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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虫人 “这个不是死了吧?”

顾行驰心叫不好, 立刻后退一步抬手阻挡,同时高声摇人:“老——”

话还没说完,黑脸已经一把揪住了他身前的背包带子, 猛地往下一扯,顾行驰瞬间头重脚轻, 一下翻过栏杆栽下了楼梯。

头朝下落地他不得脑袋开花?!

顾行驰一时间也顾不上其他,保护自己脑袋最重要。这里的楼梯间距紧凑,他两只手臂护住头, 被黑脸一路往下拽,胳膊腿不知道被栏杆撞了多少下, 就感觉满耳朵都是咚咚咚的撞击声, 不由出声大喊:“你丫的一会别让我抓住你!不然老子一定拿你脑袋当沙包!!”

几乎是话音结束的瞬间,人也落到了最底层,就当他快要砸向地板时,顾行驰明显感觉到那人影托了他一把, 这才没让他背部重重落地,不过即使如此顾行驰浑身上下依旧疼的够呛, 躺地上好几秒都没缓过来。

“卧槽……”

顾行驰脑瓜子嗡嗡响,好一会才坐起来, 抬眼就看到那人影站在离他不远的角落静静地望着。

“大哥,何仇何怨啊!?”

人影依旧沉默, 只是往身后的黑暗中缩了缩。

“顾行驰!”

身后落地轻响,白玉京紧跟着翻了下来,一时间竟有些不敢触碰他, 尾音夹杂着明显的战栗:“伤到哪里了?!”

顾行驰哼唧一声:“哪哪都疼,但哪哪都没大事。”

白玉京下来的急,下颌被楼梯上的尖锐剐蹭出一道细小伤口, 顾行驰一眼就看到了,还没伸手去摸就先被对方按住。白玉京上手顺着他的骨骼一寸寸摸下来,那口紧绷的气才慢慢喘匀,随即蓦然抬眼,浅色的眼珠紧紧盯住黑暗中的某个方向,直接起身以一种常人根本无法理解的速度消失在了黑暗里。

顾行驰哎哎了两声都没叫住人,知道白玉京这是起了杀心,但他总觉得这人影应该还有点用,只好扶着腰慢吞吞爬起来,扶着楼梯栏杆又缓了一会才迈步去追两人。

从楼梯下出去,前面空间就宽敞不少,顾行驰一路走一路打量,很快就看到了新的房间,应该就是那个人影的卧室。他探头瞧了下,屋里只有一张单人床和小桌子,看起来很寒酸。

顾行驰没有在别人卧室久留的习惯,旋即退出来继续前进,很快他就发现这里虽然感觉总是在走来走去绕来绕去,但其实空间并不算特别大,换算一下应该就是第四进院的面积大小,所以这人影是一直生活在他们家院子底下吗?那他小时候看到的那张人皮也是他吗?

带着一肚子疑问,顾行驰很快走到了第二个房间,这次的门是带锁的,不过只是普通的黄铜锁,而且时间太久,锁梁和锁舌已经生锈,顾行驰用水果刀一撬就撬开了。

门轴老化,随着顾行驰的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头灯灯光落定的一瞬,顾行驰也愣住了。

这间屋内,居然摆放着一口石棺。

说实话,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哪怕这口棺里躺的是他小叔顾行驰都不觉得震惊了。他先看了看四周,确定这屋里没什么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才走进去,仔细观察棺材。

这棺材年代久远,看侧壁的绘画不像是中原风格,而且体积不小,感觉里面别说装一个人,就算是一家三口也绰绰有余。

顾行驰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等白玉京回来再开棺,一是这棺材体积摆在这,棺盖重量他一个人够呛能撬起来,二就是……他觉得自己有点地下柯南的潜质,开棺心里略微没底。

杵在棺材边上等了好一会,一直都没见两人回来的迹象,顾行驰不由纳闷,这地下面积也不大啊,猫鼠游戏怎么能玩这么久。

就当他忍不住想出去找人时,忽然就听身侧的棺材里传来一声闷响。顾行驰一愣,还不等他后退,就见宽大的棺盖被猛然顶开了一个角,一道漆黑的身影一下从里面跳了出来,居然是那个人影!

说时迟那时快,顾行驰抬脚就是一绊,手中背包用力抡起重重砸在人影膝弯。同时棺材里白玉京也翻了上来,趁着对方趔跌的间隙高高跃起,膝头重力顶在人影的脊背上,带着下坠的惯性直接把人怼进了地板。

咔吧一声脆响,是骨头断裂的声音。顾行驰看着白玉京膝头的着力点心里一惊,心说坏了,这人八成要没。

白玉京的反应却很奇怪,或者说是,警惕。他听到声音后也没松手,示意顾行驰去找绳索,把人影的手脚捆得结结实实,这才站起身。

“怎么个情况?”顾行驰低头看向趴在地上毫无声息的人影,微微蹙眉,“这个不是死了吧?”

白玉京摇了下头:“虫人不会死。”

顾行驰闻言一愣,目露惊讶:“他居然是虫人?”随即又想到什么,“所以脸上那块类似疤痕的印记是毒斑吗?”

“别离他太近。”白玉京扣住想上前观察新奇物种的顾行驰,“会咬人。”

“啊?”顾行驰心情有点复杂,心说这攻击方式怎么听起来还没进化完全呢。

白玉京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装死的人影,语气冷淡:“身体里都是虫子,基本是靠虫子反应控制身体,现在就是在装死。”

顾行驰闻言就问:“没有思维吗?但是我感觉他是在故意引我们下来啊。”

白玉京想了想:“虫人最后的存在方式我不是特别了解,陆不识知道的多一些,但可以肯定的是,虫人身上属于‘人’的部分应该已经很少了,他做的任何一件事要么是出于本能,要么是被人为刻意训练成这样。”

顾行驰理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这个虫人可能只是个被训练出来的引路机器?”

那他是为了吸引谁的注意?他的?顾勤锋的?又或者是能来到顾家的某一位?可训练他的又是什么人?

而且如果是训练的话,总归应该有一些对应的口令吧?

思索片刻,顾行驰试探地开口:“稍息?”

地上的虫人没动静,旁边白玉京先笑了,很轻的一声,但还是被顾行驰听见了,立刻瞪人:“你笑什么?”

白玉京从后面揽着他,下巴蹭着顾行驰的后脑勺:“好可爱。”

顾行驰本来还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让他这么直白的一说反而不好意思了,转回身去嘟囔:“那我又不知道有什么口令。”

白玉京对此也不清楚,不过却道:“要我们下来一定有他的目的,不是要我们的命,就是希望我们发现什么东西。”

刚刚追逐战时他已经把这里摸了个透彻,棺材也是个入口,下层是一条漆黑的走廊,两边摆放了许多石碑,白玉京匆匆一瞥,只看到石碑上有很多图画,意义不明。

顾行驰赞同他的看法,思索片刻决定先下去看看,两人便一齐把棺材盖推开,钻入下层。

下面的温度比上层更低,顾行驰搓了搓手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到白玉京所说的石碑,白玉京则是示意跟他来。

两人顺着漆黑的走廊步行了大概一分钟,期间温度似乎变得越来越低,顾行驰摸着冰凉的耳垂感觉自己简直是自讨苦吃,都回家了还得下地,难道不应该是搂着老婆睡大觉吗。

就当他默默腹诽之际,石碑也终于映入眼帘。

一块块青灰色的石碑立在走廊两侧,一块接着一块,灯光照过去,好像两列坟墓。

顾行驰多少觉得有些晦气,但是注意到上面确实有图案,便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看。

石碑上的图案很简单,像小朋友的简笔画,能看出来有人类、动物,看构图很像几万年前的洞穴壁画,属于人类的早期文明。

顾行驰边走边看,很快就注意到了壁画上出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那是一棵极高大的树,树的顶端笼罩着一团雾一样的东西,不是他形容的敷衍,而是这东西画得就很敷衍,就像是一团热水汽,徘徊在树顶端。

但顾行驰知道这是什么。

他盯着那团水汽,微微眯起眼,表情看起来有些阴沉。

是什巴苯城。

这是一条能串联起来的线索,或者说,也有可能是故意抛出的陷阱。

两人一路看下去,走廊也终于走到了尽头,顾行驰见状微微有些惊讶,他在下面呆了这么久,看到的走廊几乎都是一条连着一条,拐角连着拐角,还是第一次看到一条走廊的尽头。

这里的尽头也比较特殊,不再是房间,而是一个很高的祭台。真的非常高,比顾行驰足足高出一个头,这种高度已经不是人类的祭台了。

祭台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看质地也不太像是普通石料,有点像是玉石。

顾行驰伸手摸了一下,入手冰凉,但是并不润,感觉是未经打磨的原石。

几乎是他触摸的这一瞬间,有声音忽然响起:

“你来了。”

顾行驰一顿,他回头看了眼白玉京,看到他就站在自己背后,安安静静地,没有任何表示,应该是没有听到。

什么意思,是ta故意引导他们下来的吗?

也就是这个时候,白玉京忽然靠近几步,抬手来抱顾行驰。

顾行驰愣了下:“怎么了?”

白玉京瞧着他:“上去。”

“上什么?祭台吗?”顾行驰不理解,“这不太好吧。”

白玉京垂着眼,目光居高临下,不由分说地箍住顾行驰的腰,力道干净利落、不容拒绝。

顾行驰很少看他这么坚持,也就没抵抗,任由他抱着把自己抬高了一些,也自然看到了祭台的台面,紧接着他就注意到,祭台上没有其他东西,只有一把原石打造的椅子。

这不是之前会动神像坐的那种椅子吗?白玉京不会也要让他坐上去吧?顾行驰十分困惑,回头又看了白玉京一眼,那意思,你真的要我去坐那椅子?

白玉京的目光淡淡的,隐隐有种不可悖逆的强势和傲慢。

顾行驰微微一顿,感觉这个眼神他好像从哪里见过。

也就是这一秒,他忽然冒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下到这口石棺下,真的是白玉京的意思吗?

他的目光顺着白玉京的脸庞缓缓向下移动几寸,略一停顿,

白玉京下颌上那道细小的伤口怎么不见了?

但停顿只是很短暂半秒钟,顾行驰没有打草惊蛇,若无其事地转回头。紧接着他就看到,原本空无一物的祭台上,突然多出了一个人。

第62章 人皮 顾行驰看着视频,总觉得哪里有点……

那是个年纪很小的孩子, 看起来也就只有两三岁,背对着顾行驰,双手扶着石椅的扶手站着, 一动不动。

顾行驰也不敢出声,生怕这孩子转过身来还是个后脑勺, 就这么扒着祭台的边缘瞧。很快他就看到小孩微微侧过脸,似乎是在听什么人说话,然后摇了摇头, 声音很清晰地说‘不要’。

是活人吗?

顾行驰想了想,和逗小狗似的嘬嘬两声。小孩听见了, 转身回头, 四目相对地一瞬,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直冲天灵盖。顾行驰不知道这孩子是谁,但却觉得十分熟悉,熟悉到让人害怕。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 小孩先出声:“你是谁?”

顾行驰反问:“你是谁?”

小孩歪了下头:“我是我。”

顾行驰噎了下,继续追问:“我是什么?”

小孩思考了一会, 侧脸看向旁边,似乎是在寻求什么人的帮助, 好一会才扭回头来:“是慈悲藏。”

慈悲藏?这是个佛教概念,诵持大悲咒之人, 即是慈悲藏,恒以大悲咒之力量救度众生,传递无尽的关爱与庇护。除此之外还有佛身藏、光明藏、妙法藏等等。

顾行驰一直感觉, 这种名词某种程度上来讲,更像是在表示一种诵念经法的‘功效’,你能诵持《大悲咒》, 就是大慈大悲的一个人、就能现出种种光明、就能把一切妙法收摄到一起。不过这么小的孩子,应该不会理解这种概念,除非是神童转世。

所以此刻听小孩这么说,他就纠正他:“不是在说名词,我是在问你的名字。”

小孩看着他,表情有点困惑,似乎不明白名字是什么意思。

顾行驰只好换了个问法:“那其他人平时都怎么叫你呢?”

这个问题小孩知道,也终于有了他能回答的问题,于是开心地弯了下眼:“拉以普!”

顾行驰微微一怔,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就见小孩点了下头,转身往祭台的另一边走去,边走边对顾行驰说:“你不要去坐这个凳凳哦。”

他指了下祭台上的椅子,表情很严肃,眉头蹙着:“不要坐。”

顾行驰愣了愣,问:“为什么?”

小孩摇摇头,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ta说的,不可以再问了哦。”

小孩的身形渐渐隐入黑暗,顾行驰一急,伸手想去抓:“等等——”

身下忽然一空,一直支撑着他的那股力量瞬间消失了,他一下从祭台边摔了下去,屁股着地感觉尾巴骨都差点坐裂。虽然疼痛难忍,但顾行驰还是立刻翻起来,就看‘白玉京’已经不见了,他身后只有一条空荡荡的走廊,两侧的石碑也不见了。

顾行驰一时间有点恍惚,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又出现了什么幻觉,不过刚刚那个‘白玉京’给他的感觉太真实了,和普通的幻觉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接下来该怎么办?顾行驰有点犯难,他不知道眼前的是幻觉还是真实,如果是他被不知名的东西控制才来到这里,那是不是原地等待白玉京找到自己比较稳妥?

地下的温度非常低,顾行驰思考的这一会就冻得有些手脚发麻,而且屁股还在痛,他是真的怀疑自己一屁股把尾巴骨坐裂了,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往下蹲,感觉到尾椎受力后疼痛并没有随着动作加剧才松了口气,但随即抬眼时他就看到,原本空无一物的走廊上多出了一个东西。

是那个有着雪白头发的人皮。

顾行驰瞬间头皮发麻,因为就在前一刻他还没有看到,这人皮是突然出现在走廊里的。

身后就是祭台,避无可避。顾行驰提防的盯着人皮,同时鸭子步后退,直到贴着墙根才缓缓站起身,可就是他起身的这半秒,那人皮居然就从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顾行驰看着再次空荡荡的走廊,表情有点呆滞,这什么情况,大变人皮?

他试探地往前走了两步,依旧没有看到人皮的踪迹,灯光落在走廊里,空落落的。

顾行驰不敢托大,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没有听到任何机关运作的声音,没道理这东西会忽然消失掉,除非这东西依旧是幻觉。

僵持半晌,走廊内风平浪静。顾行驰耐心告罄,从包里掏出尖头锤子防身,贴着远离人皮位置的墙壁缓慢向着走廊另一头迈步,一直走到和人皮出现位置齐平的地方也没见有什么情况发生。

难道真的是幻觉?

他没敢松懈,视线一刻不敢移开,依旧死死盯着那块位置慢慢走过、走远,直到离人皮位置将近十米都无事发生。

顾行驰这下是真摸不着头脑了,心说难不成是刚刚眼花了?再次确定走廊里确实只有他一个人后,也不再犹豫,加快脚步一路小跑离开了这条走廊。

下层的走廊比上层明显简陋很多,而且看修建痕迹非常粗糙,要么是时间久远,要么挖掘人数太少导致只能做到这个地步,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搞装修。

顾行驰三绕两拐很快就跑进了新的走廊,这下面的布局跟迷宫似的,绕来绕去最后把他自个绕晕了,新换的水果手机信号不怎么样,但幸而GPS还能用。顾行驰回忆了一下他们下来的方位,打开手机开始找北边,随后他就看到,手机指南针的电子指针从左右摇摆渐渐发展成疯狂转动,像一只电子陀螺在屏幕上不停地转圈。

“我靠,这地磁场有问题吗?”手机开始隐隐发烫,指针却根本没有停止的迹象,顾行驰不得不退出软件,左右找不准方向,他索性也不急于这一时,站在原地拎着手机狂甩散热。

走廊内凉飕飕的,外面肯定已经到了晚上,地下的温度降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顾行驰这会是又饿又冷,偏偏还找不到出路,一时间有些烦躁,晃手机更大力了些,直接不小心脱手甩飞。啪嗒一声脆响,给他心疼的不行,赶紧跑过去捡手机,但就是他弯腰的一瞬间,余光忽然就看到身体后侧的位置有一大片白色,离他非常近,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是那张人皮。

人皮一直跟着他,从走廊尽头,来到了这里。

顾行驰几乎立刻就炸了,抬手直接把锤子砸过去,但就在他起身想跑的瞬间,那人皮居然又消失了!

锤子也明显没砸到什么,落在了不远处。他愣了下,不明白这是什么迅猛身法,就算是闪电也得见个闪吧!

事情发展到这步,顾行驰已经不是困惑了,而是觉得匪夷所思,他走过去把锤子捡起来,同时用余光向身后看去,但恐怖的人皮并没有出现。他又倒退回去几步捡手机,依旧无事发生。

闹鬼了?

顾行驰思索了片刻,打开手机照相机,点了录像模式,然后把手机竖着靠墙摆放好,自己则是把走廊当成T台,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接着拿起手机点保存看录像。

一开始还没什么不妥当,但很快顾行驰就看到,当他走过去之后,镜头里就会忽然有些模糊,不过模糊的范围并不多,换算成高度的话,大概直到顾行驰的膝盖。

顾行驰看着视频,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专注眼前,相机镜头朝下往自己前后空地上各拍了一张,然后点进相册,却发现只是有点模糊,并没有其他问题。

奇了怪了啊,顾行驰感觉头都大了,挠头挠了半天忽然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扶着膝盖慢慢地蹲下身。

几乎就在他完全蹲下的一瞬间,一张惨白的脸突然毫无预兆地贴了上来!

离得太近了,这种距离就算是白玉京突脸他也会被吓一跳,更何况是一张面容扭曲的人皮!

顾行驰就感觉到一股潮湿的寒意从脚底猛地蹿到头顶,头皮紧绷到都要炸开,赶紧手脚并用地往后爬去。离远几米后他就发现,这人皮身上有很多的涂料,颜色很浅和皮肤差距不大,有点像女孩子用的粉底。

是为了遮住什么吗?顾行驰毛骨悚然地看着人皮,心说这要他怎么办,上手刮开吗?当这东西是彩票吗??

他犹豫的这几秒钟,人皮再次贴了上来,但是没有攻击的意思,就只是趴在他身前半臂的地方。人皮的眼眶内空洞漆黑,但是顾行驰却有种感觉,这东西是在看他的。

“前、前辈。”半晌,顾行驰硬着头皮开口,“您是有什么事要我做吗?我做了您能不跟着我了吗??”

人皮是不会开口的,只静静地呆在他面前,一如十几年前呆在书架的顶端那样,沉默无言。

顾行驰缓缓呼出口气,摸出纸巾试探地去碰人皮上的那些遮盖物,见人皮没有反应他便擦得更用力了些,很快那层东西被擦掉,露出的皮肤上刀刻的一串数字‘2012111’。

这看起来像是一串日期,2012年吗?那时候他才刚上初中呢,能知道什么事?就当他有些无措地抬起头时,身前人皮却忽然开始抖动,下一秒豁然撑开,变成了一张巨大的皮子,兜头就要把顾行驰完全吞进去!

“我靠!!”

“顾行驰!”

顾行驰猛然惊醒,就见白玉京正蹲在他身边,手抓着他的肩膀,满脸焦急:“你怎么了?!”

顾行驰呆愣一秒,猛地坐起来,发现自己正躺在那具石棺房间内,而石棺完全没有被开启的迹象。

“怎么回事?”顾行驰感觉自己心脏咚咚咚的跳,心跳已经快到觉得恶心,缓了好一会才能勉强发声,“我是怎么上来的??”

“什么?”白玉京没听明白,“我去抓他,回来就看到你躺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顾行驰茫然地听着,随后也看到了被捆成粽子扔在房间角落的虫人,他抓着白玉京的手,目光重新落在他的脸上,白皙下颌处那道红色的刮伤十分显眼。

这是真的白玉京。

真的白玉京不会骗他。

顾行驰死死抓着白玉京的手,许久才感觉心跳平复下来,就当他想开口之时,却忽然一顿,视线落及之处,是他身上穿着的那条深色工装裤。

恍惚一秒,他突然明白了那段录制视频里奇怪的地方在哪,

视频中,他穿的,分明是一条深蓝色的普通运动裤。

那是他初中时期的校服裤。

第63章 记忆 为什么不能告诉他呢?

地下冰冷, 顾行驰只觉得毛骨悚然,浑身上下都快凉透了。他低头盯着自己的裤子看了半天,就当白玉京以为他又被魇住的时候, 顾行驰猛地抬起头上下摸索着口袋找手机,翻出来点进相册一看, 没有录像没有照片,所以刚刚……是在做梦?

“顾行驰?”白玉京按住他微微发颤的手,害怕他意识不清醒抓伤自己, 声音低沉,安抚意味浓厚, “我在这里, 没事了。”

房间内再次陷入安静,顾行驰掌心中已经渗出潮湿的冷汗,被白玉京抓着手腕一点点擦去,干燥温暖的手掌覆上来, 紧紧握住:“没事了。”

半晌,顾行驰用力眨了下眼, 仿佛要借着这个动作把自己从慌乱中挣脱出来,所有的异样和荒谬也终于被他接受捋顺。

“我不知道是在做梦, 还是我又看到了幻觉。”他沉沉呼出口气,指了指石棺, “刚刚我看到你们是从这个棺材下面上来的。”

说着顾行驰顿了下,因为他又看到了自己的裤子,那种心底发凉的恍惚感再次蠢蠢欲动。

为什么视频里他身上穿的是初中时期的校服裤子?2012年他也确实在上初中, 是这梦还带连锁反应,还是说——他在2012年确实来到过小楼之下,但是他忘记了, 是这个梦在提醒他,自己曾经来过这里。

还有那个叫拉以普的孩子。那是小时候的他自己吗?他们产生的对话是做梦还是确切发生过?

白玉京握着他的手,手指轻轻按着他的指腹,就像在安抚家里被噩梦惊扰的小动物:“没事,只是在做梦,我先带你上去。”

顾行驰盯着石棺看了会,忽然问:“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

白玉京回答:“另一条走廊,这一层的走廊布局应该是某种复迷宫。”

迷宫大类上分为单迷宫和复迷宫,如果是单迷宫,有一种万能的解法,那就是只要沿着其中一面墙壁行走就一定能找到出路。

但白玉京在追逐人影的过程中就发现,这地下的走廊里出现了很多闭合的回路,即不回头就能走回原点。说明这里的布局是单个套单个的复合迷宫,这种情况下兜圈子比走进死路更糟糕。

白玉京没有想到下面是这种情况,立刻掉头返回去找顾行驰,刚到楼梯口就知道要遭,顾行驰果然已经不见踪影。

但就在这个时候,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那道人影居然也跟了出来,而且似乎是在给他引路。就这样,白玉京跟着人影来到这间石棺室,发现了昏睡的顾行驰。

顾行驰身上没有任何外力伤口,呼吸平稳体温正常,躺在石棺前似乎只是睡着了。虽然如此白玉京也没法放心,毕竟顾行驰就算再心大也不会躺在棺材旁边睡觉,肯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就当他想把人带回楼上时,顾行驰嗷一嗓子惊醒了。

顾行驰听完也傻眼,和着他从进入这个房间开始就中招了?这屋里是有什么迷药吗??

确定人没出事,白玉京也稍微放心,仔细看了看石棺,棺体没有打开的痕迹,棺壁涂料也是普通颜料,应该不存在什么致幻成分。

顾行驰则是看了眼时间,他们下来已经将近六个小时,早就过了约定好的午饭时间,也不知道孙一行有没有过来找人。

想到孙一行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初中时有一年寒假,他爸和小叔都出了远门,家里就他和孙一行两个人常住。那年他打雪仗贪玩着凉,高烧烧得昏天黑地挂水都不见降温,可把孙一行吓得不轻,甚至一度以为他是不是冲撞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烧香拜佛跳大神的请了好几拨,那段时间顾行驰院子里都是一股子香烛味。

之所以想到这件事,是因为在顾行驰的记忆中,只有这一段的记忆是不够清晰的,难不成是他烧迷糊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他去到了小楼下层?

他把想法给白玉京一说,小白不是很认同:“如果按你说的生病那么严重,保持清醒都是问题,怎么还能找到下楼的方法?而且这下面布局复杂,单凭你自己一个小孩,一旦下去很难找到返回的路。”

说到这白玉京也忽然一顿,和顾行驰对视一眼,一齐看向蹲在角落当蘑菇的虫人。

当时虽然是虫人带他找到的顾行驰,但白玉京对其也不放心,捆了两道扔在了一边,本以为这东西会跑会挣扎,但没想到全程没动一下,呆的不行。

顾行驰没敢凑太近,离着一米多的距离盯着虫人瞧,白玉京则是猜测这东西是虫人,措词语调都和梦境里像极了。

“这些在梦里你也给我说过。”顾行驰扭头看了他一眼,“可能是我对他的身份有些猜测,于是在梦里就顺理成章的把这个解释权交给了你。”

白玉京刚想说话,脸色忽然一变,一把抓住顾行驰的肩膀把他往后带。

身后,就见那虫人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上半身像一条蛇一样抻得老长,脑袋使劲的往顾行驰身前凑。

那场面特别诡异,因为这虫人他不像蜘蛛尸完全没有人形,这东西不仅有头有脸而且还能跑能跳,和正常人基本无异,突然来这么一出就跟好人中邪似的,给顾行驰吓了一跳,一边往后爬一边蹬腿,脚都踹在虫人脸上了也挡不住对方硬要挤过来的脑袋。

“我滴妈呀……”顾行驰瞧着对方那长脖子长身体,声音都有点发飘,“这是什么在世女娲……”

白玉京倒是瞧出来点端倪,蹙眉看着虫人的动作:“他是不是在闻什么东西?”

顾行驰闻言也注意到了,虫人仰头凑近鼻孔翕动,确实是一副嗅味道的模样。

“你的包。”白玉京示意了一下,“他在闻你的包。”

顾行驰直接把包丢过去,虫人的注意力果然被迅速转移,身体像皮筋一样慢慢的回缩,整个过程看得人直觉得腰疼。

这勘察背包是顾勤锋留下的,顾行驰下来前就检查过,里面只有些他在地质队时使用到的工具,比如地质锤放大镜之类的,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虫人没做其他举动,就只是抱着包嗅了嗅,又缩回角落不动了。

“他这是……认识我小叔?”顾行驰硬是从对方那搂包的动作中看出了两分可怜和思念,不由干笑一声,“我小叔还、还挺万人迷的哈。”

不是吧小叔你和十五叔不清不白也就算了,怎么家里地下还养着一个?养一个人我是小辈也不好说什么,但你咋想的养个说活不活说死不死的怪物??怪物也就算了可能是你自己的小癖好,但问题是你人都嘎了你把怪物留这了你道德吗??!

可能是顾行驰脸上的谴责与惊怒实在太过明显,白玉京也是好一会都没出声,直到顾行驰一扭头打了个喷嚏才开口:“先上去,地下太冷了。”

“至于这个,”白玉京看了虫人一眼,“可以问问何十五。”

“啊?”顾行驰一怔,“合适吗?”

白玉京摸摸他脑袋:“我不觉得虫人会有思维感情,这种东西其实和蛇很像,他对人类不会有认主的概念,最多只会觉得熟悉,觉得主人是一棵无害而安全的树。”

顾勤锋对于虫人来说,可能只是一片能容纳他存活的宽厚土地。

顾行驰明白他的意思,他自然也不会真觉得顾勤锋养虫人是什么诡异癖好,他气愤的重点只是在于顾勤锋的隐瞒。

不止是眼下的虫人,或许还有更多。

为什么不能告诉他呢?

连他的身世一齐,隐瞒了这么多年。

在这一刻,顾行驰开始无可避免地怀疑,怀疑过去二十几年他的人生里还有多少是在隐瞒中度过的、怀疑顾勤锋的死又是否另有隐情、怀疑这一切是否是顾勤锋带他来到顾家的代价。

瞒着当事人去面对命运,是一种沉重的爱与牺牲。顾行驰不否认这份爱的重量,却也为这种牺牲而愧疚自责。

为什么不能让他一起承担呢。

他不是和神有关吗,难道还承担不起一个人类的命运吗?

白玉京自然察觉了他的情绪,按在顾行驰肩头的手微微用力了些:“先上去,下面太冷了,而且这些事,或许可以问问你父亲。”

顾行驰闻言沉默了一会才开口:“其实我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我爸。”

从年少到现在,如果问顾行驰对顾勤琢有没有过埋怨,自然是有过的。谁家的父亲这般冷淡,甚至还不如顾勤锋一个小叔来的亲昵。顾行驰多年间一直安慰自己,父亲只是性格使然并不是不在乎他,但当在特尼格尔得知自己极有可能不是真正的顾家人时,顾行驰才陡然明白,能给予他一份来自顾家的庇护,给予他顾勤琢儿子的身份,已经是一种无比厚重的情谊。

他曾经一味埋怨委屈的那些关心与爱护,并不是理所当然的。这份迟来的顿悟让他觉得难过愧疚,又觉得胆怯难堪。于是只能在此刻选择逃避与沉默。

白玉京静静地看着他,落在顾行驰肩上的手微微收紧。他无法理解这种感情,但是他爱顾行驰。任何人在爱情中都只是普通人,会焦虑,会担忧,会心疼。

白玉京第一次为自己情感的匮乏而感到无力,他没有面对这种情况的经历,他所有的经验都来自于黑暗的地下,和现在顾行驰所经历的、温暖柔软的这些,是不相通的。

他抿了抿嘴唇,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只弯下腰把顾行驰搂进怀里,有些无措地收紧了手臂,低声说:“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顾行驰听出了他语气中沉重又心疼的意味,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我知道。”

他说着呼出口气,站起身往白玉京怀里埋了下,声音闷闷的:“我相信我爸,他是把我当做自己孩子,认真抚养长大的。”

顾勤琢给他取了名字,带他参加过母亲和小叔的葬礼,每一年无论春夏秋冬都在顾家四四方方的院子里等他回家。

他拥有过一些,所以才会贪求更多,又害怕失去所有。

“我也可以。”白玉京忽然低声说。

顾行驰愣了愣,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认真对待你、抚养你。”白玉京手指擦过顾行驰的眼角,声音轻轻地,“如果我们早一点遇见,我也会把你养大,会把你养的很好很好,会把你想要的全部都给你。”

顾行驰怔愣住,抬眼去看白玉京。对方的眼睛依旧是沉静的,但神情却很温柔,温柔又专注。顾行驰望着他,仿佛也跟着陷入一种很深的情绪里,周身的氛围跟沉默一样浓烈,却又像潮水一般柔和,久久无法被寒风吹散。

许久,白玉京听见顾行驰很深也很慢地呼出口气,缓缓笑了起来:“早一点遇见也很好,但是我不要你抚养我。”

白玉京看着他,手掌按紧了些,竟生出些莫名的紧张:“那你要我做什么?”

顾行驰踮起脚,下巴挨着白玉京的肩头,自然又亲昵的呼吸随着声音落在他的耳侧:“当然是,要你和我早恋啊。”

第64章 棺中尸 “这什么东西啊!?”……

话落, 顾行驰先撑不住笑了,埋在白玉京肩窝里有点不好意思:“啧,怎么感觉我好像一遇见你就满脑子都是这种事。”

白玉京扒拉了两下没把他从肩窝里掏出来, 只好退而求其次的亲了口顾行驰的后脑勺:“不要不好意思,我比你还想——”

“停停停。”顾行驰赶紧拔起来捂住他的嘴, 低声警告,“不准胡说八道啊,小心法律制裁你。”

白玉京在他掌心亲了亲, 乖巧地换了话题:“上去吧,等到了晚上下面温度会更低, 你会感冒的。”

顾行驰却道:“我想开棺看看里面是什么。”

如果是尸体, 那他确实应该只是做了场梦,下层通道应该另在他处;但如果和梦中情况相同,那他就真得好好回忆一下2012年的事情了。

白玉京倒是没异议,虫人缩在角落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就是抱着包死活不松手,顾行驰想从包里拿锤子铲子都抽不出来。

两人没办法, 最后还是白玉京想出招,去楼梯上拆了根扶手栏杆拿来当撬棍。他把撬棍插进石棺的缝隙, 撬出一条更大的开口,顾行驰则是帮着推住棺盖, 两人默契合作,很快把棺盖推出一个倾斜的角度,虽然开口不大, 但已经能看清里面的东西。

白玉京站得位置靠近棺头,自然也是先看见了棺内的情况,就见他稍微一愣, 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似乎是不明白里面怎么会是这么个东西。

“怎么了?”顾行驰见状更加好奇,打着手电凑过来,也一下愣住了。

就见这棺材内躺着的,是一具‘观音’的尸体。

说是观音,其实顾行驰仔细看后就已经辨认出,这东西应该是地宫中三番几次出现过的神像,但那些神像除了石头形态就是妖怪模样,居然也会用这种‘人’的方式下葬吗?

白玉京把棺盖推开得更大些,更多的东西露了出来,就见这具观音尸体的身下铺着很多深色的皮子,顾行驰一开始以为是人皮,但用撬棍捅了捅就发现这玩意质地糙且硬,应该是树皮之类的东西。

顾行驰就突发奇想,问白玉京:“你说这些神像,会不会其实都是树雕的?传说什巴苯城里不是有一棵非常高大的树吗?这些神都生活在树上,会不会来到人间的化身也要用树制作?”

这个猜想虽然有道理,但树雕也是死物,不能活动自如。那些凭空出现又消失的神像显然是拥有‘动’这个属性的,与其说是树雕,不如说是树成精了。

观音尸体平躺在棺内,束发戴冠,上身斜披左袒式络腋,耳垂上佩戴有耳环,臂钏、手镯之类的首饰也一样不少,上半身还披挂着层层叠叠的璎珞珠串。除却这些饰品,尸体体侧的围腰和饰有四方连续纹样的长裙都已经腐烂,棉絮上有很多深褐色的胞状物,不过都已经干瘪了,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像藕洞又像疱疹,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什么东西?”顾行驰咦了声,嫌弃的不行。

白玉京看了眼:“是孢子。”北方冬天干冷,根本就不适宜这种菌类生长,基本已经全部冻死了。他用撬棍捅了下孢子,想把干瘪的菌丝往两侧拨开,但无论是孢子还是尸体干枯后都很脆,撬棍直接把尸体捅漏了,棍头一下怼在棺底,发出一声闷响。

闻声,两人皆是一顿,对视一眼。白玉京又换了个位置敲了敲棺底,听到声音后确定地冲顾行驰一点头:“下面是空的。”

顾行驰搓了搓手,稍微有点紧张:“见证梦境真假的时候到了。”

两人绕着棺材找了一圈,没发现能打开下层棺底的机关。顾行驰心说这难道是要把棺材给人家砸漏了?不太道德吧。而且听声这底板就很敦实,标准的石棺板,他们这就一根撬棍,怎么砸的动?

他站在边上盯着石棺想心思,抬眼间忽然微微一怔,靠近几步,看着石棺比量了一下,几秒后问白玉京:“这棺材是不是比最开始矮了点?”

他记得这棺材高度是能到他腰的,怎么这会先到胯了?

白玉京闻言像是想到什么,注意力从棺材移到棺材下的地板。房间和走廊里一样,都是普通的水泥板,有些裂纹,但棺材下的这块地面很光滑,四方露出来的地面手电一照都恨不得能反光。

他伸出手悬在地板上,四处换着位置摸索了一会,最后在棺材右上角停下,撬棍直接往下一砸,狠狠插进地板里。

顾行驰就听叮的一下,还以为白玉京是在用撬棍和地板硬刚,刚想说别用蛮力小心伤到,走过去垂眼就看见这地板原来是有缝隙的,只不过后来又被抹了一层水泥腻子,把这道缝隙藏了起来。

此时那层腻子已经让白玉京一棍子穿透了,撬棍插在缝隙里,阴冷的风呼呼往上蹿。

白玉京微微皱了下眉:“有风,下面的地道可能会有出口。”

顾行驰看这缝隙大小想了想,把手机打开录像模式,用卫衣绳缠好从缝隙里放了下去,耐心等了半分钟才拎上来。

不过打开相册一看他就拍了下脑门,忘了打开手机手电了,画面里黑乎乎的什么都没录上,只有呜呜的风声,只好打开光再放下去录一次。

拎着卫衣绳撑着下巴继续等,顾行驰百无聊赖中还趁机亲了白玉京一口。但刚亲完他就觉得不对,手里的卫衣绳怎么还转起来了。

“风有这么大吗?”顾行驰想把手机提出来,但没想到手机转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最后直接就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转圈,顾行驰几次都没卡准缝隙,差点让地板把手机卡掉。

“怎么回事??”

这下是傻子也知道不对了,白玉京眼疾手快猛地一下把撬棍整个从缝隙里捅了下去,就听砰的一声闷响,棍子似乎是打中了什么东西,手机转动幅度也缓下来,顾行驰见准时机赶紧把手机拎上来,一眼就看到手机后屏上多了一块黏稠的膏状物。

“这什么东西啊!?”顾行驰立刻皱起眉,这东西有股说不上来的腥臭味,和那个鲱鱼罐头似的,臭的熏眼,“靠我刚买的新手机!!”

白玉京用纸擦了下,脸色也不太好看:“像是尸膏。”就是尸体的肉和油。

顾行驰在裤子上搓了搓手指,十分嫌弃:“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下面一层到底是什么情况?”

白玉京点开手机相册,手电灯光惨白,录出来的画面也有些骇人,一开始手机只是因为下沉有些轻微晃动,但能看清画面中出现了一条狭长的走廊,廊道两侧有很多块半人高的石碑,碑上应该是有字或图案,只不过镜头摇晃看不真切。

不过很快,手机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抽了一巴掌,开始缓慢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像个陀螺一样,到最后整个画面都是混乱的白光,什么都看不清了。

“这什么情况……”顾行驰被这白色旋光晃得眼晕,把手机拿远些闭了闭眼,“我感觉眼都要瞎了。”

白玉京一双竖瞳盯着画面看了几遍,倏然一按暂停,指着屏幕给顾行驰看:“看这里。”

顾行驰探头去看,就见屏幕上出现了一大块白色的遮挡物,他猛然一瞧没看出这是个什么东西,还以为是灯光,前后拉着进度条看了看才发现这东西应该是有实体,最开始只在走廊最远处,白色一晃而过,但是不到两秒钟,这片白忽然一下就凑到了镜头边,速度非常快。

因为距离镜头太近,顾行驰看不出这具体是什么东西,但却不由发散思维:“你说这东西会不会是那张人皮?”

可旋即他又觉得困惑,人皮只是一张皮子,是怎么自己走到镜头这的?难道也和虫人似的,皮里面有虫子?

视频只录了很短的二十几秒,而且整体画面实在太过混乱,除了白玉京硬挑出来的一两秒钟,其他片段意义不大。

顾行驰又把之前录的那段全黑视频调出来,安静看了几秒后,他轻轻啧了声,把声音调大,果然听到视频里面不止是风声,还有一种很闷的啪啪声,这个声音很奇怪,感觉像是一块湿抹布甩在了墙上,一声接一声,离镜头越来越近。

白玉京自然也能听到这声音,想了想,问顾行驰:“像不像皮子爬过来的声音?”

顾行驰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不大自在的搓了搓胳膊,但随即他就想到了什么,表情有点僵硬:“你说……这皮子回去了吗?”

“什么?”

顾行驰指了指身下,干巴巴的问:“这皮子,不会还贴在咱们身下的这块地板下面吧??”

白玉京皱了下眉,思考几秒拉着顾行驰起身:“先离开,等上去拿点装备我再下来。”

顾行驰听出他的重音在‘我’字上,不高兴地一撇嘴:“怎么还搞分头行动呢,不要这样嘛老婆。”

白玉京摇摇头,没有一点改变主意的意思:“你跟着下来我不放心。”

顾行驰切了声,小脸一耷拉,站起身来嘟嘟囔囔的去推棺盖:“我要不下来谁能跟你一起推棺材。”

他正在人背后嘀嘀咕咕着,突然莫名感觉有点不对劲,下意识抬眼。就见前面,原本躺在棺材里的观音尸,不知何时坐了起来。

第65章 雕尸 “怎么办呢宝宝……”

顾行驰心里一惊, 浑身肌肉都绷紧,死死地盯着棺材里的尸体。尸体坐起后,也露出了更多的细节。顾行驰就看到尸体身上的骨骼走向十分清晰, 整具尸体已经完全是脱水状态,尸体的眼睛微微半闭, 这是一种内观像,在佛教中,闭眼观音的形象代表着菩萨在用心眼感应一切众生的苦难。

白玉京察觉身后不对, 也站起身看过来,在目及尸体的一瞬眸色微微变化, 示意顾行驰不要动, 自己走到棺前察看几秒,肩膀放松下来:“死物。”

顾行驰这才重重吐出口气,上前来询问:“什么情况?”

白玉京盯着尸体看了一会,直接上手摸了摸, 神色有些惊讶:“是假的。”

顾行驰也瞪大眼,假的??

石棺很大, 装三个尸体都绰绰有余,白玉京直接翻进棺材内, 翻开尸体身上的络腋,顺着骨头按了按:“比人骨硬, 可能是树根,或者石头。”

顾行驰把撬棍从地缝里拔出来递过去:“你杵他一下试试?”

撬棍头钝,无法割开尸体, 白玉京干脆一棍插进尸体的小腹,再抽出来仔细看着棍子上的碎屑微微拧眉,似乎有些不解:“有内脏。”

有内脏, 但骨头可能是树根,什么意思,真是树妖?

顾行驰盯着尸体思索着,半晌,忽然道:“如果是假的,我倒是知道一个人,或许能雕出这东西来。”

白玉京看过去:“哪家的雕刻师傅吗?”

顾行驰点头又摇头:“是雕师,但准确说应该是雕尸,尸体的尸。龙头雕尸廖四海,你应该没听说过,这老头去世得有十来年了。”

廖四海是福建人,出身雕刻世家,幼承家传,刀法精妙,尤其擅长刻人,所刻人物因物赋形,栩栩如生。

白玉京有点不明白,先不说雕尸,光是龙头就不是很理解:“我只知道龙眼木雕,龙头是什么意思?做到最好吗?”

顾行驰摇摇头,伸出两根手指一左一右在额角比划了一下:“廖四海这老头天生骨骼生长异常,头骨额头这块有俩犄角,就跟那小龙人似的,所以后来出名了外界都叫他龙头雕师,既是尊称又有特色。”

“至于雕尸……”顾行驰犹豫了一些,不太确定的样子,“我也是听孙叔说的,七八十年代那会廖四海有个很要好的朋友招惹了商帮头目,被人追杀,誓死不休的那种。”

廖四海性格孤僻朋友不多,这般要好的朋友更是只有这一个,面临死亡威胁他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这时候就有人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按照那朋友的样子雕个假的木雕出来,反正木雕不会说话喘气,往朋友家里一放,就当是人病死了,事也能了结。

说是容易,做到却艰难。首先木雕再怎么像人它终究也是块木头,别说捅一刀,就算是仔细摸摸也要露馅,拿木雕换人,这不是把商帮的人当傻子吗。

再者,那时候廖四海已经五十多岁了,木雕雕刻这种事需要聚精会神,伤眼累身,他那会眼睛已经出现问题,根本没法在强光下工作太久,想要在短时间内制作出一个完美的人形木雕根本不可能。

虽然廖四海极力运作自己的人脉帮助朋友规避危险,甚至把朋友送到国外,但对方还是没能逃脱,在北美被人围堵杀害了。

自那之后廖四海就闭关自省,再也不见客。他本就是孤家寡人,和外界失联后不少人都以为他去世了,直到一年有人前去拜访,发现廖四海并不是独身居住,他的客厅里还坐着一人,正是之前在北美被枪杀的朋友!

拜访者惊呆了,看着廖四海和朋友说话谈笑,好一会才瞧出端倪,这个朋友只是坐在椅子上微笑,但从不回应,表情也没有变化,就像……一尊逼真的蜡像假人。

趁着廖四海去倒茶的间隙,拜访者大着胆子上前摸了摸朋友的手臂,入手触感冰凉却柔软,绝对是人类的皮肤无疑!

拜访者人都麻了,看廖四海的眼神也渐渐不对,心说老廖不至于把人尸体从北美扛回来做成标本留纪念友情吧??

廖四海却笑了,目光如炬、炯炯有神:“如果你有还想再见一面的人,我能帮你完成心愿。”

“那朋友自然是假的,是廖四海琢磨出来的人雕。”顾行驰神秘兮兮道,“据说骨头是假的、皮肉是假的,内脏牙齿全部都是假的。”

骨头可以用动物白骨或者树根石头,皮肉是用与人皮最相近的猪皮,内脏则是动物内脏,甚至连血管都可以被完美复刻,细致雕刻一一组装,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

“自此之后,廖四海又出名了,被称为龙头雕尸。好多被判了刑的黑老大都找他做过人雕,想以假乱真免除死刑。”

不过后来随着医学技术发达,人雕就渐渐派不上用场了,而且律法也越发完善,死刑犯也不能掉包了。据孙一行说,顾行驰小时候还见过廖四海,当然他本人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毕竟他们家搞研究的太多了,从小见的白胡子老头不知道有多少个。

白玉京确实是没听说过这人,但是说到人雕时他却微微一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顾行驰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变化,就问怎么了。

白玉京就道:“当初在曼山佛塔的时候,我应该是见过这种人雕,不过不是很确定。”

顾行驰纳闷:“佛塔里面吗?”

白玉京摇摇头:“把失踪者从佛塔里面带出来,就要有什么东西放进去,这是一种交换,于是林观月就带了这些东西来。我只远远看了一眼,不确定是不是人雕,用黑布裹着放到了佛塔塔门外,一晚过后就不见了。”

顾行驰缓缓点头:“林观月认识廖四海倒是也说得过去……”

两人又仔细在棺材里查找一番,发现这个观音雕应该是个机关,尸体只有上半身能坐起来,下半身是和棺底焊在一起的,可能是他们触到地板上的机关,产生联动反应,这才让观音坐了起来。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尸体也是一种针对闯入者的威慑。

会有人闯进来吗?顾行驰看着尸雕又扭头瞧了眼缩在角落里的虫人,细细思索着,把这两样东西安排在地下,看来这下面八成是有什么招人惦记的好东西。是什么东西?又是谁安排的?

“可以了。”白玉京从棺材里翻下来,拉着顾行驰后退几步,在远离石棺范围后,观音尸体开始慢慢躺倒,又恢复成原来平躺的姿势。

两人把棺盖推回原位,尽量严丝合缝的关好。顾行驰看了眼角落里的虫人:“他怎么办?”

白玉京摇头:“先暂时留在下面吧,虫人不喜欢见光,在光下生活会很痛苦。”

知道他这是切身经历,顾行驰有点心疼,牵着人走出去一路都没舍得松手。

外面果然已经是黑夜,两人刚出图书楼就听前院十分喧哗,平日走廊不怎么打开的步灯一个个全都亮了,整个院子灯火通明。

“完蛋完蛋!!”

顾行驰一看这阵仗就知道不好,想躲又不能躲,紧张得狂咽口水。

“怎么了?”白玉京不明所以。

顾行驰指了指走廊上的吊灯步灯,表情十分凄苦:“你知道上次这两灯全开是什么时候吗?”

“是我初中和同学出去钓鱼,结果两人玩野了差点掉湖里溺水淹死的时候。”

“那一天,家里黑夜如白昼,我被揍得像条狗。”

白玉京心疼又忍不住想笑,搓搓他的指尖:“教训一下是应该的,但是这次你可以藏在我身后。”

顾行驰拍拍他的肩,心说你也是赶上好时候了,要是我小叔还在,咱俩莫名其妙失踪一整天他能追着人从东院打到西街口。

“找着了!!”

两人正相对无言着,就听前面一声嚎,紧接着就看孙一行带着一堆人直直冲过来,边跑边撸袖子:“你个小兔崽子跑哪去了?!让你来吃午饭到晚饭才出来,打电话也不接,家里大人都要急死了知不知道!?”

眨眼的功夫一堆人就把顾行驰他们围上了,有家里多年的阿姨,有院里巡逻的保安,甚至还有家里珠宝行的伙计,看得出孙一行是真着急了。

“哎哎孙叔!别打脸!脸!!”

顾行驰和个小鸡崽似的一个劲地往白玉京怀里钻,边钻边叫冤:“这是意外!意外!我手机没信号了!!”

孙一行逮了半天没把人逮出来,气得直磨牙:“你等着吧,你爹一小时之后就到。”

顾行驰哀叫一声:“哈?他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你人都要丢了你爹哪还能呆得住!两小时前刚给我发消息说上车了,”孙一行看了眼表,冷哼,“你至多还有半小时时间打腹稿狡辩。”

顾行驰瞬间心如死灰,一头栽进白玉京宽厚的胸膛间:“这都叫什么事啊……”

人群渐渐散去,顾行驰埋在白玉京胸前生无可恋:“怎么办啊老婆……本来还想让你给我爸留个乖巧懂事的好印象,这下好了,人还没见呢先给咱俩记一笔。”

白玉京摸摸沮丧小狗头,学他说话:“怎么办呢宝宝……”

“不然我们现在私奔!”顾行驰猛地抬头,四处瞧瞧,视线一定,眼睛一亮,一个坏主意应运而生,“我记得之前这里有个狗洞,我小时候还钻过!”

他边说边拉着白玉京往角落走:“找找——哎卧槽!”

脚下一绊,要不是白玉京拎着他准能摔个狗吃屎,饶是如此顾行驰也是磕到了膝盖,龇牙咧嘴的:“忘了这边台阶的事了。”

他说着给白玉京指了指眼前一片光秃秃的泥地:“这就是之前我们家那个池塘,去年我爸还种了点白菜呢,看来是白菜也没能活。”

白玉京倒是替老丈人辩解了两句:“既然有下层空间,上面的土层会很薄,植物扎不了根,普通作物还好,大型植物养活很难。”

顾行驰哟了声,那意思,这就开始努力挽回形象帮老顾说话了?

白玉京还以为他是不相信,估算了一下:“真的,这土层最厚不会超过两米。”

顾行驰眯起眼晃晃手指:“不信,我在这边可是种过树的,最少能有两米,打赌吗?”

白玉京好笑:“赌什么?”

顾行驰摸着下巴思索半天,最后一摆手,先跑去花园角落找来铲子:“欠着,先挖再说。”

白玉京自然也愿意陪他闹,拿过铲子一铲下去,翻起的泥土里却带出来了一样东西。

顾行驰也看到了,咦了声弯腰捡起来,抹干净上面的泥巴后,看着这东西竟一时间呆住了。

这居然是一串红珊瑚手串。

第66章 十二岁 “我对象,白玉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