个音频里,你就做的很好,里面的处理是对的。玉妍,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我交给你的那些先忘记,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我能培养出一个音乐家,但是不能培养出一个艺术家。”

老师的语气里

满是温和的叹息和无奈,像是一汪水包容着一切。

听到这里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手指不断地抚摸着在琴架上还没有收进去的小提琴,光滑的琴身好像能给予力量。

这一个星期,宋玉妍通过电话号码搜索加了孔浏kkt的联系方式。

每天两人都在上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的范围很大、也很琐碎,文学、古典音乐、宠物、韩国的社会现状……

反正什么都聊。

对方也对她发出过几次邀约,但看到卡里日渐减少的余额,但她实在是没有这份闲情逸致。

就连每天三个小时的练琴时间,都有些不带脑子。心不在焉的,有时拉空弦,琴弓都不受控制地往指板的方向飘。

出来的声音高亢、嘶哑又刺耳,她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听到自己的琴发出这种恐怖的声音了。

等首尔大学发来第二次的面试邀约时,她这种焦躁的心情才好转一些。

好不容易心情好了一些,又接到了原身家人的邮件。

字里行间中全是家里人的“爱意”,要求她回美国,要在茱莉亚音乐学院留校任教,以后就算是开巡演也不能离开美国范围。

但她不觉得这是爱,这完全就是一场以爱为名的绑架,满屏的韩文全都是pua的帮凶。

和老师充满关心、鼓励的邮件形成鲜明的对比。

「如果没有你们我早就开启独属于自己的事业了,如果束缚也算爱的话,那全天下爱意最多的地方应该是监狱。」

在手指敲下最后一个符号后,心中忽然如释重负般地轻松起来。

宋玉妍没有资格替原身去批判她的家人,但是这封邮件属实是给她看生气了。直截了当地拒绝对方的提议,就回了这么一句话。

第二次步入首尔大学的时侯,她的心情和第一次时截然不同。比之前稍暖的微风也无法吹走她糟糕的心情,毕竟之前的表现不尽如人意。

到了地点才发现,这次是在一个类似于办公室的地方。上次见过的右侧的那位男性面试官看到她进来后,笑眯眯地给她倒一杯水。

心底的警觉性提到了最高,在一个看重前后辈关系的男权社会里,被一个这样年长又社会地位高的男性殷勤对待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韩载时,目前负责音乐学部的古典音乐系这部分。”他笑了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坐下,然后继续翻着她的简历。

“您履历非常优秀,11岁参加梅纽因国际小提琴赛事,拿到少年组的一等奖,成为最年轻的获奖选手。15岁时拿到了柴奖的金奖,次年考入茱莉亚音乐学院预科,就读至今。其间一直是学院管弦乐团的首席,室内乐团的一提。”

一口气把她的履历给念出来,显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韩载时稍稍吐了一口气,然后拿起自己的瓷杯,呷了一口温水。能在满是天才的最高音乐学府中力压群雄,足以说明宋玉妍的优秀。

她脸上未见丝毫的自满、得意,依旧是垂着头、半阖着眼皮,模样温顺。

“我想知道你凭什么能成为韩国最高学府中的一份子?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够胜任这份工作?”他依旧是笑眯眯的温和模样,问出尖锐的问题可一点都不温和。

但在宋玉妍眼里,就像是一只狐狸终于亮出了它那野兽般的獠牙。

“我可以把朱莉亚音乐学院更加科学、系统的教学方式带来。虽然两个学校都是世界一流的学校,但是在教学风格、形式上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

她四两拨千斤地把这个问题给化解了。

先是强调了自己出身于世界上一流的音乐学府,暗戳戳表示首尔大音乐系教学水平离它还是有一段距离。

然后又把两者拉到了同一个高度,不着痕迹地捧了自己未来的工作一把。

韩载时听到这话时,笑意已经遮不住了。能和顶尖的音乐学院“并列”,说明他们在国际上还有些名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