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我不松手
清沅缓缓直起身,慢慢朝外走去,轻声推开房门。
雨过天晴,光从门缝照进来,渐渐落在柯弈脸上,又渐渐收起,被门关住。
鸟雀鸣啼声从窗外传来,时远时近,缥缈悠远,渐渐地,似乎清晰了,柯弈缓缓睁开眼,视线逐渐清晰,对上柯槿的笑脸。
他皱了皱眉,强忍着腹中的疼痛撑起身左右看一圈,急声问:“你嫂嫂呢?”
“大兄你终于醒了,你睡了好些天了,你莫着急,嫂嫂在外面,我这就去喊。”柯槿小跑往外,边跑边喊,“嫂嫂!嫂嫂!大兄醒了!”
清沅正好到门口,还未跨过门槛,便瞧见
榻上投来的目光,停了一会儿,才往里走。
柯弈突然冲过来,将她抱住:“还好,还好,不是梦,不是梦……”
她推了推他,低声道:“你躺好吧,太医说你病得很严重,再不好好休养就真的要死了。”
“我……”柯弈捏了捏眉心,意识清醒一些,扶着桌子坐回去,“我睡了几日了?”
“大兄睡了有五日了,太医说大兄今日会醒,果然今日就醒了。大兄快躺好吧,我去看看小厨房里的汤。”柯槿快步出了门,还将门带上。
房中稍暗一些,柯弈没有躺下,低声道:“你还好吗?”
“我没什么不好的。”清沅捡起滑落在地上的厚毯,“你赶紧躺好。”
柯弈缓缓躺下,双眼盯着她看:“清沅,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太医说,要让你静养。”
“无妨,你想说就说吧。”
“我去看看汤。”清沅转身要走。
“等等!”柯弈捉住她的手腕。
她面对着门,没有回头:“什么事?”
“我……你、你……”
“有什么事就快说,没事就松手。”
“那就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柯弈松开手,躺回榻上,将毯子整理好。
清沅抬步出了门,快步往小厨房走。
柯槿出门,迎头与她撞上,看见她帕子上湿了的一角:“嫂嫂?”
“嗯,汤和药都煮好了吗?我去看看。”
“汤好了,我正是要去问问嫂嫂和大兄,要不要盛去。”
“我去盛就好。”清沅收起手帕,稍稍挽起袖子,揭开汤锅。
柯槿跟在一旁,递上碗勺,低声道:“嫂嫂,那日我和母亲在院子里,听见了你和大兄争吵,虽然没有听清,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可我知晓大兄心中是有嫂嫂的。”
“嗯。”清沅接过碗,撇开汤上浮着的一层淡淡油脂,往碗中舀汤。
“我小的时候,也记不清是几岁了,只记得那个时候大兄年龄应当不小了,祖母一直为大兄的婚事着急,有好几次都说,要大兄换一桩亲事,早些成亲,早些要孩子,大兄不肯,祖母便问他,到底是因什么偏要坚持这门亲事,大兄回答,他非嫂嫂不娶,若是祖母擅作主张废掉与乔家亲事,此生再不娶妻生子。”
清沅将汤碗放进食盒,又去夹菜。太医说,柯弈胃里出了毛病,又昏睡了几日,要吃的清淡一些,小厨房里的菜全是蒸出来的。
“这话我早就想跟嫂嫂说了,可又怕嫂嫂听了这些与祖母生了嫌隙,前几日又听见嫂嫂与大兄争吵,我才想着要跟嫂嫂坦白。嫂嫂,不要和大兄置气了好不好?你们一个是我的亲兄长,一个是我无话不谈的嫂嫂,我看见你们这样,心里真的很难过。”
“我和他之间,很多事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但也不会吵成这几日这样了。”清沅拎着食盒往外走,“你不要担忧。”
柯槿抿了抿唇,跟在她身后。
她回到堂中,也没看榻上的人,将食盒放在桌上,端出汤碗,在榻前坐下,舀出一勺汤,吹了吹,送到他嘴边。
柯弈撑起身,接过汤碗:“我自己来就行。”
“我去看药了。”清沅起身,又出了门。
柯槿看一眼她的背影,着急看向柯弈:“大兄,你是不是傻啊,嫂嫂要喂你喝汤,你干嘛不要她喂?”
“我自己可以来,我不想让她累着。”
“你……你就算不想让嫂嫂操劳,也不是该是这样说的。你哄哄她,跟她说她辛苦了,她若反问你,你就跟她说笑,恭维她,有来才有回啊。”
柯弈拿着碗,眼睫动了动。
“大兄!”柯槿提着裙子在凳子上坐下,“嫂嫂比我大不了几岁,又和我一样,不像兄长从小就在外与人打交道,心思都很简单,大兄又这样好,这样优秀,只要你能哄哄她,逗逗她开心,她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若是她不愿意呢?我怕惹她生气。”
“嫂嫂若是一点儿都不喜欢你,还会在这里照顾你吗?她说不愿意,你就死皮赖脸赖着她,你们俩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吗?你再不想想法子,才是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好,我改。”柯弈放下碗。
柯槿叹息一声,将桌上的食盒拿来放在矮几上,然后一直等着,等到清沅拿药进来,她立即起身,寻了借口跑出去。
房中只剩柯弈和清沅两人,清沅端着药吹了吹,递给他。
他顿了顿,低声问:“我……清沅,你能喂我吗?”
清沅看他一眼,拿起勺吹了吹,送到他嘴边。
他很开心,真的很开心,要他开口说些什么,他也只会说这两句,但他知晓不能这样说。
“有些烫。”他说。
清沅又吹了吹,问:“还烫吗?”
“不烫。”柯弈垂着眼,一勺一勺喝完药,在她的手要挪走前,抓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揉了揉,“手酸不酸?”
“还好。”清沅也垂着眼。
“你能陪我一会儿吗?”柯弈说完,低声补充,“若是没有空闲,也没关系。”
清沅抽出手,放下药碗,将他身上的毯子整理好:“你现下醒了,晚上要睡在哪里?”
“我想和你一起睡,若是你不愿意,让我睡在卧房的木榻上也好。”柯弈试探着又握住她的手,低声又道,“清沅,我那日的话并非是想为自己辩解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心里并非没有你。”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去乔家提亲的那一日。”
“什么时候知晓我也是重生回来的。”
“一直都有些怀疑,直至你二兄跟我说,你做了个梦,梦见我对你很不好。你一直对我很排斥,我不知该如何跟你说这件事,只怕说了后,你更加怨憎我,我也以为,你隐隐能感觉得到。”
“我怀疑过,但我以为,即使真的重来一遍,你也会去做更要紧的事,即使是我死了,你也不会后悔,不会伤心。”
柯弈握住她的手微动:“是我没有尽好一个丈夫的责任,没有尽好一个父亲的责任。”
“我不能怪你,什么事我都不能怪你,我清楚地明白,你是一个好人,好到可以牺牲自己,就如同我们的孩子没了,我极其痛苦也无法要求你留下,因为天秤的那一边是数万人的性命。我有事宁愿你是真冷漠你是真的不爱我,至少我能释怀,能洒脱。可如今这样,我谁也怪不了,只能怪我自己,爱上了一个英雄,却不愿意让他去做英雄。”
“清沅,不是这些问题,是我的问题,我有问题,我若能与你解释清楚,我若能从一开始就与你交心,我若能将你当做可以并肩而立的人,你不会这样痛苦。”
“那些年或许也有我的错。你总觉得我在柯卉跟前很放松,是因我知晓有你在,他翻不出什么大浪,我也不在乎他的看法,可我很在意你,在意到生怕自己的哪一个动作哪一个表情不对,生怕你对我不满意。走到今日,并非是你错还是我错能简单评判得清的,可我也不想再追究什么答案了,我不想跟你去并州,也不想再和你在一起。”
“我……抱歉,我不知晓。”柯弈眼中浮出一层水光,“可清沅,我给过你
机会,你那日可以什么都不做,这几日也可以不留下照顾我,但你没有。我们、我们,你冲我撒气,你骂我,你打我,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清沅用力掰开腰间束缚着的双手:“你松手。”
“我不松,无论你是真想要我松手,还是跟我说的反话,我都不松。我不要松手,也不要分开,我永远不可能再给你写和离书,休书更不可能。”
“你说了你年岁已长,你还像孩子一样撒泼,觉得合适吗?你松手。”
“我不知晓什么合不合适,我只知,我若是同意了,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你要和我分开,只有一个办法,趁我睡着将我杀了,用我的手在和离书上按下手印。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清沅往后看一眼,低声道:“你快松手,方才有人去给祖母母亲传话了,这会儿说不定都要到了……”
柯弈紧紧环抱住她,头靠在她的小腹上:“我们不是夫妻吗?就算是被她们看见又如何?我不松手。”
“你!”清沅气得狠狠在他肩上锤了两拳。
“咳!咳!”他突然咳嗽起来,整个胸腔都在颤抖。
清沅皱着眉头推开他,急忙摸出帕子塞到他手里,按着他躺下:“你快躺着,太医说了你要静养的。”
他原是故意高声咳嗽的,可帕子从嘴边拿开后,他看见上面沾了些血丝。
清沅瞥见,鼻尖一酸,忍不住哽咽,就连声调都放轻了许多:“你快躺好。”
柯弈握着帕子,却笑笑:“这样也挺好,至少你可怜我,会留下来陪我。”
门哐一声,老夫人和袁夫人急急走来:“听她们说驭远醒了,是吗?”
柯弈将手帕握进毯子里,清沅瞥一眼,起身搀扶着老夫人坐下,又给袁夫人搬了凳子。
“驭远啊,你感觉好些了吗?”老夫人凑近一些,“太医一会儿就来,你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跟太医说清楚。”
“祖母,我知晓了。”
“驭远,我、我那日说得太过分了,我不该那样咒你,是我的错,我宁愿用我的命换你的命,你一定要好好歇息。”老夫人有些哽咽。
“祖母不要自责,我生病与祖母无关。”
老夫人抬眼看向清沅:“清沅,辛苦你照顾驭远。”
清沅微微垂眸:“这都是儿媳该做的。”
老夫人微微点头,又朝柯弈劝:“宫里已知晓你生病的事,给你批了假,你好生在家休养,就不要想朝里的事了,有时候有些事不是你能决定的,你不要负担那样重。”
“祖母放心,我已经决定在家休养一段时日再说了。”
“药吃过了吗?饭菜用过了吗?”
“都吃了,方才清沅已经喂我吃过了。”
“你们有什么话继续说就是,我在你这儿坐一会儿,等太医来给你诊过脉再回去。”
柯弈迎了一声,没有说话,清沅也没有说话。
袁夫人笑着道:“母亲在这里,他们怎么好意思说话?清沅,你跟我出来一趟,带我去看看驭远的吃食,我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妥当。”
“是。”清沅跟着袁夫人出了门,却未往厨房去,而是进了厢房里。她顿了顿,主动开口,“母亲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吗?”
“嗯。”袁夫人缓声开口,“那日,我听见你和驭远争吵了。我知晓驭远脾气不好,又不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恐怕平日里很难顾及得到你,也让你受了许多委屈,可你看在我和你祖母并未苛待你的份上,看在我与你母亲自小相识的份上,看在驭远病重的份上,对他多些耐心,好不好?”
清沅垂着头,眼中又是一热。
“我听人说了,前几个月,驭远和你争吵过后才离开家里的。前些日子,我故意以祖母的名义将他叫回来,他狼狈憔悴,我都看不出他原有的模样了,我又故意将你叫去,就是想要你们能和好。不想,还不到一日,他又是呕血昏迷。”袁夫人牵住她的手,“清沅,他是为你,对不对?”
她点头:“是。”
袁夫人悄然落泪:“夫妻之间的事,外人插不了手,我只想告诉你,驭远真的很在意你,他从来没有为一个女子这样过。我跟你实话实说,我性情有些软弱,平日里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若不是驭远执意坚持与你的婚事,我便要动摇了。驭远只是不会说软话,是我没有把他教好,怪只怪我,你不要恨他。”
她只是垂着头,沉默不语,有两滴眼泪落在地上。
“好孩子,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袁夫人抱住她,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晓你的品性,何况又是驭远他亲自要的你,你们再如何争吵都是你们的事。只是,我看他心里有你,你心里未必也没有他,我希望你们有什么话都可以铺开说。人生不过几十载,不要等失去了再后悔,我是过来人,你们父亲年纪轻轻就去了,我就是有再多的话也没人可说了。”
清沅哭着道:“母亲,我没有不想和他好好说,可是母亲也知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为了他的理想可以牺牲一切,我很爱他,可我真的很累,我做不到那样的牺牲,我想他能陪着我,可我也知晓他同样做不到。母亲,我不想拖累他,我们分开对彼此都好。”
袁夫人牵着她坐下,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安抚:“清沅,你怎么会是拖累呢?他需要你,比你需要他得多。你以为他在做大事很伟大,可若心中没有牵绊,他哪里有什么力气去考虑那些?你就是他的牵绊啊,你看你一说要和离,他立即将自己弄成什么样了?弄得那样狼狈,病得那样厉害。”
“可只要我在家,我好生生的,他便立即会追求他自己的理想。母亲,我太自私了,我只希望他能陪着我。”
“你跟他说,他未必不愿意有所改变,你总要看一看,若是他不能改变,你也好彻底死心转身就走,到时我亲自出面跟你家中的人说明白,抑或是给你添置一处别院,你可以彻底和他分开。”袁夫人给她擦了擦眼泪,“我这个做母亲的又何尝没有私心呢?我也希望他能在家跟你好好过日子,能儿女双全,长命百岁。清沅,我们的私心是一致的。”
她接过帕子,将眼泪擦干。
袁夫人松开她,看着她问:“清沅,试一试好吗?若是不行,母亲帮你们分开。”
她没说话,点了点头。
袁夫人露出些笑意,将眼泪也擦干:“你放心,这件事我没有跟你祖母说,你也不要主动跟她提起。”
“多谢母亲。”
“你这几日都未好好歇息过,现下驭远醒了,你莫要再熬着了,让侍女们守着,夜里若是要个水什么的,让侍女去。”
“是,母亲。”
袁夫人笑着抚了抚她的背:“我看着你,就想到你母亲,总是忍不住亲近。你也莫有负担,我知晓你们年轻人,不好意思也不敢和长辈亲近,我也不要你将我当做亲生母亲,可要记得我和你亲姨母一样。”
“嗯,母亲,我知晓了。”
“去吧,你去房中待着,有你陪着,驭远肯定能好得快些,我去厨房里看看。”
清沅点了头,与袁夫人分开,进了正房里,刚一进门,柯弈就抬眸看来。
她避开眼,坐去老夫人身旁,剥开一根芭蕉先递给老夫人,又挑了个熟透的,剥开递给柯弈。
“太医说,你要少食多餐。”
“嗯。”柯弈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
她眉心立即蹙起,低声催促:“你自己拿着。”
柯弈也低声:“我想你给我拿着。”
清沅抿了抿唇,手腕僵着,一动不动,盯着他吃完,赶紧将手收回去,谁知他又往她腿上躺。
她吓得往后看一眼,悄声骂:“你做什么!”
“我想枕着你的腿。”柯弈微微蜷缩,头搁在她的腿上,头顶微微抵着她的小腹。
她紧紧抿着唇,放芭蕉皮的声音都不敢大,生怕将打盹儿的老夫人吵醒了。
柯弈却突然大声:“清沅,抱着我。”
“你低声些!”
他仰头看着她笑,用唇形回答:“好。”
清沅避开,双手轻轻放在他的肩上。
他笑着,反手握住她的手。
清沅挣脱,将他的手塞回毯子里,低声又道:“你要睡就睡一会儿吧。”
“母亲跟你说了什么?你进来后,温和了不少。是跟你许诺什么了吗?我不太喜欢这种
交易,但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论如何,只要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就好。”
“你……你好好休息,不要想那样多。”
“太医如何说?我是不是病得特别严重?”
“是很严重,但不至于到现在就死的地步。”
“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现在就死?”柯弈笑了笑,“既然你那日给我请了太医,那我便不会轻易放弃了,柯卉说,若是我死了你会毫不犹豫改嫁,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清沅皱着眉:“成亲难道是什么好事吗?我成一遍不够,还要成两遍?”
“所以若我死了,你不会改嫁是吗?”
“听不懂人话就算了。”
“老夫人,夫人,太医到了。”侍女在门外传话。
清沅赶紧推了推腿上的人,悄声道:“快躺好!”
柯弈收起脸上的笑,正经躺好。
“见过尚书大人。”太医提着药箱进门。
“张太医不必多礼。”柯弈微微撑起身,似乎才醒。
祖母母亲都围了过来,清沅看他一眼,稍稍退后一些,腾出位置。
“大人醒了有多久了?可用过膳、吃过药了?”太医坐下,摸着他的脉,与他闲话。
他答:“醒了大约有半个多时辰了,用过膳了,也吃过药了。”
“用的什么膳?”
清沅微微上前:“菘菜菌汤,清蒸鲈鱼,还有蒸南瓜,方才又用了根芭蕉。”
“嗯,就要这般,吃些清淡软烂的食物。”太医聊完,也诊完了。
老夫人着急问:“张太医,驭远他要不要紧?多久才能好?”
“大人的病乃是饮食不规律、心绪郁滞所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不多加注意,会要命,但要是能配合医治,也能好转。只是这样的病,本就不适合下重药,只能慢慢养着。”
“意思是,他现下没什么大碍了是吗?”
“说不好,还需再看。”
老夫人扭头,又哽咽起来,袁夫人跟着去宽慰,只有太医和柯弈本人最为镇定。
“会影响寿数吗?”柯弈问。
“若是谨遵医嘱,便不会影响寿数。下官知晓大人着急朝堂上的事,可性命最要紧,若是命没了,就算是天大的事也办不成了。”
“张太医放心,我如今是想着要好好养病的,也劳你与陛下禀明我的病情,便说我不得不休息一阵子。”
“大人能想通就是最好。陛下那边下官原本也是要去回禀的,大人上回病后,陛下便问过下官,这回生病,更是吩咐过,要下官一五一十汇报,不得有漏。大人放心,下官会为大人争取休养的时间。”
“那就有劳张太医了。”
柯弈说完,老夫人和袁夫人也上前道谢,又叫拿谢金,又叫拿谢礼,最后将人围堵在门边,询问个不停。
清沅抬步去了榻边,弯身给柯弈整了整毯子:“你若能起身,我便扶你去里间,这里有些吵闹。”
“好。”柯弈撑起身,披上披风,扶着她的手,缓缓往里走。
她仔细扶着他往前,要跨进卧房时,提醒一句:“当心。”
柯弈笑了笑,抬步进了卧房,在床边坐下后,忽然抱住她。
第42章 第42章不是那样好糊弄的
她慌得边推他的手,边往房门看:“门没关,你别这样,她们一会儿进门会撞见。”
“莫怕。”柯弈松开她,缓缓躺下,“我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指责你。”
她垂着眼,在床边坐下。
“我知晓这会儿说话不方便,一会儿她们走了,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嗯,母亲说,要我和你好好谈谈。”
柯弈放心了:“那我先睡一会儿,你也歇一会儿,我看你眼下有些青,这几日肯定也没歇息好。”
“好,你睡吧。”清沅将帐子放下,悄声退出房门。
外面,祖母母亲还在和太医说话。
“尚书大人这个病,不止一日两日了,只是这几日才爆发出来,老夫人问下官能不能治得好,下官也只能回答有机会,但机会是人创造的,不是凭空而来的,若还像大人从前那般,饱一顿饿一顿,昼夜不分日夜不休,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不出五载……”
“好,我知晓了,我知晓了。”老夫人哽咽道,“还请您一定要在陛下跟前禀明,驭远他必须得好好休养了。”
“是,老夫人放心,下官定会禀明。若没有什么事,下官这就回宫中回话了。”
“没什么事没什么事了。”老夫人朝袁夫人道,“你和小槿送太医出门。”
柯槿立即道:“太医大人也给嫂嫂看看吧,上回给嫂嫂的开的药是不是得换了?”
“是,我险些忘了。”太医将药箱放下,“夫人最近手脚冰凉症状可好些了?”
老夫人急急上前:“清沅又怎么了?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要看大夫?”
袁夫人在一旁安抚:“清沅没什么大碍,只是在调理身子,我们便未跟您提起过。”
“喔,没有生病就好。”老夫人松了口气,被搀扶着在一边坐下,“是要好好调理调理。”
“您歇着就好,我去瞧瞧。”袁夫人走去清沅身旁。
太医诊过脉,脸色并无异样:“瞧着比先前好了许多,夫人这几日照顾大人也劳累了,脉象摸着却比从前要好很多。我给夫人换一副温和一些的方子,夫人慢慢吃着,不必担忧太多了。”
袁夫人道:“这就好,有劳太医了。”
太医摆了摆手,接过笔墨书写。
袁夫人将清沅牵到一旁:“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我年轻时也有这些毛病,喝些药调理调理就好了。”
“是,母亲。”
“你也去歇着吧,这里没什么事了,我和你们祖母一会儿就回去了,外面有侍女盯着呢。”
“好。”清沅应下,又轻声进了房门。
天黑了,帐子里几乎看不到一丝光亮,柯弈挑开床帐,月光从窗外照进来,他瞧见靠坐在罗汉床上小憩的人。
他起身,悄声走近,伸出双手要将人抱起来。
清沅恍然惊醒:“你醒了?我去让人送吃的来。”
“去床上睡吧,我自己去叫。”
“我现下醒了,你坐着吧,将衣裳披上,不要着凉了。”
“我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别这样说。”清沅抚开他的手,“我去叫人送些吃的来,药也还没吃。”
他披上衣裳,将房中的烛火点燃,坐在椅上等着。
清沅带着侍女进门,将药和晚膳放在桌上,低声道:“先用晚膳,用过晚膳等一会儿才能吃药。”
“嗯。”柯弈拿起碗筷,扫一眼她身后的侍女,“你们都退下吧。”
清沅盛了碗汤递给他:“先喝汤。”
他笑着接过:“你用过晚膳了吗?”
“用过了。”
“我看我吃的这些都很清淡,你若不喜欢,不用和我吃一样的。”
“我知晓。”
柯弈顿了顿,将汤喝完,又道:“你下午跟我说,要和我好好谈谈,是要说什么?”
清沅又盛了碗汤,给他晾着:“太医说的病症很久了,只是现下才爆发,你从前呕过血吗?”
“不曾,只是有淡淡的血丝,我以为是嗓子出了些毛病,应当不要紧,便未注意。”
“你是如何想的?是真想在家休养,还是有什么别的谋划?”
“我是真的想休养一段时日,等好一些了便考虑去并州的事。”
“你是打算去并州躲避一段时日,还是永远留在并州?”
“肯定不会只留在并州,我理想中的是,我们以后可以四处走走,去不同的地方看看,了解不同地方的民情。”
清沅沉默片刻,将汤碗递给他,看他喝完,又道:“所以你以后还是要管那些事。”
“清沅,那不一样,你跟我去了并州你会明白的,朝堂上的是无形的刀光剑影,可去到下面,是不一样的,我们能看到绿油油的麦子,能摸到沉甸甸的水稻。清沅,你会喜欢这些的,若你
不喜欢,也不会为要我去救灾还是要我留下之间纠结。”
“我知晓有些问题问出来很没有道理,可我每回又忍不住要纠结,若是你要你选,天下百姓的命,和我的命,你要哪一个?”
“清沅,这个问题的前提是,天下百姓的命在我手中。可不是,他们的命甚至命运都不在我手中,我所做的一切,自以为是力挽狂澜,实际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的顺势而为,这个人是我不是我都没有关系。我不是英雄,不是神明,不是救世主。”
“那上一世呢?你选择了去救灾。”
“我不想辩解什么,可的确是因我当时陷得太深,不是思想上陷得太深,是形势上陷得太深。按理说,难道没了我,就找不出一个人去救灾了吗?不是,是因当时的权势斗争,将我逼到了那一步,所有人都在等着我出错,都在期待我落入陷阱,逼得我不得不主动请缨。”
“所以,如今你就不会再走入那样的境地了吗?”
“不会。不论是为了你,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你所说的我的抱负,我都不会再走入那样的境地了。清沅,其实,你们并不相悖。”
清沅将碗筷收进食盒里,端出药碗,看着他喝下,继续道:“可是,我现在不知该如何再相信你。”
他的大掌覆盖住她的手:“我明白,你有顾虑,有怨气,气我恨我,我都理解,你也可以骂我凶我打我,不要闷在心里。”
“你要真是一个坏人,我可能打你一顿骂你一顿就过去了。我有时候想,你能跟我说分开,我心里就释怀了,那样我们都会好受些。”
“可我不能,和你分开并不能让我好受。”柯弈起身抱住她,“我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抱歉,我从前从未跟你说过。”
她指尖动了动:“我将药碗拿出去。”
柯弈握住她的手,坐在她对面,垂眼盯着她看:“我从前不信神明之说,也不信来世今生,我曾想过不管不顾,什么都不再理会了,但又觉得能死而复生是我那些年从未做过恶事的奖励,我不想怨憎什么了,如果多做一些,能让你平安无虞,那让我付出什么都愿意。”
“你……”清沅眼眸微热,抱住他的脖颈,在他唇上亲了亲。
他避开一些,怕她多心,又赶紧解释:“我刚吃了药,太医又说我胃里有病灶,我不想过了病气给你。”
“嗯。”清沅环抱住他,靠在他的肩上,“你不要以为我这样就是对你没有埋怨、全然原谅你了,不要想着将我哄好了,就可以扔下我不管了,我不是那样好糊弄的。我大兄说得对,我就是小性,就是脾气大。”
“没有,我没有这样以为,也没有这样想。清沅,我知晓,我还有很多不足,还有很多需要改正的地方。”柯弈在她的后脑勺上轻轻抚摸,“我会学,我会改。”
她轻轻推开他:“嗯,我去叫人来收拾碗筷。”
柯弈退开几步,站直一旁等着,带她忙完,牵着她去床上躺着。
灯火莹莹,他靠坐在床头,紧紧将她的手握住:“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很无趣?我不太会那些插科打诨的话,在朝中待久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话闲聊。等去并州,我们每日都在一块儿,我带你去看我曾经去过的地方,那个时候,我们会有话说的。”
清沅盯着被子上的花纹,轻轻应了一声。
柯弈忽然觉得不能等去并州,他得现在就找话说,不论多尴尬,多无聊。
“从前也是这样的,我从来不会找你说话,只是跟在母亲身旁安静坐着,每回都是你主动跑来跟我说话,你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我有时接不上,只能笑。其实,我从小就不怎么爱笑的,你从前看到的爱笑的我,也只是在你跟前,被你哄笑的。我有时觉得自己太蠢了,居然没办法哄姑娘开心,还需要小姑娘来哄我。”
“我记得你以前很温柔。”
“那你是年龄小,记忆有偏差。”
清沅偏头看他。
“真的。”他微微坐直,“我未曾骗你,你去问祖母母亲,还有你大兄,他们都知晓的。我那时还被人说过恃才傲物,自视甚高。”
“噢。”清沅抿了抿唇,或许真是她记错了?“我一直记得你从前待我很好,所以后来总觉得你是不喜欢我或者没那样喜欢我,才总不回家。如果我喜欢一个人,我每天都会想和他见面。”
“清沅。”柯弈叹息一声,搂住她的肩,“我很抱歉,我的确顾家太少,又从小就不太会表达这些,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清沅伏在他的胸膛上,低声道:“我一直觉得,你适合找一个和你一样的,为了家族的荣耀和利益活着的女子,你们俩一个在朝堂上努力,一个在后宅里努力,有空了就见一面,没空了就各过各的。”
“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我也想要夫妻之间的温情。”
清沅磨了磨牙:“你要个屁,又没空管家里,又想要这要那,你想得挺美。”
“有空,现下有空了,我会多顾家。”
“哦。”
柯弈摸了摸她的脸,搂着她躺下:“睡吧,你这几日肯定累坏了,得好好休息。”
“那你让我躺好。”
“你就躺我手臂上,我想抱着你。”
清沅闭上眼,嘀咕一句:“压疼了别怪我。”
柯弈笑着看她:“不怪你。”
她抿了抿唇,安心躺好,今日她终于能睡一个好觉了。
睡梦中,柯弈一直握着她的手,她头一回不觉得烦,也没有要挣脱。
她这几日的确累着了,家里不需要她真干什么活,但那日柯弈昏过去后,情形一直不好,好几回呼吸都断了,太医又说是性命垂危,她哪里还能睡得着?
这一觉睡到快晌午,她醒时,柯弈正坐在一旁看书。
“你吃过药了吗?”她问。
“吃过了,也用过早膳了,看你还没醒,就想在你身旁待一会儿。”柯弈给她拢了拢头发,“你饿不饿?我叫人送吃的来。”
她从他的腿上爬出去:“不用,我自己去问。”
“我好一些了,不怎么难受,还是可以起身活动的。”柯弈起身,将帐子挂好。
清沅看他一眼:“太医说,你从前也不是不难受,是忍多了,习惯了。”
“我现下真的不难受。”
“嗯,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柯弈叫人送水进了门,往盆里舀一些:“我一会儿想收拾收拾书房,这些年的东西有些多,早些做准备到时便能早些离开。”
“你不打算回来了?”
“我一旦回来立即会被拉入斗争之中,这几年还稍好一些,等过几年,要立储时,那才真是天翻地覆。”
“你跟祖母和母亲说过吗?她们同意你离京吗?”
“同不同意,我都得走,这也是为她们好。她们留在京城也是更好的选择,毕竟家里的亲戚都在这儿,她们还能有说话的人。”
清沅点了点头,净完面,将帕子放下,又问:“若是去不了并州怎么办?”
“若是无法离开京城,我们就按原先的约定,我放你归家,并且想办法劝服你兄长。”
“好。”清沅郑重点头。
柯弈笑着道:“不要抱有侥幸,我们会顺利离开京城的。”
清沅瞅他一眼,拿起碗筷:“吃饭。”
他稍用了些汤,便坐在一旁候着,等清沅吃好,又道:“清沅,我想去整理书房,你能陪我吗?”
“好。”清沅跟他往书房里走。
她从前
也进过他的书房,是想帮着收拾收拾,但书房里的书籍文件很多,却都十分整齐,没什么能收拾的地方。她也曾给他研过墨,可他却皱着眉说,不需要她做这些,叫她去歇息。
“你以后跟我说话时不许板着脸。”
“嗯?”柯弈回眸,“好,我记下了。”
清沅点点头,抱起墨条边矮柜上的一沓书册,抬步往外走,裙摆扫到地上的什么物件,嘭嘭几声,倒了一地。
“无妨,我来收就好。”
清沅回眸看一眼散落的书册,奇怪道:“你将书放在地上做什么?”
“没什么,别处放不下了。”他快步走近,手忙脚乱将地上的册子捡起,不慎将其中一本落在地上。
书册展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笔记,只是定睛一看,那书上写的却是什么“玉臂”“红唇”。
清沅皱了皱,弯身要去捡,却被柯弈抢先一步。
“你看的是什么?”
“没什么。”柯弈迅速收好,放去一旁。
清沅端详他片刻:“你不对劲,你给我看看,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是些教房中术的书,不堪入目,你莫看了。”
“你当我是小孩子吗?避火图我又不是没瞧过,会写那些内容?那分明就是不正经的书。”清沅盯着他,将手中的书册往桌上一放,推开他的手,拿过他手中的书册一看,当即面红耳赤。
柯弈着急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清沅瞅他一眼,蹲下打开矮柜最底层的抽屉,瞧见厚厚一沓书信、几本没有封面的书册和几个名为笔记的册子。
“清沅,你听我解释。”
“让开。”清沅将东西全拿出来,摊开在桌面上,一一翻开。
“信是我和你二兄写的,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看你和你二兄关系亲近,便想着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他。”
清沅皱了皱眉,快速将信封全拆开看一遍,不可置信道:“你连同房的事都要问他,柯弈,你是要把我的脸丢尽吗?”
柯弈急急解释:“我没跟他说我们的事,我只是问他要了几本书。我是看他年轻许多,又比我们都开朗活泼一些,才去向他请教的,我实在不知晓该问谁,又不好意思去问母亲。”
“你是没说我们之间的事,你看看你说的是什么?”清沅恨不得将信全怼到他脸上。
他看一眼,道:“书上讲的有些东西我没明白,就问了几句,没多说别的,信都在这儿了,我想着可以拿出来学习,就先没有烧掉,你可以检查,我真的没有说我们之间的事。”
“你学习什么啊!”清沅将信往他胸膛拍去,“你这么大的人了,连这个都需要别人教吗?”
他双手捂着,慌忙又解释:“我知晓我先前弄疼你了,我不是故意的,我那时也学过,可还是将你弄疼了,我觉得后来你每回都不情愿应当是我弄疼过你的缘故,所以我想仔细学一学,我没有旁的意思。这些东西是不该留着,让人看见不好,我现在就烧了。”
清沅又回头去翻书册和记录的笔记,又是眼前一黑:“这些呢?这些都是什么?”
“我说我不太会和女子相处,你二兄便给了我几本讲男女情爱的话本给我,我看着做了些记录。”
“记录?”一眼翻过去,书上密密麻麻全是字,记录了好几个本子,还写了不少问题,看着就是还要去问乔清涯。
清沅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缺心眼儿?你去外面打听打听,谁像你一样?”
“你莫生气,你不喜欢,我拿去全烧了就是。我没有旁的意思,我只是怕自己说错了什么惹你生气。”柯弈围着她转,“清沅,我真的没有坏心思,我只是想哄你开心。”
清沅瞪他一眼;“我去晒书了。”
他紧紧跟着:“清沅,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我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有些恼火,无奈。”清沅抿了抿唇,转身看着他的腰带,“我不知道怎么说,我感觉你已经尽力了,你就是这样一根筋,我再对你生气也没用。”
“没关系,你可以跟我生气,我没有不耐烦,也没有不高兴,我只是有些着急,怕你生气后就不理我了。”柯弈抱住她,“清沅,你不喜欢就告诉我,我会改的。”
她抿抿唇:“我知晓了,我现在已经没那么生气了,你以后跟我说,我不会再闷着不回答你了,你别再给乔清涯写信了,真的挺丢人的。”
“我让你没面子了吗?”
“不是没面子,就是、就是,他是我兄长啊,就跟你不会跟母亲和五妹说这些一样,我也不想跟我兄长说这些。”
“好,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将信和书全烧了,以后也不会再和他说这个了。”
“嗯,我去晒书了。”清沅后退几步,将书册一本本放整齐,在架子上摊开。
房里传出一些焚烧的烟味,没一会儿,柯弈抱着书从里面出来,也摊开放在架子上晒。
书房里的书册不少,一日还晒不完,分成了好几批,清沅抱完最后一沓,正要摆放好,侍女在外面传话:“郎君,夫人,夫人的两位兄长来了。”
“快请。”柯弈大步往院门迎。
乔清泽绕进影壁,也大步往柯弈去:“驭远,我早前便听闻你病了,昨日听张太医说你醒了,我才敢过来瞧瞧。怎么样?要不要紧?感觉好些了吗?”
“伯惠放心,我没有大碍,进门说。”
两人一同进了门,清沅和乔清涯落在后面,乔清涯朝她看来,她低着头,没脸看回去。
乔清涯眉梢微动,抬步走近,低声问:“你躲什么?世兄生病,不会真是你害的吧?”
第43章 第43章驭远,我在
清沅一抬眼:“你从哪儿听来的?”
“外面倒没谁传,我自己猜的。他那样一个刚硬的人,除了你,谁还能叫他那样狼狈?”
“你怎么就知晓是为了我?说不定是为了朝堂上的事呢?”
“他连党争都经历过,哪儿会因为朝堂上的事丧气?大兄不知晓,整日说什么无稽之谈,我可是清楚的,乔清沅,你不要给我打马虎。”
“我没。”清沅转过身。
乔清涯跟着看她:“我不信是你随意发发脾气他就那样了,定是你说了什么特别伤人的话。乔清沅,人家还是很在意你的,你闹归闹吵归吵,也得有个底线。”
“我知晓,这是我和他的事,不用你操心。”
“不用我操心就别搞出一堆让人操心的事。”乔清涯拍拍她的肩,“摆完了就进门去。”
“哦。”她不冷不淡应一声,跟着进了门。
乔清泽还在和柯弈说话:“太医那儿又问不出什么,可我听说你昏迷不醒,便知晓肯定不是什么小毛病,你到底怎么了?好歹与我说一声,让我能安心一些。”
“伯惠,我想休养一阵子。”
“驭远,你从前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病得很严重?”
“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我不想继续参与这些斗争了,至少是这些深层的斗争。”
乔清泽皱着眉,犹豫开口:“你……是因为身体支撑不住,还是因为什么别的……或者,是因为小妹?”
柯弈低着眼,锤了捶腿:“原因很多,不单单是因为哪一个。我生病这些天,朝中形势如何?”
乔清泽稍稍正色:“清沅,你退避,我和驭远有正事要说。”
柯弈开口:“不必,让清沅在这儿吧。”
“驭远?”乔清泽满脸疑惑。
“伯惠,你说就是。”柯弈重复。
乔清泽顿了顿,垂着眼道:“不少人打探你的消息,想确认你是不是真的病了,有些人在确认你生病后正在谋划如何趁此一举将我们这些维护新法的人打倒。我们这边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失望,尤其是经过先前的事,有几个已经有退缩之心了。”
“伯惠,即便没有我,也会有别人,陛下需要主持新法的人,需要两股势利势均力敌。伯惠,我想、我想趁此次机会,卸下这个重任……”柯弈越说声音越低。
乔清泽一下正襟危坐:“驭远?”
柯弈深吸一口气,抬眼回视:“伯惠,我不想再参与这些无谓的斗争了。”
“驭远,你若是因为生病,因为身体缘故,我理解你,支持你休养,可是,你告诉我什么是无谓的斗争。”
“伯惠,我能
将我退缩的决定全推到我生病上,可以你我的关系,我觉得应当跟你说实话,我以为整日在朝中唇枪舌战,就是无谓的斗争。朝廷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嘴上说的是苍生百姓,可争来争去不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陛下为何暗中支持新法,不也是为了维护皇室的利益?就连我们的人,又有多少是真心为民生考虑的?伯惠,我不想加入这些无聊的纷争了。”
“可是驭远,至少我们能争取一些,不是吗?”
“我们争取到了什么?重新丈量土地,划分土地,不允许私自买卖土地。历朝历代,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土地兼并严重了,就禁止流通,没有利息可图了,就允许售卖,重复着一轮又一轮,难道是你我的作用吗?没有你我,朝廷为了维护稳定,也会如此做。”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是吗?”
“做,我还想做事,我想若是有一日粮食的产量能翻到一番,甚至两番,丰富到上面的人稍稍漏指缝就能让底下的生存下来时,或许底下的人就能轻松一些了。”
乔清泽沉默许久,起身往外去:“驭远,你让我,好好想想。”
柯弈没有追出去,就坐在原处,朝清沅道:“清沅,吩咐侍女拿些茶水点心来。”
“好。”清沅恍然回神,也出了门。
乔清泽就站在廊下,清沅路过他,问候了一声:“大兄。”
“嗯。”他点完头,像是才想起来,又问,“清沅,你知不知晓驭远的病情是何情形?”
清沅回过头,走近几步,低声道:“太医说,若是还像从前那样殚心竭力,不出五载……”
乔清泽朝天上南飞的大雁看去,许久才道:“我知晓了。”
清沅点头,悄声离开,吩咐侍女们准备茶水,回来经过他时又被拦住。
“你站住,我还没问你,你给驭远做的那个香囊是个什么东西?戴出去不丢人?好了,现在朝中的人都知晓了,我们乔家的女儿女红稀烂。”
“又没叫大兄戴,大兄着急什么?”清沅瞥他一眼,大步朝回走。
乔清泽跟上:“你看看你说的是什么话?脾气越发不得了了,若不是旁人知晓是你做的,你以为我愿意管?我们乔家在外面都成了旁人的笑柄了。”
清沅大步进门,将柯弈腰间的香囊往下一扯。
“怎么了?”柯弈皱着眉,有些茫然。
“我大兄说我做的香囊稀烂,戴出去给乔家柯家丢人。”
“伯惠。”柯弈无奈看向乔清泽,“我觉得很好,我很喜欢。”
乔清泽也皱着眉:“驭远你不要跟着她胡闹,别太纵容她了,就算是我们两家关系亲近,也不能这样。”
坐在一旁的乔清涯捂着额头,强忍着没笑出声。
“伯惠,我并非是看在乔家的面子上才这般,我是真的喜欢,旁人或许觉得不好看,可我觉得好看。”
“你瞧不出来她是在胡闹,在捉弄你吗?她平日又不是没做过女红,绣工虽算不上一等一的好,也还算能看得过去的,哪儿会是这样?”
“伯惠,即使这是胡闹,这是捉弄,我也觉得很开心,夫妻之间相互捉弄一下无伤大雅,我也乐在其中。”
“驭远!唉……”乔清泽重重叹息一声,坐回椅上,沉默一会儿,又道,“你这般让我真不知如何与他们交代。如今他们都觉得你是被我这个不争气的妹妹给拖累了,任我百般解释乔家的姑娘不会这么不识大体都没用。”
柯弈轻声走近两步,拍了拍他的肩:“伯惠,若我是这样轻易就能被人迷惑的人,他们从前还会那样追随我吗?我选择这些,是因为我自己愿意,并非他人强迫,我已经要三十了,我有判断能力,不是旁人一两句话就能左右的。”
他双手撑着额头,没有说话。
清沅看他们一眼,低声开口:“到用午膳的时辰了,柯弈得按时用膳吃药,大兄二兄也留下来用午膳吧。”
乔清泽又抬起头训斥:“驭远是你丈夫,有你这样直呼其名的吗?旁人听见如何想我们乔家?只以为我们乔家的家风不正,才养出这样的姑娘!”
“哦。”清沅瞥他一眼,“我去叫人送膳来。”
他吐出一口浊气,又起身跟柯弈解释:“她就是这般脾气,没什么坏心思,是我们没教好,驭远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伯惠莫这样说,我生病这阵子都是清沅在照顾我,很是尽心尽力,看一个人,不能看她说了什么,要看她做了什么。况且她也没有在外面这样唤过,今日都是自家人,不用那样讲究。”柯弈邀请他们入座,笑着道,“我如今是只能吃些清淡的东西了。”
乔清泽看一眼他跟前的那些寡淡的蒸菜,不由得皱了眉:“这样严重吗?”
清沅落座,边给柯弈盛汤边道:“太医说了,他现下只能用这些,往后也最好不要吃酒炙肉熏肉腌菜一类的食物,大兄二兄吃别的菜就好。”
“多谢。”柯弈接过汤碗,又朝乔清泽解释,“这些菜的味道也很好,我向来也不重口腹之欲,伯惠不必忧心。”
乔清泽动了动筷子,垂着眼道:“若是陛下不肯放你走,你打算如何?”
“她们虽未与我说我还能活多久,可我心里有数,也瞧见太医的忧心忡忡,我猜自己病得不轻,陛下若有谋划,想必现下已做好准备另选良才了。”柯弈脸上仍带着淡淡的笑意,“其实,这一场病来得挺合适的。”
“驭远……”乔清泽顿了顿,“你一切保重。”
柯弈笑着道:“好。”
吃罢饭,乔清泽将清沅拉去一旁:“太医如何说?能治得好吗?”
“若是谨遵医嘱,好好养着,还是有希望的。”
“你照顾好他,平日多劝着些,叫他好生歇着,不要操劳。”
清沅看他:“大兄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
“柯……驭远说要离开京城。”
“他有自己的想法,我纵使伤心,也不能阻拦。况且他病得这样严重,我也不希望他有事。”
“我还以为大兄又要怪在我头上。”
“你以为你有那样大的面子?”乔清泽看她一眼,回到堂中,“驭远,他们几个也说要来看你,你看看要不要我帮着给回绝了?”
“那便有劳伯惠了。我想,避而不见,他们应当能明白,就此散开也挺好。”
乔清泽摆了摆手:“不必道谢,看你现下还能说能笑我就放心了,我和仲明便不打搅你了,你好好歇息,不必相送,我们告辞了。”
清沅起身:“我送大兄二兄。”
乔清泽也摆手:“不必,你陪着驭远。”
清沅停步,柯弈上前握住她的手,同她一起朝两人的背影看去:“伯惠问你什么了?”
“你病情的事。”
“嗯。”
“去吃药吧,这会儿应当不烫了。”
“你喂我。”
清沅看他一眼,回到屋里,端起药碗,舀起一勺,吹了吹:“还不赶紧过来。”
他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低头喝完药,将头放在她的肩上,在她脖颈上亲了亲。
清沅拿着帕子胡乱给他擦了嘴,低声催促:“你要是困了就去卧房里睡。”
“我想这样靠一会儿。”他双手松松环抱住她的腰,“清沅,将给我做的香囊还给我吧。”
“里面的花瓣不香了,我给你换一些。”
“好。”他又道,“我是感觉有些累,这一阵子不能同房了,你若是需要,便跟我说,我用其它的法子。”
清沅没好气道:“你莫名其妙说这些做什么?我又没有提起。”
“我怕你不好意思说。你二兄说……先前说,夫妻之间房事和谐很要紧。”
“你别跟我提起这事。”
“好,我不说了。”
“咳咳。”两声刻意的咳嗽声从外传来。
清沅转头,瞧见老夫人和袁夫人,慌忙推了推肩上躺着的人:“祖母,母亲。”
“我听他们说你大兄二兄走了,便想着过来看看。”老夫人像是什么都没瞧见,看一眼桌上的碗,在桌边坐下,“药吃过了?”
“嗯。”清沅立在一旁,低垂着眉眼,“刚刚吃过。”
老夫人又看向柯弈:“今日感觉好些了吗?再请太医来看看吧。”
“今日好多了,也不必这样着急叫太医,过两日来看也是一样的。”
“嗯,这样也好,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今日如何。”老夫人顿了顿,又问,“乔家的两个小子来,不是又来找你说什么政务的吧?你现下病了,需要安心静养,就不要想朝堂上的事了。”
“祖母放心,伯惠只是来看望我,我们也说好了,叫他将其余要来探望我的人拦住。祖母若是不信,可以问这院子里的人。”
老夫人瞥他一眼:“哪儿还用问旁人,问你媳妇儿不就知晓了?清沅,你说,他们今日是不是又躲去书房里谈话了?”
清沅答:“祖母,夫君和兄长没有避开我说话,兄长是说夫君的身子比什么都要紧,要夫君好生休养,莫要再操劳。”
“嗯,这样就对了,什么都没有身体要紧,我就怕你静不下来,时不时就想过来看看。”
“母亲放心吧,有清沅在呢,清沅会劝着驭远的。”袁夫人轻声宽慰,“驭远,清沅,你们都坐吧,莫站着,你们祖母就是爱操心,不是要来盯着你们。”
“是,都不用紧张,看也看过了,我们这就回的,你们午间歇一会儿,我也得回去睡一会了。”老夫人又扶着袁夫人的手往外走。
清沅又要送,又被拦了回去。
柯弈从身后抱住她,下颌轻轻放在她的肩上:“清沅,再唤我一声夫君,好不好。”
“不好。”清沅推了推他的手,“去房里睡吧。”
“我不想睡在床上。”他跟着往里走,进了卧房,拉着她去窗边的罗汉床上坐下,头又往她肩上一放,“清沅,我想靠着你。”
他太重,将清沅压得往后一倒,幸好背后有软垫支撑着。
“清沅,你能帮我将头发散开吗?”
清沅瞅他一眼,扯下他束发的绳,往后靠了靠,日光从外落在他的脸上,才瞧见他眉头微紧,唇色有些发白。
“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清沅急忙直起身,摸摸他的脸颊,“我去让人请太医来。”
“不必。”他握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脸上放,“清沅,我喜欢你这样摸我的脸。”
清沅着急骂:“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别再使苦肉计了。”
“清沅,我也想自己是在使苦肉计。”
“你哪里不舒服?”
“这里。”柯弈牵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胃上,“疼。”
她一只腿已经落去地上:“我去叫人请太医来。”
“药我按时吃过了,该疼还是会疼,请太医来也是一样的。清沅,一会儿就好了。”
“你……”清沅抿了抿唇,柔软的掌心轻轻在他胃上揉着,“我们成亲那样久,我没见你这样疼过,是不是那日,我们第一回吵完架后,你才病得这样严重的?”
“先前就有这样的毛病了,大概是太医未看出来。”
“可你从前未从呕过血。”
“无碍,太医说了,能医好的。”
清沅不知说什么好:“我……”
“别想太多,我还需要你照顾我。”
“你怪我吗?”
“能换来这样靠在你怀里,我觉得值得。”
“要是你那日真死了呢?”
“我那日没想过要活下来。”
清沅推了推他:“我去给你倒杯温水来。”
他撑在,靠在罗汉床的矮几上,散落的长发有些凌乱。
清沅端着热水送到他嘴边:“你这样,祖母怎么会同意让你离开京城?”
他喝完,又靠去她胸脯上:“等稍好一些再走,祖母会同意的。”
清沅扶着矮几坐下,靠回软垫上:“你打算何时说?”
“能去的时候再说。”
“嗯。”清沅应一声,继续在他胃上轻柔着。
一会儿,绵长的呼吸声传来,清沅顿了顿,轻轻挪开手,将他宽大的身躯抱住。
药里应当是有安眠的药材,喝过药,他便会睡得十分沉,清沅抱得胳膊酸了,就将他往罗汉床上推了推,搬走小几,给他盖上毯子。
即使现下不吵了,她跟他相处时,还是没有那样开心。
他不会说笑,不会逗趣,就是松懈下来,整个人都是正经的、规矩的,和清沅想象中的夫妻关系相去甚远,可看着他,清沅心里还是喜欢,她自己也不知晓喜欢什么。
“清沅。”他呓语,那几日昏睡不醒时也曾这样呓语过,声音如同现下一般模糊,但能听得清,就是清沅两个字。
清沅握住他的手,低声道:“驭远,我在。”
他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又陷入梦乡。
天渐渐地冷了,园子里的桂花全凋谢了,连绿叶子都几乎不剩,一连吃了许多日的药,柯弈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你想不想吃烤肉?我去猎些动物回来。”
“你才好了几日,别出去胡闹,祖母若知晓也不会同意的。”
“我没有胡闹,在家里待久了,总想出去动动。”柯弈从身后抱住她,在她耳后亲了下,“那我不去了,你若想吃,让人去买一些肉回来也行,我给你烤。”
“不用,你还是不要闻那些油腻辛辣的气味。”
“我怕你在家里待无聊了。”
“我还好。”清沅回头在他脸上亲了下,“你自己待一会儿,我将这些茯苓拿出去晾着,等冬天好给你煮水喝。”
柯弈松了手,还跟在她后面:“这些让旁人做就好。”
“她们弄的我不放心,外面卖的茯苓多多少少有些以假掺真,你脾胃本就不好,再吃那些会更严重。”
“清沅。”他又喊一声,安静跟在她身旁,将那些刚切好的茯苓在簸箕上铺好,放在架子上晒着。
晒完这些,还有旁的,他再不多嘴了,等着人忙完了才又过去抱住她。
“好了,你回去坐着,我去叫侍女送南瓜羹来给你加餐。”清沅掰开他的手,又往外走。
他悄自叹息一声,站在门口望着她走远。
一会儿,清沅回来,他又跟过去,围在她四周:“清沅,我觉着我身子好一些了。”
清沅瞥他一眼:“将南瓜羹吃了。”
他拿起勺,顿了顿,又放下,捧着她的脸,偏头去吻她:“我真觉得我好一些了。”
清沅推开他:“你先将南瓜羹吃了再说。”
他不肯让:“吃完你要陪我。”
“嗯。”
“好,我这就吃完。”
清沅垂了垂眼,将头上的珠钗卸下,长发如瀑布般散落,披散在肩头。
柯弈抬眸,手中的勺停了,喉头忍不住滚动。
“吃你的。”清沅起身,将外袄脱了,站去架子旁净面。
柯弈忍了忍,还是小口吃完南瓜羹。他这一阵子,胃里不曾舒坦过,吃了也疼,不吃也疼,最近才好一些。若用快了,自己疼不说,清沅也得将他骂一顿。
清沅已坐去床边梳头,只着了身寝衣。
他用完走近,宽衣放好,弯身去吻她。
清沅推了推他肩,缓缓躺好,低声提醒:“你慢些,别伤到自己了。”
“不会。”他的呼吸声已然粗重,密密麻麻的吻一个接一个落在她脖颈上,滚烫的气息几乎要将人融化。
清沅蹙着眉咬着唇,悄声道:“你慢些。”
“清沅,我慢不了,我前几日就说想要,你总说不行,我很想你,忍了许久了。弄疼了告诉我,我会注意。”
清沅不说话了,只是抱住他的肩,紧紧咬着唇。
这会儿才下午,天还大亮着,帐子不透光,但帐子底下的缝隙有光漏进来,什么都瞧得清。
“清沅,清沅……
“他难以自抑地喊。
清沅哑声提醒:“低声些,外面有人。”
他不肯:“清沅,抱我,亲我。”
清沅深吸一口气,勾住他的脖颈,仰头亲他。
一时间,四处都是架子床的吱呀声。
第44章 第44章你真的很不正经
“满意了?”清沅微微喘着气。
“清沅。”柯弈的鼻息贴着她的脖颈,“过两日,我打算进宫一趟。”
“你才刚好些,又要去做什么?”
“我不去,过年宫里也会来找我,不如我先去,先发制人,将想去并州的事说了。”
清沅推开他的头,起身将衣衫整理好:“你去就是。”
“清沅。”他双臂又从她的身后缠上去,“我答应你的事,我会办到,我也是想早些去,早些有回复,说不准趁着明年开春暖和了就能走。”
“你才刚好一些,若是忙起来胃里又难受了,别再来抱着我。”
“清沅,清沅。”柯弈不停亲吻她的后颈,“我也想继续在家休养,可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她没说话。
柯弈又道:“一日不离开京城,一日就还待在这个旋涡之中,表面看着风平浪静,实际各种暗流涌动,随时要爆发。清沅,什么时候能去并州了,我才能真的放下心来休养。”
“嗯,我知晓了,你去吧。”
“只是回话,不会久待,说完就回来。”柯弈将她往床里搂了搂,“清沅,到被子里来吧,外面冷。”
清沅躺回去,轻轻抚摸他的脸颊:“等去并州了,好好休养几年,太医说了,你的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痊愈的。”
“我知晓。”柯弈握住她的手,脸颊抚摸她的指腹,“清沅,你爱我吗?”
“嗯。”
“你为何不跟我撒娇?就像话本里写的那样。”
“你生病了,我还这样,那不是有毛病吗?”
“等我好了,你跟我撒娇好不好?我很喜欢你对我发脾气、跟我使性子的模样。你要抱着我,躲在我的怀里,要我亲你,要我抱你。”
清沅忍不住笑:“你话本子看多了。”
柯弈也笑:“嗯,就当是我看多了,你要这样好不好?跟我撒娇,依赖我。”
“我做不出来。”
“清沅,抱着我。”
清沅环抱住他的腰:“嗯,然后呢?”
“说你爱我,很爱很爱我。”
“嗯,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不是这样的,你说的一点儿都不真心实意,你要真心实意地跟我说。”
清沅抱住他的脖颈,仰头笑着看他:“驭远,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
“我爱你,清沅,我也爱你。”他将她的脑袋按在怀里,“清沅,你做得已经很好了,要是能更软和一点儿就好了。”
“柯弈。”清沅顿了顿,“我有时也很想你能哄哄我,能抱抱我,可你不是那样的人,你往哪儿一坐,就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我不敢,也不知晓该如何跟你说这些,该如何跟你说笑。”
“你若是在旁人跟前,那的确是这样,可在你跟前,我若还是这副模样,就是我装的,你小时候每回缠着我,我心里都可开心了。清沅,我很喜欢你能缠着我赖着我。”
“柯弈。”清沅指尖轻轻抚过他的唇,“你喜欢我吗?”
他含住她的指尖:“喜欢,好喜欢。”
“有多喜欢?”
“就如同庭前的松柏,根茎盘于九泉之下,枝叶生于碧落之上,岁岁长青,纵使有雷霆摧毁其干,山火焚烧其叶,来年春雨抚过,仍旧能破土重生。”
清沅笑着抚摸他的脸颊:“在哪个话本子上看到的?”
“由心而发。”他笑着去亲她的唇,“清沅,不要怕我,不要躲我,我是你丈夫,你在我跟前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生气,不会不喜欢。”
“骗人,上回呢,就因我跟你四弟说笑了几句,你就气成那样,还要欺负我。”
“你明明知晓我吃他的醋。”
“那你明明也知晓,我心里有气,不会听你的。”
“你可以跟我说你不听,但不能骗我。”
“我若说我不听,你照样要生气。”
柯弈顿了顿,一口叼住她脖颈上的软肉:“是,无论如何,只要你和他说话,我就生气,他故意挑衅我,我不可能不生气。现下他被我关进祠堂了,我们不离开这里,你别想再见到他。”
“我也没想见他,我就是想知晓他想做什么,现下明白了,原来他是为了气你。”
“他成功了,他听见我气得呕血,很是得意。”
清沅抿了抿唇,轻轻在他发顶抚摸:“你知晓他是故意气你,你还生气?”
“你们年轻男女,总凑在一块儿,说是各怀心思,难道就没有隐秘的动心的那一瞬?就算是现下没有,那将来呢?人心一旦变了,就再也挽回不了了。”
“我是那样不知检点的人吗?”
“你不是,可若真动心的那一刻,你能控制住你的身体,你能控制住你的心吗?总归你不许跟他见面了。”
清沅生气推开他:“我没想和他见面。”
他又靠过去:“谁要你说那样的话气我?我现下很怀疑你们。”
“你这样怀疑,就别碰我了!”清沅真生气了,起身又要走。
柯弈赶紧又追:“清沅,我是在和你说笑呢。”
清沅瞅着他,将衣衫系好:“有你这样说笑的吗?”
“你这些日子是如何照顾我的,我心里有数,我知晓你心里有我。”
“你就是在试探我。”
“不曾,我只是希望你哄哄我,跟我说,你心里没有他,只有我。”
“我才不说,你自己躺着吧,我出去了,一会儿就要到晚膳的时辰了,我得去看看药熬得如何了。”
柯弈从背后抱住她:“别走,陪我躺一会儿。”
“大兄嫂嫂这会儿还在睡着吗?”柯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清沅赶紧搡了搡身后的人,低声催促:“你快将衣裳穿好,床上也收拾整齐,一会儿叫五妹看见像什么样子?”
“我知晓了,我这就去收,莫生气了。”柯弈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回到床上。
清沅回头看一眼,确认他收拾好了,才往外面去。
“嫂嫂刚醒吗?”柯槿迎上来。
“嗯,方才休息了会儿,你大兄还在睡,你要去看看吗?”
“不用不用,我就是过来看一眼,我们在外面说话就好。”柯槿拉着她在堂屋坐下,“嫂嫂辛苦了,大兄这两日还好吗?”
“比前阵子好多了,前几日吃完饭就不舒服,有时晚上疼得都睡不着,这几日瞧着倒是没怎么疼过。”
“那就好,辛苦嫂嫂一直照顾大兄。”
“我还好,没什么辛苦的,有侍女帮忙呢。”
“我都听说了,兄长每回发作,不要旁人,就唤嫂嫂……”柯槿浅浅笑着,“我看嫂嫂这边忙,也不好过来搅扰,都是听母亲说的。”
“无妨,你过来坐坐也好,你兄长在家里快闷坏了,你来也可以陪他说说说话。”
柯槿连连摆手:“我哪儿敢和大兄说话?我过来,一是看看大兄的身体如何了,二是来看看嫂嫂和兄长……不过,现下看见嫂嫂和兄长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门吱呀响,柯弈从房中出来。
“大兄。”柯槿稍稍坐正。
“嗯。”柯弈微微颔首,在清沅身旁坐下。
柯槿立即起身:“大兄好一些我就放心了,我也没旁的事,就先走了,嫂嫂不用送我。”
清沅起身跟了两步,又走回来:“你要去宫里的事,要跟祖母她们说吗?”:
“说一声吧。”柯弈握住她的手,“她们每日都要过来,想瞒都瞒不住。”
“那你自己跟她们解释。”
“好。”柯弈又抱住她,靠在她的腹上,“我会和她们说清楚。”
“她们可不一定会同意。”
她知晓柯弈未必不明白,可这事还真是没法儿瞒,老夫人每日用完午膳都会过来晃一圈,聊几句
再走。柯弈要进宫,中午不一定回得来。
用完午膳,老夫人果然又来了。
“今日感觉如何?”
“没什么大碍,我打算过两日进宫一趟。”
柯弈说话一向直接,清沅也没有旁的办法,再一看老夫人,果然皱了眉。
“你才刚好一些,又去宫里做什么?皇帝不是放你休息了吗?”老夫人那日哭了许久,如今也说不出什么重话了。
“我不想参与宫中的斗争了,正是要去请旨,请求陛下放我去并州。”
老夫人眉头松开一些:“这样也好,咱们家家底不薄,你别去参与那些,也能活得好好的,只是非要去并州做什么?那样远,回来一趟都不容易。”
“我从前是什么样的,祖母和母亲也知晓,如今我身子渐好了,却迟迟不肯去当差,陛下会如何想?朝中那几个老谋深算的会如何想?他们会认为我只是单纯地想歇息吗?还是以为我在背地里有别的打算?我不如找借口离开京城,如此还能轻松一些。”
“可、可并州到底是没有家里舒坦,你在家里,若是病了咱们能立即去请太医来,若是去了并州,恐怕连个好点儿的大夫都难寻。”
“祖母以为,宫中的太医是平白无故风雨无阻来府中给我看病的吗?”
老夫人一顿,说不出话来了:“罢了,我老了,也帮不了你们什么了,你去吧,只要你愿意好好养着,去并州便去并州吧。”
“多谢祖母。”柯弈低声道。
老夫人叹息一声,起身缓缓往外去:“你好好歇息,我们先回了。”
清沅目送人远去,低声问:“你何时去?”
“明日。”他答。
冬初的早晨,路面已结了霜,清沅给柯弈系好披风,低声叮嘱:“早去早回。”
“嗯,你回去睡着吧,我会早些回来。”
清沅点点头,后退几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影壁后。
天冷,柯弈被盯着穿了不少,手里还捧了个暖炉,寒风迎面吹来,他还是止不住咳嗽了几声。
前段时日他一直吃不下东西,有时晚上胃里也会疼得睡不着,消瘦了许多,连带着身体也没有从前强健,只是稍稍寒风便有些受不了。
进了宫,宫墙夹道的风更大,车窗紧闭都挡不住,一直到了宫殿前,他止不住又开始咳嗽。
内侍连忙道:“陛下说了,大人来了就请大人进殿,大人快进吧,这门口风大。”
“多谢公公。”柯弈将手炉递给一旁的小厮,抬步往殿里走。
里面还有说话声,应当是在谈论什么政务,他依稀听见了些,没有贸然上前。
皇帝见他来,立即将人禀退:“你去吧,此事下回再说。”
柯弈与人点头示意,缓步上前,朝皇帝行礼:“臣参见陛下。”
“快起快起。”皇帝起身,“赐座。”
“多谢陛下。”柯弈缓缓起身,扶着木椅慢慢落座。
皇帝笑着坐下:“我刚太医说你近来好一些了,正打算让人去你府上问候呢。”
“多谢陛下关怀,臣的确好了不少。”
“只是看着瘦了许多。”
“生病之人,消瘦些多少是有的。”
皇帝点了点头,又问:“驭远今日进宫,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要紧倒是说不上,只是一直在惦记新法的事,心中总是不踏实,想来和陛下禀明。”
“哦?我记得,你从前是说过新法有些不合理之处,前一阵子一直商议的提议,相较于原本的新法也保守许多。”
“是,故而,臣想去并州再试验新法。”
“驭远,我不是不愿放你去,只是现在朝中的事比新法更要紧,我更需要你留在身边。”
“陛下,臣原也未曾想过要去并州,只是这回生病,臣感觉有些力不从心,朝中的一应事宜若再交由臣来处理,恐怕会耽搁。若说叫臣彻底回家休养,臣又割舍不得,便想请求陛下,还是派臣去并州,重新验证新法。”
“我是听太医说了,你这病,有些棘手,往后都得仔细养着,若有不慎便会复发……只是朝中的确需要你帮忙,这样,你容朕想想。”
柯弈起身行礼:“多谢陛下。”
“你都病得这样厉害了,还这样多礼做什么?快起来吧,我许久未见你了,你中午留下,陪我下两局。”
“臣身体尚未恢复,只是吹了些冷风就有些受不住,不敢让陛下扫兴。”
皇帝点了点头,又道:“罢了,我看你脸色也不好,你是得好好休息,你去吧。”
“臣告退。”柯弈躬身退出殿门,接回手炉缓步往外走,还没跨下台阶,便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声音。
“你别拦着我,我听说驭远病了,我要去看看他。”
“我真不知你们一个两个的为何都那样喜欢他?你不觉得他很高高在上吗?明明我们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柯弈转身,又敲开殿门。
“驭远还有何事?”皇帝问。
柯弈垂着眼道:“臣想请太医再看看。”
皇帝有些茫然,直至下一刻,内侍在外传话:“陛下,大公主和二皇子请见。”
“他们这会儿来做什么?这个时辰应该在好好读书,叫他们都赶紧回去,谁的功课要是落下了,朕就要罚谁!”皇帝对柯弈没有点破此事还算满意,只是有些头疼,“朕将他们宠坏了,一个两个都不听话。”
柯弈垂着眼道:“孩子天性爱玩,过几年就好了。”
“驭远你从前可不会这样好说话。”
“或许是生了场病,有了些新的感悟。”
“说起来,你成亲这样久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兴许是时机未到吧。”
门外的吵闹声渐远了,皇帝叹息一声:“好了,你可以安心走了。”
“多谢陛下。”柯弈退出宫门,加快了些步伐,匆匆上了马车。
回到府上,还未到午时,院子里传出些饭菜的香味,清沅听见人传话,转头看来:“我还以为你会晚一些回来。饿了吧?早上就没吃多少,我拿些山药羹来,你先垫垫。”
“我还好。”柯弈握住她的手,“不用去拿。”
“那先进去吧。”她牵着他跨进门槛,又问,“陛下如何说?”
“说要考虑考虑。”
清沅将他的披风解下,放在一旁挂好:“是不是没直接拒绝就是好消息?”
他将她往怀里抱:“是,我们就再等等。”
“要用膳了,别弄。”清沅坐在他的腿上,紧张往外看一眼。
他没松手:“我只是想抱一会儿。”
“我活了这样久,还未出京城去看过,并州好玩吗?”
“并州地势险要,河水贯穿其中,土地丰茂,只是冬天有些冷,我不知你身子能不能受得住。”
“我现下很好,你要担心自己能不能受得住。”
“我只是先前病得太久,待病好了,能吃能睡能动了,自然就好了。”
清沅拍拍他的脸:“去用膳吧,你就是胃不舒服,饿得身子不好了。”
他茫然眨眼,掐住她的脸,一口咬住她的唇。
“做什么!”清沅惊呼一声。
“没什么。去用膳吧。”他笑着松手。
清沅揉了揉脸,边往桌边走边小声嘀咕:“你有时挺暴力的。”
“我也这样觉得,清沅,你会害怕吗?”
“我不害怕。”
“那你讨厌吗?先前我那样,你总是很生气。”
“我不知晓,不知是气那样,还是气从前的事。”
柯弈悄声问:“那我们再试试好不好?”
清沅瞅他一眼,往他碗里扔了一坨鱼肉:“你真的不正经。”
“嗯。”他扬了扬唇,将鱼肉慢慢吃完。
吃完饭,他便坐在堂中等着,等到老夫人和袁夫人来,他微微皱着的眉头才松开,快速将人应付完,牵着清沅便往卧房走。
清沅瞥他:“你又要做什么?”
“我们再试试好吗?”
“你不觉得自己这样挺悖逆的?”
“嗯,但我很喜欢。清沅,俯卧着吧,好吗?”
清沅看他一会儿,脱了鞋袜照做。
他摸了摸她的腰:“跪好。”
清沅皱了皱眉,正要凶他时,他的唇忽然凑了过来。清沅惊讶扭头:“你做什么!”
“我怕一会儿弄疼你。”
“你、你别、别这样……”清沅通红着脸埋进枕头里,忍不住要往前逃,却被他抓
住。
“清沅,我很喜欢这样,我尽量会不弄疼你。”他说着,大掌按住她的后颈。
清沅后知后觉,喘着大气道:“你先前就是打着吃味的名义,想玩这种花的吧?”
柯弈笑了笑:“都有。”
她忍不住要躲:“柯弈,柯弈,我们来点儿正常的吧?我肚子很难受。”
“如何难受?”
“撑得难受。”
“清沅,书上说了这是正常的,忍一忍好吗?”柯弈将她往上提了提,“撑住。”
她难受得厉害,只能喊叫着缓解,根本顾不得外面能不能听见了,而她身后的老混蛋,压根没管她疼不疼,听见声音还越发来劲了。
日光晃动,柯弈在她肩头亲了亲,双手环抱住她的腰,静静贴在她的脸边。
她脸都被压扁了:“太重了,你起来。”
柯弈微微撑起身,沙哑的嗓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清沅,多谢你,我今日很尽兴。”
“你说话一股老人味儿。”
柯弈一愣:“什么?”
清沅将脸偏向另一边:“没。”
“哪有老人味儿了?我觉得我方才挺迅猛的。”
清沅忍不住笑出声:“你不要总是一本正经说这种话。”
柯弈抓住她的后颈,不许她躲,看着她问:“有这样好笑吗?”
她点点头,真诚道:“好笑。”
“那你说,我要如何说?”
“你不是看了那么多话本子吗?还做了那么多记录,你还没学会?”
“我觉得那些人说的话有些下流轻浮。”
“那你呢?你方才做的时不下流?你按着我弄我时,心里没想那些下流的话?”
“想了,但君子论迹不论心。”
“呸!”清沅在他脸上吐出一口带着蜂蜜味儿的香气,笑着骂,“你说再多道理,你也是个表里不一的老不正经。”
他起身,摸摸自己的脸:“我很老吗?”
清沅趁机翻身,在枕头上躺好:“看着还好,就是说话总是不像年轻人。”
“那如何才像年轻人?”
“就是,你不用跟我说多谢。”
“可我真心实意感谢你。”柯弈又撑去她上方,“是你给了我这样美好愉悦的体验。”
她赶忙捂住胸口:“干嘛,又来?”
柯弈抱紧她:“没有,我只是想压着你。”
“你很重的,你自个儿不清楚?”
“嗯。”他只是将头往旁边挪了挪。
清沅推了推,没能推动,双手将他环抱住:“有点儿疼。”
“我弄疼你了?”
“不是,外面那一圈有点儿疼,可能是撑的。”
“嗯,是我太大了。”
清沅忍不住大笑。
第45章 第45章爱装
“你干嘛总是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
“我是认真的,我看过书才知晓,你每回都难受,或许不是我技术的问题,是我太大了,你受不了。”
“你说这种话,不觉得害臊吗?脸都不红一下。”清沅捏捏他的脸颊。
他一本正经道:“我说的是实话,为何要害臊?”
清沅轻哼一声:“你这样肯定吗?你跟旁人比过?”
柯弈捂住她的嘴:“不许问旁人的事。”
她掰开:“我没问旁人的事,我问的是你。”
“那也不许问,不许想别的男人。”
“你无理取闹,我不抱你了,你让开。”
“我不让开。”柯弈顿了顿,“我没见过别人的,只是书上这样说。应当没错的,我每回都觉得紧得难受,而且,我自己偷偷量过。”
清沅撑起身,又好笑又讶异:“你自个儿偷偷量过?”
柯弈垂眼,耳尖微红:“嗯,我看见书上写的,不太确认,就自己量了量。”
“你……”清沅捧腹大笑。
柯弈不懂她在笑什么,只觉得难为情,脸全红了,又被她的笑声感染,也忍不住扬起唇。
“那得出来的结果呢?”
“比一般人要大很多,也长很多,我每回都还有一截在外面,很难受。”
清沅瞅他一眼,脸红了,笑不出声了。
“所以,我很喜欢你在上面,这样能全在里面。”
“那你方才为何不说?”
柯弈抱住她:“我怕我面目狰狞吓到你。”
她抿了抿唇:“我又没那样胆小。”
“你总说我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我不想让你失望。我能感觉得到,我有时候很用力,就连面目也狰狞,咬紧牙好像恨不得将你弄坏。我猜,我那时应当不怎么好看,你不会喜欢。”
“我……”清沅抱住他的腰身,低声道,“我今日试过了,我没那样讨厌,就是有些难受。我从前不喜欢你和从前不一样,是因为我觉得你是在作戏,你不是真心的,你全都是演出来的,所以你那样,我才会厌恶。”
柯弈轻轻搂着她:“那现下呢?我跟你解释的,你相信我吗?”
“你说你那回喝醉酒是装的,我就想,嗯,那是和如今一样,一样的表里不一,老不正经,还爱装。”
“那你讨厌我这样吗?”
“我就是觉得有些好笑。”
“嗯。你不讨厌就好。”
清沅抬眼看他:“你不睡一会儿吗?今日出去吹了冷风,方才又吃了药。”
“好,那我睡一会儿。清沅,你陪我,好吗?外面的事不用你亲自来做的。”
“好,我陪你。”清沅按着他躺下,将他的手臂摆好,枕在上去,手往他腰间一搭,“睡吧,驭远。”
天有些暗,不知是不是落雪了,风一直拍打着窗子,靠坐在窗边,似乎都能感觉到丝丝凉风。
“你要睡就去床上睡,这里有风,当心着凉了。”清沅推了推身旁的人。
柯弈缓缓睁眼:“我未睡着。有点儿风也挺好的,屋里的炉子烧得太旺了。你还在做手暖吗?”
清沅偏头:“你不是没睡着吗?”
他扬了扬唇:“感觉像是未睡着。”
“郎君,夫人,夫人娘家的两位兄长来了。”侍女传话。
“去看看。”清沅放下针线,起身往外去,柯弈缓缓跟在她身后。
乔清泽见他们出来,将手中的笼子往地上一扔,抬步进门:“晌午跟仲明去外面钓了些鱼回来,想着驭远你近来只能吃些鱼肉,便拎了两条过来。”
“天这样冷,湖面恐怕都结冰了吧?大兄去哪儿抓的鱼?”清沅新奇跑出门看。
乔清泽正要斥责,看柯弈也跟着一块儿出去了,便不好再说什么:“麓园里。湖面只结了层薄薄的冰,石子一敲就碎了。我瞧驭远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改日可要一同去玩玩?”
“清沅如何说?”柯弈道。
“可以啊。”清沅起身,朝侍女吩咐,“你们将这鱼拿下去,中午烧了。”
“进屋吧。”柯弈提醒一声,又看向那两人,“伯惠仲明也进门说吧,外面冷。”
乔清涯搓搓手,一点儿不客气,径直进了门,往炉子旁一坐,乔清泽在后面与柯弈说话。
“我听闻你前些日子进了宫,一直想来问问你情况如何,又怕被人盯着,拖了这些时日才来。”
“我已向陛下禀明,陛下说要再想想,未给出明确回复。其实,陛下未必不怀疑我是不想再留在京中做事了,只是有生病这一借口拦着,总是给了彼此一个缓冲的机会。”
“是,我明白。”
柯弈微微点头:“坐吧。”
乔清泽入座,又问:“驭远近日身子如何了?”
“我自己倒是感觉已好得差不多了,但太医反复叮嘱,叫我还是要多注意着些,往后饮食尽量如先前一般清淡,不得操劳不得熬夜,总归许多不得。”
“张太医为人清正,他既如此说,驭远还是要多注意些。”
“我自是想闲着,只是宫里听闻我好得差不多了,自然不会放过我,这些都逃得过,也逃不过除夕那一晚的宫宴。我主动要走,本就有些不识抬举,若宫宴再不去,岂非是忤逆上意?”
乔清泽叹息一声:“看来,想离开京城还没那样容易。”
“所以,若宫宴请,我必须得去,若有酒要喝,我必须接下,若酒后病当场复发,才是最好。”
清沅瞅他一眼,起身离去。
乔清泽皱着眉回头望:“你这又是犯什么毛病?正说着话呢,你突然起身是几个意思?”
“大兄瞧不出吗?小妹担忧世兄,听到世兄的谋划要伤身,心中不满。”乔清涯道。
“那也不能说走就走,乔家的规矩是这样教的吗?”乔清泽低斥一声,到底是顾忌着,未追上去,“方才就该让她待回卧房里,省得这会儿还惹你我不开心。”
柯弈轻声辩解:“这一阵子,清沅照顾我,颇为辛苦,自是不想再叫我生病。她并非不识大体之人,只是情之所切。”
“我也甚是担忧,你这个病复发起来可真会要命,非要如此不可吗?”乔清泽又皱了眉。
“若形势到了,不这样也没有旁的办法,若是能去并州,有的是机会能慢慢养回来,若是无法去并州,往后还不知会如何。”
“你总是比我想得周到,也罢,我便不问了,既然你已打算要走,趁着这几日空闲,我们也好聚聚,否则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乔清泽吐出一口浊气,起身道,“等年前休假,我们一同去麓园游玩几日,今日就先不说了,我和仲明先回去了。”
柯弈跟着起身:“不用过午膳再走?”
乔清泽摆摆手:“你好好休养,我们休假时再说。”
柯弈着急要进卧房哄人,也没真心想留他,随口客套一句后再不多说了,转头就往卧房里去。
“清沅。”
清沅拿着针线,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走近,在她身旁坐下:“清沅,我应当早些跟你提起的,只是一和你在一块儿我就不想琢磨这些事了,一直忘了说,今日你兄长来问起,我才想起来。”
清沅瞥他一眼:“你要是死在宫里了呢?”
“不会。”他握住她的手,“你没说不要我,我不会死的。”
“你现在哄人的话是说得越发好听了,做的事还是和从前一样。”
柯弈笑着抱她:“我知晓,你是担心我,怕我又生病,我跟你保证,若非到不得已之境地,我不会轻易用伤害自己身体的方式来做筹谋。”
“你最好记住这句话,你要是死了我可是不会给你守寡的。”
“那你要如何?你不是说成亲成过一遍就够了吗?”
“可我还年轻,我可不想自己用手解决。”
柯弈一怔,扣住她的后颈,低声警告:“不许说这样的话。”
她抬了抬下颚:“我就说。”
柯弈一口咬住她的嘴,将她的唇吸得发麻:“你再敢有这样的想法,我下回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
“什么手下留情?”
“床上。”
“你那还是手下留情过的?”
“嗯。”柯弈指腹轻轻碾过她嫣红的唇,“所以,不要惹我生气,我气上头了,恐怕克制不了自己,到时候受罪的是你。”
她轻哼一声:“那你就可以惹我生气?”
“不敢,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我决计不会如此。”
“柯弈。”清沅沉默一会儿,双手放在他的肩上,轻轻靠上他的胸膛,“你原本就年龄大了,身子又不好,你再不好好歇息,即使是活着,恐怕也走不动道了。”
他咽下一口气:“我身子没有不好,我还能行的,你若不信,晚上就试试。”
“那也是我这几日盯着你,你老老实实歇着才好些。你若不听话,过不了几日又要复发。”
“我听话。”他偏头亲她,“不要说那些话气我了可好?旁的那些我都不在意,都能扛过去,唯独是你气我,我每每都会被气着。”
清沅抿了抿唇,摸摸他的脸颊:“可你今天说那话,我也很生气,你若是出事了,我该怎么办?”
“所以,我跟你承诺,若非万不得已,我绝不会不顾及自己的性命。”
“柯弈,柯弈。”她挪跪几步,环抱住他的肩,“对不起,那天我不该气你,若是我不气你,你的病也不会像现下这样严重。你一点儿也不老,看着正值年华,我从前就觉得你长得好看,如今也一样觉得你长得好看。”
柯弈弯着唇,轻轻抚摸她的背:“能得到你这几句话,我做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她摸着他的脸颊,“我很小的时候就想嫁给你,我知晓你来提亲,我很开心,开心到半宿未睡。你本就比我大那样多岁了,你还不好好保重身体……你要是心里有我,就不该这样。”
柯弈亲了亲她泪光闪烁的眼:“清沅,从前是我不对,今后,我定会小心保重。”
她抹了抹眼泪:“今儿休息一日,好不好?我怕你身体受不了。”
柯弈深吸一口气:“不休息,我没什么问题,也不觉着累,走,去床上。”
“你别逞强。”
“我没有逞强。”柯弈将她打横抱起。
她抱住他的脖颈:“你想和兄长一块儿去麓园吗?”
“去吧,麓园清静,不像在家中,诸多双眼睛盯着。若真要去并州,往后能见的次数便少了,我与你兄长是年少时的情谊,自然是想再聚一聚。”
“你说你和大兄是年少时的情谊,皇后又说你和皇帝是早已结识,你年少时到底有多少好友?”她跪坐在床上,仰头看他。
他边散开腰封边回答:“年少时的确结识过不少人,除却你兄长和陛下还有旁人。与你兄长交好,是因你我两家祖上相识,你母亲与我母亲又是闺中密友,年少时我常与你兄长一同做学问,你兄长为人赤诚,我与他便结成了好友。与陛下相识,是因过童子科,先帝许我和皇子们一起读书,还是皇子的陛下与我理念想和,我便算是站在了他那一方,夺嫡之中,算是对他有所助益。”
清沅挡住他的手:“现下呢?”
“人都是会变的,尤其是坐在了那个位置上,我不能说他不应该,因为即便是我,若是坐在了那个位置,也不能确保自己不动摇。”他握住她的腰,垂首吻她,“清沅,这些话莫要与旁人说。”
“我知晓。”清沅抱着他的肩,往前挪了挪,“那大公主呢?”
他笑了笑,捧着她的脸道:“先前跟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我与她,真不熟。”
“皇帝未曾想过要给你们指婚?毕竟我看那大公主的确挺喜欢你的。”
“一来我与她年龄相差太多,二来你我之婚约早就众所周知。我十七岁时,先帝便随口提起过,要为我指一门亲事,我那时便说我早有婚约。”柯弈笑着含住她的唇,“我已在圣上跟前说过此话,天下人皆知你是我柯弈未来的夫人,断不会有第二人敢去乔家提亲。”
她瞅他一眼:“你那时就想好了。”
“非也,我与你说过,从你母亲怀上你的时候,我就想好了。”柯弈将她往身前一扣,“你还有什么问题,一会儿再问,我定知无不言,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帐子被她拽着,光从底下照进来,摇摇晃晃。
“当心拽断了。”柯弈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臂膀上,“抓我。”
她死死抓着他的手腕,皱着眉抱怨:“你要将我折成个球了。”
柯弈忍不住笑:“没有。不舒服吗?不舒服就上来。”
“不要,你快些结束,我受不了了。”
“可我还没好。”柯弈将她抱起,“你方才还说我不行。”
“你是在赌气?”
“不曾,原本就要这
样久。”
“骗人。”清沅一口咬住他的鼻尖,“你就是在赌气。”
他笑着道:“真不是。”
“你就喜欢暗戳戳地做小动作……啊!”
柯弈双手将她往前一扣,抬眼道:“自己将小衣掀上去。”
“不要!”
“不要?”
她抿抿唇,偏着头红着脸,将小衣一掀。
柯弈恨不得将整张脸埋进去,似乎恨不得吸出点儿什么来。
“疼!”清沅在他肩上捶一拳。
他垂着眼,又换另一个。
清沅头皮发麻,浑身紧绷,仰着脖子,大口喘气,听着像是快断气了。
“别绞。”柯弈咬着牙挤出一句。
清沅听不见,也不懂他所说之话,只是难受得厉害,唯独紧绷着能轻松一些。
“清沅,别绞。”他说着,却不舍得离开,心里只恨不得要她绞得更狠一些,绞得他束手就擒。
他重重低喘一声,抱着人滚入被子里。
清沅累得四肢瘫软,动弹不得,柯弈看着她,在她脸颊上轻轻抚摸着。
“别摸,我想眯一会儿。”
“累了?”
“嗯。”她微微侧身,头轻轻抵在他的胸膛上,“抱着我。”
柯弈扬起唇,稍稍枕好,将她整个环抱住。
临近年关,天愈发冷,早起,地上铺上了一层白,不知是雪是霜。
清沅瞥一眼身旁正在穿衣裳的人:“你起这样早做什么?”
“去练拳。”
“你身子好了?就能这样折腾?”
“我感觉还不错。你继续睡吧,我练完拳会按时吃饭吃药,你不用操心。”
清沅躺回去,深吸一口气后又起身:“算了,今日要和兄长们一块儿去麓园的,我也早些起吧。”
“你再睡一会儿也无碍的,待伯惠仲明来,我来唤你。”
“我大兄若是知晓我还未起,定又要说我了。”清沅将衣衫穿好,“近日天冷了,是有些犯困,晚上早些睡就好了,反正如今天黑得也早。”
柯弈点了点头,未再多劝,起身去了厅中练拳。
清沅抱着手炉,坐在一旁等着,忍不住昏昏欲睡,用过早膳才清醒一些。
“今日是起得太早了,你不必随我起这样早的,你平日未曾习惯过,骤然如此会受不了。”
“还好,这会儿已好些了,估摸着兄长们要来了,我去收拾收拾东西。”
“我跟你一同去。”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侍女的通传声。
“大兄二兄来了,你去看看吧,我来收拾就好。”
“好,那劳烦夫人,我去看看。”
乔清泽和乔清涯正在堂中,乔清泽左右看一圈,问:“小妹呢?还未醒?”
“早醒了,正在收拾行李,伯惠稍等。”
“那就好,我以为她还在睡着呢。”
“就是睡着也无妨,冬天天冷,又没什么事做。”
乔清泽叹息一声:“驭远,我不是想插手你们夫妻之间的事,只是瞧着你一味迁就,我只怕你将来有一日会受不了……我并非不相信你的为人,只是无论夫妻父子君臣之间都应当以相互尊重为先啊。”
“伯惠,我明白你的担忧,清沅与我并未不曾相互尊重,她待我很是用心,我待她亦是如此,你我之间,我不必与你说假话。”
乔清泽叹息一声,未再多说。
清沅刚好出来,与人打过招呼,给柯弈裹好披风。
乔清泽瞥一眼那满面杜鹃色的披风,有些新奇:“驭远少有穿得这样鲜亮的时候。”
柯弈握住清沅的手,笑着道:“与清沅一同做的。”
乔清泽瞥一眼他们牵着一块儿的手,往日若遇到这等场景,必要说一句有伤风俗的,今日却不知如何作答了,只憋闷着,说了句:“上车。”
待马车行走,他忍不住又道:“原来外面说的都不是假的。”
“伯惠应当明白,若是我不愿让此事传出去,便不会坐视不管,即便不能完全堵住外面人的嘴,也能不让此事传得人尽皆知。”
“是我愚钝。”乔清泽沉默一会儿,又忍不住,“那你还说你不是为了她?”
“我未曾否认过,只说不仅因此,事实也的确是不仅因此而已。”柯弈握紧清沅的手。
清沅垂着眼,没有插话。
乔清泽叹息一声又一声,欲言又止又止:“我……我……驭远,你从前不是这样感情用事的啊。”
“我并非全是感情用事,做事若全然不考虑感情也不成。更何况,我以为我每回书信里都要提到清沅,你看了会明白的。”
“你、你。”乔清泽满腔无奈,“你每回书信,几乎要把我全家上下都提一遍,我如何能知晓?”
乔清涯差点儿笑出声,清沅也没好到哪儿去。
柯弈张了张口:“我、我……那时尚未成亲,她又还小,我不好直说。”
“我不明白,既然她那时尚小,驭远你又喜欢她什么呢?”
“我与夫人一早就定有婚约,我们此生注定在一起。”
乔清泽不知说什么好了,只剩叹息。
清沅撇着嘴,下车后找到机会才单独和柯弈道:“我有那样差吗?大兄总觉着你不该喜欢我。”
“他未必是觉得你有错,而是在怪我没能不近女色,清心寡欲。”
“那他自己怎么不做到?”
柯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不用多想,他没什么坏心,不出两日就过去了,去垂钓吧,冬日垂钓别有一番乐趣。”
她抿了抿唇,捧好手炉坐去画舫边。
乔清泽一直不说话,清沅跟柯弈说话时,他又在那儿叹气,越叹越大声,清沅都听烦了,无奈,只能坐到后面去与乔清涯一块儿烤鱼。
“大兄真烦。”她嘀咕一句。
乔清涯笑着道:“他不一直是这副模样?你还没习惯?”
“原是习惯了的,这些日子没在一块儿,又不习惯了。”
“看来我得和大兄常来探望你才是。”
“那就不必了。”
乔清涯笑笑,将烤好的鱼递给她:“你先吃?”
“可不敢,大兄在此,我哪儿敢先吃?”
“你看他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半晌连一条鱼也没钓上来,能有心情吃鱼?你就吃吧,我保证他今日没心情骂你。”
“那就多谢二兄了。”清沅笑着接过,刚尝了一口就皱了眉,“二兄,你是不是厨艺退步了,我怎么感觉今日这鱼这样腥?”
第46章 第46章我信你不会害我
“不可能,我尝尝。”乔清涯挑出一块,尝了尝,“还好啊,不腥啊,你是跟世兄待久了,口味刁钻了吧?”
清沅瞅他一眼:“肯定是你厨艺退步了,不过,只有一点点腥,还能将就。”
“你还将就上了?我都没让你烤。”
“不乐意就早说,我让柯弈来烤就是。”
乔清涯扬起唇:“现下开心了?早跟你说了,世兄心里是有你的,往后有什么话便直说,不要再闹脾气了。”
清沅起身:“哦,我去钓鱼了。”
“你不是嫌大兄唠叨吗?”
“你也没好到哪儿去。”清沅回眸看一眼,大步朝柯弈身旁去,伸着脖子向一旁坐着的乔清泽道,“大兄,二兄烤了鱼,你要吃一些吗?”
他不耐烦摆了摆手,也不知是在对谁摆手。
清沅懒得理会他,又看向柯弈:“你吃不了炙烤的食物,若是想吃鱼,一会儿让人去蒸一些来。”
“我还好,早上吃过,这会儿不饿。”
“嗯。”清沅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你要是饿了要说,千万不能忍着,好不容易不用吃药了,旁的还是得注意一些的。”