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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没?念溪在找工作。”严岸泊退下来,坐到程洵也身旁提高音量,“要不是我是开火锅店的,我都想让念溪过来我这里了。”

程洵也抬头,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鲁惟与告诉我的,我有她微信。她说念溪最近一直在找工作,你也知道,西津的工作不好找,所以她到处在帮念溪问……”

所以,上次见面,徐念溪会哭,也是因为工作?

还是因为别的?

如果是因为工作,那她到底找了多久,才会哭成这样。

而且……

程洵也看着毫无动静的微信,皱了下眉。

公孙修竹唱累了,把话筒递给程洵也,让他唱,程洵也拒绝,又道:“我出去透透气。”

出了包厢,没一会儿,西津的第一场初雪降临。

不是很柔软的雪,而是结晶一样的雪子,砸在尚且翠绿的常青树上,沙沙地响。

因为这场雪,天气寒得厉害。

莫名让程洵也想起高中时期的徐念溪。

那时,徐念溪就是那种边界线很明显的性格,很多事也愿意压在心底。

得知她没事后,程洵也没关注过她了。

他们要趁着高一新生还在军训,去批发奶茶,在校内卖,抢占小卖部的市场。

严岸泊觉得可行,又提议:“奶茶七块一杯价格是不是低了点,十块一杯怎么样?价定高点,你也能快点赚到一千块。”

说话的功夫,程洵也折出个纸飞机,手腕使力,往窗外一掷。

纸飞机在半空中划出个完满的弧形,撞到正走上楼梯的张春燕怀里,在张春燕抬头的前一秒,程洵也赶紧“刷”的一偏头,留给张春燕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阳光下,程洵也咧嘴笑,有恶作剧成功后的得意,又有与生俱来的意气风发。

不知岁月,不知忧愁的模样。

严岸泊知道程洵也压根没听他说话,无奈摇头:“行吧,七块就七块,反正我们也没事干。”

那段日子,他们四个人每天的日常都是,背着书包,不断往返在奶茶店和学校之间,每次都是装一书包的奶茶,再卖给高一新生。

为此,他们还特意组建了个微信群。

每天在群里统计有多少人要奶茶。

刚开始只有高一新生,但不知不觉多了不少其他年级的。

群聊里面每天都闹哄哄的,消息总是999+。

他们采取五五分账,公孙修竹那段日子脸上的肉又吃胖乎了不少。

他边吃包子边幸灾乐祸:“教导主任这些天一直在查,为什么没多少新生去小卖部买矿泉水了,我只能说活该,十块钱一瓶的矿泉水谁买啊。”

李伟豪还是有危机意识的,问程洵也:“我看已经有些奶茶店在校门口摆摊卖零售了,他们这样会不会抢我们生意。”

甚至连他们订货的这家奶茶店,也发现这样有利可图,在门口支了个小摊。

没等程洵也回,严岸泊先开口,他比他们大一岁,一贯是他们四个中最精明的那个:“他们摆不了多久的,教导主任绝对不会让校门口有这些东西的。而且我们也不是长期生意。”

事实也是这样,没过两天,校门口的奶茶摊全部被撤走了。

以影响学校教学名义。

不过这和他们没关系了。

有家长投诉附中基础设施不合规,连饮水机都没有。

教育局核实之后要求附中整改,很快附中每楼楼梯间都增设饮水机。

铁质的,很大一个。

想喝水的学生,自己拿着杯子去接。

卖奶茶这事便在此刻,迎来结尾。

教导主任没赚到学生钱,程洵也赚到一千块,学生有了饮水机。

可谓是除了教导主任以外,所有人都有收获。

以至于公孙修竹他们每次见到教导主任,都甩着袖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前走。

那模样嚣张极了。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打了一场不为人知的胜战。

……

高一新生军训完,立马迎来运动会。

张春燕对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有很深的执念,带着全班详细规划一番。

程洵也和李伟豪他们几个,虽然成绩差,但是运动细胞好,也乐得配合张春燕,报名了不少项目。

原本那个运动会也那么平平无奇过去,但没想到,他们班的徐念溪在跑接力赛的时候突然晕倒。

是程洵也和鲁惟与扶着她去的校医室。

校医是位女性,拉起帘子,给徐念溪检查。

出来后,她边写病例,边和鲁惟与交代,“她有点营养不良,跑的时候供血不足。你是她朋友吧,记得提醒她三餐正常吃。”

鲁惟与很惊讶,睁大了眼睛:“念溪怎么会三餐没正常吃?”

剩下的话,程洵也没听到,因为张春燕很快赶过来了,他留在那里也没用。

他一出来,严岸泊他们几个围过来,七嘴八舌问:“怎么了怎么了?她怎么会突然晕倒?”

“校医说她营养不良。”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个年代还有人营养不良啊。”

这也是程洵也想说的。

这个年代,竟然还有人营养不良。

太过稀奇了,而且他担心她的晕倒是不是和他砸过她有关。

于是他又恢复了观察徐念溪。

就像在一大群活蹦乱跳的鱼儿里,发现了格外不一样的一条。

他难免紧张又担忧。

徐念溪照样还是那么个样子,很努力很用功。

只是他发现,她好像不怎么吃东西。

中午也不出教室,只偶尔会喝些水。

“你说为什么会有人中午不吃饭,光喝水?”程洵也问得疑惑。

“男生女生?”

“女生。”

严岸泊那会儿已经很懂女孩子了,一摊手:“那还不简单,减肥呗。”

可是,以程洵也的眼光看,徐念溪已经够瘦了,占地空间很少。

这种样子还需要减肥吗。

那段时间,程洵也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女生是这样一种生物,他理解不了。

只是等程洵也踢完球回来,一眼就看到课本下压了三张崭新的一百块。

还有张便利贴,上面一笔一划写着:这里是三百块,还差一千六,我会尽快还给你的。——徐念溪。

她还在最后画了“^︶^”。

一个笑脸。

程洵也抬脸,看到徐念溪背影。

她很瘦,马尾辫遮挡下的颈脖纤长,背脊挺得笔直,隐隐有点骨凸痕迹。正低着头,一笔一划写着题目。

他找到徐念溪,认真地说:“你不用还我钱的,本来就是我砸到你,我应该要出医药费的。还有……”

以这种伤害自己身体的方式攒钱,很不好。

可是他没说完,就被徐念溪轻声打断:“要还的。”

她抬头看他,笑了下,一贯的温和礼貌,“麻烦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从那时起,程洵也就知道,徐念溪是个很倔强的人。

也知道,有些事情,她不愿意和任何人分享。

但不妨碍,她过得不好。

……

严岸泊打来电话,声讨他:“大哥,你透气透到哪儿去了?我们都要散了。”

“我马上回去,”程洵也,“你把鲁惟与微信推给我。”

严岸泊边发边叨逼叨:“你加她干嘛?给念溪推荐工作吗?不是,我怎么感觉你对念溪还挺关注的。不对,高中那会儿你好像就挺关注她的……”

严岸泊边说边问李伟豪和公孙修竹,是不是这样。

这俩点头表示认可。

不同于严岸泊在隔壁班,这俩可是和程洵也一个班的,自然而然也亲眼见过程洵也和徐念溪相处。

比起别人,程洵也对徐念溪确实不一样。

满腔热忱极了,也没想过遮遮掩掩。

程洵也对严岸泊的话一贯是屏蔽的:“挂了。”

在回包厢的路上,鲁惟与通过了:哈喽,我是鲁惟与。有什么事吗?

程洵也:听说徐念溪在找工作,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程洵也没继续走,而是停在原地等鲁惟与回复。

重逢以来,徐念溪的生活好像变得很糟糕。

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个看着温吞,但多看她一会儿,就会发现她实际上闪闪发光的样子。

他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因为什么而觉得难过。

但他知道,他的人生里没有放着她不管这项选择。

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后,都没有。

雪越来越大,风吹过,把雪子吹得簌簌作响,淅淅沥沥的摩擦声。

好半晌后,鲁惟与终于发来个抱拳,又说:谢谢你,不过不需要推荐了,念溪已经找到工作了。

严岸泊又打来电话催,临了问:“怎么样?”

雪很快覆盖植被,绿和白泾渭分明的线被打破,程洵也移开目光,莫名觉得这个冬天尤其冷:“什么怎么样?”

“念溪的工作啊,她有没有让你帮忙?”

程洵也沉默一会儿,才回:“没有。”

如果她这么容易同意让他帮忙,高中时,她也不会饿出营养不良,都不愿意让他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