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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夜剑其二 “师妹,去练剑。”……

51.

待到日上三竿, 沐魂钟声即将响彻学宫之时,沈青云看了看眼面前参差不齐的弟子,大发慈悲地下了课。

沈青云虽然严格,但上她的课有一个好处, 就是从不拖堂, 甚至会提前下课。

毕竟戒律堂琐事繁杂, 沈大师姐一下课便要赶回去处理。

但这一回, 沈青云的视线撇过远处才新加进来的两个人头, 淡淡开口:“今日早课宋无尽迟到,学宫考核扣十分, 其他人都下课吧。”

丢下这一句,沈青云转身便走。

“师父!师父等等!”沈椿龄逆着人群追上去,那张总是笑意盈盈的脸上此刻满是焦急。

沈青云对他的到来毫不意外,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反而继续向前走:“你有事,就一个人和我回戒律堂说。”

沈椿龄僵在原地,他想说的很多。

他其实并不想这么冲动, 只是很想解释自己和宋无尽不是故意逃课,想求一求师父不要只罚宋无尽。但当他真的大着胆子追上来的时候,他就知道沈青云已经完全看穿了自己。

沈青云走远了。

落在原地的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正在和紫衣少女大吐苦水的俊俏少年, 最终转头向戒律堂跑去。

戒律堂也有内外堂之分, 外堂严肃庄重, 内堂则是堂主及其堂下弟子处理事务的场所。

沈青云已经当了五十几年的堂主。其实按照惯例, 她早就具备了择选山头自立旁支的条件,但她的洞府依旧跟随谢怀卿设在凌阳峰上。

她不搬走,但也不回凌阳峰住,只在戒律堂多理出了一间房出来, 每天都泡在戒律堂,一个人掰成两个人用,像个精密的仪器,一直维持着倾月宗的运转。

沈青云很忙,忙到连徒弟都没空教。其他元婴哪个不是徒子徒孙一大堆,到了她这里,只有沈椿龄一根独苗苗,还是她十几年前捡回来的弃婴。

沈椿龄刚刚来的时候才几个月大,本不该养在戒律堂,奈何大家都很喜欢他,不舍送走。

空闲的时候,戒律堂里的弟子们会轮番抱着小师侄哄,但忙起来大家只能把小沈椿龄放在摇篮里,让戒律堂里的小狗守着他玩,也幸好沈椿龄从小都是个安静的孩子,不闹人不添乱。

沈青云坐在成堆的案牍之后,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番自己这个小徒弟。堂前那只小狗已经快变成老狗了,十七岁的小少年却还很局促。

谨慎,胆小,内向,这是沈青云听过最多人对沈椿龄的评价。其他长老都说她这个小徒弟太钝了,和她格格不入,怕是接不下她的剑。

沈青云以为这没什么不好的,毕竟没必要每个人都和她一样手沾鲜血,一条路走到黑,所以并不打算把徒弟往那方面养,想着将来等沈椿龄懂事了,送他去学个药道或者丹道也不是不行。

只有谢怀卿听了她的想法笑而不语,说让她顺其自然。

果不其然,这些年沈椿龄逐渐长大,沈青云发现自己错了。

戒律堂的风水有毒。

沈椿龄看着内向,实则和他们这些戒律堂里的其他人一样,倔得要命,一根筋,认死理。他小时候就死活不离开戒律堂,走了剑道当了剑修,现在也依旧执拗。

“师父,别生气了。”沈椿龄讪讪笑着。

沈青云埋首:“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这些事务都理不完,我可没功夫生气。”

“师父,我不该和小师叔他们一起逃课下山,也不该迟到,您既然罚了他们,便也请罚我吧,否则椿龄问心有愧。”眼看她摆出一副拒绝姿态,少年更急切了几分,说着便要下跪。

沈青云轻飘飘瞥了他一眼:“你见到何衔枝了?”

只一句话,沈椿龄下跪的动作僵住了,他的眼神黯淡了一些,唇瓣上下合拢又打开,半天没吐出一个字:“椿龄确实去了碧仙坊,根据宗门门规第一千七百四十一条,内门弟子不得行骄奢淫逸之风,禁博戏,当杖责八十。”

“莫要顾左右而言其他。”沈青云撂下笔,冷着脸看向他:“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对宋无尽那小子有意,是与不是?”

沈椿龄闭上眼,答案很明显。

这些日子里,他也或多或少会在戒律堂内帮忙,分到手的事情总是和华京仙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沈青云也会时不时地与他说一些关于华京仙境的利害关系。他也曾为知道那些消息暗自窃喜过,但现在想来,那不过是师父对他的另一种纵容和警示。

可他却越陷越深。

华京仙境很乱,上古神兽血脉传承千万年,人与妖的边界尚且模糊,世家势力鱼龙混杂,不然宋无尽也不会和何衔枝都有口头婚约。

“宋无尽此人我不评价,这一年以来,我从未阻止过你,往后不会阻止。”沈青云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但无论结果如何,我要你发誓,你断不能再把自己排在人后,委曲求全。”

沈椿龄心头一震,期期艾艾地抬头,正撞上沈青云的叹息。

“这次剑术课,你迟到的分我也会一起扣,出去吧。”她低下头,把视线重新放回到那些案牍上。

沈椿龄心事重重地走出内堂,拐弯处阳光正好,老狗卧着在晒太阳-

“表姐,好无聊啊,咱们要不要再出去……”

“不去。”陈慕律翻过一页心法,感觉自己被吵得头都大了两圈,“你安静点,再这样就滚回自己的屋里去。”

宋无尽撅着嘴:“表姐,今天下午都没课了,你还一直看着这些天书做什么?与其看得困了,还不如和我出去玩玩逛逛,好歹能愉悦身心。”

陈慕律忍无可忍地闭了闭眼。

五分钟后,宋无尽和他的十几包吃的玩的被一齐丢出了门。

“表姐——别这么狠心啊表姐!”

“滚回去。”少女冷冰冰的声音从窗子里传出来。

宋无尽百思不得其解,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和他一起及时行乐的表姐突然就变成了孟长赢一般废寝忘食学修习的模样。

等等,孟长赢。

孟长赢今天晚上还约了表姐练剑“切磋”!

顾不得满地落下的东西,宋无尽扑在门上拍了拍:“表姐,你今晚不会真要去吧?”

“当然去。”

“可是孟长赢能教你什么?”宋无尽脱口而出,说完却忽然想起,孟长赢好像真的可以。

十九岁的金丹期,天赋异禀,日日挥剑苦练,修习不止,他在倾月宗九年,入学宫九年,便蝉联了九年的学宫第一。

本来他早就不必参与考核了,是陈慕律故意把孟长赢又扣在了学宫里,美名其曰师兄妹互相熟悉,其实是方便自己“折磨”他。

现在折磨孟长赢不见得有效,但陈慕律已经要开始认真修习,备战学宫大考了。宋无尽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观都在崩塌重塑。

他下意识想和沈椿龄抱怨,转过头去才记起沈椿龄也不在。

“怎么只有我一个孤家寡人了?”他垂头丧气,捡起地上的东西往旁边的屋子走。

无论弟子是否在倾月宗拥有独立洞府,学宫里都有专门的斋舍,都会为每一个人预留住处。一间宽敞的院子里正好能住四个人。

好巧不巧,这斋舍的屋子是按照师门关系来排的。陈慕律和孟长赢在这里也自然而然地被绑在了一起。再加上沈椿龄这个师侄和宋无尽这个陪读家属,四个人就这样将院子填满了。

陈慕律从窗子里偷偷向外看,宋无尽果然老老实实地回房间了。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可算清净了,

【宿主,别偷懒了,距离大考还有不足七日,你的复习时间不足六日,复习进度却只有25%!】

“可是我已经背完八本书了。”

陈慕律颇为痛苦地把手边翻到最后的书页合上,推远,再远,远到被其他的书堆掩埋了才算安息。

【但您有八门课需要考核,其中七门都属于理论考试,但您目前只背完了入门心法和卜算这两门课的八本哦~】

他叹了口气:“所以还剩下多少?”

【至少二十本书,和一套剑法。】

“我就不能裸考吗?”陈慕律眸中含笑,对着那桌上小山似的几十本书,有些淡淡的崩溃。

【不可以。】

“我放弃任务。”

【可以,惩罚是扣除存活时间500天。】

陈慕律:……

看了一眼当前好不容易攒到七百多天的存活时间,他干笑两声,随手抓起下一本书:“多大点事,我可以学,我最爱读书了,我最会读书了。”

爱读书不一定,但是他确实很会读书。不然上辈子他也不会一路靠着奖学金读进了全国最好的大学。

系统这下满意了,也不再多打扰。陈慕律深吸一口气,粗略地看过一遍书,脑海中已经有了成型了学习计划。

太阳西斜,夜幕沉沉落下,屋内再没有翻书声之外的响动。

直到月光渐盛之时,面前一小堆书已经被一本本挪到了桌下,若有人翻阅,便能看的密密麻麻的注释。

落下最后一笔,合上书,陈慕律心满意足,伸了个懒腰,向后仰倒在地板上,闭目养神。

等睁开眼时,他看见窗外有风吹来,散落的金黄桂花飘进了屋内。

陈慕律突然想起来,对面是孟长赢的房间。

他们中间隔着两颗年代久远的桂花树,当时是想着有树挡着,眼不见为净,没想到他们的关系会变得这样……奇怪。

如今正是金桂开花的季节,夜风过时花落了一地,金灿灿地亮着,满庭芬芳。

陈慕律往窗外望着,看到一朵纸花也随风而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发间。

捡起来对着月亮一瞧,花里面影影绰绰能看得见墨色。

这可稀奇了。

纸花叠得繁复,用的纸也是黄调的,软软的并不扎手。陈慕律嘟囔着把那花慢慢地拆开来,看见一排行楷,寥寥几笔便有着难以言说的风骨,好看但不好认。

他眉头微蹙,开始艰难地辨认。

看个数应该是五个字,第一个像师,最后两个是……练……剑?

等等,练剑?

陈慕律猛地爬起来,他背书复习太入迷,狗比系统也不提醒他,他差点就放了孟长赢的鸽子!

【系统系统,现在几点了啊!还来得及吗?】

系统沧桑道:【慢慢来吧。】

陈慕律慌忙地开始收拾东西,整理着装,闻言还松了口气:【那就好。】

【已经迟到一个时辰了,再迟十分钟也没关系了。】系统有一种看淡生死的从容,【反正咱们是炮灰,就是要主角师兄讨厌我们才对。】

外面月光正好。陈慕律现在已经无暇顾及系统的嘲讽了,他手忙脚乱地继续清点东西,默默在心中许愿孟长赢还能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样想着,门忽然被轻轻敲响了。

“师妹,去练剑。”

第52章 夜剑其三 师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在……

52.

手碰上房门的那一刻, 陈慕律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屋外等候的人似乎也觉察到了他的靠近,再次低声开了口:“陈慕律?”

心口忽得一震,被叫到名字的人扶着门框,在安静的夜晚里又听见了自己的胸腔里的心跳。

真的是孟长赢。

只需要一点力气, 木门没有发出响动, 但悄无声息的风已经吹进了屋内。

门打开了。

月色低垂, 如银屑披满了大半个院子, 洒在孟长赢的肩头上像一片亮闪闪的银链, 有风吹来时,好似能撞起一阵泠泠的脆响。

少年眼尾被月光照亮, 黑瞳里倒映着满庭碎花,灿若碎星,唇角似乎勾起了些弧度,正好藏在影子里,让他显得比白日里少了些距离感。

陈慕律晃了晃神,盯着那处弧度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孟长赢是真的在笑。

少了些距离感的孟某人笑着, 冷不丁开口:“陈慕律,现在几点了?”

心虚的陈慕律忐忑地抬眼,紧张得用手指抠着门框:“哈哈, 晚上时间嘛, 都差不多。”

孟长赢不理会他的强词夺理, 视线落到屋内成堆翻阅过的书:“在复习?”

“没……没有。”陈慕律肉眼可见地更局促了, “我最讨厌读书了,怎么可能。”

孟长赢摇了摇头,他怀里抱着的还是那柄丑不拉几的铁剑。他一手握拳挡在唇边,轻轻咳了两声, 也挡不住嘴角弯起的弧度。

陈慕律的目光被他的笑容抓得死死的,孟长赢不自然向左侧了侧身,避开他的视线,大半张脸都彻底露在了月光之下,陈慕律也彻底看清了他唇边的弧度。

阴影里藏着一个梨涡。很小,很明显,只是孟长赢平日里不爱这样大幅度的笑,所以根本没人注意得到。

于是他们一个低下头,一个偏过头,原地拉锯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打破了僵局。

“六师叔,小师叔,你们这是……”沈椿龄面露疲色,一看便是忙了一日才回院。

本想夜已深,他轻手轻脚进来怕打扰人,不料正撞上还在门前对峙的两人。

陈慕律勉强扯出点笑,换了个姿势倚靠在门框上:“哈哈,没什么事,小沈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学宫大考在即,戒律堂琐事繁多,我回去帮了些忙。”沈椿龄笑了笑,“师叔们怎么还不休息?”

陈慕律卡壳了:“呃……这个呢……”

“还以为你今日也同宋无尽在一起,既然如此,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练剑?”孟长赢忽然开口道。

沈椿龄的面色忽而有些松动,他垂眸:“不必了,二位师叔去吧,我就不来捣乱了。”

说着,他草草行了一礼,直接快速走回了屋子。

他动作太快,几乎给人一种落荒而逃之感。关门声砰的一声响起,陈慕律满心疑惑:“他这是怎么了?”

“少操心别人了,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孟长赢漫不经心地呛他,唇边的梨涡又深了些,“既然不喜欢读书,那就和我去练剑。”-

倾月宗,东崖校场。

“一定要在这里练吗?”陈慕律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地方,又想起某人就是在这里骗他结了那什么鬼的情契。

看着少女忽然冷下来的脸色,孟长赢耸了耸肩表示:“这是距离学宫便是唯一一个没有人的校场,师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在深夜私会吧?”

“私会你个鬼。”陈慕律毫不客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干脆说我们是深夜约架呢?”

孟长赢很淡定:“倾月宗门规第四千二百五十条,弟子之间应当和睦相处,凡私下打架斗殴者,双方皆罚。”

“……行。”陈慕律闭嘴了。

他从储物戒中召唤出潋虚剑,紫光流转如萤,在这片唯有月色倾照的废弃校场里格外的耀眼。

“怎么样,孟长赢,来对打吗?”

“不打。”对面的少年淡然拒绝。

陈慕律挑了挑眉:“你是不是怕了?”

“我答应过你,要帮你通过学宫大考。方才我见你屋内的书,注解清晰,思路明确,想来那些纸上答题必然难不倒你。所以我会帮你加强剑术。”

孟长赢缓缓抽出铁剑:“你今日的任务,是学会倾月剑法的第二式,并且练熟第一式。”

电光石火间,铁剑铮鸣而出,少年轻车熟路地握上剑柄,沉肩抬手,送剑折腕,动作行云流水般在翻飞的衣袂中不断变换。

一招演示完成,孟长赢提着剑,对旁边已经抱着剑谱呆住的陈慕律点了点:“起来,练吧。”

“这要练多久才能到这种效果啊?”陈慕律还蹲在地上,干巴巴地发问。

“无时无刻。有空就练,方才我在这里等待师妹的时候,练的就是这套剑法。”孟长赢想了想道,“其实普通弟子认认真真练上几月,便自然能融会贯通,但现在情况特殊,我来教你,考核时保个丙等不成问题。”

剑术考核有甲乙丙丁戊五等,丙等刚好是合格,若有人考到丙等以下,就必须重修。

如果要完成任务,就至少要到丙等以上。

陈慕律叹了口气:“好吧。”

他不擅长剑法,不只是因为灵根和才适应这个世界的问题,而是因为他实在是四肢不协调,唯一接触过的类似项目还是大学里不得不选修的太极剑。

“腿抬高些,头不要低下来。”

“腰,塌下去。”

“手再往后,肩打开,用力。”

孟长赢又笑:“抖什么?”

潋虚剑晃了晃,陈慕律正做到某个难度高些的动作,重心下移不稳,手上差点就要泻力。

一只大手轻轻覆在他腕间,帮他扶住了剑,孟长赢在他身后,挡住了身后山崖吹来的风:“动作不对,我带着你来一遍。”

“哦。”陈慕律闷闷道。

他整个人几乎都陷进了孟长赢的怀里,但孟长赢刻意留出了距离,没有让两人真的紧紧相贴,只是把用手带动他的腕,引着他一步步卡到最适合的地方。

“这里,记得提腕。”孟长赢的嗓音很低,“凝神,气沉丹田,慢慢感受灵力在体内运转,切记,不要着急,一呼一吸,学会控制你的灵力。”

陈慕律唔了一声:“这样吗?”

经脉里蕴含的一团灵力随着不断推进的剑招一点一点分散到了四处,不一会儿,孟长赢带着他向前,使出了第二式的最后一剑:“就是现在,不要犹豫!”

“什么?”陈慕律一愣,体内已经涌出了一团小小的灵力,在不知何时覆上了潋虚剑。

那股灵力像是一阵小小的波涛,顺着紫光奔涌而出,将面前那一大堆杂草都拦腰斩断,清出了一大片空地。

“居然成功了?”陈慕律站在空地上一脸的懵。

孟长赢已经松开了手。

“你的问题很简单,只会单一的复刻动作,却忽视了周身灵力的配合运转,”他表情很严肃,“行招时你总是会少一些步骤,这样不好,很容易受伤。”

夜风吹来,陈慕律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是金银花的味道,在深夜里,还带着露水的潮湿,和残留的桂花气息。

陈慕律抱着潋虚剑,不住地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孟长赢垂着眼,整张脸都被藏在了阴影里:“还有一条,拔剑,千万不要犹豫。”

“我没犹豫啊。”陈慕律顿了顿,选择了嘴硬。

“刚刚,你的动作很明显的停住了。”

陈慕律被人现场抓包,尴尬得低下头,嘴里依旧嘟囔着:“可是这样……对付剑术考核应该也够了吧?”

“陈慕律,你是个剑修。”

他皱了皱眉:“对啊,怎么了?”

“你应该明白,根基不稳是修行大忌。”孟长赢停顿了一下,“倾月剑法只是入门,如果连入门剑都学不好,即使你真的学会了败月剑,也不过是空中楼阁。若是当时真的让你进了琉璃大阵,怕是现在头七都过了。”

“所以你那个时候死活不让我进琉璃大阵,是觉得我不够格?”陈慕律关注点清奇,一下被败月剑引跑了。

孟长赢闭了闭眼:“学会这套剑法,不仅仅只是为了通过一次考核的,更是一种防身之能。你永远无法预知未来会面对什么艰险,要对着怎样的敌人挥剑。”

他说得太认真,语气很低沉,说得两个人面面相觑,唯有沉默。

陈慕律大着胆子抬眼看他:“孟长赢,你在关心我啊?”

“怕你死太早而已,别多想。”他面无表情。

面前少女一下轻松了不少:“好吧好吧,那我再多练一会儿。”

【幸好他只是怕我死太早,不是真情实感地在担心,吓死我了。】

窥屏半天的系统也短暂沉默了一下:【你们开心就好。】

“在梵镜城砍我的时候不是很威风吗?现在为什么不行了?”孟长赢抱臂而立,好整以暇地盯着他,“那一刻,你是为什么而出剑的?好好想一想吧。拔剑不需要犹豫,只需要行动的瞬间。”

“知——道——了——”

鼻间充斥着桂花和金银花的香气,陈慕律抱着剑后退一步,讪笑道:“我再练练,我自己练。”

说完,他抱着剑刻意跑远了一些,找到了另外一个犄角旮旯,和系统算起了账。

他恶狠狠地质问:【系统你给我出来!之前为什么掉线?】

【宿主,我很抱歉,那个时候后台显示您进入了高效学习状态,不推荐打扰。况且,最近因为申诉一事,我总是被召回问话,所以忽略了很多事。】

陈慕律垂眸,一下抓住重点:【申诉的结果是什么?】

【还没出,但赔偿的奖励已经下来了。】

他冷笑:【呵呵,你们老大以为我是那种随随便便什么奖励就能打发的吗?我吃得那些苦受得那些罪……】

系统淡淡道:【补偿存活天数乘以十倍。】

【……没错我就这样好打发。】

陈慕律回头偷瞄了一眼,孟长赢没有再管着自己,已经开始练剑了。

【宿主,我不得不提醒你,子时已过,距离大考还有六日,复习时间不足五日。】

陈慕律蹙了蹙眉,等等,有些不对。

【为什么复习的时间还少了一日?】

系统也顿了一下,显然是也有点卡壳了:【稍等,容我排查一下。】

淡蓝色光屏再度展开在眼前,陈慕律一目十行,在一堆已完成的绿色任务下看到了两条蓝色的任务框安安静静地躺在“正在进行”栏。

【主线任务:第三次解毒。(还剩1日23小时47分21秒)】

第53章 夜剑其四 第三次解毒。

53.

倾月宗, 校场。

近日沈青云下山出任务,学宫便派了其他人来接管,可谁也没想到来代课的会是路屏山。

路屏山此人,说得好听是剑痴, 说得难听便是不求上进, 日日守着些剑啊书啊的过日子。但说到底, 对于学宫里这些弟子来说, 路屏山还是比沈青云好多了。

毕竟路屏山他不管事, 也不点名。

沐魂钟才敲过一遍,校场上已经有一部分的人明目张胆地溜走了。该练剑的早已经去练剑了, 剩下一搓没跑的,则是把这位路助教团团围住,也不说剑,就瞎聊天。

“路师兄今天格外不一样啊!”

“你们这群小子,别给我嘻嘻哈哈的,看什么看?”路屏山头一次换上了倾月宗的紫衣校服,倒还真像那么回事。

他的话没有一点威信, 又惹出一大片的嘘声。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些混不吝的世家子弟,身份相当,日常就是浑水摸鱼, 随时预备跑路。

贺兰蕴也是其中之一。他和路屏山算是点头之交, 混在人群里大着胆子开玩笑道:“路师兄, 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路屏山耸耸肩:“没啊, 被谢掌教抓壮丁罢了,谁知道便宜你们了。快别瞎聊,都给我去练剑,今天落在我手里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闻言, 这群世家子都笑作了一团,口中念着知道了,人还是依旧杵在原地,半点都不动,好几个人连剑都还没掏出来。

其中一个大腹便便的笑着,是师家的某一房的长孙:“诶呦路兄啊,咱们都是自己人,就别这样斤斤计较了。”

师家也算是中等世家了,和路家算起来也是地位相当,路屏山算起来和他还是平辈,是以师子昌也格外嚣张些。

“你们几个不上进的,尤其是你师子昌,少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人家陈大小姐都练了十几招了,你怎么不和她比比?”路屏山抱臂,懒洋洋地靠在假山石上,手往东侧一指。

众人顺着一看,只见少女敛眉沉目,一下一下地挽着剑,时不时便有一小股剑气荡开,手上的潋虚剑嗡鸣着,紫光潋滟。

师子昌率先撇过头来,不屑嗤笑:“我以为多厉害呢,这大小姐练来练去,不才是第一式的东西吗?”

贺兰蕴扯着嘴角,尴尬地提醒他:“子昌师兄,这是第二式。”

“切,那又怎么了?倾月剑法可足足有六式,就剩下这么几天了,就她那这大小姐脾气,怕是没学完一半就大考了!”师子昌翻了个白眼,挑衅地望向路屏山。

后者依旧散漫地笑着,下一秒抬手结印唤出一把红若焰火的剑,反手便甩出一剑!.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惊呼,陈慕律练完一招后,也被这一侧的动静吸引了,探着头向人群里张望:“那边怎么回事?嘶,这剑怪漂亮的啊!”

见他一脸的好奇,孟长赢便很自然为他解释道:“那是路屏山的本命剑,倾月十剑之一的伤雀。”

他还不忘记补上一句:“就是你上次说丑的那一把。”

倾月十剑,是倾月宗最为古老的十把极品灵剑,不止路屏山的伤雀,陈儒、谢怀卿、沈青云都各有一把,潋虚也是其中之一。

陈慕律眯着眼,瞄了瞄孟长赢,选择不理会这个人,继续看路屏山舞剑。

同一套倾月剑法,沈青云练起来自带杀意,孟长赢练起来冷峻,到了路屏山这里,则是多了好些自在逍遥之感。

赤红的灵气随着伤雀剑飞舞在半空中,像是烧起的花火。路屏山握剑时很严肃,神色近乎虔诚,不用靠近,便能感觉到他此刻人剑合一,默契十足。

乱糟糟的人群被剑风劈得四分五裂,一些有眼色的世家子弟早就远远的躲开了,深怕说错哪句话,便被这剑痴活祖宗一不留神给砍了。

孟长赢看得皱眉,终是出声:“路师兄,手下留情。”

刹那间,最后一剑硬生生半路停下,直指师子昌的咽喉,只差一寸便会见血。

伤雀清鸣,路屏山淡然收剑:“刀剑无言,大家千万小心。”

众人恍然梦醒,目光晦涩落在师子昌与路屏山身上。路屏山丝毫无感,手上轻挽一个剑花:“这堂课自由活动,大家散了吧。”

他大踏步穿过人群,走向不远处的两人。

孟长赢和陈慕律站在一起,中间隔着的空还能站下六七个路屏山。

路屏山也不客气地站到了这两人中间,开口便还是那副欠抽的劲头:“呦,这是谁呀,这不是嫌弃我家伤雀的陈大小姐吗?”

“我不但嫌弃剑,还嫌弃你,怎么了?”陈慕律懒得理他,扭头轻哼了一声。

另外一侧的孟长赢很给面子在旁边拆台:“是谁刚刚在说‘好漂亮的剑’?”

陈慕律抬眼就瞪他,但显然没什么用,孟长赢还对他笑着挑衅了一下。

中间的路屏山反倒是笑了起来,乐颠颠地将伤雀剑捧在手心里:“我就知道没有人会不喜欢我家宝贝伤雀的,承认吧,这一点都不丢人!”

陈慕律:……

有些剑修如孟长赢,条件艰苦,一把铁剑光秃秃开局,根本顾不上好不好看;有些剑修如路屏山,把剑当心肝宝贝儿,什么东西都往上堆。总之就是两极分化,但都爱剑如命。

看着面前这两人,陈慕律感觉自己这个半吊子剑修已经站在剑道岔路口上,手里还提着潋虚剑,沉甸甸的,像是提着自己前途未卜的未来.

“行了,你快去看看那些弟子吧,这校场上的人都走完了。”

最后还是孟长赢开口,路屏山才不情不愿地收好了剑,离开前还在试图像陈慕律传达自己给伤雀镶嵌暖玉的心得感悟。

孟长赢回过头:“距离下课还有一个时辰,继续练吧,方才的前两式你已经融会贯通了,今日你只需把第三式给练熟便好。”

“还练啊!”陈慕律抱着剑蹲在地上,“可是我今天已经练了五百遍了!”

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孟长赢能当主角了,谁家好人晚上加练到亥时三刻,第二日早上丑时一刻不到便起床闻鸡起舞啊?

每天就睡三个多小时,活该他飞升。

孟长赢神色平静:“行了,起来吧。师妹也不想让别人看到我上手拉你吧?”

还是老一招,但依旧管用。

看了眼自己时刻不稳定的人设偏离值,陈慕律闭着眼狠狠叹了口气,撑着剑站了起来。

可恶的孟长赢。

白日里被威胁也就算了,一想到晚上还要和这人解毒,陈慕律就忍不住想要感叹一句命苦。

看着孟长赢背过身去挥剑,陈慕律脸色变来变去,最后冲他的后背竖起了友好手势。

钱难赚,()难吃。

他就当被狗咬了-

月明桂花寂。

夜风徐徐,将云层吹拢在天边一角,满月悄无声息地爬上枝头,当空高悬。

子时已过,斋舍里沉寂一片。

吱呀一声,树前的房门慢慢打开了,换了身方便衣裳的陈慕律左顾右盼了半天,确认了院内无人,才轻轻地走出来,慢慢地带上门。

【系统,我再确认一遍,他们都不在了吧?】

系统负责地播报数据:【东屋的宋无尽下山去了碧仙坊,西屋的沈椿龄去了戒律堂。明日休沐,他们二人有90%的可能都不会在明天早上之前回来。】

【那孟长赢呢?他现在应该不会还在练剑吧?】陈慕律腹诽道,他可没有什么特殊怪癖,也不想去那个杂草丛生的荒废校场和主角师兄做那档事。

系统检测了一番:【宿主请放心,孟长赢已于二十三分钟前回到了斋舍,现在子时已过,他现在已经陷入了混沌毒发状态。】

陈慕律松了一口气,总是不再束手束脚,直接一路小跑冲对面过去。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这段路格外的长。

绕过花繁叶盛的桂花树,他的速度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了那扇门前。陈慕律走上去,明明每一步都贴着石阶,却有一种凌空踏破的错觉。

陈慕律没有带那些繁复的饰品,只用一条纯白的发带松松垮垮将发丝束于后颈,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长而窄,投在紧闭的门上,看着像是个分不出男女的鬼魂,还是吸人阳气的艳//鬼。

他深吸一口气,又轻轻地叹出,沾着薄汗的手触及屋门,一推,门没开。

他默了片刻,又用力,还是没开。

【宿主,别推了。】

系统姗姗来迟:【孟长赢锁门了。】

陈慕律憋着的那口气都松了,披下的发丝在脑后晃动,像是流动的水波,在月光下潺潺地淌着,起起伏伏,和逐渐炽热乱调的呼吸一同动作着。

“狗东西。”他轻声骂着,视线已经飘到了旁边半开着的窗上。

即便有系统帮忙压制蛊毒,陈慕律保持了清醒的头脑,但他的身体也不免会起些反应,蛊虫在他心中苏醒游走,激起滚烫的血。

【宿主,孟长赢在门上设了机关,给我五分……】

系统话还没说完,陈慕律已经晃着身子跑到了窗下,抬脚便卡上了窗台。

幸好崇礼学宫的斋舍设计得格外体贴,开的窗户很大,他只掂了掂脚,便借力翻进了昏暗的屋内。

只是最后一翻时正撞上了半开的窗,那发带落在外头,陈慕律也捂着头踉踉跄跄地在窗前晃悠了好一下才缓过神来。

一不小心,他就碰乱了好多东西,具体有什么他也不清楚,屋内太黑,狭长的月光只照到了一小块地方,是床帐的方向。

他只听见噼里啪啦闹了好大一阵动静,在静寂的夜里格外的突兀。好在孟长赢早已在榻上昏过去了,没有发现这场小小的意外。

陈慕律下意识就在屋内寻着孟长赢的位置,很轻松地找到了榻上熟睡的人。

只不过孟长赢睡得并不安稳,他的呼吸很慢,很重,似乎是在压抑着未见天光的无名凶兽。

【宿主,祝您好运。】

系统留下最后一句话,光速下线,只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榻前手足无措。

犹豫了几秒后,清瘦的少年试探地伸出了手,慢慢抚上了孟长赢的脸。

屋子里没有点灯,漏进的月光很少,堪堪照亮了孟长赢的上半身。陈慕律的手贴上他脸颊,影子落在他鼻尖唇边,在那滚烫的肌肤上烙下一瞬间冰凉的吻。

他知道,没有系统的刻意压制,孟长赢很快就会醒过来,变成另外一个人。

苏醒的人不记得礼义廉耻,不记得天道沧桑,只带着焚尽彼此的欲念,孤注一掷地拉着他同坠地狱,又送他攀往极乐之土。

等这短暂的一夜过去之后,孟长赢依旧会变回那个端方冷淡的人,而他会像之前那样,乘着夜色未散偷偷离开。

他的手在抖,影子也在颤。

陈慕律的呼吸也被带得重了起来,心被狠狠吊起,用发烫的铁链栓紧,得不到片刻的解脱。

长睫颤动,沉眠者被唤醒。

月光下,孟长赢黑眸沉沉,抬手紧紧攥住了陈慕律的手腕,像是一把烧红的铁钳,只一用力,便能把他整个人都拽起来。陈慕律企图反抗,却直接被那人狠狠禁锢住,摔进了床榻的内侧,毫不怜惜。

“孟长赢!”陈慕律被迫翻了个身,在脊背就要撞上床内的雕花木时又被某个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人掰着肩膀捞了回来。

“你……你冷静一点!”

孟长赢也跟着他翻了身,上半身支起,挡住了大片的光亮,还有丝丝缕缕的光透过他的发间漏进来,让陈慕律得以看清他眸上蒙起的一阵水光。

被压制在下的陈慕律终于想起来自己应该挣扎一会儿,才开始试图翻身做主,却听到上面那人冷不丁地开了口,喊的却是一声叠词。

“你在喊什么?”陈慕律愣了半晌,“孟长赢你搞什么?你特爹的在喊谁?”

陈慕律的头发披散在枕边,孟长赢低下头,青丝低垂落下,在这片狭小的昏暗角落中,发丝叠着发丝,浓郁的黑里,朦胧得得分不清彼此。

孟长赢的咬字更清楚了一些,几乎是一字一顿:“姐姐。”

不是小师妹,不是陈慕律。

他俯首,还是一如既往地爱往陈慕律颈间埋,含起了他的耳垂,像关在囚笼里饿了许久的犬。

耳鬓厮磨间,他不停地念着,姐姐,姐姐。

陈慕律愣住了,浑身都在颤抖,好像再次回到了那一场茫茫无边的暴雪之中。

“你记得?”他颤声发问,但早已失去神智的人给不出回答,只能得到一个满满当当的拥抱。

金银花的香气很浓,压过了金桂的味道,但遮不住这深夜浓重的露水新霜,也挡不了那片幻雪。

陈慕律被困在其中,一个人走了很久很久,雪下得很大,冻住了一直流动的河。

冷到出现了幻觉,他只能与那个爱落泪的孩子相互依偎又拥抱,直到彼此贴合到呼吸都共频,心脏上束缚的铁链被磨得锃亮,伤痕累累又发烫。

直至身已如烈火灼烧,化尽了漫山遍野的雪,水自高山峭壁留向低穴,历经辗转,最终浇入了地底最深处的灵脉中。

陈慕律眼前被云霭所遮,一片朦胧里,唯有孟长赢是这方深潭上唯一的渡舟。

他的心口上来来回回地倒映着月色,像极了孟长赢眸中那层水光。那滴未成形的泪在一小片的月光下徒劳地打着转,最后从陈慕律的眼中落下,渗进交缠的发里,融成了无尽的浪与潮。

于是夜风吹开霜与霜,拨散绿枝丛,穿过那梢乱颤的白花,直往云霄月下光盈而去,散作漫天黑寂中的白星。

孟长赢吻尽了他的泪,十指扣进他的指缝。

五感消散又再聚,魂魄纠缠复新生。

第54章 夜剑其五 那个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

54.

眼前, 是一片白。

一切皆是白茫茫的,白得炫目,白得灼热……陈慕律打了个寒战,从那片目眩神迷的白雪里睁开眼。

屋外天光大亮。

被窝里暖烘烘的, 只是他的肩颈裸露在外, 被从窗外冒进来的风吹得冰凉, 陈慕律被冻醒, 下意识地想把被子往上拉, 没拉动。

背后的热源立刻追着贴上来,拖着他陷入了黏腻的沼泽。一双手臂紧紧环在陈慕律的腰间, 把他禁锢在这方炙热的泥泞之中。

可是孟长赢没醒。

陈慕律急急地喘着气,他算是知道为什么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了。

那枚寒玉还卡在泥沼最底端,那是某个疯狗留下的最后一道印记,是被强行凿开又牢牢贴合了一整夜的锁与钥。

胡闹了大半宿,他整个人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了,活像是被人打了一整晚。酸//胀疼痛里还混着麻劲,他才挣扎着爬起来一点便坚持不住, 又再次栽倒进了孟长赢的怀里,坐回了原处。

沉闷的水声回荡在沼泽里,在静谧的室内也格外的响亮。寒玉又被沼泽所吞没, 一下便被丢进了最地处, 只露出一点羊脂白玉般的头。

陈慕律吓了一跳, 但被他当做肉垫的人睡得很沉, 依然没有什么反应。

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都憋成了一片绯红。寒玉被他拽出泥潭,锁中空空,只余下泛滥的沼泽。

一股热流如小溪自沟壑潺潺而出, 陈慕律毫无防备,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沼泽溢出了浆,借着室内不再昏暗的光,他看见被单上的一片深色。身侧的孟长赢闭着眼,像卧在雪融化后的洼地上,而他是涸辙之鲋。

【系统!快来帮忙!】

话音刚落,电子音便在耳畔响起,像是等待了多时:【检测到宿主当前灵力储值已经下降至55%,推荐使用恢复药剂。】

陈慕律看了眼浮在眼前的光屏,那泛着绿光的恢复药剂下还有一行小字。

(注:使用50天存活时间可兑换)

【宿主,要换吗?】

陈慕律咬着牙:【换换换!搞快点!】

昨夜的孟长赢比过去任何一次下手都重,也不知道在发什么病。他一起来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实在是太废了,一点都扛不住金丹期的主角师兄的攻击。

不过上次补偿翻了十倍后,他的存活时间已经变成了六千多日。还有十几年好活的陈慕律果断换了药剂。几乎是入口的一瞬间,他就感觉自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快要干涸的泉眼里重新涌出了灵力。

他木着脸,立马调动灵力给自己刷了十几个清洁咒,又给某个睡死的人刷了十几遍,才算是勉强把那些痕迹都消除了。

好在系统还没彻底丧失良心,也帮着收了尾。十分钟后,屋内恢复如常,陈慕律也已经慢慢地挪到了门口。

如系统所说,门上有一道机关结界,估计是昨夜孟长赢觉察到自己的异样,下意识设下的保护。

系统滴滴两声:【宿主,我已经为您暂时解开了机关,待您走后,结界会重新恢复。】

陈慕律瞥了眼那道散发着冰蓝色光芒的小法阵,看来蛊毒发作的孟长赢当时已是强弩之末,连这种入门级法阵结界都画得歪歪扭扭。

右下一角的灵力线糊作了一团,不知道怎么的,这样乱画的手法还真让他结成了一道聊胜于无的结界。也怪不得系统昨天识别不出来,解阵都要费点功夫时间,感情是他画错了。

陈慕律叹了口气,难道这也是主角运气的一部分?疲惫如山倾倒,他不再多想,抬手便推开门向外走。

走出孟长赢的屋子,合上门的一刹那,他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总算结束了。】

陈慕律扶着腰,每走一步都要嘶牙咧嘴。不得不说系统算得还真挺对的,他接下去这一天的复习效率必然会大打折扣。

【请宿主放心,后台已为您重新计算了最新的复习计划,只要每天多学……】

陈慕律冷笑两声:【你快给我闭嘴吧,我先睡会儿,这些东西下午再说。】

一宿没合眼,又是练剑又是打架的,就算有恢复药剂帮忙,也没办法消除他精神上的疲惫。

斋舍实在是太大了,陈慕律走到一半实在有点累了,扶着庭院里的桂花树闭着眼歇了歇。

“表姐?你怎么在外面?还穿成这样?”

陈慕律睁开眼,慢吞吞地扭头,和彻夜未归的宋无尽大眼瞪小眼。

“啊……我我我……散步呢!”他干笑两声,慌不迭地移开视线,“你小子回来怎么不敲门?”

宋无尽挠头笑了笑:“我还以为表姐你今天又出去练剑了,没想到卯时了你还在。”

陈慕律眼珠子直转溜:“我——我就是练累了,没出去。不然怎么发现你又夜不归宿?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又下山了?”

“……只是瞎逛逛。”宋无尽卡了壳,也莫名地心虚了起来。

陈慕律故作叹息:“大考在即,你也少往外跑了,免得人家小沈一边忙戒律堂的事情,还要一边帮你抄门规。你昨天不会又去碧仙坊找何衔枝麻烦了吧?”

“没!没有的事!”宋无尽胀红了脸,“好了我知道错了,行了吧,我这就去看书。”

也不知道刚刚那句话哪里踩到他的死穴了,宋无尽低着头就冲回了屋里,丝毫没注意到他亲爱的表姐为什么衣冠不整地披着发在院子里散步。

陈慕律吐出一口浊气,背上的衣衫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了,若遇到的不是宋无尽这个缺心眼,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糊弄了。

他不敢再耽搁,一瘸一拐地往回赶。

满庭桂花簌簌地落着,像是一场金灿灿的雪。古老的桂树伫立在院中,藏住了一双安静的眼,目送着少年逃命似的跑进了屋子里。

一声门响后,整座院子恢复了沉默,一道灵气悄悄追出了窗棂,晃晃悠悠,拾起了被掩埋在桂花丛中的白色发带。

风散去,吹开一片香气-

陈慕律本来是打算一整天都窝在屋里的。

睡了个天昏地暗后,他睁开眼,其实也才还是下午。陈慕律在床上翻了个身,实在睡不着了,又爬起来开始背那一大摞未学的书。

每月十五十六都是倾月宗的休沐日,刚好给了他一个缓冲的机会。不过这一次显然时间有点不够用,陈慕律除了要屁股上要捱两下,还要赶着背完几十册知识点。

电子音还在耳边嗡嗡直响,从天亮背到天黑,全是系统的碎碎念:【宿主,加油!只要再看x本就能结束了!】

陈慕律叹了今天不知道第几口气,把最后一本书丢进了书堆里,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修仙也能速成啊……”

点亮的光屏上,第三次解毒的任务已经显示完成,正在结算中。唯一还泛着蓝光的个人支线任务上,准备进度已经到达了70%,除了剑术以外的课都速成得差不多了。

还有不到四天的时间,现在唯一没有达标的便是他学得稀烂、第四式都还没学的倾月剑法。

【系统,你真的没有什么吃了就能一下子剑术飞涨的药吗?多少存活时间我都愿意换啊!】

系统无奈地回:【宿主,这是作弊。】

【根据《辅助救援攻略系统守则》第二十四万零四条细则,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系统不得帮助宿主作弊。一旦判定为作弊行为,后台则将自动扣除宿主账户内50%的存活时间;情节严重者,将扣除75%的存活时间。同时该系统也将接受相应等级的处分。】

陈慕律哀嚎一声,听着那堆细则声里趴在桌上。

【没事的,宿主。】系统笨拙地安慰道,【你还可以继续压榨主角。】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趴在桌上的陈慕律沉默地翻了个身,假装没听到。

“我才不要他。”陈慕律咬牙切齿道,“就是孟长赢现在跑到我屋前求我给他开门,我也要狠狠地拒绝他,然后把昨天晚上没扇出去的巴掌还给他。”

系统诡异地沉默了一下:【我下线的时候,是发生了什么吗?】

陈慕律冷哼了一声,不愿承认他当时鬼迷心窍,把发疯的孟长赢认成了识海里那个小混蛋,被某个不识好歹的人抓住了机会,狠狠地吃了一亏……若透视到衣物之下,怕是还能看见股/间/红/肿的掌印。

真是疯了。

胡思乱想间,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

纸花被灵气送至桌案前,正落在陈慕律的脸旁,房门被人轻轻扣响,叫人不知今夕何夕,恍然好似回到了几日前。

陈慕律的呼吸声都轻缓了,他抖着手摘下那朵花,拆开时却没有见到上一回的字。

门口的人出了声:“陈慕律,去练剑。”

果然是孟长赢。

“不去。”屋内静了静,传来一阵闷闷的声音。躲在桌旁的陈慕律悄悄叹了口气,精疲力尽。

孟长赢并不意外,语调依旧沉稳:“今日不去,那明日便要练双倍。”

“双倍就双倍,我今日休沐,绝不出去!”

现在他满身打架的伤痕还未彻底,脖子那一圈更是重灾区。更不用说……他暂时还不想面对孟长赢。

陈慕律垂下眼,只想逃避。

那个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孟长赢,还一如既往地站在他门前,单纯地想约他去练剑。

可那些才过去没多久的不堪和混乱还留在他的颈间,那是孟长赢的留下的标记。

门前的人低声说着:“陈慕律,我走了。”

他没得到回应,今夜的月亮也还未升起。

第55章 心墙其一 尤其是你,不劳费心。

55.

沐魂钟再度响起, 一遍又一遍,荡彻了百山千峰,唤醒了迟来的云。

寅时才过半,太阳才从天边露出一角, 将远处的庞大云瀑都染上了橘色, 红云都溢出边际。

校场上, 早课已经开始了。

大忙人沈青云还是不见踪迹, 代课的助教又变了, 这次换成了许教习。而之前那位代课的路大师兄则被打回了原形,混在了人群之中。

许教习站在人前:“都给我站好了, 挨个点名!迟到的、逃课的人都按照学宫守则扣分!”

乌泱泱几百号人聚在校场上,躁动不已,一片混乱中,师子昌等人扭过头,看向人群里的路屏山,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眼里全是明晃晃的嚣张与得意。

将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的路屏山轻轻啧了一声。他身旁的孟长赢抬眼, 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那群人,还有被师子昌等人众星捧月般围住的许教习, 许柏。

“谢老头子骂了我半天, 就派了这么一个玩意儿来接班?”路屏山抬手靠在孟长赢的肩上, 看着眼前的混乱唏嘘不停, “我不过就是放了几个人逃课而已,这不比许大教习好?”

孟长赢淡淡瞥了他一眼:“剑术课一共两百四十七人,你上次一下子放了一百多号人。”

“哈,这样吗?”路屏山抱着伤雀剑假笑, “怪不得那老头子这么生气。”

“都被革职了你还来这里干嘛?”陈慕律站在边上听了半晌,冷不丁发问。

路屏山扭头看向陈慕律,少女身后跟着打瞌睡的宋无尽和沉默的沈椿龄,和他们隔了老一大段距离,中间也没有人敢站,硬生生空出了一道楚河汉界。

路屏山看了眼楚河汉界,又回头看了眼孟长赢,坦然道:“明显是被谢老头子罚了呗,接下去几节剑术课我都要跟着一起上了。”

陈慕律挑了挑眉:“确实,罚得不冤。”

孟长赢也点头:“嗯。”

路屏山皱着眉看向孟长赢:“你嗯什么啊?还是不是接友契的好兄弟了?你居然和她——和陈慕律合起伙来挖苦我?”

“怎么?”

“我和他没关系!”

他们二人不约而同地开了口,一个淡然,一个激动。气氛凝滞了一瞬间,陈大小姐扭过头去拒绝交流。

孟长赢闭了闭眼,顺着陈慕律的话往下说:“怎么会,你想多了,我们没什么关系。”

眼看着这两人僵持不下,路屏山眼珠子一转,换了个话题:“我听说,沈大师姐是为了不日举行的学宫大考和宗门大比才亲自下山的,你们知道吗?”

左右都没人回应。

孟长赢垂眸,陈慕律低下头,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

“而且此次出面,沈师姐好像已经在以掌门首徒的身份接洽外客事宜了吧?”路屏山感慨道,“看来,马上就要变天喽。”

掌门首徒是倾月宗下一任掌门的候选人,一代只有一人,过去的每一任基本上都成了掌门。

“路师叔,慎言。”安静了许久的沈椿龄上前了一步,面上的笑意都淡了。

路屏山神色微动,才想起自己这是当着人家徒弟的面在说师父的小话,抱歉地冲他笑了笑,不再开口。

此时,前面逞威风的许教习正好训完话,解散了队伍。陈慕律顺势转身,带着宋无尽和沈椿龄便往角落里钻,离这两人远远的。

“不对劲啊。”望着陈大小姐落荒而逃的背影,路屏山喃喃道,“你们怎么又闹上了?”

“我的错。”孟长赢垂下眼帘,“不说了,练剑吧。”

他提着铁剑,踏步而去。

路屏山皱着眉看孟长赢走了半天,还是觉得不对劲,他这方向,可不就是陈慕律刚刚跑去的方向吗!

路屏山抱着伤雀剑追过去时,孟长赢已经停在一片树荫下,也不等人,直接自顾自练起了倾月剑的第四式。

路屏山他只是被罚了跟着上课,并不需要参加考核,所以便索性在树边找了个舒服位置坐下,正大光明地开小差。

他靠着树,视线到处乱转,没一会儿就锁定了不远处的角落里正在练剑的陈慕律。

好巧不巧,陈大小姐练的也是第四式。

路屏山的目光在空中飘来飘去,只不过陈慕律明显是才学到第四式,动作也不熟练,现在还要沈椿龄帮他调整姿势。至于孟长赢……

看着眼前反复出着同一招的少年,路屏山扯了扯嘴角,有时候他真有点搞不懂这位好兄弟。

“孟师弟啊,你要不换一式练练呢?这第四式看得眼睛都累了。”路屏山幽幽叹了口气。倾月六式中就数第四式最为繁复困难,孟长赢这变肽一丝不苟地练了几十遍都不歇一下,他看着都累了。

孟长赢轻喘了一声,手上动静不停,正重复着其中一道持剑翻腕的动作:“不必。”

路屏山悄悄往陈大小姐那儿望了一眼,果不其然,少女正卡在这一步。

路屏山又发自内心地叹了口气。他算是对这两位冤家祖宗无话可说了,莫名其妙地针锋相对,闹得天翻地覆,彼此冷着却还要互相监视。

“屏山,许教习来了。”孟长赢停了剑,低头对他提醒道。

许教习这个刺头的名儿路屏山也知道,学宫弟子也曾在私底下偷偷评过,就说这许教习讲课枯燥,能进学宫全靠家世,架子比谁都大,罚起人来最是心狠。

路屏山倒是不怕许教习,只怕这人想之前那些世家子一般跑到谢掌教面前去搞他的状,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还是慢悠悠地自树边爬起来。

定眼一看,许教习来是来了,但还站在陈慕律三人面前,神情倨傲,不用看也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贬低批评之言。

孟长赢撇开眼,脚下大步流星,只抛下一句:“我去看看。”

路屏山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睛,无奈地对天一叹,也追了上去。

“离学宫大考还有几日,咱们陈大小姐怎么才练到第四式啊?不会真以为华京仙境能把一切都给你买通了吧?”

陈慕律攥着剑,没有开口,反而让面前的男子更加起劲了:“有些人不学好,那是因为他骨子就是未曾开化的蛮夷,即使堆了再多的身外之物,也是矫枉过正,徒增笑料罢了。”

“你这人什么意思?”宋无尽已是忍无可忍,“什么未开化的蛮夷?”

“谁对号入座便是谁。”许教习冷嗤一声,“宋无尽对教习无理,剑术课的基础扣十分。”

沈椿龄眉头紧锁:“许教习这样武断行事,恐怕有失偏颇吧?”

“差点忘了你这个不学好的东西。”许教习白了他一眼,横竖沈青云那死女人也不在,“既然如此,你也配他一起可好?”

“你!”

许教习不屑开口:“谁敢再反驳,就再扣十分。”

剑术课的考核共分为课上基础和剑招考核,课上的基础分有五十分,刚好占了一半。若是扣过四十分,无论剑招学得多好,最多也只能拿个合格的丙等了。

宋无尽眼里都在冒火,被沈椿龄拉着拦下了。陈慕律提着潋虚剑,始终未发一言,只是淡淡地盯着许教习,还有从不远处赶来的孟长赢与路屏山。

许教习皱起眉:“看着我做什么?还不快练剑啊!就你陈慕律这个水平,拿个丁等都……”

“教习这是在做什么?”孟长赢缓步上前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很平和,字里行间又露着锋芒,“剑术一课,负责打分的应当是沈大师姐才对。”

“沈堂主有事外出,现在我才是负责的教习。”许教习扭头便给了他一记眼刀,“孟长赢,你你又是那个角落里跑出来多管闲事的?你也想和他们一起受罚吗?”

孟长赢面色如常:“不敢。长赢只是想提醒教习,学宫考核尚未到来,一切乾坤未定,教习不必如此急切。”

许教习瞪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态度?不过是资质比旁人好了些,没想到你现在也变得如此好高骛远,哪里还有剑修的样子?”

一道含着冷意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许柏,你说够了吗?没说够也给我闭嘴。”

“拽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拐弯抹角地抹黑华京仙境,意图离间倾月宗与华京仙境的关系,”陈慕律忽而笑开了,一字一顿道,“许柏,其心可诛啊?”

“你那只耳朵听到我提华京仙境了?”许教习冷笑,死不承认。

陈慕律掀起眼皮:“那些这种没什么实力,只知道动嘴皮子的世家蛀虫,实在不应该占教习的位置,你说是吗,许、教、习?”

“你!”

许教习气急败坏,抬起手指着面前不卑不亢的少女:“你这是不敬——”

“不敬师长?你算哪门子师长。”陈慕律冷笑道,“给你几分薄面就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对了,你也是走的剑道,为一己私欲诋毁他人,你也配当剑修?”

“陈慕律!你这个不求上进、筑基都筑了十年的废柴也好意思来指责我?我可是金丹后期!”许教习恼羞成怒,“活该你没有剑骨,被丢到倾月宗自生自灭!”

陈慕律面色微变,视线下意识落到孟长赢的脸上。后者目光如炬,定定地盯着他。

宋无尽彻底被点着了:“许柏你放什么狗屁!”

“好了,都停一停。”路屏山叹息着溜达到众人面前,掰着许柏的肩膀,把他与其他人拉远了好一些,“教习也冷静些,别与这些孩子计较。”

“你也少惺惺作态。”许柏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孟长赢就是一伙的。”

“诶呦,你知道啊?”路屏山讪笑着,松开把住他肩膀的手,拿出一枚小小的玉,散漫道,“那我直说了,方才的对话我已经尽数用这块传音玉令录下,若教习不服,不如与我们一同去谢掌教面前分说分说?”

许柏不可置信地盯着他:“路屏山你竟敢!”

一旁的陈慕律轻轻一嗤:“学宫大考在即,不少贵客已经陆续入住宗门,既然教习如此大义凛然,不妨直接与我一同去面见师尊和贵客,让他们评判,如何?”

“好啊你——”

孟长赢上前一步,恰好挡在陈慕律面前,与许柏对视:“今日多谢教习指导,依长赢愚见,此事不如到此为止,您说呢?”

许柏狠狠瞪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考出什么名堂!”

丢下这一句,他怒气冲冲推开路屏山,走之前还不忘一把抢过那块记着一切的玉令。

“这人今天在犯什么病?”路屏山揉着肩膀,皱起眉。

陈慕律闭了闭眼,将系统刚刚帮忙查到的资料念了出来:“许柏喜欢赌仙石,前几日在碧仙坊输了十万灵石。”

“所以他就针对华京仙境?”宋无尽还趴在沈椿龄怀里,愤愤不平,“他这人脑子有病吧?怎么就蛮夷了?我们华京很繁华的!”

“你也少说两句吧。”沈椿龄拍了拍他小声道。

“不止吧,许教习此人睚眦必报,说不准就什么时候被他记了一笔。”孟长赢垂下眼,长睫轻颤,“或许之前我们课上被抓后,他也依旧耿耿于怀。”

陈慕律没有理他,反而看向了旁边的路屏山:“刚刚那块玉令款式老旧,不像常用的。证据还在你手里,对吧?”

“在呢,我随手拿了块旧的忽悠他,这块才是。”路屏山耸了耸肩,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崭新的传音玉令。

孟长赢叹了口气:“若你信得过,便由我和路师兄把这块玉令交给学宫,否则许柏此人必然还会在考核时使绊子。”

“都行。”陈慕律抬眼看了看孟长赢,没有反对,因为和原书剧情里主角处理这位炮灰教习的手段一样。

只不过现在出了点小小的偏差,还把华京仙境也带了进去,好在剧情没受到影响,甚至这份证据可以把这位许教习的罪定得更重。

孟长赢又低声开口:“陈慕律,你的剑法……”

陈慕律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同心蛊才压下去一两天,他暂时不想和他离得太近,万一像之前那样触发蛊虫异动就不好了。

“我虽然没有剑骨,但也不是瘸了残了,练个剑而已。”面前的少女刻意把视线偏向一侧,不知道在看什么,“我想通了,不需要别人了。”

除了开头的语气颤了颤,他始终很平静,像是强压下了一切的情绪。

陈慕律转身,背对着他:“尤其是你,不劳费心。”

“小沈,宋无尽,我们走。”

第56章 心墙其二 明明是想当个恶人,却总忍不……

56.

崇礼学宫。

几日光阴匆匆逝去, 转眼便是学宫大考的日子。不少弟子成群结队地送考,甚至有些外门弟子拖家带口而来。

“怎么这就考核了?”

“感觉像做梦一样,明明闭眼前还有七天,一睁眼就要考核了。”贺兰蕴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神情恍惚, “通宵背了好几个晚上还有十几本书翻都没翻开过, 这他爹的也太刺激了。”

“贺兰师弟, 你保重身体。”送他来学宫的李征然表情格外沉重, 好像说得不是保重而是走好。

贺兰蕴扒拉着自家这位师兄大哭:“师兄啊师兄,你知道师父他老人家说什么吗?他说考不进前两千就把我逐出师门啊!”

“实在考不到也不没关系, 师父最多会把你打得屁股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