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安格从星城西南区的人造沙滩一路避开巡逻和支援队伍后, 卯足了劲就往莫科瑞的方向一路狂奔。
略显荒芜的城外除了一片低矮的绿植坛外，就只能看见一道带着红色的身影在以正常人难以理解的速度移动。
等站在莫科瑞的大门后，安格才发现在白天还显得和平安全的地方, 现在大门口都挤满了护卫队。
之前金发雇主还调侃欣赏过的巨大盔甲, 其中一个连脑袋上的头盔都没了, 只剩下残躯在毫无规律的移动。
安格看着人体盔甲脖颈间冒出的火花，这才意识到这个东西竟然也是机械造物。
她隐没在远处，看着围在莫科瑞大门边的守卫和疯狂冲撞妄图蹿进来的囚犯, 安格后退一步，在五感敏锐的守卫发现之前先一步离开现场。
从前门进肯定是不行了。
但转了一圈, 安格发现这个仿古建筑竟然没有其他通道。也就是说……
她抬起头, 望向直通天上的高大建筑。
爬上去。只有爬到最高层, 才能见到伽不佘大人。
**
“楼下已经打起来了。”
一如既往毫无骨气地躲在办公桌后面的德威斯德典狱长轻声道，用像是生怕叫人听清楚一样地气音开口：“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
不管处于什么时代, 枪声都会让大部分人类感到胆战心惊。
更何况科技发达的现代，激光电子炮满天飞, 下一秒就能叫人无痛入轮回。
德威斯德还不想做一个什么都弄不明白就死翘翘的新鬼。
“担心什么？”说这话的金发贵族甚至将房间中心的椅子搬到了落地窗边, 坐在上面对着楼下的火光探头探脑。“你还真幸运，星城管控局已经到楼下了。”
不然也不会打起来。
德威斯德靠着冰冷的木质办公桌，脑内思绪回转，计算着自己还有多少安全时间。
希望那群星城管控局的家伙能聪明一点，除了管控那群囚犯，脑子多动起来想到楼上还有他这个典狱长的存在。
不过听到管控局到达现场的消息后，德威斯德还是松了一大口气。
这样, 往楼上来的囚犯总归是会被拖住，顶楼的典狱长办公室安全获救的概率会成倍上涨……
“砰！！”
玻璃被碎开的声音让德威斯德面上神情一怔，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他蜷缩成一团, 背对着办公室大门口，靠在办公桌后闭眼屏气凝神不带一点动弹。
在玻璃碎响声音之后，德威斯德又听见了一串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是那个金发贵族！
她离开办公室了？？？
一直明哲保身的典狱长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忍不住扭过头向外看去。
可惜从他这个躲藏的角度来看，除了一点昏暗的月色之外，很难再看清其他东西。
除非他从桌子后面站起来。
德威斯德纠结了很久，终于忍耐不住好奇心，紧张地从桌后探出一点点——
“咔！”“砰！”
“——什么声音？”
攀附在高楼外的安格皱起眉，在被金发雇主一手从楼外捞起后，她还没来得及震惊，就听见不远处的房间内传来了生物的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她顺手抽出了自己腰后的弯刀，将金发雇主挡在了身后。
很快，昏暗的房间内部传来了细密的脚步声。
但这种脚步声……又有些奇怪。咯叽咯叽的，一点都不像是人类迈步能发出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安格屏住了呼吸，惊疑不定地皱眉看向室内。
“强？”
很快，一只略显眼熟的粉白色玩偶兔子迈着小碎步出现在了安格的面前。
刚揍晕那个柔弱典狱长然后功成身退的拳击兔无辜地迎着安格的目光，然后歪了下自己的脑袋。
安格：……
“来啦！”金发雇主从她身后探出脑袋，笑眯眯地开口，“效率很高嘛！”
拳击兔骄傲地挺起胸膛。
安格看看它，又看看自己身后的那个，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收起手中的弯刀，然后走上前，弯腰将地上的拳击兔抱起，递给金发雇主。
“灰城所有的沙安德勒已经顺利送到空间转换装置，”安格看着抱着怀里的兔子笑眯眯捏它拳击手套的金发雇主，一直以来都紧绷的脸都放松了不少。
“大人，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
“真可靠啊，安格。”金发雇主照常对她的行动表示了满意，然后告诉她，“在你离开的时候，我也谈成了一笔利润非常大的交易。正好趁着现在有空，我们去清一清货。”
货？
安格怔愣了一秒后，反应过来了。
是金发雇主想要的人才。
她点了点头，道：“好的。”
于是很快，在金发雇主的带领下，安格跟着她来到了电梯前。
但更快的是金发雇主的沉默。
看着眼前无动于衷的电梯，她叹了口气：“差点忘了现在这种情况坐不了电梯啊。”
从最高处走楼梯下去？那可有点麻烦。
安格想了想，提出建议：“我来背您吧，大人。”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眼前的金发雇主转过身，用一种不赞同的目光看着她。
“这可不行。”金发雇主拧眉，伸出一根手指带着她反对的晃了晃，“安格。优秀的人才可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啊。”
安格眨了眨眼睛：“但是……”
“没有但是。”金发雇主很严肃地告诉她结论，但很快话锋一转，“话说回来，安格有没有玩过跳楼机？”
“？”
“嗯……或者降落伞？”
“没有……”
金发雇主眼睛一亮，然后欢快开口：“那今天你就可以来试一试啦！”
安格：？
小沙猫略显困惑地歪着脑袋，试图理解清楚雇主话语中的意思。
**
安格发誓她完全不知道金发雇主说的“试一试”是这个意思！
从她破开的窗口中往下一跃，刺骨的冷风割在脸上。和从泼剌区深污染区往死亡矿坑里跳的感觉不一样，前者向下一跃看不见尽头，对高处和速降的恐惧会随着长时间未落地而麻木。
但现在这个可不一样！
安格瞳孔收缩到极致，四肢尽可能保持着理智不去胡乱挥动。可她还是忍不住攥紧了手，然后得到同样有力的一握。
是伽不佘大人。
金发雇主握着她的手，和她一同从莫科瑞的最高处跳下，像两个疯狂的冒险家一样，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地在速降。
寒风也惊讶于她们的疯狂，毫不留情地切割两位冒险家的外壳，想要逼迫她们露出恐惧的神色。
但安格没有害怕。
本能的畏缩被她克服，她紧紧握住金发雇主的手，将所有的信任全部交付出去。
她知道，伽不佘大人从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就在地面距离她们越来越近的时候，安格眯起的双眼，视野范围内出现了不同于夜色和火光的金光点点。
安格愕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看着那些点点金光速度极快地朝她们飞来，然后……然后轻柔地将她们拥住。
这下她终于彻底看清了这些小光点的真实模样。
是一群群金色的机械蜂。
它们挥舞着翅膀，组成降落伞的模样，在她们鞋底和身上攀附，为她们减缓向下跌落的趋势。
这种梦一般的降落方式，安格只在雪地镇的童话故事中听到过。
而且这个金色的机械蜂……
安全落地的安格讶异地伸出手，其中一个本该兢兢业业随队离开的小仿生蜂，一个转身飞出了队伍，特意飞到她的手指边蹭了蹭后才再次离开。
安格若有所觉地侧头，不知道何时戴上一副透明但炫彩的护目镜的金发雇主冲她微笑，然后摘下了脸上的装备。
“怎么样？”金发雇主欢快道，“速降的感觉不错吧？”
安格看着她的笑容，然后也笑着点头。
“很棒。”
比在死亡矿坑的那次，心跳起伏更大了。
但很显然，除了安格有这种体验之外，还有其他人有相似的想法。
“别动！”
举枪而来的星城管控局警员肃穆地看着这两个从天而降的家伙，“你们是谁？”
安格和金发雇主对视一眼后，前者坦然自若地从脖颈红围巾下，捞出挂在脖子上的身份证件。
“A3公民，”她将手中的证件向对方展示，“医生安格。”
已经会熟稔运用这个身份的安格，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开口：“警官，你们来得好像有点慢了啊。”
**
“这个？这个不要，这个？这个比我帅，也不要。”
莫科瑞地下一层。
在头顶上的暴乱还没有被安抚的时候，地下的焚烧室倒是一片安静。
在这个恶臭和血腥味聚集，然后偶尔还会带着炉火的热浪的地方，满地都是残废和已死之人。
只不过后者在确认死亡后就会被扔进焚烧炉，只要一分钟，一份新鲜出炉的骨灰就会被倒进化肥堆，用来养护莫科瑞周边绿植的成长。
基金蹲在这里，左看看右瞧瞧，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但语气又透露着嫌弃。
他已经背了不少濒死的残废进到了这里。
有的是摔倒后被踩踏得只剩一口气，还有的是被管控局的人射击，勉强留了半条命在那儿苟延残喘。
基金倒是不嫌弃做一个背尸人，高兴地在枪林弹雨中奔走，然后拖回来一个又一个人。
只不过有时候拖动的幅度太大，还没到焚烧室，就有人从活的进化成了死尸。然后被他干脆地甩进了焚烧炉。
一旁跟进来的乌萨和科尔夫看得眼角直抽抽。
但他们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一个是知道和疯子多说没有屁用，一个是明白这疯子只会听那位买下他的金发贵族的话，其他人多说一句都有可能被他咬死。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家伙还真像一条疯狗。
注意，这个评价对基金来说，可能还是句称赞。
乌萨摇了摇头，扯着科尔夫到一旁安静待着。
在他们跟着基金下来的时候，已经见识到了不少疯狂的囚犯。
看见乌萨他们身上的衣服后，就有不少蠢货冲了上来想要泄愤。乌萨开枪杀了几个人，但也没能阻止这群囚犯攻击的欲望。
反倒是顺路的基金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切”了一声后，大喊大叫地冲到囚犯堆里开始厮杀……不，是屠杀。
这家伙恢复健康后的战斗力简直逆天！
科尔夫拿着枪的手都在颤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疯子一手一个人体残肢，只觉得28+的血腥片也不过如此了。
有基金的开路，他俩才能比较安全顺利地来到地下一层的焚烧室。
金发贵族说得没错，这儿大概是目前莫科瑞最安全的地方了。
之后那个疯狗——基金又进进出出了好几次，每次都会背一大堆的尸体进来，然后像扔垃圾一样把他们扔地上之后又去门外捡垃圾。
乌萨在他离开后去查看了下这些人的状态。
不少人都只剩下一口气了，甚至在被甩在地上的时候就断气了好几个。
乌萨：……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可怜谁。
“还是可怜可怜咱们自己吧队长。”科尔夫戳了戳自己手腕上毫无反应的星端，然后苦着脸道，“完全联系不上局里。”
“咱们巡逻队的小群可以用。”乌萨告诉他。
这家伙醒酒后反倒忘记自己在醉酒时的所作所为了。
科尔夫一怔，然后赶忙和队友们联系。
“队长，他们说星城也发生了全城断网断电，”他有些不安，“该不会要出什么大事吧？”
“管他大事小事，出事了有个高的顶着呢。”
话虽这么说，乌萨自己也有些心烦意乱。
他直觉这些事大概率和头顶最高处的那位金发贵族有关。
那个和他一样没有“遗忘”的贵族。
神秘、强大，但又带着不合时宜或者说他无法理解的善良的外来者。
“这个也不行啊。”
基金沮丧的声音唤回了乌萨的思绪，他下意识地看过去。
“没有一个能用的家伙啊。”他说着，然后站起身。油绿色的眼瞳深处闪烁着癫狂。
“要不然全部都扔进炉子里面算啦～”
乌萨：……
就算他不是做这笔生意的雇主，他都要说这家伙也太败家了！
不过没等他出声委婉阻止，门口就传来了动静。
警惕拉满的巡逻队队长摸上了自己的枪，身后的科尔夫也做好了作战的准备。
紧闭的焚烧室大门外，脚步声逐渐清晰。
而背对着大门的基金则是微微昂起脑袋，鼻尖耸动，像是在嗅着空气中传来的气味。
然后他眼睛一亮，转过身，迅速朝着大门口扑去！
“主人——”
“什么东西！？”
警惕万分推开焚烧室大门的安格瞳孔紧缩，动作利落地抽出自己的弯刀，朝着扑过来的不明物体挥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我不知道啊, 我一进门就看见来福在打常威！
基金疯狗一般的速度是正常人在短时间内无法反应过来的存在，但安格不一样。从小在沙漠里接受继位争夺教育的沙安德勒人，后续又在泼剌区生活了十三年的拾荒者, 对危险的敏锐度不言而喻。
手中的弯刀在不明物体即将扑过来的时候朝着斩杀线切去, 基金“汪嗷”地叫了一声, 紧接着折身险之又险地往侧边避开，然后撞在了敞开的焚烧室大门上，发出沉闷的砰响。
焚烧室突然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就只能听见炉火焚烧和病患哀哀低叫的声音。
撞在大门上的基金昏头晕脑地站起身，然后歪着脑袋睁大眼睛, 眼神探究地看着从焚烧室门外走进来的女人。
一个, 奇怪的女人。
他歪着脑袋, 用那双不同于安格清幽绿瞳的油绿色眼睛望向对方，然后眼瞳慢慢地从对方脸上移动到了女人身后的那一抹金色上。
基金油绿色的眼睛更亮了, 紧接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声。
“汪！”
于是刚从安格身后探出一颗脑袋想要看热闹的金发女人动作一顿，紧接着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若无其事地又收了回去。
“主人！”大狗急了, 开始汪汪直叫，“主人主人主人！！”
正处于危险应激状态的安格眉头直皱，语气不善：“你叫谁呢？”
“主人主人——”
“别吵了！”安格将手中的弯刀直指眼前的疯子，她低吼道，“你想把那些囚犯都引过来吗！”
像只突然被拎着后脖颈的大狗一样，基金的叫唤戛然而止。
只是他仍旧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浑身不适的奇怪眼神看着安格……不, 应该说是看着安格的身后。
将弯刀刚刚放下的安格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费解地看着这个家伙。
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这种疯子……
直到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了金发雇主熟悉的声音。
“人都找完了吗？”
“找完了！”站在对面的疯子咧嘴一笑迅速回答, 眼睛亮晶晶的，让安格莫名不适。
等等？
安格扭头看向金发雇主所在的方向。抱着拳击兔子的雇主迎上她的目光，很是无奈地为她解释：“嗯……你见过他。基金，那个在二楼看台上奄奄一息的莫科瑞前囚犯。”
安格：……
她猛地回过头，又看向眼前的疯子。
脏乱油腻的红色卷发，还有那一对像被糊住的釉色绿眼睛，脖子腹部和黑白条纹囚服破开的裸露小腿都缠上了红灰色的绷带，但精神头可和那些在焚烧室低声叫唤的囚犯大不一样。
或者说，在安格白天记忆里那个生死垂危的败者，无论如何都和眼前的疯子都牵扯不上关系。
头一次，她萌生出了“人不可貌相”的想法。
安格嘴角一抽，对敌人的警惕和凶意终于收敛了一些。
她的态度转变微小，除了金发女人之外，基金竟然也察觉到了一点。
“你好你好你好！”
他咧开嘴角笑着猛地冲上前，伸出双手似乎想要给安格一个巨大但不合时宜的拥抱，紧接着就被对方下意识地举刀，刀尖紧贴破烂的黑白条纹囚衣，几乎刺进基金的皮肤。
安格警惕地看着他：“干什么？离我远点！”
“我不会伤害你，”基金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小心地冲她笑了笑，眼神中暗含期望，“你是主人养的小猫吗？我是她新养的小狗！”
“……”
一旁再度见证名场面的乌萨和科尔夫面面相觑，然后很熟稔地将目光投注在风评再一次被造谣的金发贵族身上。
虽然看贵族的大瓜听上去有点不顾自身安危，但谁又能拒绝现场吃瓜的刺激呢？
乌萨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句，然后试图让自己的态度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而被这句话迎头痛击到神情瞬间空白的安格，难以置信地发出巨大的疑问：“你说什么？？”
造成焚烧室死一般寂静的罪魁祸首眨巴眨巴他那黏腻恶心的油绿色眼睛，然后张开了嘴巴：“小猫……”
“闭嘴！”
这次弯刀直接贴在了基金的脖颈大动脉上，冷兵器的锋利和使用者的杀气让这个疯子都停下了动作，眼瞳紧缩呼吸下意识放轻。
安格眉头紧锁，杀意显露。
“收回你的话！”她冷声道，“伽不佘大人才不是那样的人！倘若你再污蔑她的名誉，我一定会杀了你！”
伽不佘大人和那群贵族才不一样！这个疯子怎么可以不明事实妄加评判！？像这样污蔑首领的行为，哪怕是在沙安德勒最轻的刑罚也会在责罚后被终身放逐沙漠——
她捏紧了手中弯刀的刀把，凶狠地瞪视着开始龇牙咧嘴装可怜的基金。
两个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气氛让焚烧室里因为伤痛叫唤的轻量刑囚犯们都停止了发声，努力用一双双还没完全坏掉的眼睛去瞅着这两个人。
科尔夫抱着枪往旁边一瞅，就看见了和他们一样有着吃瓜心的囚犯们。
巡逻队成员：……
果然在吃瓜面前，就连伤痛都可以是一件小事啊。
“队长，”科尔夫悄悄凑到乌萨队长的身边，和他小声讨论吃瓜，“你怎么看？”
乌萨一脸正直，嘴唇却轻轻颤动，只有距离他很近的科尔夫才能听见一点气音：“什么怎么看？”
“就是猫啊狗啊什么的。”
“贵族的事别妄加揣测，”乌萨斜了他一眼，“更不要议论。”
科尔夫神情古怪。
平常吃瓜就属队长你吃得最开心，在局子里的时候你恨不得钻进瓜田里吃自助餐，局长家的那点事你连24手消息都吃到嘎嘎傻乐，你现在和我说不要吃瓜？
果然，没等到科尔夫的回话，乌萨轻咳一声后，小声道：“其实吧，你不觉得那个疯子说得还挺有道理吗？”
“什么道理？”
“那个疯子，”乌萨摸着自己的下巴，啧啧点评道，“真有种疯狗的样子。我的意思是，这家伙就算是装，也装得有点狗的意味。”
“怎么说？”
“就是刚刚他那种攻击状态，我仔细看了一下他末尾的收手，很明显他在有意模仿狗的那种四肢着地，但又本能地收手，所以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还是个人……这就很奇怪。你说要是想成为贵族喜欢的那种宠物‘狗’，也没必要模仿成一个真狗的样子吧？”
“所以？”
“所以说不准，这家伙说的想成为那个贵族大人的狗，是真的狗。”乌萨摇了摇头，忽然感受到自己手肘边传来的微弱拉力，“嗯？怎么了，科尔夫……”
他转过头，目光看向队员的方向，一眼就望见了科尔夫脸上“丸辣”的表情和他明显僵滞的动作。
乌萨：……
他带着不妙的预感微微侧身看向先前发出好几个问题的人。
是问题中的主要角色之一——金发贵族。
对方见他看过来后，还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
“角度新颖。”她微笑道，“猜测不错。”
乌萨：……
巡逻队队长讪笑着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好了各位。”金发贵族高声道，“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重要的是我接下来的交易，现在，给我一点安静的空间。”
她的话叫停了焚烧室内蓄势待发的紧张感，安格冷冷地看了那个疯子一眼，随后收起了弯刀，走到金发贵族的身侧。
基金也呜咽着闭上了嘴，坠在安格的身后，妄图趁这点空隙能凑到金发女人的身旁。
——可惜就算是家养的猫咪五感也很敏锐，而且猫的爪子太过尖锐，很难靠近饲主周边半步。
基金不无可惜的心想。
不过好在，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流浪狗。就算还没被其他家庭成员接受，至少暂时免了吃不饱穿不暖还时刻有生命危险的生活。
他感到难得的满足。
满足的基金没事做后，也忍不住学着金发饲主的动作蹲下，在安格警告的眼神下，蹲在原地好奇地探头探脑，关注着饲主的一举一动。
金发雇主的交易很简单。
她蹲下身查看了一个又一个苟延残喘的轻刑犯的健康状态后，便开始询问对方是否愿意和她交易。
“如果我救了你，你是否愿意为我献出一切？”金发雇主的声音依旧那样轻柔，但很快她顿了一下，补充道，“不是作为狗的那种。”
重伤在地脑子迷糊的囚犯：？
“不……不做……狗，”对方睁大红血色遍布的双眼，嘶哑道，“救我……救我！”
“我的问题？”
生命垂危的人哪还管那么多，只要能活下去，就算是当狗也没问题啊：“我……答应！”
“很好。”
她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紧接着，之前安格见到过的小小的银色医疗箱神出鬼没地闪现，然后对准答应交易的病人就是一针急救！
一旁原本还紧盯着的安格犹豫了一秒，还是忍不住移开了目光，牙根有点泛酸。
这片安静的空间里，答应交易的人一共有37个。
37个人啊……
她看见金发雇主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那本就很吸引人目光的金色眼瞳越发明亮。
安格喜欢露出这样笑容的金发雇主。
就像太阳一样。
温暖耀眼……但并不刺目。
“37个人。收获不错。”
急救针打下去后恢复并不迅速，像基金这样的只是特例，大多数情况下只是勉强吊着口气，而且因为身体内部正在努力愈合，导致病患陷入昏睡，除了能看见胸口起伏呼吸逐渐强劲之外，从远处看来就像是死了一样。
金发雇主：“乌萨。”
“嗯？嗯！”被喊到名字的巡逻队队长一个激灵，下意识地跑上前谄媚一笑，“请问您还有什么事？”
“把这些人运出去，”金发贵族看着他，微笑道，“你应该有办法吧？”
“呃……大人，可这些都是莫科瑞的人啊……”
金发贵族：“死了以后，也算是莫科瑞的人吗？典狱长可没说鬼魂的归属。”
“况且他答应了，”她笑道，“别担心，男士。我会支付相应的运输报酬。”
莫科瑞典狱长答应了？
乌萨心思一转。
看来这两个人的确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但具体是什么？乌萨并不清楚。
他想破头也想不到花了大价钱和治疗费的金发贵族，买下这群濒死之人是为了挖矿。
他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现在就去吧，”金发贵族又道，“现在外面正由星城管控局的人掌控局势，你们已经安全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乌萨只好带着科尔夫离开了焚烧室，前往外面调取人手。
焚烧室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但很快，一个一直以来就靠在墙壁上默不作声的囚犯张开了嘴。
“为什么，不救我？”
安格和基金闻声望去，看见了一个靠在墙壁上的独眼囚犯。
“维吉？”
基金不确定地开口，然后走到这个家伙面前蹲下，胡乱摸了摸他脸上的血污，确定了这个人的身份。
他咧嘴一笑：“真的是你这个坏家伙啊！”
被揉得脸上血痂裂开崩血，维吉瞪着那一只眼睛怒目看着他：“基金！”
“坏家伙，”基金冲着他龇牙，然后很恶意地用手指戳开他身上的激光血孔，看着血又从里面流出，“你怎么还没死啊，嘻嘻。”
“滚、滚开！”维吉一巴掌把他推开，咬牙看向那个站在灯光中心的金发女人，“为什么不救我？你说的交易，我也可以。”
被他问话的人侧过头，冰冷的金瞳像野兽一样让维吉浑身发麻。
“你不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她平静地开口，“和你交易，我会血本无归。”
维吉：“我不是。我能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他挣扎着解释道：“我可以给你卖命！”
被扒拉到另一边的基金也转过头，毫不记仇地笑嘻嘻道：“对啊对啊，他可擅长这个了！”
安格：……
这家伙说出的话怎么怪怪的？
“不是‘你可不可以’，”她说，“是‘你必须’。”
“当我们的交易开始后，不管你是否愿意，我终会拿到我的报酬。”
金发贵族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
“那为什么……”听到她说这句话，维吉就更不理解了。
“但是拿回报酬的时间会很漫长，也很困难。”金发贵族摇了摇头，“这个性价比并不高。”
“至于为什么我认为你并不信守承诺，原因你自己应该明白。”
“……”维吉咬紧牙关，不再说话。
他当然清楚。
因为来到这个焚烧室之前，他刚亲手杀掉那个一直以来掌控他的贵族。
一个恶劣的，残忍的贵族少爷。
要不是自己重伤，维吉甚至想趁着莫科瑞的这次暴动逃出这个地方。
可惜……
不，他应该再争取一下。毕竟眼前的这个贵族女人看上去比那个蠢货聪明不了多少，都能把基金那家伙买下的家伙，只要稍微使一点计策——
“我不喜欢你现在的眼神，维吉。”
一双油绿色的眼睛凑上前来，紧接着一只脏污但指甲尖锐的手撕开了他的喉咙。
在意识消失之前，维吉看见了那个一直以来都很癫狂的疯子脸上头一次没有任何表情。
他看着他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死物。但当他转过身面向那个贵族的时候，这个该死的疯子又露出了恶心的可怜表情。
疯子……不！这是一条疯狗！
安格没想到那个基金会突然动手，甚至看之前的表现，她还以为这两个人是朋友。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基金动手太过粗鲁，血炸开的时候安格慢半拍才挡在了金发雇主的面前。
她浑身紧绷，再一次握紧弯刀看着背对着她们的疯子男人。
这喜怒无常的状态……要不然还是先下手吧？总不可能让这个家伙威胁到伽不佘大人……
安格脑子里的思绪正疯狂运转，直到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冷静点，安格。”雇主宽慰道，“放轻松，不会出事的，相信我。”
相信……
她当然会相信伽不佘大人说的一切。
毕竟金发雇主从未欺骗过她。
可是这家伙——
想了很久，安格才抿紧唇，默默地后退，走到了金发雇主的身边静候。
原本正蹲在那边的疯子转过身，大片大片沾在脸上的血红让安格瞳孔紧缩。然后这家伙对着这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汪。”
安格：？
金发女人：“……都说了，你不是狗。”
她似乎又想叹气了。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这一次并没有移开目光，而是看着那张被血染红的脸若有所思。
原本做好被饲主嫌弃打算的基金反倒不太适应，他收回了咧开大嘴的笑脸，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
“把自己清理干净。”但金发饲主只对他说，“不然等会你没办法和我们一起离开莫科瑞。”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焚烧室的大门忽然被打开。刚和金发雇主小声交流完任务完成过程的安格转身看去，与带人来到这里的乌萨对上视线。
“对，就是这些人……”
乌萨熟稔地交代着手底下的人去做事，很快，那群瘫倒在地像是死了的“尸体”被他们抬走。
科尔夫不见了踪迹，大概是被乌萨派去做其他任务了。
这位巡逻队队长虽然看着不着调，但在星城管控局还是有几分地位，被他派来做事的警员没有一个废话，动作利索地在办事。
而他的目光在滑过焚烧室内一大片血迹后停顿了好几秒，然后慢慢移开目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好在室内除了这一片外再没有其他血迹。
乌萨松了口气。
不管这些人在这短短十分钟内做了什么，至少她们明白毁尸灭迹减少点他的工作量。
很快，焚烧室被指定的“尸体”全部转移，至于剩下的？早在乌萨等人来之前，基金就已经全部扔进了焚烧炉。
现在的焚烧室除了她们几个外，干干净净。
基金擦干净了脸，还换了一身新的血红囚服（实在是没有其他能穿的衣服了），正咧着嘴，在距离金发饲主不远不近的地方傻乐，也不知道在乐些什么。
而安格则自始至终都防备着这个家伙。
“谢谢。”金发贵族微笑着对乌萨开口，“辛苦了，乌萨队长。酬劳我会在明天之前打在您的账户上。”
乌萨：“您客气了。不过这些……尸体，您打算运到哪儿？”
金发贵族思考了一下：“嗯……你等会儿，我打个滴滴。”
“滴滴？”乌萨一怔，有种不太妙的预感，“你是说……”
金发贵族略显欢快的声音在下一秒响起：“对，我打算打个私人舰来运货。”
乌萨：……
话不多说，我先和你们这些有钱人拼啦！
当然，这些话乌萨不可能和眼前的这位财富滔天的贵族大人说，他甚至只是停顿了一秒后，就接上了话：“那我去为您找个方便点的位置。”
“哦～可以可以，很上道嘛乌萨队长，”金发贵族笑意盈盈，然后回过头对一旁有些无聊的基金说，“你也去，基金。上舰后等着我们。”
被叫到的男人眼睛一亮，听完整句话后又落下了不存在的尾巴：“哦……我不能和您一起……”
“不能。”
“可是……”
“闭嘴。”金发饲主温和地看着他，金瞳透露出冷漠，“听话。”
“……”
基金还是乖乖地跟着浑身僵硬的乌萨离开了焚烧室，现在这儿就只有安格和她了。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
金发雇主回过头看向她，“安格还有要做的事情吗？”
“没有了。”
“是吗？”她收回了目光，只是看着焚烧着一切的火光在炉子后若隐若现，“利维坦那儿也不去看啦？”
“……”
安静的室内，沙安德勒轻声道：“她……她不希望我过去。”
在见到雇主之前，利维坦就回了她信息。
“她说一切都已经解决了，然后说希望我带着剩下的沙安德勒去一个更好的地方生活。”安格抿唇，“还给我打了一大笔钱。”
数额是安格未曾想过的巨大。
面对这些数字和姐姐的请求，她有些手足无措。
[别过来了，安格。离开这里。]
这是利维坦发给她的最后一条消息。
“我……我不知道，”她嗫嚅地开口，“我有点担心她。”
金发雇主就说：“那就去见她。”
“别犹豫，”她伸手，抓住了安格的手臂，冲她俏皮地眨眼，“犹豫就会败北！”
安格一怔。
“现在闭上眼睛吧，安格。”
金发雇主轻声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将会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第一百六十三章
“你要干什么？”
瘫坐在椅子上正忍受疼痛的雷厄姆平静地开口, 她的目光紧盯着利维坦的动作。
自从利维坦说出那句话后，这位现任的德雷曼家主就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静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对那副脑神经传感器动手。
而利维坦也没想到会这样顺利。毕竟平常时候, 雷厄姆对待这些设备就像是对待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爱不释手, 很少有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做些什么手脚。
她甚至还犹疑这位德雷曼家主是不是留有后手。
在毁坏主要控制设备后, 利维坦迅速回到吧台，将之前隐藏好的零件芯片组装，很快一台小小的调试器就出现在吧台上。接下来的时间, 她必须为安格所在的那片区域清理出一条完全不会阻碍她前进的道路，还要注意别让那群正陷入虚拟空间的贵族们最后真变成了傻子。
“利维坦, 说说话！”放弃抵抗的雷厄姆懒声道,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利维坦的背影, “这种情况你不杀了我，等我恢复过来, 你就没有机会了。”
“闭嘴。”酒保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点动，闻言头也不回地大声道, “你是有什么强迫症吗？计划不成功就想着以身殉道？”
“哦～”雷厄姆微笑, “我的乖女儿，现在的你看上去和平常不太一样了。”
“我一直是这样。”
利维坦说，“只是你现在才开始认真地看我。”
“……”
雷厄姆不作声了。
是这样吗？她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看着头顶上那刺目的白光，眯起了眼睛。
虽然计划似乎是失败了，但雷厄姆此刻心中却很松快。
或许是自己一直隐藏的真相被人戳穿，之后再也没有隐藏的必要, 她感到了难得的轻松。
“我一直在向上。”她闭上眼睛，轻声地开口，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我一直想着让自己往上爬。唉……你不知道这对我到底有多难。”
现场除了那些标本一样正陷入虚拟空间的贵族之外，只有利维坦能够给予她反馈——可惜本人正在努力收拾雷厄姆的烂摊子，没时间和她聊天。
“在亚当给我这个名字之后，我才慢慢从实验室的记录中发现，在他预想的备用体中本没有我的存在。”
她说，“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品。只是因为那个时候我刚出生，还活着在喘气，有一个较为健康的躯体可以作为被补充的原料，他才留下了我。”
“如果不是她……”雷厄姆想起了在回忆里的那个金发女人。她顿了一下，惆怅地开口，“如果不是伽不佘，我或许连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利维坦看着虚空光屏上的进度条，耳中捕捉到了关键词，她转过身看向后方高台上的德雷曼家主：“伽不佘？她真是你的朋友？”
“朋友？哈哈，她心里或许不会承认这个关系。”雷厄姆微笑，“我也没把她当作……应该说没把她真正当作朋友。”
“老师、目标、信仰，什么都好。”她说，“那是我向上的，最重要的动力。”
“她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也帮了我很多。可惜那时候我不理解，”雷厄姆叹息道，“或者说我一直在怀疑。这个满是虚伪的世界中，怎么可能会有一个人这样拼尽全力地帮助你？她说过那场交易……一场就算是现在的我听了，都觉得完全不对等的交易。我拒绝了她。”
“但那时候她说的一句话我很相信。”
黑发女人双眼紧闭，嘴角微扬，淡笑道：“她说，期待我成为新的太阳。”
“太阳呵……”
“所以你对权力的不正常渴求，是因为这个？一句话？”利维坦不能理解。
“不，怎么会？没有人不爱权力和财富，她的话只是开拓了我的思维，让我意识到我也可以成为掌控权力和财富的那个人。”
雷厄姆说，“而之后，我想成为这唯一的人。”
本就安静的酒馆内部，现在因为这句话更加寂静。
利维坦直起身，然后转身走到了那个被用来宣传演讲的台下。
高台上的人仍旧坐在聚光灯下，光滑如羊脂玉的皮肤在冷色调的灯光下衬得更加完美无瑕。
那张和自己格外相似，且命运也有着可笑相似点的脸，此刻双眼紧闭。只有听见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后，她的眼睫颤动，慢慢睁开。
“怎么？”雷厄姆微笑道，“改变主意了？”
“我现在真的开始相信‘轮回’这个说法了。”利维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虽然我没有见过亚当，但你现在的行为和那个时候被送上法庭的亚当·德雷曼格外相同。”
“那时候的亚当以为自己胜券在握，那你呢？”她看着自己的母亲，“现在的你也这样认为？”
雷厄姆没有说话。
“——或许不是。”
在仅有两人谈话的空间里，忽然穿插进新的声音。
不管是利维坦还是雷厄姆，都齐齐将目光投向声源方向。
金发牛仔站在酒馆吧台后面，按下虚拟键盘的最后一个符号后，满意地直起身，转向面对她们惊愕的目光。
“看见我很惊讶？”牛仔对她们眨了眨漂亮的金色眼睛，笑道，“习惯一点吧，毕竟赛博款式的牛仔无处不在。”
利维坦愕然道：“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是怎么进来的？”
她明明在之前就已经封锁了所有通道，不管是电子的还是物理的，就连通风管道那儿她都锁死了，不可能会进来人，甚至是……
一旁还出现了戴着红色围巾的安格。
后者似乎晃了下神，勉强绷住了自己的表情。
虽然知道伽不佘大人很厉害，但是像这种忽然来到另一个地方的操作……怎么看都像是童话故事里面的魔法。
“安格？”
她将目光放在了穿着利落，表情惊讶的利维坦身上。安格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一把抱住她：“利维坦！你没事吧？”
“我没事……”被抱住的利维坦满脑子恍惚，还没细细感受幸福的滋味，她的理智先情感一步发问，“我明明给你发了消息……”
“可是我担心你。”安格说，“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我担心你。”
这句话她说得清晰明白，坦率且真诚的态度让利维坦怔住，然后讷讷道：“这、这样啊。”
“有没有受伤？”
“没有……”
“我看看！”
“真的没有，”利维坦很惊讶，毕竟小时候的安格对她更多的是故作成熟的关照，而不是这样直接地表明感情。“我的计划很顺利。”
“或者说，是她放弃得很顺利。”
利维坦的目光转而放在了身后的雷厄姆身上。
然后她发现，这个束手就擒的现任德雷曼家主看向安格的目光若有所思。
她皱起眉，将妹妹拉到自己身后。
雷厄姆察觉到她的动作后，轻笑一声，很贴心地移开了目光。
失去了一个新的观察对象后，雷厄姆就不得不将目光放在了这个空间里那个更为耀眼的人的身上。
金发牛仔仍旧站在吧台后面，然后转过身从酒柜上挑出几瓶基酒，花里胡哨地开始了自己的操作。
她的动作很熟练，就好像做过不少次一样。
雷厄姆没有出声，目光跟着她的动作移动，看着酒水缓慢落入了酒杯中，逐渐成为雷厄姆熟悉的样子。
……是“日出”。
然后，伽不佘就这样端着这杯日出走到了台下，然后轻巧地翻身上台，手中的酒水一点也没洒出来。
她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先前还能和利维坦有来有回，坦然自若聊天的雷厄姆，现在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坐在她面前不发一言。
然后伽不佘伸出手，将她的右手牵起，带着握住了那杯新鲜调制的“日出”。
她笑着开口：“尝尝味道？”
雷厄姆没有动作，好半天后，她才咬了下唇，慢慢开口：“为什么？”
“嗯？”
“我以为你会痛骂我一顿，或者，至少会打我一顿。”
“那会触犯星城法律的。”
“你会在乎那个？”雷厄姆忍不住笑出声，但脸色依旧苍白，“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你想听什么？”
伽不佘问，“‘你真是个坏小孩’还是‘都说了你该听我的’，又或者‘我就知道你做不出来什么大事’？”
“……”
“好啦，别再折磨自己了。”金发的伽不佘叹了口气，她很坦然地开口，“我们都知道这不是开解你的良药。”
雷厄姆：“你之前对我说过，想看我成为太阳……”
“是‘希望你能成为下一轮太阳’，”伽不佘说，“但还有后面一句话。这可比前面这句更重要。”
雷厄姆怔然抬头：“什么？”
“让这片纷杂的天空彻底染成你的颜色。”
伽不佘说：“而不是让你染成天空的杂色。”
“你知道你继续这样行动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吗？”她抬起手，轻轻地点在雷厄姆的眉心，神情平静，“你会迷失在……之中，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当她的手指移开后，雷厄姆原本镇痛的大脑猛地清晰，就像之前的痛苦被强行抹除，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但同时，她脑内有关意识分割的各种信息也一同消失。
雷厄姆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
“我的确让你的体质变得和常人一样，甚至更好，但是，那不足以让你成为一个能够承受这些的超人。”
金发牛仔说，“另外，对人体的不法研究在星海法律中是严令禁止的。如果你刚刚真的成功了，祝贺你，明天你就会被收纳进监狱。无期徒刑甚至死刑。”
雷厄姆下意识道：“要是没被发现，我就可以成为贵族圈层的第一人。”
“……”
金发牛仔微笑着伸手敲了下她还没清醒的脑袋：“你可以试试。下次我保证，绝不会再插手一点。”
雷厄姆：……
她像个惊慌失措的小动物一样抱住了自己受伤的脑袋，然后不自觉地微笑。
“利维坦之前说我放弃得很轻松，”雷厄姆嘴角扬起，那双重新变得透亮的绿眼睛看着她，“你觉得呢？你觉得我为什么最后选择了放弃？”
金发牛仔收敛起嘴角的笑，静静地看着她。
那是一双她该怎样描述的眼睛？往常带着像宝藏一样的金色，让人移不开目光，但现在，那抹金色沉淀下来，不再像无法触及的宝藏，也不像是那追逐不到的太阳。
金色的伽不佘说：
“因为你累啦。”
她伸出手，轻柔地放在雷厄姆的肩膀上。
“只是累了，所以选择停下来休整一下。”她温和地说，“等到你修整完毕，雷厄姆还是会选择出发向前。”
黑发女人仰头，怔愣地看着她。
“你早就成为自己的太阳了。”
你早就有让自己从这虚伪的世界中活下去的能力了。
“只需要当心，不要让自己被风暴裹挟，再次成为燃料。”
获取权力的第一步，就是永远不要成为权力的奴隶。
“雷厄姆很聪明，也很有能力。”金发牛仔扬起笑容，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只是需要停下来休整，看看自己的前路到底是什么。”
“……”
被轻拍的肩膀传来了酥软的暖意，从被触碰的地方逐渐向四肢蔓延开。
雷厄姆抿唇，然后低头笑了一下。
“嗯。”
“谢谢你……伽不佘。”
谢谢你，老师。
**
最后利维坦选择留下来收拾烂摊子。
金发牛仔的表情很古怪：“现在这个地方的确需要你们俩来收拾。反正逃跑绝不是个好的选择。”
利维坦正重新连接星网专线，然后将那些还游离在虚拟空间中做梦的贵族意识逐个放回他们自己的躯体中。闻言忍不住侧头看向她：“什么意思？”
金发牛仔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声音中还带上了点幸灾乐祸：“还记得一个月前第八星际的兽人走私案吗？你猜猜这里的人有多少参与了其中？”
酒保脸一下就黑了。
“我记得我排查过……”
“啊哈～”金发牛仔豪爽一笑，“你要相信一个命运共同体之间互相包庇的决心。”
利维坦彻底无语了。
如果真像牛仔所说，那问题就大了。
假使之前她真对雷厄姆下手，单就雷厄姆·德雷曼的身份，谋害一个贵族的后果最轻都是进监狱服刑。
假使她没有阻止雷厄姆疯狂的行为，那么按照法庭尽职尽责查案的态度，德雷曼家族估计都可以在星海历史上画下句号。当然也包括目前户籍还在德雷曼下的利维坦。
甚至现在还在酒馆里的这群贵族都是个即将爆炸的累赘，假使利维坦什么都不做，让这群贵族的意识被困在虚拟空间，等到他们苏醒后，德雷曼家族逃脱不了追责。
利维坦烦躁地看着调试器上还卡在98%的进度条。
所以她只能留下来，将这一切构造成只是为这群贵族们编织了一场极其真实的“演出”。
不管怎样，至少现在利维坦和德雷曼家族是同一条绳子上的求生者。
“希望你真的没疯。”利维坦狠狠地瞪了一眼端着酒杯站在吧台前慢酌那杯“日出”的雷厄姆。“否则就算是被全星海通缉，我都要送你下地狱。”
后者无辜地耸了耸肩，然后展开长臂，在利维坦几乎凝视的目光中优雅地将一旁认真听着一切的安格揽在怀里。
安格：…！
“我现在是前所未有的好。”雷厄姆半真半假地开口，“甚至利维坦现在想要篡位的话，我也可以拱手相送哦。”
利维坦：……
因为现在的德雷曼就是个定时炸弹吧！
“放开我妹妹，”她眯起眼睛，露出略带狠意的微笑，“烂人。”
突然被骂的雷厄姆怔愣了一秒，然后脸上浮现了浓厚的好奇。
“……我的乖女儿竟然会骂人？以前怎么没有听到过？”
“你以为那个时候是谁在替你出门按时按量收债？”撕破虚伪的和平后，利维坦对母亲的攻击力大增，“对付某些贵族，我比你还得心应手。”
雷厄姆抿唇。
或许是因为在她眼中，“利维坦”是她的基因产物，有时候雷厄姆对她并不关注。因为她知道，如果是自己的话，所有事都会做得很好。
她松开了僵住的安格，然后学着金发牛仔的样子，拍了拍安格的肩膀。
“放轻松，我不会对你下手。”雷厄姆微笑地看着她，语焉不详地开口，“怎么说你也算是我的……学妹。”
学妹？？
安格对这个词摸不着头脑。
不过有一点利维坦没说错，对于这个德雷曼家主，安格也没有多少好感。
当进度条走到100%后，金发雇主说她们该走了。
“现在吗？”利维坦下意识道，然后抿唇闭嘴。
毕竟按照计划，这段时间都是不该有的，因为之前她发给安格的消息就是让她离开别再过来。
“嗯。”安格倒是接受良好，和利维坦相比，她的表现相当冷酷。
安格：“但是，我们现在有这个。”
她举起自己的胳膊，手腕上的星端亮起屏幕。
“感谢科技。”安格笑着冲利维坦眨了眨眼睛，“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嗯。”
利维坦也跟着摸上了自己手腕上的星端，松了口气，“一定会的。”
**
“这个地方应该可以停一艘私人舰。”
星城郊外有很大的活动空间，毕竟为了防备囚犯出逃，这周围都是很坦荡的低矮草地。
乌萨抬起头看着昏暗的天色，皱起了眉毛。
“所以星舰在哪儿？”
科尔夫也像模像样地抬起头，目光在黑夜中搜寻了很久无果后选择了放弃。他揉了揉僵硬酸涩的后脖颈，语气懒散：“该不会跑路了吧，那位贵族大人？”
“——跑路？”
身后莫名其妙地传来了耳熟的声音，科尔夫差点被这一声吓得心跳骤停。
他僵硬地转过身。
金发贵族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你在说我吗？”
“我的意思是，”科尔夫的脑子疯狂转动，他露出讨好谄媚的笑容，“您约的星舰。他们该不会逃单了吧？”
这位金头发的贵族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吓人好一跳。
见她收回了目光，科尔夫拍着胸脯缓神，还得到队长嫌弃的瞪视。
科尔夫：……
这真不怪他啊！谁知道这个贵族怎么老是神出鬼没的！
“应该不会，”金发贵族抬手看着自己的星端，“我下单的可是信用度排名top1的运输队。”
话音刚落，这片空地上方忽然传来了破空声。乌萨惊愕地抬起头，甚至能看见星舰穿梭空间的那瞬间破开的星辰大海碎片景色，还有从星海宇宙中的压缩通道钻到这儿的小型星舰。
那是极其漂亮的‘姑娘’，橙红色、莹蓝色还夹杂着深紫的喷漆在纯黑色的舰艇上绘制出火焰的涂鸦。在星舰移动的时候，站在地面上的人甚至能肉眼看见涂鸦的移动，就像是真正的火焰一样在燃烧。
舰艇甲板上的透明隔绝板展开，一个全副武装的迷彩面罩人站在上方，手上还端着市面上最新款的粒子枪。
对方低下头，摘下自己的战术目镜往下看：“您好，这里是[真的很缺人才]大人点的运输单。请问，你们谁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啊～我记起来了。”
站在悬浮在空中的星舰下方，那个非常眼熟的金发老板笑眯眯地对着他招手。
“这不是CE嘛！好久不见，干上运输队的活啦？”
CE：……
那一瞬间，自己带着一队人在那个诡异矿坑中挣扎求生的濒死痛苦记忆，以无法抗拒的速度袭击了这位星火雇佣队领头的大脑。
怎、么、又、是、她！？
第一百六十四章
总之, 还是顺利地登上了星舰。
CE的脸被迷彩面罩遮住了大半，所以他脸上的神情就没那么容易被其他人察觉到。
不过熟悉他的人就知道，这位老大哥实际上绝对没有像之前进行的任何一笔订单那样轻松。
从他紧皱的眉毛就能看出来。
当然, 星火雇佣队里的一小部分有着共同经历的队员也神情复杂, 一个个人高马大的战术背影今天头一次有些瑟缩。
就算再怎么不愿意接近那个古怪的贵族, CE也不得不承认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原本以为今天又捡到了一笔活少钱多的单子，没想到梅开二度，又是那位古怪老板。
不像黑市里的其他顾客, 谈钱的时候恨不得在他们身上刮得只剩下一层皮，这位金头发的老板就显得豪爽多了。
CE打定主意除了这正经交易之外, 自己再不会答应任何额外的交易了。钱再多也不可能, 毕竟现在的星火雇佣还在恢复期, 最不能缺少的就是队员了。
好在这位金发老板今天也没有这个需求。
她干脆利落地又支付了一笔金额，等到将她们送到目的地后, 最后那笔钱就会到账。
CE数了数账户上的零蛋，一向严肃的雇佣兵也忍不住嘴角弯弯。
“已经收到了, ”他轻咳一声, 收敛了自己脸上的笑，“之后的路程上有任何需要请尽管开口。您请休息。”
说完，他退出了供“货物们”休整的大厅，前往小队的个人休息室。
星火雇佣的专用星舰速度很快，从第三星际前往第十三星际极速前进也只需要一天时间。
等到后天凌晨就能到达目的地。
在这段时间里，这个宽阔的大厅就是基金等人休息的地方。
星舰上为他们提供了洗漱的房间，但只有三个, 多的雇佣队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资金去扩充。
不过对于这些被买下的前轻刑犯来说，能用就行。
就连一向表现得有些疯癫的基金都变得温顺起来，他洗过头洗过澡, 然后穿上了星火雇佣提供的多余体训服。
先前那种乱糟糟的红发带着点水珠妥帖黏在额头上，他趴在窗户边上，看着透明玻璃外那绚烂的星空，油绿色的眼睛也变得透亮。
急救针逐渐生效，现在几乎所有能动的犯人们都趴在床边，和他一样看着这片令人迷醉的星海。
他们这个样子反倒是让路过的雇佣兵们摸不着头脑。
CE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烟雾朦胧掩盖住他探究的目光。
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历？难道真像珂金说的那样，是莫科瑞的囚犯？
那么那位金发老板运这些囚犯到泼剌区，又是为了什么？
他忽然想起对方更换过的用户名。
缺少人才么……
“老大，”有个身手利落的雇佣兵翻过沙发砸在了CE旁边，叫他点燃的烟都哆嗦了一下，对方还没察觉，反倒嘿嘿一笑，“珂金说今天这单的雇主你们上次见到过？”
“怎么？”
CE斜了他一眼，然后将烟灭了。“很好奇？”
“当然了，”这个绰号叫“梨子”的雇佣兵点头，然后毫无顾忌地盘腿坐上沙发，满眼好奇，“这单子可赚了。活少老板给钱还爽快，而且这次是第二次了，老大你难道不想发展一下？”
CE：……
他那是不想吗？只是这种客户他们现在可吃不下。保不准下一次矿就会少多少人，他领队的是雇佣兵团，不是敢死队。
“别想了，这碰上纯属巧合，”CE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站起身，“有这时间琢磨，过两天那单探查无名星球的技术活就交给你了。”
梨子一怔，然后难以置信地看着老大拍拍屁股潇洒走人，几句话过后就留给他一个艰巨的任务。
**
在路上的时间过得很快，安格偶尔会从房间里出来，和那群“货物们”待在一块儿，透过玻璃看着星海。
最开始大家都很感兴趣，毕竟他们都很少见过自己生活的这片宇宙真正的样子。伤好了点的家伙们会凑到一堆，对着玻璃外的星体和星云指指点点，高兴得什么样似的。
但后来，随着时间推移，星舰移动，最开始呈现淡色的绚丽星海变得深沉，一种像是深海一样的深沉……又或许比这更加严重。
大多数人都变得恹恹，提不起兴致，只有在那群雇佣兵提供餐食的时候兴致高了那么一点。
星舰上提供给他们的餐很简单，是一支果味的营养液。没什么多余的味道，只带着淡淡的可以忽略不计的甜味，然后就是不会再感觉到饥饿的半饱腹感。
安格领了一支喝了。
她对食物抱有虔诚，哪怕是在泼剌区售卖的那种低级营养液她也能面不改色地喝下肚。
毕竟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只是金发雇主不知道为什么，这24小时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出来。敲了敲门也没得到回应。
大概是太累了。
安格这才发现她很少看见伽不佘大人休息过。
在她的印象里，这位神秘的大人一直保持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活力，行走在她想要前往的路途中。
像今天这样一直待在某一个空间，几乎是没有的事。
她问过这艘星舰的主人，那个之前在矿坑里遇见过的雇佣兵头子。
CE说：“她应该还在房间里，大概是在休息。我们没有得到她离开的消息。”
或许她真的太累了。
安格心想。
她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稍微一侧头就能看见金发雇主所在的那间房的房门。
房门仍然紧闭，但它还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安格心里安定了不少。
很快，左侧的沙发忽然下陷，有人坐在了她的身边。
“安格。”
基金讨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个就算是洗了澡，重新缠上绷带的家伙，仍旧是安格不喜欢的样子。
他瑟缩着，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油腻色的绿眼睛让安格怔愣了一下。
“什么事？”她没让感情影响理智，还是开口问他有什么事。
“我叫基金。”他说着，又咧开嘴，露出了锋利的牙齿，“你可以叫我基金。”
安格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叫基金。”
说完这句话后，那只狗——实在是对不起，伽不佘大人，她现在真的觉得这个家伙比起人，更像一条狗（这绝不是讽刺，而是客观事实）——脸上露出了忸怩神情。这让他看上去像点人了。
“我可以成为你的朋友吗？”基金说。“我希望成为你的朋友。”
安格：？
她迟疑道：“应该没这个必要吧？”
基金看着她，嘴角撇了下来，露出了自认为很可怜的表情。
安格被他看得打了个激灵，皱起眉很不耐烦地开口：“你到底要做什么？说明白点！”
于是，路过的CE刚点了支烟，还只吸了一口，就听见了一句著名台词。
“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基金眨巴着眼睛，很诚恳地开口，“你相信我，我只是来加入你们的！”
CE：“咳、咳咳！？”
安格回头一看，发现了路过的雇佣兵队长。
“抱歉，”那个人看了他们半天，尤其是看着基金，脸上的神情很古怪，他憋了很久才憋出一句话，“我路过，你们继续。”
说完就匆匆跑开，也不知道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安格深吸了一口气，原本平静的心情也因为这几句话破功。
“你给我听好了，基金。”她说出口的话听着都咬牙切齿，“不要再说这种奇怪的不着调的话了，也不要再给伽不佘大人带来任何困扰了！你只需要服从她的指令，做她要求你做的事，就可以了，明白吗？！”
眼前的疯狗眨了眨眼，若有所思。
“只要……听话就好了？”
“你能做到这点就很好了。”
安格重重地叹气，然后站起身远离了这个疯子。
“原来只要这样就好了？”独自一人留在沙发上的基金喃喃自语，油绿色的眼睛越来越亮，“只要听话，就好了！”
“我明白了！”
**
落脚的地方是再泼剌区的浅污染区，距离边缘地的哨线还挺远。雇佣兵们在不惹官方注意这方面很有心得。
而在快要落地的时候，一直待在自己房间里面的金发雇主也终于走了出来。
她打了个哈欠，就像安格猜想的那样，她似乎睡了个好觉。
“清理下人数。”金发雇主说，然后转向CE，“全款已经打给你了。”
雇佣兵头子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自己已经收到了。
“不过这个地方可没有什么落脚点，”出于对豪气顾客的照顾，CE好心提醒道，“现在已经下午五点，距离太阳落山不到一个小时，泼剌区的黑夜我想您比我清楚。”
金发老板微笑：“你是想让我继续雇佣星火？”
“如果您有这个想法，”CE正直地开口，“这当然是我们的荣幸。”
一句话就将之前信誓旦旦绝不和古怪老板牵扯出其他交易的自己打了脸。
金发老板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不，不用了。送我们下去就行，之后的事情你们不用再管。”
既然老板都发话了，那CE也不会再多管闲事。
将这37个货物和两位老熟人送下星舰后，星火雇佣很快就破开空间离开了这儿。
天边的太阳逐渐下沉，火红的霞光铺满了整个天空。
这37个莫科瑞人面面相觑，知道自己现在正站在传说中的泼剌区的土地上。
他们带着恐惧，又有些麻木。
然后将希冀的目光放在了将他们从生死线上救过来的金发女人身上。
“接下来就得扩大招人了……”
站在金发雇主身后，安格听见了她的喃喃自语。
“嗯……应该把瓦列他们也叫过来了。招人用的宣传单该发出去，招聘会也该举办……”
金发女人站在这片黑沉的土地上，皱眉沉思了片刻后，随即嘴角上扬。
“要不，干脆直接BOSS直聘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这场游戏活动伽不佘一直玩到后半夜才停下。
当然, 一如既往地不是她克制收敛，而是玩到凌晨大脑自动失去连接，主人公当即闭眼倒头一睡不起。
等到早上七点大脑自动开机, 伽不佘揉了揉自己还有点抽痛的额角, 醒神后才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
熟稔地给手机充电, 然后解决下早饭，又开了早会，她瘫坐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开始大脑放空。
虽然最近一直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游戏上, 但是这并不让伽不佘感到空虚空洞。相反，就算是粗糙的游戏, 但有了精致有心的游戏画面和互动, 也能留住玩家的心。
很满足。
当然, 最重要的是——忍了十几天，她终于可以大抽特抽了！！！
原本正瘫坐在沙发上的女人一个起飞, 从柔软布料上弹起，然后直冲卧室, 拿起闪充的手机, 紧接着扒拉开小程序进入游戏。
哈哈！快点让她领奖励一展手速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这么长段时间的铺垫，总之，伽不佘现在的抽卡热情简直高涨得可怕，她扑在床上，很高兴地点开活动，先领取了所有活动关卡结束的奖励。
[恭喜您获得：<奇怪的研究图纸>x1，<利维坦特调鸡尾酒>x1, <第三星际·声望永久+10>x1，<脑神经传感器·特制>x1，<星际晶币>x10000, <抽卡次数>x10]
哇！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抽卡界面，除了第十三星际常驻池外，第三星际的限定卡池也在闪闪发光！
加上游戏过程中通关获得的抽数，她现在一共有——
601抽。
伽不佘狠狠闭眼，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扬。
谁说氪金玩家不能转职成为爆肝玩家的？
区区一个月，她直接肝出来了601抽！！
谁有她肝！？
啊哈哈哈哈，果然，她伽不佘就算是玩游戏，也能完美诠释伽不佘美学的人啊！！
她从床尾滚到床头，从床头柜找出灿金色内容物的精油，点在手上后揉搓到发热，然后又滚回床尾，不带任何杂念虔诚地按下了十连抽卡键……
为了后续能拥有更好的资源来吸引地区招募的矿工挖矿，为了实现自己一秒挖穿100层的愿望，为了通关游戏主线剧情拿到游戏制作组的联系方式，为了删掉那成千上万的15s广告！
伽不佘决定今天将这601抽，全部投进卡池！
要的就是ALL IN！
站在屏幕正中心的金发小牛仔当即蹲下身，开始在第三星际的土地上大挖特挖！
冒着绚烂金光的灯泡唰地一下出现在小Q人的脑袋上，吸引了伽不佘全部的注意。
这是什么！？金色传说！！
哈哈，果然抽卡前的玄学仪式是有用的！！！
伽不佘一下就坐直了身体，紧接着双手捧着手机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恭喜您获得：<生态集装箱>x3，<热带雨林微观投影>x1，<张伟律师团>x1，<大学生互帮互助平台联系号码>x1，<码头海鸥>x1，<星际晶币20000>x3。]
伽不佘：？
她眨巴眨巴眼，费劲地试图理解抽出来的这十张卡。
除了眼熟的星际晶币外，其他的道具她好像都没见过。不是什么齿轮、零件，而是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而且不管怎么看，她都没法猜到哪一张卡会是代表SSR的金光。
伽不佘迟疑地点戳起来。
[道具]
<生态集装箱（SR）>：小小的集装箱，但里面的内容物可是会引起贵族们热议的存在哦……点击使用后，将随机生成集装箱内容物。或许是价格高昂的机械造物，也可能是深受贵族们喜爱的天然植物造景。总之，不管是售卖还是收藏，都是非常值得的存在！
呃……盲盒？
看完道具解释后，伽不佘皱起眉，小心地使用了一个。
[是否使用<生态集装箱>？]
[是]
[恭喜您获得：<集装箱>x1，<峨眉山猴子都爱的大香蕉树>x1。]
伽不佘：？？
[道具]
<集装箱（R）>：空荡荡的集装箱。虽然空荡荡的，但是里面可以自行摆放不少东西！当空间爆满时，可以作为临时仓库用来应急哦！当然，也可以作为装饰物摆放在外面……不过真的有人能欣赏集装箱造景吗？贵族们摇头表示不认可。
<峨眉山猴子都爱的大香蕉树（R）>：大香蕉那个大香蕉！峨眉猴子都爱的大香蕉！很甜！粉嫩！超级好吃！最重要的是，新产品大香蕉树可以栽种在任何地方！只要有一个方块，一点骨粉，你就可以拥有这个世界上猴子都爱吃的大香蕉树！（栽种后，每日产出20根新鲜大香蕉。）
伽不佘：……
她迟疑地看向第三星际的卡池。
明明背景故事上写的都是什么“高科技”，什么“贵族风格”，为什么在这个星际的卡池里她捞出来的都是些……峨眉香蕉树啊？？？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剩下的两个生态集装箱一并开启了。
[恭喜您获得：<集装箱>x2，<观赏性绣球花>x1，<仿生咖啡树>x1。]
……怎么都是些植物？不是还有一半概率是价格高昂的机械造物吗？？
伽不佘又开始费解了。
[道具]
<观赏性绣球花（R）>：没什么大用，但五颜六色的好看。
<仿生咖啡树（R）>：树上很像咖啡豆的果子是机械仿生弹，无法食用，基本用于……好看。
伽不佘：……
果然花里胡哨。
她叹了口气，又查看刚刚新获得的其他卡片。
[道具]
<热带雨林微观投影（SSR）>：失眠患者的救星！能够缓解压力的超强投影！毕竟谁能拒绝做一个在下大雨的热带雨林里晃荡着吃巴拉拉的吗喽呢！！（使用期间，投影范围内角色精力值+50/h。）
伽不佘伸出来的手指些微僵硬。
虽然知道这个游戏的文案组很癫，但直接摆明了自己的精神状况的道具还是不太能让她适应啊。
嗯……不过这个道具其实还挺有用的，长时间范围恢复角色的精力值……如果她把这个投影放在矿坑下，让角色一边挖矿消耗精力值一边看投影恢复精力值……
谁说世界上没有永动机的！
伽不佘十分满意！
还有什么来着？她看看……
[材料]
<张伟律师团（R）>：要吃官司了？不用怕，全能律师张伟前来助力！（使用后，您有50%的概率免去广告。）
伽不佘：……
下一个。
[材料]
<大学生互帮互助平台联系号码(SSR)>：只有互帮互助才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如果你可以开实习证明，那么，成千上万的大学生将响应你的号召前来支援！！使用后，您的人际关系+1。
双金！！
伽不佘瞪大了眼睛，看完最后一句话后，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点击使用！
甚至没有加载时间！玩家的人际栏就已经水灵灵地出现了新的角色卡……嗯？
[人际]
<大学生（？）>：您有30%大概率抽取到<双眼清澈的大学生>，30%抽取到<脆皮但不死的大学生>，40%抽取到<迟到早退上课摸鱼的大学生>。因为大学生免费，所以您每日仅可以邀请一次该类角色。各类大学生加成不同，全靠运气，谢谢惠顾。
伽不佘：……
你这真的是金光出来的SSR吗？
怎么看着那么不靠谱呢？？
[道具]
<码头海鸥（R）>：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当然是去港口整点免费新鲜的薯条了！海鸥如是说道。使用后，将随机损失背包中的一件物品。
伽不佘：？？？
不是，我抽卡抽出来一个海鸥小偷啊！？？？
她停下了抽卡的动作，并开始沉思——
今天真的适合抽卡吗她请问呢？
抽卡的热情暂且消散了一些，但伽不佘还是不甘心就此停下。于是金发小Q人又颠颠地跑到卡池的另外一边，再接再厉地蹲下开始挖宝藏。
这下是紫灯泡了。
[恭喜您获得：<薯条>x5，<星际晶币20000>x2，<冰激凌彩球>x1，<废土风围巾>x1，<提神醒脑薄荷糖>x1。]
[食物]
<薯条（N）>：好吃的新鲜原切薯条！是海鸥都无法阻挡的魅力食物！食用后，精力值+10，饱腹值+50。
<冰激凌彩球（N）>：没有人能够拒绝一个冰激凌球！如果有，那就再加一个！食用后，精力值+15，饱腹值+30。
<提神醒脑薄荷糖（R）>：Super Hot！超辣～到爆衣的薄荷糖！食用后，精力值+50，饱腹值+10。
[饰品]
<废土风围巾（SR）>：“废土”风格的套装之一，集齐全套饰品可以开启废土之旅。装备后，魅力值-4，声望值-4。
伽不佘：……
好眼熟的数值减法，所以她今天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啊？？
伽不佘甚至犹疑地打开了手机日历，然后想了想关掉了。转而对着手机壳上的二十四字箴言嘀咕了起来，等到念到了第二遍“富强”后，她又快又准地按下了抽卡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