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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朝朝 陈十年 19639 字 25天前

听得谢妄说:“朝朝可以使些美人计。”

简直就在明示她。

第56章 第五十六当然,也有点喜欢的。……

陆朝朝鼓了鼓腮帮子,将手中的棋子搁下,恼道:“不下了。”

陆朝朝别过眼,拿起扇子遮住脸,顺势往美人榻上歪下去。

原是故作恼怒,可一想,不过下几局棋,谢妄还要她使美人计,才肯让她赢,这又是谢妄从前那副讨人厌的样子了。是不是因为他昨晚得手了,所以就原形毕露,也不愿意再哄着她让着她了,所以他果真就是贪图自己的美色罢了。

越想便越觉得生气起来,陆朝朝眼中的笑意尽数退散,懊恼自己昨晚也是一时昏了头,竟答应了谢妄。

陆朝朝垂着眸子,嘴角耷拉下去。

谢妄听得她这话,知晓她是不大高兴了,敛去脸上笑意,找到她纤细的手握在手中,歉然道:“是我的不是。”

陆朝朝想把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一时没抽出来,仍是别别扭扭地不肯搭理他。她盯着扇子上的纹样,又觉自己这般未免太过小性子,不过是下几局棋,她下不赢便下不赢,他若是给自己放水,那也是虚的。只是心里这般想,还是有些微妙的不高兴,何况她现下气也生了,一时倒下不来台,只得顺势继续。

谢妄见她仍是不大高兴,心下一动,思索片刻后道:“再下一局?这回必定是朝朝赢。”

陆朝朝轻哼一声:“不过是下几局棋,谁在意?”

谢妄哄道:“我在意,我不该让你不高兴。”

许是习惯,谢妄说话时语气总有些淡,哪怕是讲这种情话也是淡淡的,只是这种淡然反而形成了一种反差,更叫人听来心颤。陆朝朝听着他哄自己的话,情绪好转过来,她搁下扇子,看了眼谢妄,道:“真不想下了。”

谢妄道:“那便不下了。”

他话音刚落,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使得她感觉耳朵痒痒的。陆朝朝不禁瑟缩了下,下一瞬,谢妄的唇又落下来。

谢妄的唇印在她耳垂上,慢慢地移至她鬓边,再至眼睫。

到底是耳鬓厮磨了一整日。

至夜里,二人用过晚膳,谢妄意欲留下来,被陆朝朝赶走:“……不要,我还不舒服呢。”

陆朝朝以为他还想做那种事,她是在吃不消,这一晚估计得缓好几天。原来那种事这么累人,嬷嬷也没说过啊。

谢妄道:“不做什么,我只是想抱着你。”

陆朝朝狐疑:“……我才不信。”

他那么好色,这会儿说得好听,万一待会儿抱着抱着就开始不规矩呢?为了自己的安稳睡眠和休息,陆朝朝坚决拒绝。

谢妄叹了声,只好妥协,他眼巴巴看向陆朝朝,那模样还真有几分委屈似的。陆朝朝抿了抿唇,又退了一步:“那……让她们添张榻进来,你睡榻。”

谢妄眉目含笑:“好。”

陆朝朝便让她们搬了一张榻进来,放在一边,二人沐浴梳洗过后,熄灯安寝。

陆朝朝一身都疲惫,躺下没多久便入了梦乡。她睡得沉,自然也没发觉谢妄几时上了自己的床,直到第二天早上睁开眼,发现自己竟躺在男人的胸膛上,她惊了惊,嗔道:“你怎么不守信用……”

谢妄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并不反驳任何,只是和她一道起床。

今日便要收拾东西启程回皇宫了,陆朝朝没有耽搁,洗漱梳妆后,便让她们收拾行囊,准备回宫。到了出发的时辰,陆朝朝让他们先将东西抬上马车,自己去找崇光帝说话,谢妄跟在她身后。

“父皇。”陆朝朝乖巧地唤了声,目光扫过不远处的陆明礼。

陆明礼自知理亏,避开陆朝朝的视线,不敢多说什么。

谢妄亦看向陆明礼,男人的眼神不同于陆朝朝的,陆朝朝即便讨厌他,也只是讨厌的眼光,可来自谢妄的眼神却是透着十足的冷意,让陆明礼后背都有些发凉。

他一怔,随即想道,他怕什么?他是皇子,谢妄是臣子,君臣有别,谢妄又能把他怎样?

他如此想着,便又抬头看了回去。

谢妄已经移开视线,和陆朝朝说话。

陆明礼冷哼一声。

崇光帝到底是皇帝,目光一扫便知晓他们几个之间气氛不对,他想到前些日子的事,以为还是为着那件事,颇有些怒其不争地看向自己的二儿子。二皇子这性子,的确做不得储君,他太短视,不够仁爱。做皇帝的,可以没有什么才能,但不能不仁爱。崇光帝在心里有了决断。

不多时,队伍便该出发了。

陆朝朝和谢妄回到自己的马车上,陆朝朝登上马车,谢妄也跟着上来了。

她看了眼谢妄,倒是没有赶他下去。

陆朝朝身上的酸痛感还在,路途虽然平顺,但马车坐久了还是不舒服,陆朝朝渐有些困倦,慢慢倚着谢妄的肩膀睡了过去。

谢妄将她揽入怀中,正巧有风吹来,将帘栊吹起,露出一道窥探的视线。

谢妄看去,与章安澜对上目光。

章安澜目光落在一旁的陆朝朝身上,眯了眯长眸。

谢妄将帘栊落下,隔绝了窗外的视线。

他低头,在怀中人的额角落下一吻。

什么先来后到,他可不讲这些。说到底,还是他章安澜没本事。

谢妄心安理得。

待回到京城,陆朝朝与谢妄便自行回了谢家。陆朝朝一整日都昏昏沉沉,就中午用饭的时候清醒了会儿,下晌又睡了过去。

马车停在谢府门口时,陆朝朝终于醒了,她揉了揉眼,“到家了么?”

谢妄因着她这一句话眸中带笑,这是他们的家。他轻嗯了声。

陆朝朝起身,踩着脚凳下马车,谢妄与她一起,伸手扶她。

那边林娇下马车时,正巧看见这一幕,给谢正霄使了个眼色。此番行宫围猎,谢正霄他们也去了,那天狩猎的时候,林娇就觉得昭阳公主和自家儿子之间气氛隐约有些不同。今日一见,愈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这不省心的儿子,终于是铁树开花了,看来她很快就能抱上新孙子了。

林娇眉开眼笑,心情大好,回到院中就吩咐丫鬟,让厨房给陆朝朝炖了汤送去,也给谢妄送了汤。只不过两个人送的汤功效不同,一个是美容养颜,另一个么,则是壮大男子雄风。

谢妄得知林娇的好意,一时默然,而后将那汤赏给了万山。万山不知汤中玄妙,喜滋滋谢过自家公子,几口便喝完了,当日夜里,自然是燥热不已,没能睡上一个好觉-

当日谢妄与陆明礼的恩怨没能清算,谢妄一直记在心里,回了京,自然着手开始清算。像陆明礼这种人,漏洞一堆,从前他与陆明礼算不上有恩怨,他便也没有细究,如今可不同,他正要找陆明礼的茬,便命人一桩桩一件件地翻出来,捅到崇光帝跟前。

陆明礼仗势欺人,强抢民女,纵容底下人欺男霸女……每一条都看得崇光帝更怒一层,崇光帝在朝堂上大发雷霆,直接罢免了陆明礼在朝中的一切官职,命他闭门思过半年。

不仅如此,崇光帝更是降下旨意,立大皇子为太子。

陆明礼颓然谢了恩,没想到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父皇终究还是立了大皇子为太子,而自己却被禁足思过。

陆明礼在自己宫中借酒浇愁,不愿接受自己输了的事实。他忽地脸色一变,摔了手中的酒壶,“该死。”

全都该死。

谢妄该死,若非他和自己过不去,他又怎么会被父皇训斥,让父皇不满意?

大皇子也该死,他那样低贱的出身,就应该拱手让出储君之位,竟然还敢跟自己争。

父皇……父皇也该死!他老眼昏花,竟然不立自己为太子,反而立大皇子为太子!

一双儿女都犯了错,郑皇后近来甚是惶恐。她给菩萨上了香,不知是说与菩萨听,还是说与自己听:“这便是我的罪孽么,如今报应到两个孩子身上了……他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郑皇后睁开眼,一声长叹。

婢女清芳进来禀报:“娘娘,公主想见您一面。”

郑皇后扶了扶额角,只说:“她左右是想让我替她劝劝陛下,便不见了,让她反省一下也好。”

清芳欲言又止:“可是娘娘,公主毕竟是您亲生的,她性子骄傲,您不帮她……”

郑皇后道:“或许我从前就是太宠着他们,才叫他们变成今日这样子。”

陆皎月得知郑皇后不愿意见自己,恨恨道:“母后还是如此懦弱,旁人欺辱我,她无动于衷,如今皇位落到大皇子手里,她还是无动于衷。呵,既然母后不肯帮我,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我告诉你的事,你可都记下了?”

那婢女点头:“奴婢记下了。”

陆皎月道:“好,去吧,事成之后,我自不会亏待你。”

陆皎月行至庭中,入了秋,太阳都没那么刺眼了,她抬头看向太阳,轻笑了声。

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接下来,绝对是一场好戏-

距离上回已经过去好几日,这些日子,谢妄搬来与陆朝朝同住。

夜色已深,陆朝朝与谢妄二人同榻而眠。谢妄手横在她腰上,拥着她入睡。

他低头吻她。

陆朝朝已经有些习惯他的吻,揪着他的衣襟,闭着眼睛承受他的掠夺。虽然有些习惯,但每次被他一亲,陆朝朝还是感觉脑袋发昏,好像完全没办法思考别的事情。

她的心也跳得好快,肌肤紧贴着肌肤,幔帐内的温度缓缓升高。

陆朝朝睁开眼,撞入谢妄的视线。

每次这种时候,他看她的眼神都让陆朝朝感觉很害羞……

当然,也有点喜欢的……

第57章 第五十七这回真是冤家变爱侣了。

陆朝朝有些气喘吁吁地趴在他怀中,感受到谢妄的吻落在她纤细白皙的脖颈,她微微仰起头,将自己脆弱的脖颈露出更多给他。谢妄的手掐着她的腰,她的腰贴合着他的,感觉到他的蓄势待发。

陆朝朝不由有些紧张,上回初始时的痛楚与难受她还记着,她吞咽了声,忽地想起傅宝嘉和自己说过的那些^下流话,面色便更绯红一片。谢妄的确很……那种事好像也的确……

察觉到她的走神,谢妄不满地轻咬了她的锁骨,陆朝朝被他的动作拉回思绪,吃痛地蹙起柳眉,不满地看向他:“你怎么咬人……”

谢妄嗓音低沉,落在她耳畔:“朝朝方才在想什么?”

陆朝朝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自己在想什么,她先前还因为这些大骂过他色^鬼,她只说:“没什么啊……”

谢妄不知想到什么,眸色微沉,续上先前的吻。

这回比上回顺畅许多,没那般艰^涩难行,那点不适很快便舒缓过来。陆朝朝绷直着背脊,又开始晕晕乎乎的。

谢妄一面亲吻她,一面丝毫不曾停下。

陆朝朝有些吃不消,求饶唤他慢些,自然没什么用。

谢妄的指尖贪恋地划过她身上每一寸肌肤,一些记忆浮现,那些被他评价为粗鄙的琴瑟话本里的描写重又回到他脑海中,与眼前人一一对应。谢妄低头衔住她的唇,陆朝朝尚在闭着眼睛缓神,任由他予取^予求。

谢妄又想到什么,将她变换了个身位,转瞬之间,她便在他之上。

嗓音在蒸腾的热意里仿佛被打湿,带着一些潮^湿的模糊,“朝朝不是总想在我之上么?”

陆朝朝被他忽然的动作吓清醒了几分,有些无措地坐着,低头看他:“什么?”

她反应过来,面上的绯红一路蔓延至肩颈。

这般姿态实在太过羞人,她很不适应,感觉完全被他盯着看,她扭捏着,不想这样。但谢妄哄她,让她试试。他这时候的语气不似平时的冷淡,有几分迫切似的,陆朝朝本来就晕晕乎乎的,被他一哄,也就照做了。

她居高临下地看谢妄,可谓是将他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他完全为她所掌控似的。她有所动作,他便沉迷其中。

这种滋味倒是不错,陆朝朝渐渐得了趣味,愈发卖力。

只是这太耗费体力,没多久她便没了力气。

谢妄扶着她的腰,接手一切。

不觉天光将明,陆朝朝已经困得睁不开眼,讲话都黏糊:“……你刚才就说最后一次了。”

谢妄亲了亲她的背:“这次是真的。”

陆朝朝嘟囔了两句,实在没有力气反驳什么-

陆朝朝醒来时,已然是晌午时分。枕边已经空了,陆朝朝从风荷她们口中得知,谢妄和平时一样时辰起来,已经去了官署。

陆朝朝暗自不解,谢妄怎么会精力这么好,他完全不会累吗?她快累死了,浑身都酸痛得厉害。

“下回不能再这么放纵了。”她小声嘀咕,起床洗漱梳洗。

与此同时,刑部官署的各位都发现了,今日谢大人的心情很好,是前所未有的好。从前就没看谢大人心情这么好过,连说话都和颜悦色了几分,而且他好像在笑。

若非大家都看见了,他们简直怀疑是自己出现幻觉。

“你觉不觉得,今天谢大人很诡异。”有人私下议论。

“是挺诡异的。”

二人说着,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嗓音:“何处诡异?”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身形一僵,都不敢回头看身后的谢妄。坏了坏了,说谢大人坏话会被谢大人逮到了,这下完了……

二人正惴惴不安时,却听谢妄说:“这分明是春风得意。”

他说罢这句,便转身离开了,并未与他们计较。

二人都松了口气,又再对视一眼,更诡异了。

谢大人春风得意什么?难不成谢大人要升官了?

可谢大人这年纪做到这官位,已经可谓是破例,他再往上升官,那就是内阁了,谢大人年纪轻轻,不可能吧?

若非是官场春风得意,那便是情场春风得意?

谢大人与昭阳公主近来感情很好?

不对啊,谢大人几时是这种会因为私情而受影响的人了?

诡异,甚是诡异,难不成果真情之一字叫人面目全非?-

陆朝朝起床后用了午膳,便坐在美人榻上休息。奶娘带着谢绵绵过来,谢绵绵轻车熟路跨过门槛,甜甜地唤她:“公主,这些天你有没有想绵绵呀?绵绵可是很想你的哦。”

前些日子,谢绵绵回外祖家中住了些时日,今日才归家。她一归家,和郑婉然林娇她们打了招呼,便迫不及待来找陆朝朝。

谢绵绵走到陆朝朝跟前,陆朝朝看见她可爱的脸蛋,眉眼弯弯:“我当然也想绵绵了。”

谢绵绵爬上美人榻,在陆朝朝身边坐下,和她分享自己这些日子在外祖家里的新鲜事。

“公主,公主,绵绵跟你说哦,外祖父给绵绵当大马骑……”小孩子的新鲜事其实听来颇为无聊,但陆朝朝还是认真听着。

谢绵绵说起这些来滔滔不绝,把自己都说得口渴了,陆朝朝给她倒了杯茶水,谢绵绵一口气喝完了一杯茶水,正要继续说下去,忽地眼睛瞥见陆朝朝脖子上的红痕,诧异道:“公主被蚊子咬了好大一个包,坏蚊子。”

陆朝朝一怔,顺着谢绵绵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脖子,一时脸热,应和谢绵绵的话:“对啊,真是一只坏蚊子。”

谢绵绵又说:“阿娘昨晚也被蚊子咬了好大一个包,这些坏蚊子!”

她一顿,又笑说:“幸好这些坏蚊子没有咬绵绵。”

陆朝朝被她逗笑,让风荷从她妆奁里拿了一块宝石送给谢绵绵,谢绵绵很是喜欢,在陆朝朝脸颊亲了一下。

“谢谢公主。”

说了会儿话,谢绵绵有些坐不住,拉着陆朝朝要去外面玩。陆朝朝身子酸痛,但不忍心拒绝,还是陪着她出去玩。

谢绵绵精力充沛,拉着她一路逛,把陆朝朝累得够呛。送走谢绵绵之后,陆朝朝坐在亭中休息,心道都怪谢妄,他昨晚是在太没有节制了。她明明好早就说困了,想睡觉,他一直说最后一回,最后一回……结果一直到天快亮了,她才能睡觉。

更可恶的是,他早上还神清气爽地出去上值。

正想着,谢妄便回来了。

陆朝朝看向来人,谢妄几步行至她跟前,眉目之间依稀藏着笑意。

陆朝朝嗔瞪他一眼:“都怪你。”

谢妄见她面露愁色,问道:“怎么了?”

身后还跟着风荷她们,陆朝朝不好说得太明白,只道:“你自己知道,你这个……”

后两个字她只用口型讲了。

谢妄了然。

陆朝朝抱怨说:“我今日都累死了,绵绵过来找我玩,还想让我抱她,我哪儿抱得动她?”

谢妄认错:“嗯,怪我。”

“我给你按按。”谢妄说着,走到她背后,果真替她按起肩来。

谢妄收了些力道,替她按了会儿肩,又锤了会儿背,陆朝朝感觉舒服了些。

正是黄昏时分,乌金西坠,落日熔金,入了秋后,夜风便透着几分凉意。谢妄道:“天色不早,回去吧。”

陆朝朝坐着没动,故意说:“走不动了,你背我。”

她看着谢妄,她是故意支使他,没想到谢妄一句也不曾反驳,当即点了头。

“好,我背你。”

他在陆朝朝跟前蹲下,露出宽厚的背脊,陆朝朝怔了怔,而后趴下,抱住他的脖子。谢妄手圈住她的腿,背她起身。

陆朝朝被他背着,夕阳渐渐从天边消散,庭中的灯慢慢上了,微凉的夜风拂面而来。她想到谢绵绵说的话,忽然在谢妄背上拍了一下,口中道了一声:“驾。”

谢妄侧头瞥她一眼,而后大步往前跑,竟还配合她。

陆朝朝清脆的笑声回荡在路上,不远处,林娇看着和睦的小夫妻俩,欣慰地笑。她看向身侧的谢正霄,若有所思,谢正霄道:“夫人,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背不动你。”

林娇嗔怒地看他一眼,跳进他怀里,谢正霄本能地接住她。

“那总抱得动我。”-

九月末,傅宝嘉与薛仲霖成婚,陆朝朝自然到场给她撑场面。

婚后几日,傅宝嘉与陆朝朝约着出门逛玩。

马车之内,傅宝嘉迫不及待地与陆朝朝分享起那些事。陆朝朝被她问得面红耳赤,赶紧转移了话题。

二人在城中逛玩了一番,最后寻了一家茶楼休息。

傅宝嘉感慨:“不知不觉,咱们都嫁为人妇了。”

陆朝朝叹了声,点头。

二人说着话,忽地傅宝嘉道:“那不是你家谢妄吗?”

“你家谢妄”这几个字,听得陆朝朝脸热,“什么我们家……”

傅宝嘉重重咳嗽了声,那道身影便转过身来,看见了二人。

谢妄身侧站着另外几位年长些的官员,他看了过来,陆朝朝也不好装作没看见,只得同他打了个招呼。

陆朝朝没想到谢妄会撂下他们过来跟自己说话,那几位年长些的官员都盯着他们看。

“你怎么过来了?我只是刚好遇上,跟你打个招呼。”陆朝朝说。

谢妄将她拥入怀中,在她额角轻吻了下,道:“我今晚可能会晚些回去。”

陆朝朝没想到他这么大胆,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就亲她,她面上温度更高,胡乱点头:“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谢妄走后,傅宝嘉吸了口气,小声打趣:“不得了,谢妄真是换了个人似的。”

陆朝朝捧住发热的脸颊,她当然知道谢妄变化有多大,所以更禁不住这种打趣,察觉到周遭的眼光越来越多,她赶紧拉着傅宝嘉躲回雅

间里。

傅宝嘉笑说:“这下真是冤家变爱侣了。”

第58章 第五十八输得心服口服。

陆朝朝嗔她一眼,目光却忍不住从窗牖缝隙里追随着谢妄背影,他偏头和身边的年长官员说话,不知说了些什么,只看见谢妄微微一笑。

陆朝朝微咬下唇,她也不知道谢妄今天抽了哪门子疯,竟然毫不避讳旁人在场。正如傅宝嘉所说,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那年长些的几位官员都与谢正霄交情不差,也算看着谢妄长大,自然知晓他的脾性,今日见此情景,不免打趣他:“这成了家的男人就是不同些,缜之可曾想到自己也有今日?”

他们可都记得当年谢妄与这位昭阳公主见面便闹不愉快,今时不同往日了。

谢妄只笑了笑,的确未曾预料到。

茶楼里还有其他客人,有人认得这几位,自然惊讶得不得了。也有人虽不认识谢妄,却听说过他们的传闻,听得旁人议论,也跟着议论起来。不多时,茶楼附近都知晓了此事。

章安澜与同僚出来时,便听得街头的百姓们正在讲述此事,他脸色微变。同僚并不知个中关窍,也跟着打趣说:“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就连谢大人也不能例外。”

章安澜没有答话,心下只觉出一种难言的悲哀。这些时日,他将自己放逐在官场里,拼命地努力,很想往上爬,他想道,总有一日他会超越谢妄。当下听得这些,却心生一阵惶然,他一向不认为自己比谢妄差,可是谢妄的地位还是太高了,不论他怎么努力,短时间内也不可能超越谢妄。等到他超越谢妄那日,他的公主只怕早就满心满眼都是谢妄了。

为何命运如此不公,他只不过是因为出身差些,费尽周折才能被看重被培养,倘若他有同谢妄一般的出身,又何须浪费那些时间?他可以更早地走到他的小公主面前,不会再被别人捷足先登。

至于谢妄,章安澜无声冷笑,亦是小人行径,夺人所爱。

章安澜很快将情绪藏好,和同僚告了别。

他在京城租赁了宅邸,家中只请了几个家仆,算不上热闹,每日归家时,总觉有些冷清。章安澜时常想,若是有个女主人在,定然会热闹许多。他在想这些的时候,心里涌现出的都是陆朝朝的脸。

没想到今日归家时,家中竟有客人在。

章安澜听得管家通报,一时蹙眉不解,还以为是哪位同僚,亦或是先前一同考过春闱的同窗。他轻嗯了声,转去花厅待客,一进门,只看见一个婢女在。

婢女衣着不凡,应当是哪位大户人家的婢女。章安澜迟疑之际,婢女已然自报家门:“章大人,我是明月公主的婢女,我们殿下有几句话托我带给您。”

原来是陆皎月的人,章安澜心下了然,道:“殿下有什么话?”

陆皎月被禁足三月,如今还未到时间,不知找他有什么事,或许,是想让他帮忙去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这几个月过去,他已经在崇光帝面前露过几次脸,崇光帝对他颇为赞赏,虽说比不得谢妄那般看重,但到底也能说上些话。

婢女说:“我们殿下说,她有一件事想与您合作,若是您肯,日后必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章安澜没有立刻给出回答,只是沉默。

那婢女也并未要他立刻回答,只说:“大人可以考虑三日,三日之后,奴婢会再来拜访,等候大人的回答。”

婢女说完这一句,便转身离开。

章安澜看着婢女背影,眉头愈发拢起,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凭她陆皎月一个公主,能有这种本事?何况如今二皇子失势,而大皇子已经被立为太子,她陆皎月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更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许诺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除非她意欲做一些大逆不道之事。章安澜心下微惊,她竟如此胆大妄为?

章安澜下意识便想拒绝这场合作,转念却又想到今日在街上听到的那些,倘若他正儿八经地努力,何年何月才能取代谢妄的位置?倘若,他答应陆皎月,与她共谋,他或许当真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只是那样的章安澜,他的昭阳会喜欢吗?

章安澜垂眸,陷入深思。

三日之后,那婢女如约而至,登门的不止婢女,还有陆皎月。

“章大人,你考虑得如何了?”陆皎月乔装过,才得以出宫,虽说是打扮成婢女模样,但眉目之间仍是傲气逼人。

章安澜不答反问:“明月公主便不怕,臣将此事告知陛下?”

陆皎月轻笑说:“告知陛下什么?告知陛下,本宫爱慕大人,所以偷偷溜出宫来与大人见面?无所谓啊,父皇无非再让我禁足久一些。亦或者,父皇感念本宫对大人一往情深,为我二人赐婚呢。”

她一顿,继续说:“毕竟如今昭阳已经与谢妄成婚,琴瑟和鸣,父皇不必再考虑将你留给昭阳了。而本宫对大人痴情至此,想必父皇会同意的。”

章安澜眸色微沉,这倒也是,他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陆皎月想做什么,只有她身边婢女的只言片语。即便他捅出去,谁又会相信?

他看向陆皎月,问:“殿下想与我合作什么?”

陆皎月只说:“二皇子。”

章安澜道:“陛下已经立了太子,且对二皇子颇为失望。”

陆皎月笑了:“自古以来,又有多少太子能顺利登基为帝呢?皇位之争,从来都是能者居之。父皇对我二哥失望,可若是只有二哥一位合适的皇子呢?”

虽然陆皎月也不喜欢陆明礼,可比起陆明礼,她更不能接受皇位落在大皇子手里,不论如何,陆明礼与自己还是一母同胞,是皇后所出,可若是大皇子登基,隔了一层,又哪里会有他们的好日子过?

章安澜眸色一凛,轻笑说:“公主想除掉大皇子,未免有些痴人说梦了。”

陆皎月对他的轻视冷哼一声,人人都觉得她没本事,她偏偏要叫这些人看看自己的本事。

“那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我自然有我的计划。”

章安澜默了默,又问:“可臣又能帮公主什么呢?臣虽然有些许权势,但在殿下面前,显然不够看。”

陆皎月道:“你当然可以,怎么,章大人对自己不够自信?”

章安澜又是一默。

陆皎月也没有逼迫他给出答案,只说:“无妨,章大人可以再考虑些时日,本宫也不急在一时。章大人过些日子,便能知晓本宫有没有这本事了。”

章安澜送陆皎月离开,心下隐隐有些不安,心里却又叫嚣着权力的滋味。他想要权力,想要站在高处,这是他自幼便清楚地的事,如今又多了一个必须胜过谢妄的执念-

秋日里萧条起来,窗边那棵树的叶子已经黄了大半。今日谢妄休沐,待在家中,陆朝朝和他一道在廊下作画。

正是晌午时分,日头忽然被云层遮住,天色阴沉起来,陆朝朝偏头看了眼谢妄的画,好奇道:“你画完了吗?”

二人约定画那棵树,可她定睛一看,画纸上哪有树,分明只有一个她。

陆朝朝一时怔住,“你画我做什么?”

谢妄道:“朝朝比树好看。”

陆朝朝瞥他一眼,唇角忍不住上翘。

她道:“那你输了,你没按照拟定的题目作画。”

谢妄道:“输得心服口服。”

陆朝朝看了眼天色,命人把画架子搬回去:“瞧着像要下雨了。”

陆朝朝转身回到走廊里,见水月匆忙而来:“殿下,宫中急召,道是陛下让您进宫一趟。”

陆朝朝疑惑:“父皇召我进宫?难不成父皇身子不舒服?”

她想着,当即有些担忧:“备马车,我马上进宫。”

谢妄亦跟着她一起进宫。

在进宫的马车上,陆朝朝总觉得心慌得厉害,她自言自语道:“不会父皇真出了什么事吧?”

谢妄握住她的手安抚:“不会,别担心。”

陆朝朝强自镇定下心神,直至马车入了宫,她步履匆匆直奔

千福殿去。

待进了千福殿,崇光帝歪倚着罗汉榻,看向她。

陆朝朝着急开口:“父皇,您没事吧?”

崇光帝摇了摇头,而后看向一旁的陆皎月,道:“如今朝朝来了,你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如此重要?”

陆朝朝这才发现原来陆皎月也在,陆皎月一脸得意的神色,抬了抬手,未几,有一人被带了上来。陆朝朝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看向那人。

那是个女人,跪在殿下,四十来岁的年纪。

崇光帝也有些不解,只觉得这女人有些眼熟。

陆皎月道:“你且说说吧,你自己都做过一些什么事。”

那女人瑟缩着开口:“民妇……当年曾为贤妃娘娘接过生……”

这话一出,崇光帝与陆朝朝皆是一惊,看向妇人。

崇光帝道:“你抬起头来。”

那妇人抬起头来,崇光帝仔细端详着她,点了点头:“不错,朕记得你,你的确曾为贤妃接生。”

陆朝朝亦看着那妇人,心里却始终沉沉的。

崇光帝被这妇人的出现勾起了一些回忆,那时贤妃命悬一线,虚弱地拼尽全力将孩子生下,临死之前,还特意叮嘱他,请他莫要因为自己的死而降罪太医和接生的稳婆,又说请他一定要善待他们的女儿。

那妇人继续说道:“当年陛下仁慈,为着小公主的降生而赏赐了民妇。民妇……民妇有罪……民妇犯下了欺君大罪,请求陛下宽恕。”

崇光帝眉头一紧:“什么欺君大罪?”

那妇人道:“当年……当年贤妃的确曾诞下一位小公主,只是小公主刚生下来便咽了气,民妇怕陛下怪罪,便私自找了一个婴孩,谎称是贤妃娘娘诞下的公主。”

她说着,看向陆朝朝。

陆朝朝顿觉五雷轰顶一般,身形一晃,驳斥道:“你胡说八道!”

第59章 第五十九在他唇角蹭了一下。

这一定是陆皎月的阴谋,她在陷害自己,陆朝朝瞪向陆皎月,指着她道:“你收买了她是不是?你叫她来父皇面前构陷这些,你好狠毒!”

陆朝朝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吸不定,她当然不会轻易相信那个稳婆的话,她是陆皎月找来的人,定然没安什么好心。陆皎月竟心肠歹毒到这种程度,用她的身世来做文章。

她复又看向那稳婆,质问道:“她给了你多少好处?你可知你如今犯下的才是欺君大罪?”

陆朝朝看向崇光帝:“父皇……”

她想,父皇不会相信这种拙劣的谎言的,父皇一向宠爱她,自然会相信她的。

可是父皇的脸上却出现了迟疑的神情,他的表情那般严肃,眼神有些许浑浊,仿佛从眼前的时空掉入了悠远的回忆里。

陆朝朝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像跌入深潭,四面八方的水涌上来将她包围,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沉闷起来。她并没有发现自己其实在颤抖,是谢妄宽厚的手掌握住了她的肩膀,温热的温度从他手心传来,融化了她周遭的沉闷,她才发现她在微微地颤抖。

谢妄的嗓音落在她耳畔:“别怕。”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疏淡,却让陆朝朝觉得安心。

崇光帝的确陷入了回忆里,从刚才那个稳婆说完之后,他就陷入了回忆里。他眼前浮现的,是贤妃临死之前靠在他怀里的模样,她的嘴唇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平日里就温柔的人说话更是轻到几乎要听不见了。

崇光帝那时心如刀绞,他是至高无上的帝王,却在此刻也无能为力,或者说,其实他有许多无能为力的时刻,譬如说想要把皇后之位给他爱的女人,却被众人阻拦,不能给她,甚至于连累她背负骂名,而贤妃也从来不会怨怼他任何,甚至会宽慰他,说自己压根不在乎那些虚名,只要能陪在陛下身边,长长久久的就好。

可是连这也成了奢望,她再不能长长久久陪在他身边了,她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一直到完全消逝,就在他怀里。

崇光帝只觉悲痛欲绝,许久才反应过来,让稳婆将小公主抱上来,那是贤妃留给他的女儿,他们的女儿,从那之后,他便对这个女儿倍加宠爱。

可是今日,却被告知,原来他们的女儿也早就死了,他与贤妃之间唯一的一点羁绊都断了。崇光帝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看向那稳婆,问道:“仅凭你一面之词,如何让朕相信?你可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所说的是真的?”

崇光帝养育了陆朝朝这么多年,自然有感情在,不至于只因为一句话就断定陆朝朝的身份是假的。他目光如炬,帝王的压迫感迎面而来,稳婆不由得瑟缩起来,低下头结巴道:“民妇……民妇有证据,当年贤妃娘娘的左背上有一胎记,小公主生下来时,左背上也有一块胎记,但是……民妇寻来的那婴孩并没有。”

崇光帝闻言,背脊崩塌下去。

陆朝朝亦是心沉了下去,她知道自己身上没有任何胎记。难道这稳婆说的是真的?难道她当真不是父皇与母妃亲生的女儿?难道……

她几乎要站不住,倚着谢妄才勉强站定。

陆皎月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露出个得意的眼神,终于让她等到这一天,陆朝朝马上毫无翻身之地。

陆朝朝声音轻到发虚:“可不过是一个胎记而已,又能证明什么?难道做母亲的有胎记,女儿便也一定有么?”

她的鼻子分明很像父皇,她怎么会不是亲生的呢?

还未待陆朝朝反应过来,崇光帝先出了事,他猛地吐出一口血,而后便昏迷了过去。

陆朝朝惊呼奔至崇光帝身侧:“父皇?!来人哪,快传太医!”

陆皎月上前一步,将陆朝朝推开,冷声道:“你这个冒牌货,凭什么唤父皇?来人哪,父皇晕倒了,快传太医。”

千福殿里乱成一团,太监宫女们进来,将崇光帝扶上床榻,太医很快便至,替崇光帝诊过脉。

陆朝朝站在千福殿内,来回踱步,心急如焚。

天色愈发阴沉起来,感觉有一场暴雨似的。

陆朝朝焦急地望向殿内,没等到太医,只等到陆皎月的身影。陆皎月居高临下睨她一眼,道:“来人哪,把这个冒牌货带下去,关押起来。”

陆朝朝脸色一变:“你凭什么这么说?”

陆皎月道:“事实已经很明了了,不是么?”

谢妄往前一步,护在陆朝朝身前,他高大身影气势威压,倒把陆皎月逼退了一步。

“谢妄,你想做什么?”

谢妄道:“明月公主似乎忘了,此事陛下尚未做出定夺,仅凭公主几句话,定不了任何罪名。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昭阳公主便仍是尊贵的公主,是您的皇妹。”

陆皎月眸色阴狠:“你什么意思?”

谢妄眼神扫过一圈,看向那些上前的侍卫,这话也是警告他们。

侍卫们听了这话,自然不敢往前,他们本来也还云里雾里,并不知晓发生什么事,便都谨慎地退了下去。

陆皎月指着谢妄:“你!”

谢妄又道:“何况明月公主别忘了,退一万步说,她是臣的妻子,是谢家的儿媳,谁敢随便动她?”

陆朝朝站在谢妄身后,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垂下眼眸。

陆皎月不能奈陆朝朝何,只好恨恨作罢,道:“好,父皇是还没有做出定夺,但是父皇被你气出病来,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我相信父皇不会想见到你在这里的,我劝你,还是滚远一些。”

陆朝朝心里记挂崇光帝的病,当然不会离开,她强硬道:“我不走,我要留在宫里,等到父皇醒过来。除非父皇亲口说,让我走,否则你没办法赶我走。”

陆皎月与陆朝朝对视,眯了眯眼,冷哼一声:“那你就等着好了,不过你别想见到父皇,我不会让你见父皇的。”

陆皎月说罢,进了千福殿里。

陆朝朝抬头看了眼天,一时有些无措。

今日之事于她而言的确堪称可

怕,她从前只需要仗着父皇的宠爱,想做什么都可以,没什么烦恼,最大的烦恼好像也只有章安澜和谢妄。可是一夕之间,忽然就变了。

陆朝朝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她看向谢妄,他方才护在她身前的样子,让她下意识想要依赖。可是,她真的能依赖谢妄吗?

倘若她当真不是公主,那谢妄和她的婚姻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她不知道,只好站定原地没有动作。

是谢妄上前来,宽慰她:“先回曦光殿,你需要休息。”

陆朝朝嗯了声,身形虚浮地上了轿辇,和谢妄一起回到曦光殿。

曦光殿还是从前的老样子,陆朝朝环顾一圈这座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宫殿,有些恍惚。她虽然不想相信陆皎月和那个稳婆的话,可是她忍不住地想,万一是真的怎么办?

那她算什么?一个鸠占鹊巢的小偷,偷走了别人的人生和幸福。

陆朝朝只觉得迷茫无助,她趴在紫檀方桌上,闭上眼睛。

谢妄没有打扰她,他知道她需要静一静。

他起身走到殿外,嘱咐风荷她们好生照顾陆朝朝,又唤来千山,低声吩咐了几句,让千山他们去查查这整件事。

这整件事都不对劲,只怕是陆皎月趁机搅浑水。但当年的事太过久远,当年贤妃身亡时是因陛下遇刺,本就局面混乱,如今再想查证什么,着实艰难,只有那稳婆一面之词。但也不是没办法,稳婆为何会将这事翻出来,甚至笃定死咬,无非是陆皎月许了她什么好处。但凡有过交易,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何况那稳婆看起来也不是个硬骨头,撬开她的嘴想必不难。谢妄已经命千山去把人劫了。

此事一出,朝野皆惊。崇光帝昏迷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后和太后耳中,二人赶了过来。

皇后听说了缘由,心惊胆战地看向陆皎月,她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或许和她的女儿脱不开关系。她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太后并未怀疑陆皎月,只是说:“原来竟是个假冒的,也真是,难为皇帝这么多年宝贝着她。”

太后与皇后并未在陆朝朝的事情上耗费太多关注,转而关注起崇光帝的身体。太医说,崇光帝是因为一时情绪太过激动,这才昏迷了过去,按理说没有大碍,应当过些时日就会醒。可崇光帝这一昏迷,便是三日。

三日之后,崇光帝才转醒。

他醒过来时,人苍老了许多,睁开眼后,看见皇后与太后都在,几位公主与太子也在,就连被禁足的二皇子也在。二皇子见他醒来,擦了擦眼泪,跪下请罪:“请父皇恕罪,儿臣挂念父皇的身子,这才出了宫,儿臣马上便会回去禁足思过。”

崇光帝看着他的模样,终究是心软了,道:“罢了,朕解了你的禁足。”

崇光帝的视线落在最后边的陆朝朝身上,陆朝朝见崇光帝醒了过来,感激地笑了。

崇光帝道:“你们都出去,朝朝,皎月,你们留下。”

他还未将事情完全弄清楚,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那稳婆呢,传她上来,再将当年之事,仔细与朕说说。”崇光帝说着,咳嗽起来。

陆皎月道:“那稳婆自觉对不起陛下与贤妃娘娘,已经自尽了。”

崇光帝闻言,一时默然许久。

如此一来,当真难办。

陆皎月看着崇光帝的反应,一时又有些恨意,父皇对那个贱人的爱便如此深,他最爱的就是那个贱人,甚至于对陆朝朝,也是沾了那个贱人的光。如今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留下一道似是而非的刺在他心里,凭他对那个女人的爱,定然不可能留下陆朝朝。

沉默之际,林顺进来禀报:“陛下,谢大人求见。”

崇光帝咳嗽了声,让林顺传人进来。

谢妄行过礼后,看了眼陆皎月道:“陛下,那稳婆其实还未死,被臣的人救了下来。臣已然审过她,她已经坦诚了自己全部罪行,包括如何被明月公主收买,污蔑昭阳公主身世。人就在殿外,陛下可要见见她?”

陆皎月听得这话,脸色骤然一变,怎么会,她不是让人把她杀了吗?好个谢妄,和自己对着干。

她先一步辩解道:“谢大人手段谁人不知,谁能保证谢大人不是屈打成招,让她污蔑于我。”

崇光帝默了片刻,道:“将人带进来,皎月,你下去。”

陆朝朝站在原地没动,崇光帝看了眼她,道:“你也下去吧。”

陆朝朝转身,又不忍回头:“父皇,您保证身子,不论如何,别再让自己病着了。”

崇光帝心念一动。

那稳婆很快被带了上来,她比上一次看起来更为惊恐,稳婆没想到,自己会被灭口,她本来也只是贪图好处,不想因此丢了性命,没多久就全都招了。这会儿对着崇光帝,又重复了一遍。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都是明月公主指使民妇这么说的。她说,只要民妇听她的,她就给民妇的儿子一个官做,让民妇一家从此享尽荣华富贵。”

……

稳婆全都招了,崇光帝听完,沉思良久。因为这件事,他回忆起了很多和贤妃有关系的事,一时间又悲痛起来。幸好,他们的女儿还活着。可转念又想到,他的另一个女儿,怎么会用这般恶毒的心思和手段呢?他或许偏爱陆朝朝,可对皎月,也是爱的。他不明白皎月怎么会恨朝朝至如此地步?

崇光帝让他们都下去之后,又传了谢妄进来,谢妄除了是他的女婿,还是他得力的臣子,他将这事交托给谢妄。

谢妄领命,一顿之后,又说出了一件让崇光帝大为惊骇之事:“陛下,臣还查到另一件事,与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有关系。”

崇光帝:“说。”

谢妄:“当年贤妃娘娘因受伤提前生产,虽气血亏虚,但并未立刻致命。是有人在贤妃娘娘喝的参汤里做了手脚,下了毒,这才导致贤妃娘娘生产完便去世了。”

他一顿:“是皇后娘娘所为。”

这三日,他可谓是不眠不休,将当年所有有关之人都查了一遍,怎么也没想到,还有如此真相。

崇光帝听罢,忽地笑了两声:“好,好,原来竟是如此。来人哪,让皇后来见朕。”

陆皎月一众人等守在殿外,她心下了然,此番恐怕难逃责罚,不知父皇会怎么责罚自己,却没想到,父皇先宣了母后。而母后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种解脱的表情。

皇后进了殿,和崇光帝四目相对,一声叹息:“臣妾一直提心吊胆,到今日,竟然有种解脱之意。”

崇光帝沉默着,他自然知道他对不住皇后,皇后没有过错,他却要废后。可是她应该憎恨自己,而不是贤妃。

皇后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臣妾不欲辩驳任何,只是恳求陛下,宽恕皎月。她只也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恳请陛下送她去道观静养余生吧。”

崇光帝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终究是同意了。

不多时,崇光帝下旨,废皇后郑氏,幽禁于宫中,送明月公主于京郊的道观静养余生,非诏不得离开。

陆皎月看向皇后,不理解为什么因为她的错处会牵连到皇后,她闭了闭眼,想到自己原本的计划。倘若没有谢妄,她的计划便是先借此事让父皇大受打击,而她趁机给父皇下药,父皇病倒之后,她便让二哥出来,父皇感念二哥的孝顺,定然会放二哥出来。她再想办法给父皇下毒,将下毒之事栽赃给大皇子,顺势让二皇子接手国事。

如今事已至此,只要她不离开皇宫,她的计划还有实施的机会。她正欲起身辩驳,却被皇后拉住,皇后痛心疾首道:“皎月,不要一错再错了。你若是再错下去,只会连累郑氏一族,连累你二哥。”

陆皎月一怔,而后才知晓原来当年贤妃之死,是她这位一向温婉贤淑的母后所为。陆皎月看着

皇后,忽地笑了起来,原来她的母后,也不是那么软弱-

事情似乎告一段落,陆朝朝陪着崇光帝喝了药,而后才回到曦光殿。

曦光殿外,谢妄在等她。

陆朝朝与他一道走进殿内,极小声地问了一句:“若我当真并非公主,你会休了我吗?”

谢妄看她:“这二者有什么联系?”

俨然她问这问题愚蠢至极的意思。

陆朝朝撇了撇嘴,而后忽地踮脚,在他唇角蹭了一下。

第60章 第六十章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这样可……

她的动作太过猝不及防,谢妄并未担心过来,一怔之后回神,陆朝朝已然退远了。

谢妄眸光凝了凝。

陆朝朝有些害羞,这念头方才在脑中一闪而过,她甚至都没及思考便被这念头牵着走,待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她只觉心跳如雷,逃也似的跑开了。

陆朝朝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在发热,她故作镇定地转至美人榻上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水,实际上心已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连茶水是什么滋味都没知觉,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往下灌。她目光好似专注地落在面前的茶水上,实则余光一直注意着谢妄的动作。

谢妄愣在了原地没动,眼神朝她看了过来。

他是不是很惊讶自己竟然会主动亲他?他是不是很高兴?他会不会很得意?

陆朝朝心思有些纷乱,一茬接一茬地往外冒,不觉手中玉盏早已经空了。

谢妄往前跨几步,立在她身侧。

她便又紧张起来,纷乱的思绪戛然而止,只余下一种紧绷的期待。

他……走过来了,会说什么呢?

她指腹轻轻摩^挲着玉盏边缘,眨动睫羽。下一瞬,玉盏便从她指尖滑落,她惊呼一声,被谢妄抓进他怀里。他坐在榻上,陆朝朝坐在他腿上。

陆朝朝心跳得更快,想看他,又有些不大好意思,将眉眼微微垂落。

谢妄勾住她下巴,缠吻上来。

他的动作不算轻柔,也算不得粗暴,只是能让陆朝朝感觉到他的热切。

刚过了午时,今日天气不错,外头出了太阳,透过窗纱落进来,映出一双影子。婢女们都在外头候着,内殿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得有些过分。陆朝朝承受着谢妄的吻,她微微眯着眼,忽地用舌尖勾了一下他的。

谢妄动作一顿,凝眸看她。

陆朝朝垂下眸子,紧跟着感觉到他的动作更加激^烈。他应该很兴奋,因为比往日更加口口地贴着她。陆朝朝原本白皙的面庞涌上一阵绯色,笨拙地回应他的吻。

吻着吻着,事情便有些不受控制。

陆朝朝看了眼窗牖,小声道:“还是白天……”

谢妄在她耳畔道了一句:“白日宣……”

陆朝朝瞪大双眼,迟疑了片刻,还是妥协了。

今天的陆朝朝比平日里主动许多,谢妄自然更克制不住。陆朝朝醒过来时,天色已经黑了,殿内上了灯,她撑起身,缓了缓神才记起来不久前发生的一切,又一阵脸热。

枕边是空的,谢妄不在。陆朝朝正欲唤人,便听得脚步声从外边传来,谢妄的身影绕过落地象牙障屏,朝她走来。

“醒了?”他在床边坐下,将她耳边掉落的碎发别到耳后,“要不要吃点东西?”

陆朝朝嗯了声,忙碌了一下午,她腹中空空,现下正是饥肠辘辘。谢妄轻勾唇角,命她们传晚膳进来。

下晌婢女们都在外头候着,并不知晓殿内发生了什么,陆朝朝也不愿叫她们察觉,都压抑着自己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响。谢妄这个恶趣味的人,发现她不愿意叫她们知晓之后,反而更深地弄她,似乎就是要让她压抑不住自己的声音。陆朝朝气得在他肩上咬了一口,很用力的一口,都把他的肩膀咬出了血。肩膀的痛楚显然不能阻止谢妄的恶趣味,反而叫他更从中得趣。

谢妄抱着她行至门边,感觉到陆朝朝的紧张,在她耳边轻笑出声,还揶揄她。柱子冰冰凉凉地贴在后背,面前又是火^热的胸膛,在冰火两重天里,陆朝朝弄脏了谢妄的衣裳。

……

记起这些,陆朝朝又恼起来,从金丝软被里伸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在谢妄腿上踢了一脚泄愤。

她道:“不许叫她们传膳进来,否则她们一看不就知道发生什么了……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她声音细细的,仍沾了一些余韵的慵懒。

谢妄眼中笑意更深:“好。”

谢妄起身,走向门口,与门外的风荷说了几句,不多时,他重新端了漆金托盘进来,盘中有几个银碟,呈着饭食,是她素日里最爱吃的几道菜。谢妄将托盘搁在床头的圆几上,拿过玉箸,喂她进食。

陆朝朝这会儿又累又饿,顾不上许多,任由他喂了。

用过晚膳后,陆朝朝简单收拾了一番,而后才让她们准备热水沐浴。她不愿让风荷她们看出端倪,可若是风荷她们进来伺候她沐浴,事情定然东窗事发。

陆朝朝瘪着嘴,怨念地看向谢妄。

谢妄道:“我来伺候殿下沐浴。”

谢妄说到做到,果真亲自伺候她沐浴。风荷她们放好热水后,谢妄让她们退下去,他去床边将陆朝朝打横抱起,放她进浴池。陆朝朝趴在浴池边缘,被热水包裹住,不由得发出一声喟叹。

谢妄在一旁坐着,看了眼香胰、香粉之类的,疑惑了一番,他还真没做过这种事。陆朝朝看着他的神情,嘴角翘了翘,指挥他。

“用那个。”

陆朝朝面容浮现几分享受的神色,又起了些故意作弄的心思,将水弄到谢妄身上,打湿他的衣裳。谢妄眸色微沉,竟是下了水来。

陆朝朝头皮有些发麻,她不该惹他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求饶道:“不行,我真的好累,我要散架了。”

但是谢妄不为所动,陆朝朝往旁边躲,没几步,又被谢妄抓了回来。

距离坦诚相交才没多久,自然轻而易举进去。

陆朝朝想到什么,嘟囔道:“你不是水性不好吗?”

谢妄道:“只是不会游泳,这点深度何须游泳?”

倒也是……

从浴池里出来,陆朝朝是真的感觉自己要散架了。她从前不觉得自己体力很差,现在觉得和谢妄比起来,她的体力实在太差了。

谢妄将她仔细洗干净,替她换上干净的寝衣,抱她回床榻上。

这一夜,陆朝朝一枕无梦。

次日一早,陆朝朝去千福殿看望崇光帝。

因着上回的事,崇光帝看陆朝朝便有些愧疚。

陆朝朝摇了摇头:“儿臣知道,父皇之事太爱母妃了,所以才会有所怀疑。儿臣不怪父皇,父皇一定要养好身子,再陪儿臣几十年。等儿臣给父皇生外孙,再带外孙陪父皇。”

崇光帝叹了声,愈发觉得自己老了,感慨过后,又笑了起来。听朝朝的话,她与谢妄近来倒是感情不错。

陆朝朝垂下眸子,小声说:“嗯……谢妄他……挺好的。”

崇光帝笑起来:“那朕的外孙,何时能有消息?”

陆朝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父皇!”-

明月公主与皇后的事,让太后也大受打击。太后当年虽不喜欢贤妃,一直站在皇后这边,却没想过,贤妃之死竟是皇后所为。至于她最疼爱的孙女,更是如此大逆不道,为了一己私欲,甚至给皇帝下药。太后亦病了一场,病好之后,便深居简出了。

明月公主意欲谋逆的事到底没有翻出来,只是停在她因为不喜欢昭阳公主而陷害,甚至害崇光帝的事上。

不知不觉,冬日的气息便裹挟京城。

这日冬至,街巷里都透露着热闹,念着阖家团圆。章安澜在路上遇见陆朝朝,他恭敬行过礼,唤了声殿下。

陆朝朝有些时日没看见章安澜,愣了愣,才唤了一声章大人。

“殿下安好。”章安澜说。

陆朝朝看着章安澜,只觉得波澜不惊,恍然在想,自己喜欢过他的事像是一百年前发生的。

陆朝朝

正欲说些什么,身后谢妄走出来,她的注意力便转向谢妄身上。在见到谢妄的一瞬间,章安澜看见她的眉目流转。

谢妄轻睨章安澜一眼,并未说什么,只和陆朝朝说话:“母亲说今夜家宴,叫咱们早些回去。”

陆朝朝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而后便被谢妄牵着手带回马车上。她回头看了眼章安澜,礼貌地笑了笑。

章安澜看着二人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眼灰暗的天色,倏地记起那天他听说陆皎月做了什么之后,去见她,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陆皎月却说:“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又没要她的性命,只不过要她跌进泥潭罢了。这样不是更好么?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了,说不定谢妄便会抛弃她,到那时候你的机会不就来了?”

那一刻,章安澜竟觉得陆皎月说得对。

北风凛冽如刀,扑在脸上,章安澜转过身,与谢家的马车背道而驰。

可她当永是昭阳-

马车之内,谢妄脸色有些冷。

陆朝朝觉得他莫名其妙:“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你好小气。”

谢妄沉默不语。

陆朝朝又说:“谁叫你以前那么讨人厌的。”

谢妄还是没说话。

陆朝朝倾过身子,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这样可以了吧?”

谢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握住她的手,又追上来贪卷她的唇舌。一吻结束,谢妄又有些心猿意马。陆朝朝坐在他怀里,气喘吁吁。

“千山,先别回府,再逛一圈。”谢妄淡淡吩咐道。

陆朝朝正疑惑,不是说母亲叫他们早些回去吗?怎么还要再转一圈?

很快她便知道了。

她觉得她一点都没说错,谢妄他就是个色^鬼!

二人归家时,还是晚了一些。

谢家大门口的灯笼明亮,照出二人的影子。陆朝朝有些腿软地扶着谢妄的手下马车,面上绯粉还未完全消退。

其他人都已经入了席,陆朝朝和谢妄二人也入了座,林娇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这话是问谢妄。

陆朝朝轻咳了声,余光看向谢妄,谢妄道:“有些事耽搁了。”

她收回视线,在桌子底下掐了掐谢妄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