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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一阳:“什么意思?”

西维拉摇头:“聊点别的, 我好不容易等你睡着。我的精神力只能抵挡他一会儿,再过片刻,他就该冲破我的屏障找来了。”

夏一阳不太理解她的话, 只见她那双紫眸再度望来:“你好像忘了, 这里是我们族群生活的地方,一个与世隔绝、鲜有人知的星球。”

西维拉观察夏一阳的表情,眯起眼:“之前看他的样子,似乎还不知道你能化为人形。现在来看你的反应,你自己好像也不清楚。”

“你说,要是他知道我和你是同族人, 知道你和我这个罪人是同个奇怪的物种,他会不会怀疑你?”西维拉的笑让夏一阳脊背发凉, 他突然想起上次梦境里跳楼的细节。

“是你?”他的脸色下沉,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想从我脸上看到害怕和震惊,那不可能。我和宴云景就算有误会, 也能自己解决。”

西维拉收起笑容, 直勾勾地盯着夏一阳的眼睛:“你了解宴云景吗?他不会讲情义,在他眼里,对帝国的威胁都该被铲除。我现在就是那个威胁, 而你, 只要我告诉他你和我一样, 他就会怀疑你。 ”

夏一阳终于反应过来:“我和你是一样?”

西维拉是鸟,是……

他瞳孔猛地一震:“你是监控里那只鸟?”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西维拉抬头, 平静的双眼仿若藏着无尽深渊, 她往前迈一步。

“那些长翅膀的虫子,都是我孕育的。我的身体早就有了虫子的基因。我需要精神力强的人类精.子,才能培育出更强大的变异体。”

西维拉来到夏一阳面前:“阿波罗上等级高的人就那几个, 我试过不少人,最后一个是休。他只能算学院里的优秀者,性格跟我遇到的那些恶劣的人一样丑陋。”

“以前培育的变异体都失败了,后来我发现,我就差一步。”她轻抚平坦的腹部,低声说,“失败那么多次,原来只是因为孕期没吃掉孩子的父亲。”

所以休……被吃了?

夏一阳:“阿波罗上那几十个失去精神力的人,也是你?”

西维拉紧盯着夏一阳的脸,继续自顾自地说:“你应该看过我的笔记本,‘他们’赋予我孕育变异体的能力,我的基因彻底紊乱。前期的蛋因为没有父体血肉哺育,我只能将其放进虫母身体里。不过现在这枚蛋有休的血肉‘支撑’,肯定能独自破壳。”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夏一阳看着她:“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说为了报复人类,有点太虚假了,不过确实有这因素。”西维拉后退一步,随意摆弄头发,“更多是因为我被植入多种基因,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发情、以及特定时期,身体里的虫子基因就会驱使我去交.配。我早不在乎那些,至于为什么要告诉你……”

西维拉压低声音,仅让两人听得见:“你猜我这些话是说给你听,还是说给偷听的他听?”

夏一阳怔忪,他下意识四处张望,没见宴云景的身影。

“他肯定会起疑心。”西维拉轻声嗫嚅,“为了杀他,我研究了他很多年,他绝对会铲除一切对帝国的威胁,包括与我是同类的你。”

“我的基因程序里有一条死令:用我的生命,去杀死宴云景。”

西维拉仰头望天,双手轻抚平坦的腹部:“不过,我大概是做不到了。”

梦境陡然崩坏,夏一阳稳住随着坍塌世界摇晃的身体,看见西维拉身后不远处,破碎世界之外,出现了宴云景的身影。

他的心跳加快,窝里的小鸟骤然惊醒。夏一阳感受到一股阴恻恻的寒风,睁眼就听见窝外传来窸窣声响。

小鸟爬出小窝,恶臭袭来,迎面扑来深渊巨口。他甚至还没反应,巨大的口器被一把铁器贯穿。满身黏液的巨虫嘶嘶惊叫,瞬间逃窜得不见踪影。

夏一阳被宴云景捧起放入衣兜,他听见宴云景对光脑通讯沉声说话:“拉开与我这艘星舰航行距离,加强精神力阻隔。”

夏一阳脖子上被套上两个阻隔手环,随后,他目睹四周空气翻滚器具悬空,又倏地发现束缚室内的西维拉垂着头,腹部有个血淋淋的大洞,鲜血和黏液不断流出。

随着精神压迫不断加码,舰体内部器具碎裂,夏一阳脖子上的阻隔手环也不堪重负,那条虫仍未被逼出。

在宴云景收力的同时,星舰操控台显示屏全部亮起红色报警灯光。夏一阳紧张地贴着宴云景,听见光脑手环里不断传来云鸽的呼唤。

“陛下!您还安全吗?”

“这里是列队三号星舰,距主星还有半程距离,最近的太空站在九百公里以外,是否前往停泊?”

那条破坏星舰的虫子从机舱缝隙里游出,宴云景看着显示台上一片通红的警示,单手护着胸口的鹦鹉,回复通讯:“来不及,云鸽,通知队列拉开与我舰的距离,星舰一分钟后爆炸,注意躲避气浪。”

他看向远处逐渐逼近的怪物,伸手捞起鸟笼里的食盒塞进衣兜,打开多人通讯:“听着,你们返回帝国后,以帝国事务为重。在我回去之前,我的权力交给皇甫凛,云鸽你协助他。告诉所有人,包括我的母亲,违抗者按帝国法处置。先处理好事务,不必急于寻找我。”

通讯里,云鸽、苏利时和凌小丁全部沉默。

宴云景:“说话。”

三人才出声回应:

“明白!”

“明白!”

“明白!”

结束通讯前,云鸽气息颤抖:“陛下,愿您一切安好!”

宴云景“嗯”了声,切断通讯,单手护住兜里的鹦鹉,抬眸,红色的眼眸闪烁,宛如伺机而动的猛兽。

只是一瞬间,盘旋而来的怪物立刻被绞碎,恶臭四溅。

宴云景扫了眼束缚室内已经死亡的西维拉,带上鹦鹉前往胶囊保护机舱。

夏一阳知道那怪物死了,此时情况危急,刚才又听了西维拉那么多惊人言语,他心情又慌张又复杂。

很快,星舰的红色警报开始倒计时。夏一阳窝在宴云景衣兜里,对方躺进胶囊保护机舱,舱门关闭,寒意袭来,四周灰暗看不见任何东西。宴云景温热的手捂着他的背羽,对他说:“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夏一阳心脏狂跳,心想这节骨眼怎么睡得着?

颠簸和失重感接踵而来,托着他的手稳稳护着他,还不时用指腹轻揉他的羽毛,像是在安抚。

持续失重,夏一阳感受到无尽的天旋地转,这是胶囊保护机舱被爆炸气浪冲击推出后的体感。他难受极了,大脑和呼吸都有种濒死的窒息感,机舱虽挡了部分伤害,却难以抵挡更多。

恍惚间,一股力量环住他,外界的压迫感被挡去大半。夏一阳脸贴着温热的胸膛,紧闭双眼,努力听着宴云景强有力的心跳。

经过长达两天的漂流,胶囊舱进入某星球大气,朝着陆地直直坠落。

对时间失去概念的夏一阳疲惫到了极点,恍惚中,他仍能听见有力的心跳。平稳漂流到现在,再次体验颠簸依然很不适应,他双手抓紧身下人的军服,随即后脑被轻轻护住,腰上圈来一只手臂。

簸感越来越强烈,机舱开始预警。

“警报!机舱即将着陆!舱体受损面积64%!请做好着陆前自我防护!”

冰冷的电子声音重复预警三遍,夏一阳听得清清楚楚。紧接着,光脑里传出帕尼的声音:“陛下,根据帝国以往星舰失事记录,胶囊机舱受损面积超50%,跌落地面时肯定会大面积破损。为减轻您和这位……小可爱的受伤程度,建议您使用百分之三十精神力抵御冲击力。”

夏一阳怔住,头顶传来宴云景的声音:“你能连上星帝网?”

“抱歉,不能。”帕尼回答,“我断开了主大陆连接跟在您身边。刚才的数据是我日常学习所记录,希望能帮到您。”

宴云景“嗯”声。夏一阳感觉头顶被轻轻碰了下,刚想仰头,护住他后脑勺的手捏了下他脖颈。

“别动。”

夏一阳瞬间僵住,真就乖乖不动了。

“要着陆了。”宴云景嗓音有些哑,却依旧镇静,“我会缓冲部分冲击力。”

夏一阳眨眼,想回应些什么,按鹦鹉本能努力发音,张嘴却愣住了。

他咬到舌尖,唇齿触碰,舌头被咯出血。

夏一阳睁圆眼睛一脸茫然。

此时颠簸陡然加剧,他根本来不及细想自己似乎变成人这件事,双手紧紧抓住宴云景,埋头闭眼。

这是一场持久的、耗费心神的降落。

夏一阳的皮肤被刮得生疼,很快那些疼痛全部消失,腰间的手臂愈发收紧。一阵剧烈碰撞后,四周寂静无声。

“滴滴滴——”

“警告!警告!”

“舱体受损89%,已成功着陆,内部线路受损烧毁,请您尽快离开机舱!”

夏一阳不太灵活的动了动身体,撑起来又跌落,这似乎是长时间做鹦鹉留下的后遗症。

这时,光脑手环里传来帕尼的声音,同时,夏一阳感到周围热浪滚滚。

“陛下,舱体着火了,请尽快撤离机舱!”

夏一阳有点儿着急,被一只手按住身体,随即听见宴云景说:“先别动。”

于是他立刻静止不动,紧接便听见帕尼说:“感应波检测到,您的左腿受伤了。”

机舱受损严重,部分钢板和材质扭曲,一块铁片插进了宴云景的左小腿。

夏一阳僵着不敢动,身下的人单手护住他脑袋,另一只手砸开身后紧闭的舱门,仅凭一只手就将沉重的舱门掀飞出去。

光线照进来,夏一阳闻到烧焦味,按住他后脑的手松开,上方传来声音:“能自己起来吗?”

夏一阳双手撑地,拼尽全力,从没觉得身体如此难以操控,费了好大劲撑起,低头对上宴云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张张嘴,看似欲言又止,其实是还没完全找回说话的能力。

时间不容耽误,夏一阳皱紧眉,龇牙咧嘴地起身,宴云景单手护住他的腰,借了些力,他终于成功翻出机舱。

出来没多久,一件外套落在他头上。夏一阳抱着身子喘气,仰头看向宴云景,艰难发声:“谢、谢谢……”

这件外套已经被烧毁了部分,夏一阳匆忙裹在身上,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抱了起来。

他双脚腾空失去平衡,凭借本能双手抱住宴云景的脖子。

一阵凉风扯过,宴云景抱着他远离起火的机舱,他静静看着越来越远的舱体,忽然想起帕尼管家的话,低头看向宴云景的腿。

走路有些颠簸,但宴云景似乎毫不在意,那腿上还插着一块巴掌大的铁块啊!

“你、你……”夏一阳的手拍拍对方的肩,“腿,腿!”

宴云景:“没事。”

哪里像没事啊?!

夏一阳光看着都觉得疼,他抓紧宴云景的衣服。随着他们越走越远,机舱“砰”的一声炸开,爆炸冲上天,掀起的气浪波及过来,将两人的头发和衣服吹在风中胡乱的扯。

夏一阳眯起眼睛,他的脑袋被宴云景的手摁住,对方用身体为他挡住了大部分伤害。

气浪裹挟着残渣,重重撞在宴云景背上,一声闷响传来,夏一阳心脏猛颤,双手下意识更紧地环住对方。

等一切归于平静,尘土落下,宴云景的腿终于有点支撑不住,他再向前跨出一步,来到坑洞边缘,倒下前翻个身,背朝坑洞斜坡躺着,仰头望着灰暗的天,待胸膛起伏平缓后才松开双手,卸去浑身力气。

夏一阳被沙尘呛得不停咳嗽,他双臂撑着身体,想从宴云景身上起来,一次起身失败,二次还是失败。

夏一阳:“……”

很悲壮,他还是没找回手脚的正确使用方式……

于是他只能骑在宴云景身上,和对方大眼瞪小眼。

宴云景目光微敛:“不会说话?”

夏一阳眨眼,也是体验了一把言语重塑的感觉,比起开口,他率先摇头,然后才艰难发音:“会的。”

“嗯。”宴云景再度望天,“那就好。”

夏一阳有点脸热,不过很快冷静下来,尴尬肯定有,更多的是紧迫感。他的双手撑在对方身体两侧,起不来,宴云景也没打算帮他,于是他只能再次提醒:“你,腿。”

宴云景缄默不言,好一会儿,右手抬来,轻轻捏住他的下巴,眯起眼:“夏一阳?”

莫名的,夏一阳心跳在变快,他张张嘴,低声应道:“嗯。”

他其实没反应过来,宴云景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这时,贴心的帕尼管家将光脑里记录的笔记投射出来,正是之前夏一阳偷看宴云景光屏时看到的内容。

—12.14下午,梦。

浅金头发、耳羽(白)、夏一阳。

夏一阳想起来了。自己之前做梦梦到过对方,不出意外,宴云景肯定也是同样的情况。

他的表情被宴云景尽收眼底。夏一阳还在胡思乱想,身下人突然起身,伸手按住他的腰。许久没做人的夏一阳浑身敏感,隔着军服被碰一下,身体猛地发颤。

宴云景仰头看向天空:“没时间闲聊了。”

天空在瞬息之间变得灰暗,夏一阳仰头,看见翻涌在他们头顶上方遮天蔽日的黑色,高速振翅的动静掀起层层风浪,将风沙卷起弥漫。

他定住眼睛,看清楚天空中那些巨型怪物,外形像苍蝇,头部扁平,口器里吐出来的却是红色的蛇信。

夏一阳脱口一句“要完”,立刻捂嘴对蹙眉看他的宴云景眨眨眼,他反应不及,又被单手抱起,双手惊慌的抱住对方的脖子,扭头看看地面,再看回来:“你的腿?”

舌头终于比刚才能灵活点,他才脱口而出,就被宴云景抱着跑出去,狂风裹挟着尘土扑面而来,夏一阳紧紧闭眼,耳边传来帕尼管家温和又淡定的声音。

“蝇蚺,群居类蛇蝇结合异形,A级战力系,等级不高,不会完。”

夏一阳搂紧宴云景手臂的手心虚地僵了僵 ,还没等他松口气,帕尼管家的声音又传来:“这颗荒星的具体情况不明,蝇蚺数量也无法确定,不过,帕尼相信陛下绝对能应对。”

夏一阳心慌的睁开眼睛。

不要随便立flag啊!!

一睁眼就对上宴云景的目光,这才发现自己的耳朵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一双白色浅金尾耳羽,被风刮着,正不停的拍对方的脸。

夏一阳尴尬一笑,凝神聚气,还真让他找到合拢耳羽的办法,于是他将耳羽拢在两旁脸侧,这才又眼巴巴的望向对方,抿唇挤出个笑。

宴云景左腿受伤,但他抱个人依旧能快速前行,不过要杀出重围,还是得使用精神力,爆开一条血路后,他边向前边问怀里的人:“精神力对你有干扰吗?”

夏一阳正紧张的盯着后面穷追不舍的怪物,闻言严肃摇头:“没。”

他的嗓音清润,像山间里浸出的一股冷泉水,仅一个字,宴云景使用过量的精神力就稍有修复。

宴云景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地带着人逃跑,可他的精神力已经过载,相较当下的局面,他更不想出现精神力暴乱这种棘手的状况。

逃离蝇蚺的群攻并不麻烦,如果不出意外……

杀出一条道路后,意外出现了。

帕尼管家那道电子音弱弱开口:“陛下,这个数量好像有点不对劲……”

紧抓宴云景肩膀的夏一阳倏然僵住,低头看向光脑:“我、我就说!”

不要随便立flag!!

群居蝇蚺数量奇多,将天空遮得严实,天色愈发暗沉。这并非天气原因,而是远处又涌来更多。

部分异形会被强大精神力持有者震慑,可还有部分却反其道而行。对它们来说,强大精神力持有者有着致命吸引力,只要能吞噬其血肉,就能融合提升、突破等级。不出意外,蝇蚺正是那类不要命的异形。

它们孤注一掷,如潮水般蜂拥而上,妄图借此改变族群等级能力。哪怕只有一只成功,对它们来说都是胜利。

夏一阳被吓得不轻,眼睛被狂风吹得通红,他死死盯着后方天空扑来的怪物,不知不觉双臂越搂越紧。

直到抱着他的人沉声道:“别紧张。”

他猛地回过神,赶紧松了松手:“抱歉!”

眼见怪物步步逼近,夏一阳察觉状况不太妙,连忙双手轻敲对方的肩膀:“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跑。”

终于完整说出一句话,对上那双红眸,夏一阳才发现宴云景额头上已布满细密冷汗,是小腿伤口疼出来的,可宴云景神色依旧,问他:“手脚灵活了?”

夏一阳话头噎住,拧眉思忖,诚实摇头。

“那就待着别动。”宴云景目视前方,安静两秒:“说几句话。”

夏一阳表情怔忪:“说什么?”

“随你。”

夏一阳陷入思索,他以前很擅长故作开朗侃侃而谈,在人前应对自如游刃有余,从不会让话题冷场。可当下,他着实犯了难。

他紧张地瞥了眼身后紧追不舍的异形,耳羽贴着脸,仰头看向宴云景,憋出一句:“那个,我重吗?”

说完后悔,怎么会想起问这个?

“……”宴云景低头看他一眼,又抬眸:“太轻。”

“那——”夏一阳话到嘴边,又猛地闭上。一只巨型蝇蚺追上,吐出蛇信缠来,吓得他脊背紧绷,耳羽下意识护住双眼。紧接着“噗”的一声,无事发生。

他挪开耳羽看一眼,那怪物已碎成块,被风卷到后面撞倒了好几只蝇蚺。夏一阳心有余悸地长舒一口气,没想到头顶的宴云景倒先淡定开口:“不过,作为鹦鹉,你的确超重了。”

夏一阳无辜的望着宴云景的下巴,小声嘀咕:“那也是你喂出来的……”

这回轮到宴云景沉默。夏一阳偷瞄对方好几眼,一直警惕后面追赶的怪物,心里纠结:“…星舰上做梦,西维拉跟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宴云景:“嗯。”

夏一阳很想问宴云景听到多少,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对方连自己是鹦鹉都知道,那肯定都听得差不多了。

他攥紧手指,想起西维拉凑近他时低声说的话——他绝对会抹杀所有对帝国的威胁,包括和我是同类的你。

夏一阳前世内心其实是个挺拧巴的人,但他不想和宴云景产生误会。他紧张地看了面,又认真盯着宴云景的眼睛:“你会怀疑我吗?”

只见宴云景嘴唇动了动,还没等说话,一只巨型蝇蚺突然从侧面猛冲上来。它高速振翅掀起的气浪和力量割伤夏一阳挂在宴云景脖子上的手。

夏一阳眯眼“嘶”了一声,宴云景立刻皱眉,侧身躲开扑来的蝇蚺。刹时,撞在地上的怪物炸开,血液飞溅,宴云景手臂及时遮挡,让夏一阳躲过了这阵血雨。

这时宴云景忽然停下,帕尼管家急切的电子音传出:“陛下,前方两千米处,群居类S级地热虫正高速向我们靠近!”

夏一阳震惊,扭头看向他们前方。遥远的地平线上,一条细长的线正快速朝这边移动,那红色的线越变越大。近些才看清,是如长蛇般的红色群虫翻涌形成,所到之处,地皮上的枯草瞬间被点燃,浓烟直冲向天空。

地热虫的突然出现,让后方A级的蝇蚺放慢了速度,可它们仍不死心,又都朝中心的宴云景冲刺过来。

宴云景的精神力稍有恢复,但受伤的腿却不堪重负,卡在血肉里的铁块扎得太深,他脸上细汗已凝结成豆大的汗珠。

他将夏一阳放下,说:“现在没有精神阻隔手环,不留余地的释放精神力肯定会影响到你。”

夏一阳光脚踩在沙地上,嘴唇发白。左边的热气和右边的狂风不断逼近,他猜到了宴云景接下来要说的话,嘴唇微颤:“不……”

“东边,我给你开出一条路,你往那边跑。”宴云景直视夏一阳淡金色的眼睛,“找个安全的地方,再找机会和我汇合。”

“不行!””夏一阳紧紧盯着他,“你现在,不能再负荷!”

他被宴云景推开,对方神色很冷:“照我说的做。

夏一阳望着宴云景的脸,他心里闪过一瞬恍惚,对方是在保护他?还是已经不信任他了?

耳鸣阵阵,他忽然什么也听不见,放眼望去,四周火光冲天,风助火势,将他们团团围困。宴云景眼中流露出的情绪,让夏一阳难以捉摸。

地热虫和蝇蚺不断向中心圈聚拢。夏一阳很热,身上的衣服好像要被烤化。他察觉到后背一阵疼痛痒意。

他晃了神,大脑空白,凭借本能猛向前扑去,火海中,一头撞进宴云景怀里,双手紧紧抱住对方。

后背疼得像撕开一道口子,夏一阳再次睁眼时,金色双眸闪烁着异样光芒。

宴云景眼前展开一对漂亮的白色翅膀,翅膀羽毛的尾部染着浅绿。

他罕见的怔了几秒,旋即双脚离地,抱着他的人奋力扇动双翅,掀起层层气浪,冲破火光与绞杀,眨眼间便撞出了蝇蚺和地热虫的包围圈。

夏一阳双臂无力,根本抱不稳宴云景,全靠求生的本能支撑。他使不上力气的双臂与初次展开的翅膀一样止不住地颤。就在他恍惚觉察要搂不住宴云景时,对方双手环住他的腰。

紧接着,一只追上来的蝇蚺在旁炸开,恶臭弥漫血肉横飞,夏一阳的侧脸被宴云景的手捧住,飞溅物全都砸在对方手背上。

“你只管往前。”宴云景的嗓音不重:“其他交给我。”

夏一阳听见了,他后背疼得仿佛裂开,每扇动一下翅膀都像在撕扯伤口。他带着宴云景一头扎出蝇蚺卷起的火龙卷,慌不择路,朝着没有怪物的方向拼命飞。

强烈的求生欲赋予他无尽动力,到后来,他已经在极度紧绷中忘记疼痛,每次呼吸都像在下咽生锈的铁片,喉咙干涩发疼,翅膀沉重得像灌了铅。

直到抱着他的宴云景说:“找个地方降落。”

夏一阳疲惫不堪,模糊的目光扫视下方,最后锁定一处枯木丛生的高坡顶,带着宴云景朝那边飞去,却在空中盘旋许久,久到宴云景问他:“下面又有异形?”

夏一阳呼吸乱得一塌糊涂,摇头:“没……”

末了艰难咽口水,苦涩道:“我不会降落……”

宴遇景缄默片刻:“下去,距离近了先放下我。”

夏一阳听话照做,又盘旋几圈,找准时机松手,让宴云景落下。距离地面还有一段,宴云景轻松着地,单脚一撑便稳稳站住,随后朝夏一阳伸出双手:“来。”

夏一阳心跳如鼓,实在累到极点,后背又疼痛难忍,他紧盯宴云景,下落时伸手,面对面栽进对方怀里,没了一丝力气,没骨头似的挂在宴云景手臂上,大口喘气。

这感觉,比体测一千五还要命……

夏一阳瘫趴在宴云景身上,体力严重透支,身体和翅膀止不住微微痉挛,脸颊旁的小耳羽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迟迟缓不过劲。

他的脸无力的搁在宴云景肩膀上,累得阖上眼睛,喉咙反复吞咽,十分难受的说:“我好渴……”

说完又张张嘴:“你帮我看看,我的背是不是坏了?”

宴云景把人抱稳,低头看一眼:“没有。”

“可我觉得好像撕裂了,这对翅膀也收不回去……”夏一阳一直小声叭叭:“它们从我背上长出来的,那里肯定坏了……”

看着背上穿破军服伸长出来的翅膀,连接处是夏一阳白皙的皮肤,衔接完美,像是天生就长在身上,既没穿破皮肉,也没有出血,于是宴云景还是说:“没坏。”

夏一阳静了几秒,动动脑袋:“我好渴,怎么办?”

宴云景将他的翅膀拢了拢,单臂把人抱起:“渴了就别说话。”

说罢打开光脑,确定连不上帝国网络,也没信号,没办法向外界发送消息。

“陛下,帕尼记录的资料里,帝国境内荒星没有地热虫,这颗星球很可能已不在帝国范围。”

宴云景打开光脑自带的微型勘测系统,抱着夏一阳下山,一路畅通无阻。

这星球植被稀少,存活的都是生命力顽强的,整座山全是枯木枯草,到了山脚,才发现一株像仙人掌的绿色植物。

“巨型刺株,果实里有充足的水分,有轻微毒素,不伤人。”帕尼管家贴心提醒,“小心尖刺,非常锋利,别扎到嘴。”

埋在宴云景肩头的夏一阳迷迷糊糊抬头,通篇就听见“毒素”二字。他看看果实,又看看宴云景,只见对方直接摘下长满尖刺的果实,又放下他,去掉尖刺递了过来。

“……”夏一阳眨眼,看着这绿油油的东西,耳羽耷拉,“没有别的吗?”

宴云景将其收回,自己喝一口,面无表情:“现在可以了?”

夏一阳匆忙捧住果实:“可以了可以了……”

宴云景双手环抱,好整以暇看着低头喝水的人。夏一阳发色浅金,眼睛与发色相近 ,白色耳羽和身后巨大的翅膀颜色一致,羽尾都染着一抹不太明显的浅绿。

那双眼睛很明亮,狗狗眼型,五官柔和,脸很小。

宴云景收回目光,低头打开光脑勘测装置。检测后,确定有三处适宜前往的地方。

光脑只能探测到建筑群或金属设备多的区域,无法确定具体是什么,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他收起光脑,抬眸看向夏一阳,目光落在那双光着的脚上。皮肤很白,脚趾尖泛着红,踩在沙地里沾满了脏兮兮的沙子。

不多时,夏一阳喝饱了水,抬头长舒一口气,又看看手中的果实,递给宴云景:“你喝吗?”

宴云景接过,将剩下的水解决,这才说:“我们要去十五公里以外的建筑区。”

夏一阳就跟那个收到命令的军人般一下就站直了:“好。”

“翅膀能收起来吗?”宴云景问。

夏一阳蹙眉,低头,凝神静气,好一阵挣扎后,还真给收起来了,这次也很疼,但显然没上次那么撕心裂肺的剧痛,他脸上起了层冷汗,仰头对宴云景露出个灿烂的笑:“可以!”

“十五公里,预估三小时赶到。”宴云景垂眸在光屏上规划路线,面无表情地说,“你没鞋,路上我会背你,开阔路段你自己走,走不动就说。”

夏一阳听完立马皱眉,看了眼宴云景还在流血的腿:“报告,我有问题。”

宴云景抬眼:“说。”

“你的腿,”夏一阳指了指,“还在流血。其实我自己能走,沙地踩着很暖和。”

“噢亲爱的,你真是个贴心的小甜心。”说话的是帕尼管家,夏一阳瞧见银蓝色光脑屏幕闪了两下,那上面露出个电子微笑表情。

“不过我得提醒你,沙地踩着暖和是一回事,有些区域可有沙虫。你没穿鞋,沙虫会钻进你身体,啃食血肉、在体内产卵……”

“帕尼。”宴云景看了眼光脑。

于是帕尼管家麻溜的闭嘴了。

夏一阳被吓得不轻,感觉脚下像踩着滚烫铁板,双脚心慌地挪了又挪。

“这段区域没有沙虫。”宴遇景说,“比起我的腿伤,更重要的是在黑夜降临前赶到建筑区,不然夜晚会出没更多虫子和异形。

夏一阳抿唇:“我知道了。”

从山底启程,这段没有异形和虫子威胁的路,由夏一阳独自前行。他慢慢找回了控制手脚的感觉,可长途跋涉依旧艰难,走久了脚底就开始疼。

他没告诉宴云景,一直咬牙跟在后面,渐渐地速度越来越慢。又走一段,前面的宴云景突然停下,没留意的夏一阳一头撞在对方硬邦邦的背上,隔着黑色紧身训练服,磕得额头生疼。

没等他缓过神,双脚就离开沙地,他被宴云景抱了起来。夏一阳紧紧抓着对方肩膀,许久没吭声,等脚底疼痛缓解了些才说:“谢谢你啊……”

宴云景:“刚才说了,走不动直接告诉我。”

夏一阳心虚的“哦”了一声。

他暗自叹口气,很快又振作起来,低头捧着宴云景扔来的光脑,紧盯路线,发现连三分之一都还没走到。

接下来的路程,夏一阳累了就直接告诉宴云景。经过沙虫区域时,宴云景一直背着他走。

历经三个多小时,两人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目的地,一座废弃实验所。

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打开实验所的门,进去后关上厚重的巨门,四周瞬间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这时,夏一阳手中的光脑自动亮起,帕尼管家贴心提示:“两位冒险家,已为你们检测完毕,这个实验所内部安全,没有异形和虫子侵入。”

夏一阳认真点头:“谢谢帕尼管家。”

“哦,不用跟我客气小可爱,电源装置在直行五十米后左转的电房,期望你们能修好电源,帕尼快没电了。”

夏一阳震撼,紧跟着已经在往前走的宴云景,低声问:“管家不是太阳能的吗?”

“你是说太阳?”帕尼疑惑,“星帝国有人造太阳,能用来充电,不过这里是荒星,阳光稀薄,你刚才也看见外面一直雾蒙蒙。而且,现在那颗太阳对外释放的能量不多了,作用不大。”

夏一阳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然后又一头撞上宴云景的背,惯性后仰,被对方伸手按住肩膀。

“看路。”宴云景提醒他,旋即转身进入电房,夏一阳紧随其后,在后面帮忙照明。

电房空间很大,由此可见,这个实验所规模肯定不小。修复电路的过程十分顺利,主要是宴云景很厉害,夏一阳完全摸不着头脑,他曾经做过最大的电路活,就是亲手换过出租房里的一个灯泡。

想起那次经历,他竟莫名有点小骄傲。

很快,宴云景将电路修好,起身接过夏一阳手里的光脑,离开电房往实验所里行走。

沿着进门的路继续深入,来到内部,宴云景在偌大冰冷的实验室转了一圈,停在某个试验台前。

夏一阳安静站在后面,紧接着,宴云景把光脑扔给他,并说:“自己去转转。”

说罢进入另一扇门。透过玻璃,夏一阳看见对方躺进一个胶囊机舱。

“那是治疗胶囊机舱。”帕尼向夏一阳解释,“不过是很老旧的款式,光脑探测波感应到,陛下的腿伤到了骨头,恐怕很难修复。”

“那怎么办?”夏一阳担忧的看着里面的机舱。

“别担心,绝地求生你们都做到了,没什么能难道陛下。”帕尼温柔宽慰,“你先去探索实验所,摸清这里的物资情况就靠你啦。”

夏一阳顿感责任重大,又看了眼已进入机舱的宴云景,才转身去勘察其他地方。

实验所非常大,他在各个试验区穿梭,并在光脑面板上记录路线,来到储藏区,翻遍了所有柜子和架子。

“这是什么?”从里拿出个小罐,夏一阳低头问帕尼,“罐头?”

光脑闪烁几下,扫描成功,帕尼温柔道:“是军用罐头,还没过期。”

夏一阳眼睛亮了亮,拧开:“我尝尝……”

里面有点像黄桃,他抿了一口罐头里的水,五官立刻皱在一起:“好酸!”

温柔的帕尼管家电子音拉长:“啊……抱歉,忘了提醒你了小可爱,这是酸口的。”

夏一阳嘀咕:“……你是故意的吧?”

他又翻出两个罐头,确认味道正常后,小心翼翼抱在怀里,打算带回去给宴云景。

记录好食物储存室的路线,继续去探,他走进个不大的房间。里三面白墙,一面是镜子,柜子里有许多同款但型号不同的白色套装。

令他惊讶的是,这后面竟然有个浴室,尝试放水,还真放出了热水。

“这种没损坏的实验所一般都有储水库,电路修好,其他就不是问题。”帕尼温和的说,“已经为你检测过,水很干净,放心去洗个热水澡吧。”

“谢谢帕尼管家!”夏一阳挑了件合身的衣服,把光脑和罐头放在外面平台,弯腰轻轻拍拍手环,“你在这儿等等我。”

“好的,希望你出来不要忘记帕尼~”

洗完澡穿上新衣服,换下来的军服已经破烂不堪,但夏一阳没扔,洗净后挂在外面架子上,才又去镜前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耳羽还没收回去,尝试用收翅膀的方法也没用,他洗澡时顺便清洗了耳羽,冲出不少沙子。

镜子里的人就是他自己,连脖子上那颗痣都一模一样,只是发色变了,不再是从前不太健康的深棕色,变成了轻盈的浅金,这倒和金头凯克鹦鹉的颜色有些像。

身上这套衣服很合身,白色高领棉衣,拉链拉到顶刚好能埋住下巴,十分暖和;裤子也是配套的白色,手臂和双腿外侧有两条黑线,看起来挺酷。

夏一阳埋埋下巴,脚底有点凉,回神,才又去柜子里找出双黑靴子穿上,身上舒服了,就去抱起罐头和光脑,笑盈盈道:“我回来了帕尼管家。”

“欢迎回来。”帕尼感慨,“你真的很漂亮,我见过很多美丽的人,你是最漂亮的,哦对了,感谢你还记得我。”

夏一阳有些不好意思,抱着光脑和罐头,边记录衣橱位置边往回走。

实验所大得离谱,他绕了好久才逛完,抱着找到的两个罐头,步伐轻快得像满载而归的猎人,推开主实验所的门,进去后又转身小心翼翼的关好门,小跑着朝宴云景所在的胶囊机舱奔去。

没多久,机舱发出“滴滴滴”两声,舱门缓缓打开,先是舱内的治疗气烟涌出,消散后,躺在里面的宴云景睁开了眼。

夏一阳站在舱门外,歪着头看向里面,看清人后露出个笑:“欢迎回来。”

宴云景很快恢复意识,目光移动,看见那张明媚灿烂的笑脸,和记忆中梦里的那张脸完全重合 。

第29章 耳羽很敏感 原来这地方比痒痒肉更敏感……

宴云景目光一顿, 扫了眼对方的着装,看见夏一阳抱着东西,从治疗机舱中出来, 看他的人从俯身变成仰头。

“你的腿好点了吗?”夏一阳问。

宴云景“嗯”了声, 接过光脑,看清上面画满的详细路线图。

两人一前一后往主实验室外面走。

不多时,宴云景站定回身,从兜里掏出ID吊坠扔给夏一阳。

夏一阳手忙脚乱地接住,捧在手心,看着豆大的晶石吊坠, 弯起双眼:“我还以为丢了。”

宴云景不说话,安静的注视他。

太静了。察觉到气氛微妙, 夏一阳握紧手中的吊坠, 垂下手,抬头迎上宴云景淡淡的目光:“我觉得我可以解释。

宴云景转身, 朝线路记载的衣橱方向去:“吊坠可以改成手链。”

人走远了, 夏一阳看着对方的身影,目光下移,落在宴云景身上那条深黑色裤子上。破损布料下, 小腿伤口没有痊愈, 铁块已经取出, 血也止住了,但伤口依旧鲜红。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罐头, 思忖片刻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中间隔了段距离, 抵达衣橱室,夏一阳就站在门口,他看见宴云景拿了套比他身上同款大很多号的衣服进浴室, 里面渐渐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静止几秒,走进去站在柜台前,小声问光脑:“帕尼管家,他的腿怎么样了?”

光脑闪烁两下,电子声配合他也跟着降低音量:“据检测,陛下的腿伤到了骨头,胶囊机舱只简单处理,无法治疗彻底。”

夏一阳扭头看向浴室,心里揪紧五味杂陈。他有些出神,直到浴室里水声突然停止,才猛地惊醒收回目光,又弯腰小声问:“那这个吊坠该怎么变成手链?”

“很简单,点击晶石表面调出光屏,在设置里修改佩戴方式,选手链式就行,”帕尼贴心提醒,“记得把尺寸改成适合人类手腕噢。”

“谢谢。”夏一阳站直,退到门口,低头摆弄吊坠,很快就把手链戴在了手腕上。

这时浴室门打开,热气率先涌出,他抬眼,正看见着一身白的宴云景出来,对方刚洗完的头发还滴着水,氤氲的热气让周身冷淡感散去不少。

夏一阳动了动唇,指向旁边说:“那边有干发装置。”

宴云景看他一眼,转身朝那边走去。

静音干发装置开启运作,宴云景站在柜台旁,低头调试光脑,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渐渐地,夏一阳生出一点点尴尬,他低头盯着鞋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踩地板,看似佯装淡定,其实微微合拢贴紧脸颊的耳羽早已暴露了他的情绪。

就像鹦鹉形态时,尾羽可以展现出小鸟的情绪,尾羽高高翘起是兴奋,左右扫动是愉快,又扫又颤则是警惕。

如今人形态下,耳羽向下耷拉是没精打采,贴着脸时是紧张,情绪不错时则会轻轻扇动。

宴云景收回目光,不再去看低头盯地板的夏一阳。

光脑连不上帝国网,没办法发出消息,他得寻找其他离开这里的方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夏一阳站着出了神,发呆久后困意来袭,他打个哈欠,双眼泛起泪花,又偷瞧一眼宴云景。

此时对方头发已经吹干,并恰巧,宴云景关掉光脑投射屏抬起眼。

视线交汇,心跳一瞬猛跳,夏一阳努力镇定,露出个带着困意却真诚的笑。

“……”

没有回应,他抿直唇,低声嘀咕:“你说句话啊?”

宴云景朝他走近,路过门口时停下,低头看来:“想好怎么解释了?”

距离太近,夏一阳紧贴身后门,仰头缩脖子:“嗯,想好了。”

宴云景侧身离开:“跟上。”

一路向前,绕过几条洁白的长廊,来到了休息室。

实验所的休息室保存完好,只是被子等物品长久搁置没使用,肯定比不上家用的,但在这荒星上能有这样的环境,已经很不错了。

推开通道尽头的门进去,里面空间宽敞,没有小隔间,八张床铺并列拍着。

夏一阳站在门口,看见宴云景去到岛台,摘下手腕上的光脑放在充电平台上,随后转身,就靠着岛台前,朝他抬抬下巴:“说吧。”

他心里一紧,转身关好门走过去,在离宴云景两步远的地方停下,犹豫两秒,递上罐头:“你饿吗?”

宴云景缄默不语。

“……看来你不饿。”夏一阳尴尬地把罐头放在台上,认真道:“关于我的来历,其实我自己都不清楚。”

宴云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是真的,我在你书房待了那么多天,能想的都想了,能找的线索也都找了,当时有张明信片,我没多想……给扔进壁炉烧了。”夏一阳扯出个笑,“我不知道自己能变成人,虽说后来作为鸟的我的确有了人类意识……”

宴云景依旧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夏一阳:“……”

他的耳羽耷拉下来,没精打采:“你说句话吧,要不你直接问,我绝对知无不言。”

宴云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人类意识?”

“在……抵达你书房的两天后。”夏一阳回答。

他这可没说谎,穿越过来时,本体鹦鹉的确已经在那房间待了两天。

“你会讲话。”宴云问,“为什么不说?”

夏一阳坦诚:“我不敢。”

“……”宴云景敛了敛视线,打开光脑上记载的内容:“梦里你是黑发,生活的地方很陌生。”

夏一阳汗颜:“我要是说我不记得梦里的内容,你信吗?”

这是实话,他只模糊记得梦里出现过宴云景。梦境究竟发生什么他不敢深想,前世的外貌特点全被宴云景记了下来,这情况很很不妙。

比人能变成鹦鹉更离谱的,是他其实是从传说中的“古地球”穿越而来的地球人。夏一阳心里直发虚,思忖这事得先瞒着,不然搞不好会被当成傻子,说不定还会加重宴云景对自己的怀疑。

夏一阳能感觉到,宴云景此时对他存疑,态度比起自己还是鹦鹉时,有了微妙变化。

“你的来历,你自己记不清楚?”宴云景又问。

“嗯。”夏一阳点头,耳羽随着晃动,“我到那间书房的第三天才有人类意识,作为鸟时的记忆,只能往前追溯两三天。”

到这里,宴云景不再提问,目光扫过岛台上的罐头,转身走向身后的床铺。

“你真不饿吗?”夏一阳瞧一眼罐头,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对走向床铺的宴云景说,“帕尼先生说这还在保质期内,我挑的是常规口味,味道应该不会太差。”

宴云景平躺在床上,闭上眼,连躺姿都格外端正:“你饿了就吃。”

很饿并且很馋的夏一阳:“……”

他试图挣扎:“两罐很多的,而且你也很久没吃东西了。”

于是他看见宴云景睁开了眼,侧头朝他看来,不紧不慢道:“实验所里有营养液,我喝过。”

夏一阳晃神,目光悄咪咪观察那两罐罐头:“那好吧。”

说完又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然后发现床上的人还在看他,脸瞬时有些烫。

多没出息啊夏一阳!就两个罐头而已!

夏一阳在心里鞭策自己一通,热着脸坐在台前的椅子上,慢慢把两罐头吃得干干净净。

吃饱喝足,来困意了,他后仰靠着椅背,仰头虚望着上方,又扭头去瞧床上闭着眼的宴云景。

他不动,屏住呼吸,去听对方的呼吸声,很均匀。

夏一阳坐直了些,单手撑着脸一直看着那边,许久,压低声音:“你睡着了吗?”

安静等几秒,没有回应。宴云景侧脸一动不动,呼吸起伏十分平稳。

“……”夏一阳垂眸似在思考,又轻声呼唤:“宴云景。”

他从椅子上下来,把岛台上吃空的罐头收拾了,这才蹑手蹑脚的朝另一边的空床走去,没走两步又停下,转身看向宴云景。

他盯着躺在床上的人,又瞧了眼床内侧叠整齐的棉被,眉头皱起。

受国人睡觉一定得盖肚子的习惯驱使,夏一阳轻手轻脚转身,又朝宴云景走去。

他在床边站定,低头静静看了会儿宴云景的脸,打量起这张床。床比宿舍的宽,比一般家里用的小些,要越过平躺的宴云景去拿里面的棉被,还不能把人吵醒,十分具有挑战性。

夏一阳有点心慌,犹豫半晌,在床边盘腿坐下了。他双手轻轻趴在床沿,歪头靠着手臂,目光描绘宴云景的五官,没忍住轻轻叹了口气,又小声呼唤:“宴云景。”

不出意外,没得到回应。夏一阳胆子大了些,轻轻说:“你别不相信我啊,我在这地方就只认识你一个人……”

说着闭了闭眼,静默两秒,像以前那样迅速驱散负面情绪,振作起来。

他眼神坚定,坐直起身,目光锁定床里的被褥,弯腰伸手去够。就差一点碰到时,夏一阳似有所感,紧张地瞥了眼床上的人,冷不丁对上那双平静的红眸。

他吓得哆嗦,一把抓住了棉被,身体倾斜过度向前栽倒,心里暗叫“完了”。

然人没倒下去,腰被双手擒住,触碰到他腰窝往上最敏感的那块痒痒肉,身体像有电流窜过,从头皮直麻到脚底。紧接着“嘭”一声响,眼前事物瞬间变大,衣裤散落在地上床上。

他被一只手稳稳揪出放在掌心,受到惊吓的夏一阳不停的踩踏爪子转圈,叽叽咕咕嚷了很久,一低头,又对上那双深邃的红眼睛。

小鸟静止,缓慢蹲下,对着宴云景:“咕……”

又心虚地挪了挪圆润的身体,用脸蹭了下对方的手指,顺速撤离。

宴云景静静看着鹦鹉,随后落下手,将其放在自己身上,轻揉小鸟羽毛。

熟悉的手法,夏一阳舒服又安心,他眯着眼任由对方帮他挠羽,嘴里不时咕两声,突然想起要紧事,睁开眼:“云景。”

宴云景看他一眼。

“盖、被子。”夏一阳抄着口小鸟音,跳到旁边的棉被上,用嘴叼住被角,又跳回来轻啄宴云景的手指,站在胸膛上歪着脑袋盯他。

爪子下的触感很特别,夏一阳心痒痒,没忍住来回踩了踩,低头一看。

是宴云景的胸肌!

小鸟羞赧,停止胡作非为的爪,往旁边跳,下意识就像以前那样跑去宴云景肩颈处窝着,没感觉到被子的存在,于是又探出脑袋:“云景!”

宴云景侧头看他一眼,先把掉落的衣服捡起放去一旁,这才捞起被子盖上。

“准备好睡觉了吗?”充满电的帕尼管家贴心提醒,“那帕尼要关灯咯。”

光脑连上实验所程序,帕尼获得关灯权限。夏一阳缩成一团,往宴云景身边靠了靠,等待帕尼灭灯。就在这时,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猛睁开眼。

现在这个情况继续挨着宴云景睡觉,好像很不妥!

窝在颈窝的小鸟僵住,宴云景则淡淡地问:“确定要睡这里?”

夏一阳静止,小心翼翼且十分不舍的离开了才捂暖的窝:“不、确定……”

等待关灯指令的帕尼温声说道:“两位冒险家,帕尼得提醒你们,这里可没有小鸟窝。要是让小可爱独自睡一张大床,睡觉中很可能会被厚重的被褥盖住发生窒息危险,毕竟小鸟的力气可掀不动那么重的被子。”

夏一阳张张嘴,被帕尼管家抢了先:“陛下受过军事化训练,睡觉一直平躺从不翻身。所以,待在陛下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小鸟嘴里咕咕,身体悄悄往床边挪,来到床沿,他正要张开翅膀飞向对面床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下扭头看向身后。

宴云景静静地看着他。

夏小鸟:“……”

他缓缓收起翅膀,低头思考。

夏一阳很惜命,他确实……非常怕死,这或许是前世车祸留下的阴影。但他想着,其实自己不盖被子,躲在对面床的枕头边睡,应该也会暖和。

“据帕尼检索,实验室没有暖气设备,荒星夜晚的温度很低。”帕尼管家的声音适时响起,甚至还贴心地强调了一遍:“真的,非常低。”

明明什么都没说却被猜透了心思的夏一阳:“咕……”

他心一横,转身,踩着爪子回去,重新窝回刚才的位置,缩着脑袋把自己团成一团,这次保持了点距离,忍住没去贴宴云景。

等鹦鹉找好窝后,宴云景才收回目光将被褥往上拉。

“好的,那么两位,晚安,祝你们好梦。”帕尼的电子嗓音渐渐变弱,随后,室内灯光全部熄灭。

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夏一阳有点紧绷,但困意来得很快,眼睛眯成条缝,立刻就睡着了。

小鸟睡觉的时候嘴巴会轻轻咂动,迷糊间,还是贴在了宴云景肩上。

暖的,温度比人类体温高,像个发热的暖手宝。

宴云景并没有闭眼,他凝视漆黑的上空,目光沉静,呼吸平稳。

***

次日清晨,一觉睡到自然醒的夏一阳迷迷糊糊睁眼,懵了很久,又缓慢闭上,伸手往上拉一把柔软的被褥,在床上翻滚,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脸埋进枕头,又要睡过去。

不过片刻,他猛睁开双眼,惊慌失措的撑起身体环顾,没见到宴云景的身影。

夏一阳呆坐,身上凉飕飕,低头一看,光的。他立刻捞起被褥把自己埋回窝里,床上隆起一个大包,里面伸出只细白的手四处摸索,把放在枕头边折叠整齐的衣服拽了进去。一阵窸窣声后,穿好衣服的夏一阳掀开被褥起身。

脸在里面憋得通红。

他下巴埋进衣领,穿好鞋去岛台前,看见光脑闪烁两下。

“中午好小家伙。”帕尼声音温柔,“陛下在治疗机舱里。”

“谢谢。”夏一阳带上光脑往外去,对帕尼说,“叫我夏一阳就好。”

“帕尼的礼仪程序里没有直呼大名的设定,我可以叫你阳阳吗?或者小阳?”帕尼问。

“当然可以。”夏一阳如一阵风,冲进洗浴间洗漱,出来后径直向实验室跑去,路过储藏室顺道进去拿了两罐罐头。

随后继续朝主实验室小跑,没跑一会儿,他忽然停下,站在长廊里:“帕尼管家,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当然。”

夏一阳低头看着光脑:“其实你知道有办法能治好宴云景的腿,对吗?”

光脑闪烁两下,没有下文。

“你说胶囊机舱治不好他的腿,可你却没多紧张,与之前迫降机舱出事故时的紧迫感截然不同。”夏一阳直言,“所以你肯定知道,他也知道,你们有办法治好腿。”

夏一阳苦笑着问:“不告诉我,是因为你也怀疑我吗?”

“不不不,你千万别这么想。”帕尼的电子音人性化地叹了口气,带着几分语重心长,“你得相信,陛下肯定是信任你的。”

“真的吗?他这么跟你说过?”夏一阳眼睛瞬间亮起。

“……我猜的。”帕尼轻咳两声,解释道,“根据以往对陛下的面部表情捕捉,帕尼推测他情绪的准确率已经高达百分之七十 ,相信我,他绝不会怀疑你。”

夏一阳垂着眼皮,反应过来后追问:“那你们知道的治疗方法是什么?”

“这……”

***

主实验所内,宴云景从治疗机舱出来站定,听见实验室后门传来“哒哒哒”的跑步声。

没几秒,门被打开,夏一阳喘着粗气,亮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宴云景,他深吸一气大步走去:“我能出去!”

夏一阳仰头,认真的看着对方:“给我点时间,两天……不,一天就行,我能控制好自己的翅膀。”

此前,帕尼用光脑探测过周边情况,他告知夏一阳,在七公里外的洞穴里,有一种叫“棘毒甲”的中小型异形。

它是独行异形,战力系S级,外形像坚硬扁平的甲虫,血肉含一定毒性,毒液中能提取少量治疗原液,可以用以修复重伤。

要获取原液,就得采集大量毒素,意味着得对付一头“棘毒甲”,

这异形会飞,飞行速度远超蝇蚺,与其比速度肯定没有胜算,直接杀死它也不行,“棘毒甲”一旦死亡,毒液里的治疗原液就会失去活性,所以必须在其活着时采集,那样就有点麻烦。

并且,“棘毒甲”虽独行,却不会离同类太远。真要去采集,最好不打草惊蛇。

夏一阳刚从帕尼管家那得知,最佳办法就是会飞的他同宴云景一起前往,管家也向宴云景提了这方案,被驳回了。

“给我点时间,”夏一阳注视宴云景的眼睛,“我们一起去把原液取回来。”

宴云景不语,低头看向夏一阳手中的光脑,那上面红点闪烁两下,帕尼一声不吭。

发现对方在看光脑,夏一阳出声:“是我自己,我猜出你们肯定有治疗办法了,所以才去问的帕尼管家。”

“那你还挺聪明。”宴云景面无表情。

“啊?”夏一阳缓慢眨眼,手指挠一下侧脸,有点不好意思:“也就……一点点吧。”

“……”宴云景收回视线,转身往试验台的方向走。

“那……云景长官,这事就这么决定了?”夏一阳跟在后面。

宴云景:“不去。”

“为什么啊?”夏一阳绕上前,站在旁边,低头注视密密麻麻按钮的试验台,抬头望着上方巨型显示屏。

看不懂。于是收回目光盯宴云景的侧脸:“你担心出事?”

夏一阳说:“我相信你,你这么厉害,肯定不会出事,就像昨天那样。”

提到昨天,宴云景撤回看着显示屏的目光,低头注视夏一阳的眼睛:“你相信我?那昨天在火圈里为什么不跑?”

夏一阳愣住。

“如果你不会飞,你觉得昨天该如何收场?”宴云景嗓音低沉,语气犀利,“你认为我能稳住局面?是不是忘了,我才是最大的威胁,精神力一旦暴乱,局面会更难控制。”

夏一阳垂下眼:“对不起。”

“说说吧,”宴云景不再管操作台,侧身,双手环抱在身前,“当时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跑?”

“我……”夏一阳顿了顿,如实说,“我当时想,我不能这么没心没肺,丢下你一个人活命。”

他仰起头,小声咕哝:“要是你没了,那我也不活了。”

宴云景蹙眉,脸上闪过一瞬复杂。

这时一直安静的帕尼管家突然不要命的“哇哦”一声,电子音拖得老长:“这难道就是星帝网上说的殉情?”

光脑被关掉,夏一阳眼睁睁看着帕尼先生被制裁,他压着唇闭上嘴,眨巴眨巴眼望着脸色不怎么美好的宴云景。

而后对方依然拒绝同行外出,夏一阳觉得宴云景好像有点生气,他没走,就站在旁边,绞尽脑汁,小声呼唤:“宴云景。”

宴云景不搭理他。

夏一阳低头摆弄手腕上的晶石吊坠:“我以前是鹦鹉的时候说“云景好”,那都是真心话,我是真的觉得你人很好。”

旁边的人依旧不为所动。

夏一阳挪过去一步,侧身面对宴云景,歪头仰望对方:“我有人类思维后,一直觉得做你的鹦鹉很幸运。”

宴云景:“讲这些没用。”

“没有打感情牌的意思。”夏一阳脸上露出个坦诚的笑:“我说的是实话。”

他收回目光,和对方并排着站,低头看着手腕上的吊坠:“所以,我真的希望你的腿能好起来。”

又抬起头,对宴云景晃了晃手腕上的吊坠手链:“还有,之前一直没感谢你送给我吊坠,我以前买条几百块的手链能犹豫很久,到后来也一直没买。谢谢你呀。”

他其实是想拿自己的事缓解了一下气氛,谁料刚被关掉的帕尼先生竟然自己开机,并发出一道凄惨同情的电子音:“苍天,小可爱你原来这么穷吗?”

夏一阳的笑容微微凝固。

好在宴云景终于看向了他,目光扫过他手腕上的吊坠手链,抬起眼:“翅膀能放出来吗?

夏一阳眼睛亮了亮,没马上回答,而是往后退几步,低头凝神。

时间缓缓流逝,背上渐渐泛起一阵细密酥麻,不再是第一次那般疼痛,只刺痛一瞬,翅膀冲破衣裳,展开后缓慢扇动。

“能放出来!”夏一阳看向宴云景,对方则在观察显示屏上的时间。总共用时三分二十七秒。

夏一阳兴冲冲上前,满脸小骄傲:“然后呢?”

宴云景目光下移,看进那双浅金色眼里:“收回去,去把衣服换了。”

夏一阳羽毛下垂:“哦……”

这时一捧暖热忽然袭来,耳朵、不……耳羽被触碰,夏一阳身体猛颤,连着后退几大步,两边的耳羽不停抖抖抖把脸遮紧:“等等等等……别碰这个!”

羽毛下面的脸迅速热红,夏一阳惊恐的发现,他这对耳羽,好像比腰上的痒痒肉更敏感!

宴云景看着退远的人,收回手,问:“什么感觉?”

没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摸他耳羽的夏一阳控制羽毛,撤开一条缝,只露出眼睛:“……很痒。”

宴云景:“嗯”。继而继续在光屏上操作。

夏一阳挪步回去:“你在做什么?”

“计划。”宴云景没表情,“该怎么带你这个兵。”

夏一阳眨眼,头凑过去观察光屏。

——翅膀展开时间三分二十七秒,太慢。

耳羽敏感,弱点。

人形偏瘦,体能短板,手脚不协调。

鹦鹉形态胖,应该控制食量。

“……”夏一阳麻了,他伸手指着后面那两条:“报告,我有异议。”

宴云景:“驳回。”

夏一阳可怜兮兮道:“云景长官,你这样是不对的。”

宴云景看过来。

夏一阳端正态度,微笑脸:“老话说,吃饱喝足,才有力气锻炼身体。”

第30章 “你是唯一的治愈系。” 腰上有一块浅……

宴云景为夏一阳制定了身体素质强化计划, 没扣他的伙食,只是给他搭配了不同罐头的吃法。

除按计划锻炼,其余时间他就和宴云景探讨外出行动。不过, 基本每次都是宴云景单方面在制定行动计划, 因为夏一阳只能算个身体素质欠佳的新兵。

出发时间定在十天后,这期间两人都需要调整状态,尤其是夏一阳任务繁重,他得适应刚变回人形的身体,还得训练自己那对展开迟缓的翅膀。

锻炼是长期计划,十天肯定不行, 他需要做的是几天内能灵活使用身体,以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

这天上午, 在帕尼管家的监督下, 夏一阳做完三套高抬腿、两套开合跳、一分钟平板支撑,又在实验所健身区的跑步器上慢跑了半小时。结束后做完拉伸, 夏一阳累得四肢发软, 趴在垫子上一动不动。

健身区里只有他和帕尼管家,宴云景不在。

这两天,宴云景一直在尝试向星外发送讯息, 至今还没得到回应。夏一阳累极了, 他侧过脸, 有气无力地问:“帕尼管家,我今天还有多少运动没做?”

“亲爱的阳阳, 陛下嘱咐我根据你的身体适应情况安排, 运动还是得以适量为重。”帕尼管家温和道,“休息好了就起来走走,活动活动腿脚。”

夏一阳懒懒地“唔”了一声, 闭眼静止,趴成为一长条。

他倒是也想起来走走,可趴着实在太舒服了……

困意袭来,分秒内直接入睡。帕尼没有叫醒他,而是联系了正在主实验室的宴云景。

没多久,手里拿着吊坠手链的宴云景推开门,他站在门口,目光扫视宽敞明亮的健身区,缓缓落在不远处的垫子上。

层叠堆积的白色衣服中央,隆着个圆小的鼓包缓缓起伏着。

台上的光脑闪烁两下,没发出声音。

宴云景走上前,从散落的衣裤里翻找出熟睡的夏一阳,轻轻托在手心,另只手捡起地上的衣服,拿上光脑,转身离开了健身区。

***

夏一阳睡了个好觉,后来是饿醒的,刚睁眼时大脑还迷糊着,他下意识扯了扯被子,拉高盖住下巴,翻个身,只动了这么一下,就觉浑身肌肉酸痛。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曾经每学期体测前,久没运动的他都会提前去操场跑圈适应,头两天跑完,第二天必定是这种浑身散架般的酸痛。

他在床上又赖了会儿,实在饿,于是撑起半个身子准备起床,低头发现自己□□,又默默躺了回去。

夏一阳:“……”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又变回了鹦鹉。

伸出手去旁边摸索,找到叠好的衣服,拽进被子里穿上,这才下床活动手脚和脖子。他先到岛台前看了看,没找瞧见光脑,但晶石手链在。

戴上手链,离开休息室前往储物室,按照帕尼管家和宴云景给他安排的食谱,夏一阳找到菜罐头和肉罐头抱在怀里,又小跑着往主实验室去。

推开实验室的门,看见宴云景站在操作台前,夏一阳脚步顿了下,转身轻轻关上门,没去打扰对方,走去旁边椅子坐下,安静吃着罐头。

他吃不惯菜罐头,感觉像在吃煮得稀烂的水煮菜,配上肉罐头勉强能入口,两种味道含在嘴里,吃得他表情扭曲。

半小时,解决完一半罐头的夏一阳实在吃不下,把罐头放旁边盖上盖子,起身出去漱漱口,才回来宴云景就叫他过去。

七公里外的棘毒甲属独行异形,生活在沙丘洞穴中,此次行动最关键的是不能打草惊蛇,在确保不惊动更多棘毒甲的前提下控制住一头,尽快完成血液抽取。

两人来到旁边的实验室,夏一阳看见中央台面上放着很多抽血的针管,帕尼出来解释:“运气很不错,陛下在实验室找到了这些能保存毒液活性的隔离针管。”

夏一阳真诚发问:“需要这么多针管?”

宴云景拿出从储物室找来的手提包,往里装针管:“一管只能提取出十分之一原液。”

夏一阳震惊。帕尼这时又补充:“这还是提取顺利的情况。不是每头棘毒甲都能顺利提出修复原液,运气好跑一趟逮一只就行;要是碰到营养不良的,说不定我们还得去一次。”

还真是个大工程,夏一阳心想。

收拾完,他又跟随宴云景去了隔壁。这是个比主实验室还大的房间,却没有明亮的灯光。

由于无法预估要在实验所待多久,为避免电力系统负荷过大,很多房间和长廊的灯都关了,只保留必要区域的照明。

走进灰暗的房间,先是闻到类似消毒液的气味,不怎么刺鼻,很快就消散了。紧接着夏一阳看见不远处有几个小红点在闪烁,那是器械发出的亮光。

紧跟宴云景来到一处装置前,见对方打开厚重的门,从里取出套服装递来,夏一阳伸手接住,被沉甸甸的重量唬了一跳。

“这是隔离服,能抵御毒气、烈焰和腐蚀放射性物质的攻击。”帕尼贴心解释,“棘毒甲的血液有毒,呼出的气息也含不可忽视的微量毒素,过量吸入会麻痹四肢,所以此行得穿上它。”

说到这里,帕尼管家的电子音忽然拖长调:“亲爱的阳阳,你这套隔离服,是陛下花了两天亲手改小的噢。”

夏一阳目光转向宴云景,弯了弯眼眸:“谢谢云景。”

宴云景看他一眼,反应淡淡:“穿上。”

夏一阳应了声,低头研究起怎么穿。这隔离服和普通衣服差不多,只是材质硬且重,还是连体的。他先是拉开后面的拉链,套进两条腿,再穿上袖子,站他旁边的宴云景顺手给他拉上身后的拉链。

瞬间,沉重感和密封感让夏一阳立刻热起来,脸上渐渐冒出薄汗。

紧接着一个防护头盔罩在他头上,眼前是玻璃材质。他茫然一瞬,看着玻璃隔罩外的宴云景,对方问他:“紧么?”

夏一阳摇头:“挺合适。”

话音刚落,头盔又摘走了。夏一阳拖着沉重的隔离服上前:“那我翅膀怎么展出来?”

宴云景:“非必要不会使用翅膀,我会在阻隔服后面弄两道出口。”

夏一阳:“噢。”

又听宴云景提醒:“隔离服可以脱了。”

“好。”于是夏一阳去够身后的拉链。

很悲壮,他够不到。

一番挣扎后,他垂下手,凑到宴云景身边,望着正设计修改方案的宴云景:“我够不到拉链。”

宴云景没抬头,只是抬手示意:“转身。”

夏一阳转过身,身后的拉链被拉下,焐热的身体终于感受到一丝凉意。

双手从阻隔服里退出,再是双腿,他站直,抱着衣服对宴云景说谢谢,又问:“衣服放去哪?”

宴云景停下手上的事,看过去,对上夏一阳氤氲水汽的眼睛,那张脸被捂得泛起层淡淡的红,像一滴颜料滴进清水里,在澄澈中晕染成绸,缓慢散开,让整张脸都染上了绯色。

“很热?”宴云景问他。

夏一阳定住两秒,点头:“是有点热,但可以忍受。”

宴云景缄默不语,收回视线在光屏上记录一笔。而后目光扫到夏一阳手中隔离服时,突然看见他白衣服的衣角乱糟糟地卡在裤沿里,左边腰大片皮肤裸露,白皮肤上,有块弹头大小的浅红色印记。

他当即蹙眉,伸手按住夏一阳侧腰,把衣服往上撩了些,看清楚不是伤口。

被摁住的夏一阳身子猛缩,脸上的温度不减反增。他随宴云景视线低头,看见侧腰往下那块随了自己很多年的印记。

“这是胎印。”夏一阳动了动,想从对方手里挣出,又根本腾不出手整理卡在裤子里的衣角,只好后退一步,装作若无其事。

这时帕尼突然提醒,拯救稍有些不自在的夏一阳于水火:“阳阳,你今天第二轮运动时间到了,一起去健身室吧。”

怀里的衣服被宴云景捞走,夏一阳手心里出现光脑手环,他愣了两秒,快速整理好衣服,把手腕上的手链摘下交换给对方。

这才带着光脑慌慌张张离开实验室。

***

十天时间眨眼过去。

出发这天清晨,实验所外沙尘漫天,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棘毒甲在沙尘天会把自己封闭起来抵御外界伤害,陷入短暂半休眠状态,这样,它对外界的感知就会降低。

麻烦的是,上午在实验所准备装备时出了意外,夏一阳清晨醒来还是小鸟模样,一直到快十点都没变回人形。

这几天他摸清了些规律,大概两天一次变小鸟,累了或者受惊吓也会变。后两个可以控制,但两天一次那个实在没办法。

十天后的今天,是他第五次不受控变成小鸟,往常六个小时就该变回人形,这次却一直没动静。

夏小鸟急得在宴云景身后哒哒哒地跑,爪子踩在地板上,声音清脆,圆润的胸脯晃来晃去。他心急如焚,宴云景却很镇静。照帕尼管家的说法就是,大不了再找机会。

不爱飞的小鸟追上宴云景,一屁股蹲在靴子上,团成一坨仰头望着上方。

脚背上忽然沉甸甸,宴云景停下,低头看着团成标准圆形的鹦鹉,弯腰将其握起来,放在肩膀上。

“阳阳还真是不喜欢飞翔呢。”帕尼管家笑着打趣,“你可是一只小鸟啊。”

夏小鸟贴蹭宴云景的脸:“咕咕。”

他窝在宴云景肩上,郁闷的动动翅膀。

怎么就忽然变不回去了?

实验所外的沙尘暴仍在持续,宴云景照旧吃营养剂补充能量,变成小鸟的夏一阳吃不了太多,啄两口罐头就饱了。

它蹲在宴云景肩头,忽然察觉到身体产生微妙的反应。

小鸟惊慌失措,爪子在宴云景肩上慌乱地踩,实验室通往别处的门都紧闭着,他飞不出去,只能仰头呼唤:“云景!云景!”

宴云景放下手里喂鹦鹉的罐头,带着夏一阳来到旁边实验室,把他放在地上,离开前提醒:“衣服在里面。”

夏小鸟挺起胸脯:“咕!”

门关上,独自站在实验室里的夏一阳在地板上踩小碎步焦急转圈,那股感觉再次涌来,脑袋发涨,“嘭”一声,他跌坐在地,伸手摸摸眩晕的脑袋。

等待意识清晰了,这才起身去穿衣服,一件件套上,开门出去,小跑到宴云景身边:“我好了。”

宴云景看向他。热情的帕尼管家呼唤:“欢迎回来。”

夏一阳绕去宴云景右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去把隔离服穿上。”宴云景把手里的光脑递给他。

看着人朝实验室后面的通道走去,夏一阳下意识要跟:“你去哪?”

对方没回头,只是说:“衣橱室。”

以为对方是去换衣服,夏一阳就没多想,带着光脑来到旁边实验室,打开装置,费力拿出阻隔服,问帕尼管家:“外面风暴停了吗?”

“快了。”帕尼管家说,“风暴过境后的三小时,是棘毒甲半休眠状态最沉的时候,我们要趁这段时间赶过去。”

夏一阳立刻明白,他们该出发了。

他认真穿隔离服,这时旁边台上的光脑闪烁两下,帕尼管家突然问:“阳阳就不好奇陛下去衣橱室做什么吗?”

夏一阳眨眼:“不是去换衣服吗?”

“不是哦。”帕尼管家温声说,“陛下得找个离实验室,也就是离你较远的地方,检测精神力状态,距离较远的衣橱室是最佳选择。”

“他精神力出问题了?”夏一阳顾不上穿阻隔服,立刻脱下要去找人。

“噢不不不。”帕尼管家连忙阻止,“别紧张,不是你想的那样。陛下的精神紊乱最近恢复得很好,甚至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平缓状态,比十天前刚到实验所时稳定多了。”

夏一阳停下脚步,松口气:“那就好。”

“帕尼跟随陛下很多年了,每年都会记录他的精神纷乱数据,以前从来没想过,还能见到他有这么好的数据。”

帕尼先生的嗓音虽携着电音,但每一句话都能将情绪表现出来,夏一阳被感染,跟着高兴:“这是件值得庆祝的事。”

“是的,多亏了你。”

“嗯,多亏了……”夏一阳猛顿,抬头,眼里充斥着茫然和不解:“我?”

“哦?看来小可爱你还不知道?”帕尼装模作样,用那道嗓音说,“或许是陛下觉得没必要告诉你,真没办法,看来只能帕尼代替他说。”

夏一阳凝神,竖起耳朵认真听。

“你作为鹦鹉的时候,肯定听见过陛下与其他军官谈到过精神力的事,我猜你肯定听得一知半解。”

帕尼管家清清嗓子,开始向夏一阳科普,“精神力分为三大系。战力系、控制系和治愈系。目前战力系人数最多,这类精神力极具冲击性,举例陛下的精神力,压迫感与其杀伤力都很强大;控制系数量中等,比如西维拉,以及阿波罗海洋里的鬼鱼群,这类精神力持有者能使用精神力干扰或控制敌人,也相当厉害且危险;最后是治愈系。”

说到这,帕尼管家轻轻叹气:“目前,整个帝国的治愈系精神力全部只来源于晶石或果实,数量极为稀少,且没有人、动物或异形属于治愈系精神力。”

“要知道,帝国的千万人口都具备或强或弱的精神能力,也都得承受精神力带来的絮乱。精神力等级越高,症状越严重,如果不采用治愈系产品控制,暴动时会非常痛苦,抵达零界点甚至会危及生命,或者变成只会发疯的怪物。”

“阳阳,陛下是帝国史上首个三S级精神力持有者,他已经饱受折磨很多年。”说到这里,帕尼管家无奈一笑:“我们平日里见到他冷静自持,那只是他忍得住,帕尼有时候会想,万一陛下哪天憋出问题了……”

“咳咳,抱歉,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电子声音降低了些:“帝国民众都不希望陛下疯掉,这几年他的精神纷乱越来越频繁,直到你出现。”

夏一阳凝重的脸上出现一抹诧异。

“你或许也察觉到了些,阳阳还是鹦鹉时,跟在陛下身边执行任务,肯定听过他们谈论有关你的话。”

帕尼管家说:“随行军官、云鸽中校、林长官苏长官,还有陛下,只要听了你的声音,心情就会变好,精神纷乱也会慢慢平息。”

“罗林博士的检测应该没错,你的精神内核很强大,只是当时你是一只小鸟,查不出原因。现在你变成人,这就是答案,你不是不能使用精神力的动物。”帕尼语重心长道,“你是目前帝国唯一拥有治愈系精神力的人。”

夏一阳缓慢的眨眼,忽然蹙眉:“等等。”

他指着自己的脸,目光清澈疑惑:“我吗?”

光脑上露出个微笑表情:“是的,是你。”

“可我什么都没做。”夏一阳觉得这事有点玄乎,低声嘀咕:“只是说了几句话,还是用的一口小鸟音……”

“请你千万不要看轻自己。”帕尼言辞恳切,特意拉长声音,强调似的,“你的存在,对陛下而言就像一束光。所以,一定要相信我之前说的,陛下绝对信任着你。”

夏一阳还是有些茫然,几秒后回过神,眼睛亮了亮:“那我该如何运用精神力,才能帮他更快恢复?”

“精神力的运用,得进入军校系统学习,帕尼暂时没法帮你。”帕尼管家稍作停顿,接着说,“不过,你只要知道,你的声音能起很大作用就行,平时可以多和陛下聊聊天说说话。”

夏一阳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苦着脸:“帕尼管家,我能跟你说说心里话吗?”

“当然。”

夏一阳低声说:“我觉得他好像不太乐意跟我说话。”

帕尼管家一时语塞,沉默几秒后斟酌道:“陛下只是话少,你千万别和他计较。”

身为有着十几年工作经验的智能管家,他鲜少生出些犹豫,既想维护陛下在小可爱心中的形象,但又不想忽悠夏一阳,可职业操守又不允许他说陛下坏话。

这时夏一阳摇摇头,露出个笑,自己哄自己:“真没办法,就当他是话少吧,那以后我话多点说给他听。”

有这样一个懂事贴心的小可爱,帕尼老师落下了欣慰的电子眼泪。那么今天趁陛下不在,偷偷告诉夏一阳这些,真是十分值了。

得知自己能帮到宴云景,夏一阳满心热忱。他迅速套上沉重的阻隔服,抱起头盔,揣上光脑手环来到外面实验室。刚出来,就瞧见正好回来的宴云景。

夏一阳脚步顿了顿,绽出抹灿烂的笑:“宴云景。”

宴云景掀起双眼看他。

夏一阳双手捧着防护头盔递过去:“我不会弄这个,你帮我吧。”

不会是真的,前几次试穿也都是宴云景帮他佩戴。夏一阳双眼明亮,被实验室的白灯映照,眼里仿若藏着星星。

宴云景安静注视那双眼睛,片刻后,接过头盔走去实验台前:“不戴,阻隔服合身就脱下来。”

夏一阳愣住:“不穿吗?”

宴云景目光复杂地看向他:“七公里,你打算穿过去?”

“……”夏一阳眨眼,走过去背身:“那你帮我拉下拉链。”

身后传来拉链下滑的细长声响,夏一阳赶紧脱下阻隔服。这是最后一次改尺寸,宴云景给他改得十分合身。

“穿着好像没有第一次那么热了。”夏一阳边把阻隔服往包里塞边问,“你改了什么?”

“散气口。”宴云景提起装有阻隔服和其他装备的包,低头看他:“准备好了?”

夏一阳点头:“好了。”

而后又安静两秒,呼唤一声:“宴云景。”

已经提着包转身的人停住,侧身看来:“怎么?”

夏一阳眉眼弯起,笑意明媚:“你人真好。”

“……”

宴云景不说话,视线下落,看着夏一阳手腕上的光脑。

帕尼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